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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章 渔舟来客

天灰蒙蒙的,不带一丝的生气息,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的心情会完全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如果没有明媚的阳光,没有轻柔的细雨,只是这死气沉沉的天,怕是会让他们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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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属于这类人,但此时此刻同样有些心乱。事情的变化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我的估算。我没能寻到于小楼的踪迹,当我赶到时,只看见了地上的血腥和混乱的脚印,至于想在这一片狼籍中分辨出哪个是于小楼的足迹,简直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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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以前几乎素昧平生的人,仅有的交往也只是这几日的西湖渔船上,他却两次救了我。或许他不该算是一个杀手,在他身上有我所羡慕的刺客品质,而这不抛弃伙伴的情结大概就是人们所谓的义气,也不是一个杀手能够具备的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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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可能不是那么复杂,或许只是因为他给我讲述过他的心事,虽然这对我并不重要,但对他来讲我已经成为了他不能放弃的对象。单就这一点,我身体里那一点还算是良知的东西告诫我,绝不可以放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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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追回的路上,我遇上了一队倒霉的官兵,几乎瞬间我就放倒了所有人,在抓了一个活口逼问后,得知于小楼并没有失手遭擒,已经脱身而去了。这才让我放心不少,可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却没有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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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我已经等了他三个时辰。数日里西湖的几处景致,走马观花般的我也看了个大概,现在更是无心观赏。想想我的生活也真的奇怪,本来有了娘死因的线索却要等待杀死一百个人命;每每计划杀一个人时,又要在精心设计之后做心理上的漫长等待。也许是我有点怨天尤人,可能每个人经历关键的时刻成功都是有等待中得来的吧。我只能开始试着耐心的整理心态,继续等待于小楼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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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乌云,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气氛,我很想高呼一声,那样心里会痛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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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以为自己能够将事情看的透彻,可当需要去真正面对时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而我也做不到随意洒脱,思想与现实往往会矛盾的要命。我是一个出色的杀手,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理想中的应该有很好的耐心,可现实里的我再一次心烦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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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道他脱身之后,我试着找了几处事先安排的见面地点,却一无所获。在湖岸的隐蔽处我找到了渔船,我没有登上去,但从船身的吃水的程度以及我们在船上留的记号就知道船上并没有回来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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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府永远都是一个不缺少人的地方,西湖更是任何时间都需有游人雅士来点缀的好去处。但从我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告诉我,这一切只是隐藏在了一种假象之中。有无数双眼睛在角落中注视着一切,可以想象昨夜的暗杀,使官府做出了姿态。但天子脚下不同别处,他刘天杭就算是临安地面的草头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戒严,一切只能掌握在无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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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看得多了,再天真的心也会变得麻木,所以并不是很为自己担心。而且从我的面相上来讲,我看上去少了武人的绝杀霸气,更多像一个文弱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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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习惯于文士的长衫打扮。这倒也不是说我有多么的文采风流,才情绝世,相反此道还浅薄得很。不过我也不是一副穷酸儒生像。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杀人者多金,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我的穿着当称得起体面光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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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我倒是有几分佩服于小楼,一身渔人装束,竟能数日不换。令我唯一稍显郁闷的是,他那一身行头最后却留给了我。虽然心理确实有些担心他,但对这身衣物却没有任何想留下来,睹物思人的念头,能扔多远扔多远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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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穿的是一件宝蓝色公子长衫,京城的布料精致手工一流,衣服上绣着青青翠竹配着几株淡淡的兰花。这兰花的图案看起来别有情致,清雅不凡,令我很是满意,以致于多给了店老板半锭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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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的清淡雅致是我永不能忘的情怀。每当看到兰花我都会想起娘,那为我缝衣服时绣的兰花,那如雾的感觉是如此真切,慢慢袭到我眼角。我并不是如表现出来那样的不在意一切,不管给别人印象是如何,但我知道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放不下,所以我洒脱不起来。怀里的那本孔雀图册,已经随身带了很多年。无论我怎么翻看,它都如娘去时的容颜从不曾改变。纸张的质地颇为古怪,而图册中的孔雀色彩斑斓,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让我的心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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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长夜漫漫我不能得寐,我好想见到你。那样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娘你可知道,儿子所面对的,是怎样的现实,怎样的人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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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的血也不会是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牺牲性命而不愿意舍弃的东西,所以杀手也有自己脆弱的一面。于小楼的姐姐便是他的脆弱。而我心里的脆弱多得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甚至几个时辰前的经脉冲击都让我几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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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已过晌午,即使是粒米未进,我也没有丝毫的食欲。驻足一处茶摊前,想停下理顺一下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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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老板脸上的笑容热情得像刚出笼的包子,可茶却淡得如白水一般。只是活了二十几年的我,心里却已经完全可以接受这种反差,这正是这个年纪的悲哀。看着来往的游客行人,听着边上几个侃友比比划划的高谈阔论,更有一个文人将手中的折扇摇来晃去,指指点点,惹人生厌。我庆幸自己没有手持折扇,也暗暗惊奇,原来如此简单的动作也可以摆得的如此做作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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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世间的百态,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融入。我只能算是一个过客,不想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是一个我既鄙夷又又向往的红尘,我完全不属于其中。我来到这样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人,但此刻我却有些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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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下一步如何进行,变得没有了头绪,无论是于小楼的失踪,还是昨夜的变故,都是杀人计划中没有预料的环节。从而我再也无法肯定,刘天杭是否还会在楼外楼设宴,一击不中远扬万里才是明智之举,杀手的使命却把我牢牢的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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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遇到东方未明之前,或许我会作出一人一刀直冲临安府衙的举动。可是当遇到他之后一切都有所改变,并不是因为他的绝世武功打击了我的信心,而是通过他我认知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间,永远存在着不为你所知的东西,一个人的所能掌握的对比起未知来说是多么渺小可笑。随着功力的提升我更加知道小心谨慎永远都是必行之道。所谓无知者无畏,怕是与我完全不同的写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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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认真来说,我身体那场真气相冲确实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与官军对敌之后,我更明显察觉了这一点。它并不是让真气变得更强,而是让气脉运行的更为流畅有效。所有的阻碍屏障都被硬生生的震开,经脉似乎也被撑开了许多,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心有余悸,至今还隐隐作痛。刚才走动时还体会不深,坐下来便感到手脚有些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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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的经历可以说是祸福难料,我的体内的淤血被逼出,阻塞的经脉冲贯通透,但那蛮冲直撞的力道让我体内多少有了一些损伤。而如果没有于小楼的恰好封存了我的穴道,我恐怕未必能熬过让人崩溃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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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些时间来运气调理这变化,或者就成为了一次提高功力的契机,可眼前的形势却压得我很难静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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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友的议论还在我耳边继续着。从民间的小段到当政的时局,从张家的破产到周府的发迹,从西湖的景色到勾栏的风月,谈论着些永恒不变的主题。还有人提及了昨夜的变故,可惜却传述的面目全非。看来以讹传讹是消息灵通人士听了支字片语再加上自己的演义而得来的通病。作为当事人我并没有感到兴趣,但却引来了公人的目光。我察觉到了暗流的转动,付了茶资,转身而去,便成为了一个惯性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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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边又转悠了一阵,草草吃了点东西。我决定回船上在等等,顺便调理一下真气。如果晚上还没消息,我打算再探刘府,既然人是一定要杀的,那么就去看看情况吧。
??
??当我回到船的藏地时,发现船上的记号被动过了,我一喜,跃到船上。
??
??船身一摇摆中,我走进仓内,仓内空无一人。目光转动中停在了灯案处。
??
??一锭金压着一张纸条,上边写道:“君之所虑勿用心焦,刘某人明日掌灯时分宴请藏外来客,君之所想必将所成,望详思之。”
??
??纸条没有落款,从字迹上并不是于小楼那两下子能写出来的。我拿起金子,看来看去觉得非常眼熟,竟是我在楼外楼结帐时候的那锭元宝。
??
??我不禁疑惑;来人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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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一章 道成无名

我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张纸条,水调的有些过多,墨迹微微显得有些淡,用手抹去,指尖能沾上少许的墨印。从时间上来推算,此人该不会离开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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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究竟是谁?他是如何掌握我们的行踪,他此番留书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
??从其能找到这艘船来看,此人一定是对我们有所研究,甚至还尾随过我的行踪,而未令我有丝毫发现,单就此点便可看出这人绝非简单的易与之辈。
??
??而从纸条的内容来看,其人应是知晓我的目的,并且清楚我目前所遇到的阻碍。最后提及刘天杭明日要夜宴楼外楼的情报,真假尚且不论。只从字面上讲,竟似要助我成事。
??
??难道他真是要帮我?刘府昨夜遇袭,竟然还坚持夜宴楼外楼,着实令我感到有些诧异。如果情况属实,那就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夜袭的杀手已经成擒,再就是宴请之人非同一般不容耽搁。
??
??目前来说我还好好的呆在这里,而从官军处得到的消息来看,于小楼似乎也平安无事。至于那黑影更是人精似鬼当也不会出问题。如此一来第二种可能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了。
??
??当然他刘某人请什么人我并不关心,我所关心的只是纸条消息的真假。而且来人的行迹手段颇为古怪,使我不由陷入深思。杀刘天杭比想象中要难上了许多。我深深的感觉到几个环节开始重叠交织在一起,慢慢的形成了一张网将我网在其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这暗流涌动的中心,逐渐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
??
??缆绳散乱的堆在船上,风吹过,渔船就像少了约束的人一样,没有原则,随波逐流。慢慢的船飘到了湖中,我若有所思的看着水面上摇晃的飘萍,水对这船这浮萍不就是另一种形势的平衡吗?
??
??我心不在焉的想着,随着水面的晃动,神思有些恍惚。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亦或什么都不去想。无意中,我进了一种状态之中。脑海里的画面变的纷繁而又简单,绚烂而又朴素;忽而千万的景象在眼前不断的游移;忽而各种幻象交织重叠转片刻间又化为空明一片,那是一种我无法描述的感觉,朦胧又清晰的印象矛盾至极却又那么真实的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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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与败,喜与悲,都变得微不足道。那一刻,我完全沉浸在这潜意识运动的运动中。不再感到自己的存在,没有了是非,没有了善恶,没有了主宾,一切只是空。
??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也是人间一种缺憾的美。太阳终于在折腾了一天之后,刺透死灰的天色露了一面。晚霞的金彩,一缕一缕的洒在西湖上,映着水面如铺了金子一般。那种恢弘的韵味冲击着人们的视觉神经,我蓦的,从那“空”里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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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只是短短的一刹那,我却仿佛走过时间的阻隔。如果非要把那种玄妙的感觉表达出来,那就是刚才我看着湖水发了一阵呆,仅此而已。只是通身舒泰,脑海分外清明,一下我想通了几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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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种种的干扰因素,只单从立场来讲,涉及此事大体可分为三股势力。目标刘天杭所属是一方,作为暗杀执行者的组织是一方,雇主自然又是一方。从来人的纸条内容,以及行事作风来看,应不是刘天杭一方的。否则,现在我也不会有安坐在船上的闲情逸致了。那么,来人会否是组织派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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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其能准确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地,而且又能很详细的了解我的行动目的这两点上看,组织当有此能力。但如果是组织中人为何不直接找我,偏又用这令人疑窦丛生的手段。而且这其中更有两点可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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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来人没有注意到船上留的记号,令我未上船就已经察觉出有人来过。这留标记的手段是组织内常用的手法,而碰坏标记的这种疏忽更是杀手的大忌,来人似乎并不知晓。其二,此次刺杀任务中,组织已经派出了于小楼来协助我。在我的记忆中,组织从不会在一次任务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又接连派出两路人马的先例。历来二士争功,权责不明都是成事的少,败事的多。组织该不愿出现过多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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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剩下的可能就是此人属于雇主那一方,这合理的解释了为什么来人能如此准确的掌握到我的目的,为什么会留心我的一举一动。而从这锭金子看,甚至昨日此人也在楼外楼上,那昨夜的黑影之人呢?会不会和这个留书的人是同一个人,似乎这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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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还有一点,就是雇主的态度,这让我稍有些迷惑。以前每每推断至此便成了混沌一片,但此刻却不同了。虽然我还弄不明白他上次的意图,但从刘天杭事件发展到现在来看,无论是黑影之人,还是渔船留书之人都是对我的行动配合的很。当然我也不会草率的就完全相信简单的一个字条,所以我决定按照下午设想的计划,再探刘府,印证一下字条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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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种混沌难名的状态中醒来,我的心分外平静,这不单是因为我刚才无意进入的那种状态。身体通透,空明一片的境界使我内心得到了强大的自信,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即将揭开困惑的迷雾,走到这一步,成败输赢终究都要见个分晓。这时候反而比等待的时刻轻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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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不再担心于小楼,既然他有脱身而去的本事,自会有没有回来的原因,能力和责任自古都是并存在的,我相信这一点。该回来的时候他自会回来,我焦急担心也没有用,也不能对他有任何帮助。问题还得自己去面对解决,我也如是,刘天杭的头就让我独自来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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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了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我变成了一个局外的旁观者。开始冷静的把握这一切,尽管作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当然这或许是因为杀手的本质,或者是人情的麻木,冷酷造就了我,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源于某种冥冥中无法捉摸的东西,那空明通透的状态虽然异常难名,却令我体悟颇深,似乎这些改变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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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人很难看透自己,我同样如此,想不透的时候便不再去想,这才是快乐的良方。所以我决定不再为这周遭的一切所扰,躺在了仓内,闭上可眼睛。我已经数日没有安心的睡上一会。只是一会,我要求的并不多,希望能如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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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脑海里还残留着梦中淡淡的影子,我已经潜进刘府。还是同样的路线,还是同样的那座假山。除了感觉到侍卫的增多,一切与以往并没有不同,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目的,我凝神运气,忽然我若有所感,原来不同的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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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走动的脚步声,风吹屋檐滚动的沙砾声,烛火燃烧的劈啪声,都清晰的无遗的从不同层次流进我的耳朵,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我闭目凝神,体验着自己体内这惊人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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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非我,如果不是再入刘府的全神投入,也未必能察觉到这种全新的体验。
??
??接连的几次强运情逝,让我几乎险死还生。令我对情逝有了些新的体会。虽然还只是伤人先伤己的境界,但我总觉得在我伤后身体施放的一刀反噬之力却比身体良好时候轻了许多。这完全不和常理,但似乎又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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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逝上所能引发的事情我都开始变得见怪不怪了,而身体这种变化,我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种可能。每次真气耗竭后的重生令我的体能、气脉都有了很大提高。匪夷难明的情逝冲破了我玄关大穴道,加之生死交叠一次次洗礼都大大激发了我的潜能。而在湖边那无意而进入的状态让体内的变化和谐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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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现在的感觉美妙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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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已经察觉不到了昨日那喇嘛的重重念力,相信昨夜的那刀,会令他今生难忘。府内侍卫的脚步整齐而又沉稳,呼吸匀称和粗重交叉在一起。我能清晰的分辨出来。我试了几次,想从假山靠近内院,都被流动的岗哨所阻挡,一时间前进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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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的视线所覆,岗哨流动的时间间隔,暗探监视的角度把整个刘府严密的笼罩着,所有的空隙只是我这个假山一角。如果此刻轻举妄动怕就是万人敌,也难逃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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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进退失据的时候,有三个人的声音传进我了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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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道:“头,今天这阵势,是够一说了,看来大人是紧张过度了,可惜苦了兄弟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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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为首之人低声喝道:“抱怨大人你不想活了,昨天那刺客来时华严大师都不是对手,大人要是有了闪失,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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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生气。”又一人道“平日那喇嘛颐指气使,完全不把咱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咱们守着清风苦差,他却什么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说得头头是道。如今他成了废人,大人还将他待如上宾,真是叫人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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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么,华严大喇嘛虽然成了废人,但毕竟是绝世高人,大人如此做自会让别人敬服。而且……”那人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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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此似乎不欲往下说下去,我当时突然有冲出去将其暴打一顿的念头,简直可恶至极。“而且什么啊?”终于还是有一个人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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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嘿嘿,你们当然不知道,不过我耳目聪灵。据讲明日华严喇嘛的师叔会从藏边赶来,大人此时善待华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得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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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观去,其时三人距离假山尚有一段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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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笑,飘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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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二章 为君东流

信步临安的街上,不时的感受着京城的伟大,即使在晚上仍有不少行人走动。相应的,自然还有那些懂得经营之道,夜点小吃的商贩在点缀着相对安详的夜市。我只是慢慢的走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短暂的享受一下平凡人的步伐,因为这种悠闲、随意的节奏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少有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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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需要加快步子,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足够我做任何的布置,多保持一阵悠闲的姿态,是在关键来临之前放松的一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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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从刘府出来后我就肯定了这一点。剩下的任务变得简单而又直接,布局楼外楼是我当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其实我很希望现在可以停下来,来上一碗浓香的云吞或是热辣的牛肉汤面,再配上五香茶叶蛋,美美的慰藉一下肚子。这些商贩的吃食比起那些金玉满堂的佳肴更具有诱惑力,更有人情的味道在里面。可惜楼外楼是今晚注定了的归途。我突然有些怀念于小楼的炖鱼锅了。这是一种与昨夜截然不同的心态,难道我真的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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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一吸气,沁入心肺的夜澜阵阵涌来,那是说不出的透彻而又纯粹。娘常和我说起,夜晚的空气是新鲜的,清晨时的空气是混浊的。也许这和人们理念中的常识相左,但我却深信娘的话,娘说的从来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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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我这是一种执念,但在呼吸间我发现自己完全融入其中,真正的被感染了。这毫无浊气的空气,完全清新的气息,使我对娘的话有了最直接的验证。这些以前不曾在意的东西我有了新的认识。同时有了一种明悟。娘的美丽,娘的温柔,娘的智慧,娘的巧艺编织着对我的爱。需要用我一生才明白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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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持在这种对娘的状态中,是一种快乐又失落的情绪,在精神上也算是一种松弛。这把失去痛吃云吞牛肉面的遗憾完全冲淡。不觉间,我人已到了楼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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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估算了一下,从刘府到楼外楼我走了近一个时辰。天上月光如银,挂在楼外楼房檐一角之上,楼外楼倒映水中,湖水微微晃动下,清风一送,影影重叠,水粼波耀眼,一时间变得有些不真切,渐渐的分不清是月的影,还是楼的影。
??
??突然想起句诗,“其时明月在,当照彩云归”,写这句诗的人,不知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我是如何也找不到彩云是从何处归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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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常常自嘲,在人世间麻木冷血,杀手心性的我,却会为了清风明月,一草一木而莫名感动。但此刻我却全然明悟,这感动正是因为我在感受着娘那无所不在的爱。“娘,孩儿就快找到答案了。孩儿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
??
??于是,我定了心神,下一刻已来到楼外楼上。
??
??高朋满座和孤寂寥寥的两种极端形态,却成为了酒家最常见的的形式,看来本应该属于不愠不火的中庸之道往往又成为了另一种形式上的极至,这大概是源于“人”这种动物的不确定性吧。
??
??楼外楼永远都是属于前者的范畴,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曾缺少过有钱人。虽然,他们的数量比起穷人来说是那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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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很晚,楼外楼的客人们却丝毫没有归去的意思,眼花耳热后,酒到正酣时。连我常坐的那个位子也是酒气连连。我以为,其实楼外楼的老板还不算有心,从商机上来讲,楼外楼应该加开客房留宿客人,这虽不比烟花温柔之地,但起码可从醉酒之人那里多取些银子。
??
??不过现在对我来说客房倒不如找到空位来的更实在些。
??
??明天此时我能否还活着,楼外楼的布局,便成了这其中关键的一环。
??
??水墨山石,奇松翠竹的几座屏风自然搁出空间,显出一种典雅,秀丽的韵味。即便生性如我,也不得不承认,身处其中,品尝世间百味,确是人生的一件快事。
??
??临窗的桌子,二楼厅中的座位,摆设也颇为合理,虽少了屏风下映衬的几分儒雅,却因为西湖的景致,别有一番风情。可以从中体会的出一种精致和不俗。二楼的情况大抵如此。
??
??那么刘天杭会否在二楼宴请客人呢?
??
??楼外楼的一楼,确切的讲只有半层。从门外走入便是大厅。五级台阶后,上得缓台,二楼的一切便可收入眼中。而一楼之下的情形,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我估计那里应是厨房的所在。
??
??我的出现,招来了几道目光,这是一名杀手比较忌讳的现象。数日里我接连至此,又出手阔绰,即便此刻换了身有别于昨日的衣裳,店小二还是轻易的认出了我。而剩下的目光,或许是我昨日挥金一掷的豪情,而后卿卿姑娘临窗奏乐的风波引来的,总之楼外楼的众多食客中,我还是给人留下一定的印象。
??
??“客官,您来了。”那店小二满脸堆笑凑了过来。他的那个笑甚至可以用灿烂这个词来修饰,但怎么看都觉得不自在,这是我一种很自然的联想。因为我知道昨天给他的那锭金子就在我怀中,他的悲伤怕是还在后边呢。那位神秘的朋友也真够可以了,不过我也不可能去说破。想到此,不禁嘴角微有笑意。
??
??“给我找个位置,静一点的。”我很平静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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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佯装四周扫视了一下:“客官,您看可真不巧,今天爷客特别多,现在还没得空,要不您在等一会……。”
??
??我打断了他的话道:“那楼上呢?”
??
??“楼上,……这个小的也说不清楚,要不,我去给您问问”说罢他转身欲走。
??
??我道:“你这小二真是奇怪,楼上有没有人你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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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陪笑道:“客官你有所不知,东家规定我们这些小厮不得上三楼的,而且上边客人下楼另有出路,并不从这里走,所以我对上边情况并不知晓。”,说话间他已离开听了小二的话,我不由暗暗称奇,楼外楼的生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这个主人的经营思维果然与众不同。而这个与二层迥然有异的三楼,究竟会是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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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爷,三楼有位。”小二将我引至楼梯口,便止步不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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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楼之所以得名,并不是因为那个林姓秀才的一句诗。更重要的是,在楼外楼二层之上,有一座小阁。设计得巧妙异常,小阁内分四间。名为: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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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楼是临安府出了名的酒楼,虽然雅间只得四间,但既能得名于此,想价钱当可直比黄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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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听说过三楼的所在,但几日里,却一直无缘入内。昨夜在楼外楼房顶时,隔着窗棱纸也没顾得上注意里边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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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跨步楼梯之上,心中开始升起了几分欣赏的味道。引路侍者,添茶上菜的均为正当妙龄的女子。一个个面含笑意,明眸善睐,平添了几许亲切与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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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装潢的格调更远非二楼可比。中间小谢又清发,既能如此,想来其他三间也不会相去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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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退去,留下一名紫衣女子,静立一旁。一个庄重而又温婉的女子,缓畅的发丝衬托出一种谦和、顺从的感觉,让人看了只觉得舒畅又升不起任何旖念,不时的为我斟酒擦拭桌案。三楼的菜肴一改二楼鲜美的风格,竟是麻辣之气厚重的川菜。大约是辣椒过多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这不晓得是一种什么级别的待遇的关系,总之在这个女子的服侍下我的额头竟微微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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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一切予我最为震撼的还是墙上的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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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的杀手生涯让我失去了很多东西,但为了娘我从来不曾后悔过。虽然我对杀手这个职业厌恶至极,但是得承认,这七八年来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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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还有这么一个道理。是“他”传给我的,还是我自己领悟的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道理的本身。人生在世,无论依靠什么生活,想做到极致,都需要付出无比的智慧和才情。
??
??拿武功为例:一个强健的体魄,坚强的品格。固然是成为高手的一个重要条件,但是境界的理解才是成为绝世高手的根本。
??
??这种理解或是无意或是有心,是在机缘巧合下获得的,但绝对需要其本身的才情和层次,可以这么讲,没有底蕴的高手,都不会是无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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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如此,其他的也如此。一个木工,没有通慧心曲的巧手是不能成为宗师匠斧的;一个厨子,没有深厚的文化修养是绝难配出色香迷人的美味佳肴的。即便是时下宫廷流行的蹴鞠,没有开阔的知识,广袤的才情也是踢不出太大的名堂的。前朝徽宗和高俅踢得一脚的好蹴鞠,且不论其治国安邦的才能如何,但其二人境界是绝对是上上之选的。
??
??杀手也要有杀手的境界,即便有时候我无法全然明白这种境界,但起码表层面的认识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
??墙上的画笔法流畅,纵横交错间跃然而出。画中乃是诗仙李白,当月舟上饮酒,背负宝剑。画技如神来之笔,端个诗仙白衣胜雪,神采飞扬,直如谪仙降世。
??
??尤其是画中的那双眼睛,仿佛有一种洞彻天地间一切玄机的成熟与睿智。无论星辰变易,四时交替,万物生衍,阴阳运行,一切的结果都可在神光若有若无中解答。几分傲气,几许看破情事的沧桑,都从这画里的眼里看入我的灵魂深处。似笑非笑的,我看的竟有些着魔。
??
??我若有所思的道:“请问姑娘,墙上之画何人所做?”
??
??“公子你看。”她用手指着墙的右端。上面题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
??落款一段行草: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我家主人君东流。”那紫衣女子娓娓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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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章 原来是她

“君——东——流”我缓缓的念道。
??
??从紫衣女子的神情里我读出的是一种近乎于崇拜的味道,这令我对此人又增添了几分好奇。如果有可能我倒真想见见这位楼外楼的主人究竟是何许人物。倒也不见得定要与其如何倾谈,只不过是从心里想见识一下,画出那生机玄妙、慧深如海眼神的人,又会有怎样一双的目光呢。
??
??当然这只能是暗里的一个念头,这道理简单而又直接:杀人欲在楼外楼。杀了人,转身即走,这或可说是杀手的行经。但前一刻还和主人称兄道弟;后一时却拔剑而起坏人生意。这便成了无赖所谓,这种惯用的伎俩称做杀熟,杀手是万万不屑为之的。
??
??终于还是支开了房内的紫衣侍女,冷下脸拒绝别人的好意似乎是我一贯所擅长的。得承认那种关切备至,依依不舍的目光并不是轻易可以练成的。但无论如何支开她的目光,算是为我下一步的计划去除了一个阻碍。
??
??以刘天杭的身份地位,必会在三楼设宴,探听好具体的房间,我便可以全力布置了。
??
??略略的夹了几箸菜,无论是火候味道都非常到家,破显川菜富贵浓烈的原汁远貌。但可能是天性使然,这些年一直有一股负面情绪夹杂在其中,对川菜的印象总是格格不入,很难认同。索性停箸,起身随手推开窗子,向外望去。
??
??中间小谢又青发。房间的窗子正是临湖一侧,我目测了一下,如果能横空跃出三丈,当可直入湖中,这对我来讲可以轻松做到。西湖无疑成了得手之后诸多退路中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唯一缺憾的是少了于小楼操舟湖上的接应。如果情形真的发展到要从水中退走,考教的便是我的潜水之术了。
??
??我运目远望,黑夜的湖面上,渔船灯火随着湖水起伏晃动,映衬着人们的脸明灭不定,看不真切。我摇摇头,人力有穷尽,诚然不假。不过转念间又想,其实渔人同样也看不清我,夜色下的房前窗后我何尝不是来去自如。想及此我慢慢的推上窗棱。
??
??一阵琴声随我推窗的手离时起,飘然而至,淡淡的传来。阵有别与琵琶的声音,少了铮铮铁骨玉珠落盘的音质,却多了紫气东来,风清云淡的一种悠然,但隐隐的凝着丝丝的情绪。古琴能奏出这样的韵致。琴音跌宕,于低处,婉转呜咽,沉入谷底,令听者心绪难展;于高处,荡气回肠,胸怀畅快。大开大阖中又见细致,辗转中惹人神思。所谓琴发心音,直觉中我听出了一种情绪。如果把这种情绪用“悲天悯人”这四个字来形容恐怕有些过火,但理解成是琴者对周遭的一切事物发内心深处一种眷恋,却是恰如其分。
??
??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我推开房门,操琴者似有所觉。琴音忽止,停的很自然很随意,仿佛曲子本该如此一般,不见丝毫牵强。我向旁看去,正是蓬莱文章建安骨。
??
??“公子,有何吩咐。”紫衣女子迎了上来。随手间我又拿出了“那”锭金子。
??
??我下楼时候和上楼走得的确不是同一途径。下楼从三楼直接下到地下,大厨刀斩翻勺神乎其技,顾客看了耳目一新。这种安排有些趣味,令我刺杀时的手段也多了一种选择。
??
??俯身楼外楼顶,看着前一刻还身在其中的房间,不觉生出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古怪感觉,仿佛偷窥的正是刚才的自己;甚至还能回忆起刚才凝神听琴的情形。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自己刚才样子的时刻,人生怕有很多事情都会随之改变。过去,现在;即刻,刹那。这些看似简单的组合却是深奥异常的玄机。经脉贯通后的我总会很自然的产生这些似是而非的念头,明显的是现在并非是思考这些禅机玄理的时刻,所以我静静的收了回思绪。
??
??临窗的另一间房,便是刚才所见的蓬莱文章建安骨,经过刚才结帐时,似乎无意的小设计,我已然套出刘天杭明晚将会设宴此间。
??
??屋内没有点灯,显出的是一种凝重的色彩,而这种色彩并不是此刻才拥有的产物,今晚从始而终房内都充斥着这种色彩。我没有贸然入内,因为操琴者还在房中。琴音既是从此传出,想来奏出刚才那段曲调的技法应算做盲弹吧,这种技艺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卿卿如果在旁边,应该可以感受到和这种韵味间的差距。这是真正的琴者用心的弹奏,令我这只是粗晓音律的人都会有一种感动。
??
??房内很静,静得让我隔着窗户都能感应到房内低低的呼吸声。没有焦躁,没有彷徨,只是安详。琴者并没有即刻离去的意思。
??
??我没有忍心去打扰这种气氛,破坏宁静是一种罪过,同时我要做的事情也不需要有人在场,即使是如此高雅琴艺超凡的看客。所以我选择离开。
??
??目前的一切都很明显,范围已然精确到最小,接下该是着手准备的时候了。
??
??将小舟固定在距离岸边很远一处,取了所需之物。从船游水至湖边,大概用了我半个多时辰。
??
??夜已近三更,湖边的风有些紧,显然在内力的催动下,穿着湿衣服也同样是令人颇为难受的感觉。
??
??反复思虑之后,我放弃了试图自然干的念头,去了家衣铺,里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在如此的深夜也只能留下银子表明态度,起码让主人清晨起床后不至于把不告而取和我的行为画上等号。我之所以如此大费周折的要换取衣物,倒不是因为我杀手中地位而显得尊贵至连潮湿衣物都忍受不了的程度。我只是为了避免稍后布置现场时,因为留下水迹,而造成不必要的变数。
??
??楼外楼孤零零的静立在夜幕之中,与周遭的建筑比起来显得孑然而又突兀,这是我再次到来时的一种感受,大概是因为我要严肃且不容出差错的去执行一个程序,因而感到的这种凝重沉闷的氛围。原来人随着心情态度的转变是可以影响对环境的看法的,虽然景致还是那片景致,但感受已经不同了。
??
??楼外楼的二层还有三桌客人,三楼之上已一片寂静。我支开窗棱,飘身翻进房内。火折子的光亮下,我观察了蓬莱文章建安骨内的设置,火灭时我已能做到了然与胸。
??
??天灰蒙蒙的,细细的雨丝,轻轻的滴散着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这江南早春季节的雨水常常是那么相似。与秦剑名那天的连绵霏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静静的聆听着雨水溅时的美妙声音,轻柔而又快捷,俨然另是一种清新的音律。
??
??从昨夜到现在,甚至将至最后的时刻。我并不担心房内的布置是否会被提前识破,也不担心我在那几支鲜鱼上动的手脚不能奏效。我唯一无法预料的变数就是华严师叔的武功,是否在我理解的范畴之内。这一点至关重要,却是我无法掌握的,华严的手印念力现在还令我记忆犹新。尽管我已经对他师叔做了特别照顾,但到时真正会演变成是什么局面就只能算做成事在天了。
??
??我没有在楼外楼上等,因为我觉得那份喧嚣的环境会影响我所要保持的精神状态。虽然房檐挡住了大部分的雨水,但在微风送下还是有雨水打在脸上,感觉还是凉凉的。
??
??掌灯之后,雨还是缠绵不停。我总觉得这样的水滴不如狂暴急骤来得爽快,停得利索。看着目标上得楼外楼时,我的心依然很定。定得甚至连出道时那股杀人夺命长街前的冲动都丝毫都提不起来。刘天杭的侍从等在道旁,充分显示着官位的分量。
??
??看来我只适合细雨绵绵的这种作风,狂暴急骤的那种利落并不适合我。随着功力的增长,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生死无惧的豪气我是越来越淡的。侠客的勇气怕是与我今生无缘了,只因为我的命只可以为了娘去舍弃。
??
??其实这雨水很影响节奏,本来揭开瓦缝观察屋里,是江湖常用的手段。但此时我却要顾及屋上的雨水滴进房内,身行倒垂挂在房上保持一个角度,又不使窗纸上映出影子,这种姿势虽不雅观却也只能如此。
??
??坐在主位上的应是刘天杭,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文人。陪在一侧的华严,双臂缠着绷带。令我惊讶的是,从绷带裹着的尺寸,从长度上看竟接上了断手。这完全超出了正常的理解,突然我发现原来我也不是那么的有把握。
??
??“刘大人,我师叔佛法精湛,常言:红尘万物,浮华如渡。沉而不溺,纵而不糜。修持本心,是为功德。”华严脸上泛着惨白,言道。
??
??“梵真上师,佳言妙法功德无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难及一二。”我顺着看去。坐在客位是个低首敛眉的瘦小喇嘛,比起宝相庄严的华严他的相貌差了许多。他忽的睁开眼睛,亮光一闪,似乎竟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我忙收敛气息,一动不动,只能用耳朵来听,不敢再看。
??
??华严道:“师叔此次入京,是想……”
??
??“咄”一声大喝截断了华严的话语,我的心不由一跳。“好个梵真”我心里暗道。
??
??刘天杭插话道:“呵呵,不谈公事,不谈公事,来人。”
??
??门开,琴声随即飘起。曲意高远,韵意无极。昨夜的曲调昨夜的人。
??
??我忍不住偷眼看去。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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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章 雨带梨花

“公子,奇言必有奇行,定为奇人也。此乐可入耳否?”……金戈铁马,杀伐粼次如金似玉的铮铮而曲,卿卿姑娘的临窗相送。当日楼外楼的一幕,如渊在畔。我万万没有想到,昨夜的琴道高手竟会是她。
??
??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概念。如果将其时的琵琶小曲与昨夜的琴意高远比将起来,那是一种近乎于艳词小调的旖旎与大江东去豪放的碰撞。即便是卿卿临窗弹拨意有所指的铿锵之曲,比之那琴发心音,情系万物的境界也相去甚远,更不论那倚众卖笑的春曲小调,根本无法放在同一个层面上谈论。这并不关乎一种雅或俗论调,而是摆在那里显而易见的道理。记得我昨夜甚至设想过卿卿听过后的感想,可惜如今看来这种想法当是荒谬无比。
??
??两件乐器在一个人手里,奏出的音律,竟有如许差别。或者可以说有术业专攻,擅刀者未必擅于剑,但我以为,一个真正的高手,举手抬足间都该有如渊的气势。乐中高手,或有所长所短,但是意境总不会太大的偏差。而现在这两种差异确实不在我的所知范畴之内。
??
??以楼外楼主君东流的经营布局来看,其必是心思灵巧的谈自视甚高之辈。竟容得卿卿姑娘倚此卖唱,甚至三楼显贵之地也能相得益彰。或许卿卿已到另一种境界,随众之俗和风清云淡的雅,将琴音融合到了无痕迹的水准,这便不是我这外行之人所能猜度的。秀眉清目,如烟如画,那份执假为真、疑幻似真的感觉依然飘忽不定。我仍然坚信曾经的看法,卿卿姑娘必不是寻常女子,只不过现在,我将她这不寻常看得更高了一些。
??
??刘天杭与华严你推我让的虚情假意,坐陪还有两人,不晓得是什么身份,只有梵真几乎不言不笑,显得高深莫测。只是偶有的对刘天杭欠身合什,再或对华严点头示意。
??
??我不敢用目光扫过梵真,他那种高手本能感应令我心惊不已。
??
??雨已经到了零星几滴的程度,但终究没有停。积水成溜的从屋檐上滑落。我索性放弃了窗户,干脆立在房顶上。功法运到极至,声音尽收耳底。
??
??卿卿琴罢又奏了一曲,似乎是琵琶之音,曲调清灵玄奇,和着歌声,有别与那日一番感觉,从这之中我越发觉得她不简单。
??
??随着这些韵律,菜流水的上。突然我心里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我很好奇华严吃喝时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缠者绷带的人是怎么独立进食的,不过还是忍住没有再次探头。
??
??“卿卿姑娘的琴音唱曲,直比仙音,宫商之术至此,几近完美了。”随着乐音断绝,刘天杭言道。
??
??“大人谬赞了,小女子粗陋之音,难登大雅。”卿卿低声道。
??
??刘天杭笑道。“呵呵,卿卿才貌无双,持艺不骄,难得难得。不知上人觉得可好。”
??
??房内略沉默片刻,华严道:“家师叔平日多听的是磬鸣梵唱,这等曲调另是一种风格。”
??
??听了这话,不知道刘天杭有种什么感觉,总之我却觉得气闷以极。这个梵真除了出那声“咄”之外,都不言不笑不出一声。
??
??对这样的一个客人,百般巴结多少有些无趣。刘天杭也算涵养到家了,如此还能谈笑自如,幸好有两个相陪的随声附和,才不至于太过难堪。至于华严的到场倒颇有些韵味,虽然我不清楚他是如何将断手续上的,但照理来讲以他的身体程度应该是修养才对。如今却坐在这里,不时一句师叔如何,家师叔怎么,明显有传话筒的意思。
??
??这刘天杭接待梵真,应不是礼贤下士这么简单,如果他们席上谈论些机密,即便我并不怎么感兴趣,倒也不妨介意听听,可梵真这莫测高深的姿态,令酒宴变成了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接风。
??
??从房顶向下看去,刘天杭的侍卫在临街一侧,雨水后散在各处显得有些散乱。这多少冲淡了梵真那种无形的压力。
??
??房门响动,侍女又传至一道菜来,绝技碎烧鱼报上的一刻,我知道机会来了。
??
??有时候我很不理解这些修行的人,到底把持的清规戒律是何意义。总之常有些火工道人,带发头陀之类,做些酒肉穿肠、传宗接代的俗事。曾有耳闻西域之地,更有喇嘛修什么欢喜禅,我虽然想不大明白,但想来佛法千万,各走一径。至于刘天杭能在楼外楼设宴,也许这荤素不忌也是一种佛法吧。
??
??西湖鲈鱼一向出名,楼外楼烹制的更是如此。但这道绝技碎烧鱼用的却不是鲈鱼。只是很普通的鲤鱼,且选料并不用新鲜的活鱼。将鱼弄死后,静置三个时辰后才进行烧制,据说这样做出来的鱼味道滑美。昨夜我下楼外楼时在地下厨房无意知晓的,于是这道菜的做法让我有了一个设想。
??
??这次任务于小楼从组织里领取了少许神藏香,被我研磨成粉和在了厨房鲤鱼的水槽中,这种用法倒是一种新的尝试,本身功效姑且不谈,光是吃饱神藏香的鲤鱼会烧成什么味道就是一件值得思量的事情。
??
??楼外楼唯有绝技碎烧鱼用的是鲤鱼,我几可肯定侍女上的菜是被我加工过的。
??
??对付绝顶高手,神藏香,甚至江湖秘传的双色绝毒都未必管用,东方未明便曾用活生生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甚至是次一级的高手也可以运功将药力逼至体内一处。梵真不如山的气势,让我看不出深浅。但其超绝的感应,即便是灵觉大进的我刚才也险被发现。想想华严的武功就不难理解梵真的境界。我倒并不指望神藏香真能放倒他,只要令他产生稍微的迟疑,给予我恰当的机会,令梵真片刻不能倾力而为,今晚我必能有所斩获。
??
??“上师南来,尝一尝楼外楼这道绝技碎烧鱼,我辈虽不及上师妙悟天地,托体同山。但每每美酒佳肴,轻歌曼舞也算是人生快事了。”刘天杭让道。
??
??梵真并没有答话,华严的声音响起:“刘大人生性洒脱,直比出家之人,佩服佩服。中土人物非比寻常,一粥一饭亦有真意,单是这一盘鱼,就香的古怪,味道诱人。怕真的入口中便破了修持多年的不动明心咒。”
??
??“大师说笑了,只是一盘鱼,虽有些名气,也担不起如此高的赞誉,咦?”刘天杭大概是也尝了一口,“这鱼今日味道果然不比往日,不知厨子又添了什么佐料,真是香美异常。”
??
??这样的一番论调,简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神藏香竟然是调味的好材料,怕是制造者也始料不到吧。如果没有其他的作用,有机会我倒是想尝尝这样的调出鱼是什么味道。不过现在更应关心的是神藏香那个主要的功能起不起作用。
??
??乐音再起,很慢很慢。我很感激卿卿,这个时刻只有这样的等待是最让人舒服的。所以我下了个决定,下一刻我一定要避免伤到她。我闭目凝神,随着曲子将心思放慢,我等的就是呼吸间的一个机会。
??
??“菜有问题。”华严突然道。
??
??刘天杭接道:“本官怎么有些头晕。”
??
??我脚下蓄力,身行倒翻而下,将至窗口处,腰向前一送,整个人破窗而入,气贯全身,碎月刀直指刘天杭。
??
??突然间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情况,刘天杭竟没有坐在他的座位上。
??
??“吽(读哄音为密法三字根本咒,后文有具体阐述)”一声断喝。
??
??我暗道“不好”,闪念的同时,一股牵引巨力从旁侧传来。身在空中的我,破绽尽露,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变化。唯强提真气,向左猛转,同时甩出一枚燕尾镖,这与硬抗几乎没什么两样。
??
??“噗。”掌风击中我的一刻,燕尾镖剪断了房梁下紧绷的是绳索。布下的暗弩激射而出。我顺着掌力手点空椅,空中折向华严身后的刘天杭。
??
??“大明召罪印”背后卷起一阵暴风,弩箭四散,空气中是有一种撕扯的感觉,明显而又直接,这力似散又聚,如影随形。
??
??胜负只在一念之间,那一掌击出了我的一种觉悟。忽然间我仿佛在也感应不到背后的梵真,眼里只有刘天杭和挡在他身前的华严。
??
??一切都如电飞去,一切都似缓实急。我轻轻的劈出一刀,全身无一不是破绽,目光紧锁着华严。不知道是我以命搏命策略奏效,还是华严被我盯着心怯了,总之他竟在最关键的时刻向旁一让。
??
??碎月刀抵在刘天杭的咽喉处的时候,我背后大穴也在梵真的控制之下,令我不敢寸进。
??
??“放手。”背后声音道。
??
??我轻嗤道:“嘿,原来你会讲中土之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
??梵真沉声道:“施主若不放手,恐老僧不小心伤到阁下。”
??
??我随口道:“我们最好都别动,要不就一拍两散。”
??
??刘天杭急应道:“上师,救我。”
??
??“放下大人。”门外的侍卫也进来了几个人。
??
??梵真道:“老僧既然在此,自然会保刘大人平安,你们少安毋躁。”
??
??我心念飞速转动,想找到脱身的办法。偶然瞥见卿卿姑娘缩在房子一角,她目光清亮而又深邃,很有深意的盯着我,这绝不是一种错觉。想及此,我的心内打了一个突。
??
??“这样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施主不如我们一切放手可好。”梵真言道。
??
??我摇头道:“不好,我打不过你,放了手我还是跑不了,现在我也不急了,不过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
??梵真道:“你在窗外窥探时我就知道了,不过没有肯定。我在开席之初就用手沾水告诉刘大人。只不过没想到你还有一手,还好这一局没叫你赢去。”
??
??我感叹道:“佩服,佩服。洞察秋毫,不愧前辈高手。不过,这一局我也没输。”
??
??亮光点点,银华万象,灯光下如梦幻一场。梦一般的美丽从房间的角度飘来。
??
??我突然想起在组织时,“他”提起岑参的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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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章 第三个人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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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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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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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
??瀚海阑干千尺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
??唐门是一个很讲求实际的家族,在注重门人弟子自身技法修为提高的同时,也从未放弃过对器械巧簧的研究。传闻中唐门曾经研制成过一件名动天下的暗器——孔雀翎,传闻中这件暗器绝烈艳煞,被誉为:其象无形,其意无影。当然这只是传闻,因为并没听说有人真正死在孔雀翎之下,也没有听说谁真正见过孔雀翎的全貌。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种潜在的无形威胁比其本身还要可怕。而且,唐门还制造出一件著名的暗器,名气只比孔雀翎稍弱一些的暴雨梨花针。当然以上这些掌故都是“他”告诉我的。
??
??“他”说的话有些道理,可以这么讲,对未知神秘的事物产生的各种心态这是人们的通病,所以在刀霸天下的光辉逐渐消散下,在江南雷家霹雳火器名扬江湖后,依然没有人敢小视唐门这个家族。唐门那几名有数的高手固然是其中原因之一;更多的是因为那可能存在的威胁,同时人们更将对孔雀翎的畏惧转移到了那件暴雨梨花针之上。
??
??“他”给我灌输的这种思想,无形中让初入武道门口的我便形成了对暴雨梨花针无敌的模糊印象,即使从来没有机会目睹暴雨梨花发出时的场面,但当瞥见那梦幻般的银华时,没有任何迟疑,我便知道那一定的暴雨梨花针绽放的光芒。
??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之所以还可以保持灵台的清明,皆是因为卿卿之前若有深意的目光指引了我。几乎是同一刻,碎月刀在刘天杭的咽喉处一划而过,背后那有如实质的虚劲陡然一空,压力骤去的我不禁喷出一口血来。身子直投湖中,银光飞舞的景象恰在眼前飞过。
??
??这简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震撼,不假外物的武学层次,修持本身的内在功法如何可以和如此繁华散尽的攻势媲美。在我的一瞥中这光芒就已是无边无际,身在其中梵真的感受呢?
??
??甚至在入水前的一瞬间,我还在想,东方未明可以抗拒这样的光芒吗?错乱中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强烈的震撼,这是一种解释不清的感觉,即使是刘天杭的死亡也没有冲淡暴雨梨花给予我的震惊。同样是暗器,习传于唐门就有这样直观的威力,如果娘的死……我不敢去想。
??
??人常道:一刹光阴可做亿万想,万千交织在一起的念头没有理顺,便被击在脸上的湖水打得消散无形。还未有余暇顾及其他,如雨的劲箭已附身袭来。
??
??西湖的水清冽而又绝对,夜色下的水中也可以看清周围的景物。刘天杭的侍卫趋舟追来,感觉不时有箭支在我身边穿过。我不敢抬头,唯有越潜越深。于是开始有了一种感觉,口里含着的空气渐渐的成了一种负担,慢慢将其吐尽后,却没有新的空气补充。胸口变得发闷,肺部阵阵撕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飞速运转的真气只能节省游水耗费的力气,可是并不能环节没有空气下的那种感受。从内到外像要炸裂的一样,脑袋昏沉欲绝,原来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的难受。
??
??潜意识控制下我向上升去,纵使要死也要换种死法。“嘶——”在我还没有大幅度浮水时,一支羽箭已经射中了我。瞬间的巨痛,即便是在水中,我都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这让湖水一下子找到了个宣泄的口子,水由口中狂灌而入。突然间一种让人充满活力的清新再次流入了肺里。这口水让我一下延续了生机,福至心灵间我仿佛感受到了周围水里气泡的跳动。
??
??这灵光的闪现,让我即刻停止上潜。小心试着吸了口水,并保持不将这口水吞入腹中,与此同时清新的感觉也再次出现,既而真气运转下,又将水急速的吐出。这样一吸一吐便汲取了水中存有少许空气。
??
??虽然在水里能有提供的空气甚为稀少,如果是常人运用这样的办法大概也只能多维持几息的光景,但对于练气之人的我来说,这些许空气便足够维持简单呼吸了。于是我停下游水动作,身子顺水而行,这样可以令体内对空气的索取开始减少。
??
??有了空气,即使是这么一点,真气也有了用武之地。呼吸间我并没有刻意的进入了一种极静的状态,周遭变的灰蒙而不真切,影响我的东西变得少之又少。我甚至生出一种感觉,似乎可以保持这种状态直奔永恒。
??
??我便靠这一吸一吐的空气,潜了许久,当我将头露出水面时,楼外楼早已远远的不见了踪影,侍卫的追船也没有了踪迹。虽然在水里的明悟让我对那种极静状态颇有心得,但当再次大口吸着天空中气息的时候,再世为人的感觉恍然而立。(上面所提及的水中呼吸之法,游泳高手确可办到,但是由于水中氧气极少,也只是勉强可以换气五至十次,再多恐怕就非是常人所能了。望读者切勿尝试,万万。)
??
??刘天杭手下果然不乏高手,暗夜下我肩后的那支劲箭无疑便是最好的明证。想来今天也着实侥幸,以梵真的智计武功如果不是有暴雨梨花针的意外出现,我都不知道最终会和他耗出个什么局面。
??
??缓缓的泅水至藏舟地,在翻身上船时,箭伤和内伤让这原本轻而易举的动作颇费了些了力气,伤口长时间不去处理,让我感到阵阵虚弱。有沉沉睡去的念头,但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能保持清醒,将会对自身的武功修为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咬牙反手拔下箭矢,巨痛,这痛超越了中箭时的感受,一下将我的意识刺激得清醒异常。
??
??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之后便驾着船向湖边的暗滩划去。这时候我才有空回忆起,卿卿姑娘,暴雨梨花针的主人,身份必定不凡的唐家嫡传子弟,才貌无双的卖唱女子……不知她脱身与否。
??
??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里窜出,留书船上的访客,会否便是卿卿呢?当日楼外楼我挥金而去的一刻,卿卿正是最直接的观者,以她唐门功夫手段,取了那锭金该是轻而易举的。至于在船上没有注意到我的简单布置,这倒不难理解。离恨宫是组织在江湖上的称号,唐门与组织的种种联系,在江湖中绝对算是个秘密,即使在内部这也是上层才知晓的机密。很奇怪“他”这件事倒是直接告诉了我,或许是“他”知道唐门的追心能制约得了我吧,虽然当初我并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去利用的。
??
??同样道理,唐门子弟也未必了解组织的详情,尽管从卿卿拥有的暴雨梨花针来看,这等事情不会瞒她,但她也不大有可能去研习杀手的种种习惯技巧,这便是为什么她触动了我留下记号的一种解释。
??
??那么引我入刘府的黑衣人会不会也是她呢,这么想来倒也大有可能,因为她刚好有机会留意到我和于小楼停船湖边,可惜没见过她真正功夫,否则与那夜的黑衣人一比较就立判真伪。
??
??如果我上边两个的假设成立,那么就是说唐门很在意我的此次刺杀行动。如果是简单的雇主杀手的情况该不会这样,那么唐门在意的会是什么呢?想来想去又饶到了雇主这上边,其实我倒不是非把这个事情始末弄个清楚,我只是想知道这次刺杀中,于小楼最终去了哪里。他对我的那份义气在刺杀刘天杭之前我还可以暂时抛却,可此时这念头却又再次升级,而且变得异常的明晰强烈。如果还拿他可能有事急延误诸如此类的想法来安慰自己,怕这说法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
??不觉间,船已经到了岸边。
??
??清晨的露水藏在花草之中,城外长路显得平整而又宁静。刘天杭死后的五天里,临安府在我看来毫无动静,还是一片的欢歌笑语,天下太平。
??
??人都说京畿重地官员多如牛毛,刘天杭这临安府尹,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大宋国朝少了岳飞都依然如故,我想平静的原因大抵如此。
??
??古道,长亭。
??
??斜斜的阳光晃在水珠上,折射出变幻的光辉,偶有几声虫鸣,和着晨风中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
??
??石案,瑶琴。
??
??我静静的走到她的身后,清韵戛然而止,她转身而立。一袭碧衣,在水珠的余韵下显得娉婷清爽。秀美绝伦的容颜,称着细直的发丝,眼眸清澈而又深邃。即使从没有见过她现在的这副容貌我还是知道她便是卿卿,曾经那种执假为真的感觉豁然而释。
??
??我问道:“卿卿?”
??
??卿卿沉声道:“唐经风,在你看来我的琴声可还是靡靡之音?”
??
??我洒然道:“没想到你居然会记得这句话,这真不公平,你知道我是谁,我却连你的容貌到底是什么样子都弄不清楚。”
??
??卿卿言道:“那你还不是即刻认出了我。”
??
??“那是因为卿卿姑娘的技艺实在令人难忘。”我轻笑道,接着又说:“我真想知道暴雨梨花针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
??卿卿道:“看在你这次说话没得罪我的份上,就告诉你,你可知道唐门卿颖?”
??
??“唐卿颖,好名字。”我岔道。
??
??卿卿接道:“你的雇主让我转告你,你的同伴在他们手中。”
??
??听及此我骤然一惊,来不及问及其他:“于小楼?他们想怎么样?”
??
??卿卿缓缓道:“雇你杀第三个人。”
??
??“哦?如果我不答应呢。”我断然道。
??
??“你没的选择。”“他”的声音由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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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章 真相如此

近日来,江湖中包括离恨宫、流云阁、补天道在内的数大杀手组织,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份杀人的定单。目标便是昔年自毁容貌、以琴为介,斩杀天恩教主颜真回的刺客秦剑名。雇主事先提供了秦剑名的行踪路线。这份单子酬金丰厚,但却有个很奇怪的条件:由雇主亲点杀手出手。
??
??按常理推想,秦剑名必是隐忍超凡的绝世高手。雇主亲点的杀手都是各个组织内的金牌人物,这些都合情合理,但却要求他们必须要单独行动,不能找其他帮手。
??
??古怪的定单,隐藏着古怪的目的。只是不知道这雇主与秦剑名有何等的深仇大恨,竟动了这么多的人手。
??
??当然之后的情形基本如出一折。这些杀手都先后遇上了与我相同的境地,被刺杀的目标竟成了防备在先的杀手,杀人者反成了被算计的对象。但,能成为杀人组织的金牌都多少有着自己真正的本领,而且那些青铜面具后的秦剑名也没有传说中的可怕。所以理所当然的幸存下来了几位,且还随手干掉了几个杂七杂八的秦剑名。
??
??这些便是唐卿颖给我讲的始末。这些我没有感到惊奇,虽然对一下子听到“那些秦剑名”这样的形容多少有些吃惊,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我都亲身经历,所以很快就适应下来了。
??
??“他”后边接着的话,倒是一下点拨了我,这才是一直追求的事情真相。
??
??秦剑名事后,雇主再下了一份定单,雇这些幸存的金牌杀手再度出手。想来这些在极端恶劣的情况下还能逆转得活的杀手,都非是简单之辈。像我一样都或多或少都感觉出了秦剑名一役的蹊跷。于是雇主这次的手段与上次发生了改变。
??
??这次针对的目标表面上看去各不相同,但实际上还是有着联系,均是权倾一方朝廷官吏。当然这些只能是事后经过调查,把整个事件穿连起来才得出的,在事情发生时却根本无从知晓。
??
??不知我算是倒霉还是幸运,先是,临安府尹刘天杭守卫森严,梵真、华严这样的高手让我几次险死还生;后却有暴雨梨花针这江湖罕见的暗器在旁相助。唐门做后台的离恨宫毕竟不同,总之现在除了我,剩下几位杀手同行都到下面陪“秦剑名”们去做伴了。
??
??刚才我还不甚了解雇主为什么会抓于小楼,但“他”与唐卿颖的一席话,让我豁然明了。雇主无非要达到令我单独出手的目的,唐门的援手只是他们算漏了的一次例外。
??
??这一切的目的,缘自这第三个人,前面那看似艰辛的两份任务不过是饭前的小点,这第三个人才是正戏,大宋国朝镇守边关的三军主帅——鄂震。
??
??雇主制造的这些麻烦,正是要找出一位实力超群的杀手。来完成这如果成功必然会让任何名动天下的任务。但同时谁的清楚成功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因为如不能一击成功,绝难有第二次机会。
??
??虽然我还弄不明白雇主到底是什么人,但从唐卿颖在长亭出现之后,我就已经然感觉到了,组织甚至唐门对雇主的重视。
??
??正如“他”所说的,我别无选择。就算于小楼的安危我不去介怀,但在唐门这样的态度下,单单让“他”一提追心就已足够点中我的死穴,一句杀鄂震可抵五人命,就让我毫不犹豫接下了这个任务。
??
??我心里明白,此次任务艰险异常,这并不同与刺杀东方未明时的危险。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纵然以东方未明那样的绝世人物,手下一教之众,也可以营造出待其独自一人围杀的局面。但这次是:边关大帅,三军之主,统领万马千军,护卫随从都是历经杀阵的实战高手,直截了当的挥刀一击直如找死无异。杀敌当在万人前,这不是杀手该有的觉悟。
??
??“若事不可为,也不必勉强。”很奇怪,这是“他”走前的一句话,与刚才一人抵五命时的语气大相径庭。这使我想起当初东方未明时“他”的那种态度,竟与这次出奇的相似,可以说我能侥幸得活与“他”的警告也不无关系。我完全弄不明白他心里面的种种打算,只是觉得他那往往前后迥异的两样语言,是惺惺作态,只让我心里一阵阵的厌恶。
??
??时间总是这样不经意的流走,不变的永远都不会改变。清晨过去后,唐卿颖与我默然而立,“他”已不在,但古道长亭依然。
??
??天外,云卷云舒,风起风灭,似传来淡淡的清香,幽兰若袅。
??
??唐卿颖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哦?”我轻声道:“以唐大小姐的家门地位还不清楚吗。”
??
??唐卿颖呻吟道:“我对他是有一些了解,但却始终无法真正的看清他。你或许无法想象,唐门内都是很少有人见他出过手。”
??
??我轻蔑道:“这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是任由摆布的杀手,好了,我要走了,最后我只想问唐大小姐一句,于小楼现在被雇主囚禁在哪里?”
??
??唐卿颖冷然道:“不过是一个同伴而已,有那么重要吗?”似乎我的轻蔑起了作用,但结果同样也刺激了自己。
??
??我高声道:“唐大小姐,你永远无法明白。聚散无定来去匆匆这便是杀手的命运。对于你们来讲于小楼只一枚棋子;但在我的道义中,这个同伴甚至是合作者可以是任何意义上的朋友。
??
??“我想我可以理解。”唐卿颖忽然定定的道。
??
??我蓦然抬头看她,她的目光却正在看我,见我看来,她又看别处。我长吸口气,还是淡淡的幽香。今天会是个晴天,我想。
??
??连日的几场雨水浇灌了一片生机,江花胜火,翠草如碧。
??
??看着于小楼懒懒的伸了下腰,我心里升起了一种温暖。
??
??“这样的日子,最舒服的事情莫过于在躺床上,怀里抱着美人,做着风流韵事。”于小楼道。
??
??我哈哈笑道:“就你现在这样的软脚猫,还敢有这心思,不怕下半辈子都软在床上下不了地啊。”
??
??于小楼得意道:“那样还求之不得呢,要说唐老大你或许不信,我这几日里尽是山珍海味,服侍的丫鬟美姬个个俊俏动人,整日过着常人难及的风流日子,端是让人怀念无比。我在想,如果可以一直保持这样下去倒真是人间至境。”
??
??我嗤然道:“呸,那我就不该救你出来,让你一辈子过你的至境去。”
??
??“嘿,唐老大我还没有说完呢。”于小楼有些媚笑道:“虽然是人间至境但比起现在还是有所不及的。”
??
??看着他的这种神情,有时候真觉得他真不该是个杀手,可以这么说,他绝对是一个放得下的人,这一点比我来他要幸福得多。
??
??“那天夜里,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你。”我淡淡道。
??
??“什么欠不欠,好比当时换了你也会同样如此,再说那些小喽罗也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不管这当中如何,最终我还是被你给弄出来了,也算扯平。”于小楼言道。
??
??他见我沉吟未答,又接着摇头道:“如果唐老大真觉欠了我一个人情,嘿嘿,那就请我去最贵的那家君缓行,吃花酒,抱姑娘吧。”
??
??“吃花酒,抱姑娘?”我忍不住又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说说,原来你还真这么没出息啊?”
??
??于小楼似乎想装作脸红的样子,但我怎么看也不像。可是,突然他很正经的道:“若能找到姐姐,我于小楼今生绝不再踏入青楼半步。”我无语,这正如追心之于我,同样于小亭也是于小楼的死穴,虽然很多数时候看上去他都很快乐。
??
??“好,我答应你。”我并不确定自己在答应什么,但觉得就应该这样说。气氛骤然变得紧张,我试着打破尴尬,问道:“你是怎么被他们抓到的。”
??
??转移话题对于小楼来说的确是个好办法,他很快就把思维投入到了这个上边:“那夜我面对数百,不,是上千官军。我剑光到处,但见光华四射,天下太平,直杀得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
??
??我又重复道:“我是问你怎么被抓的。”
??
??“哦。”说话间于小楼的声量有些降低。“我突围之后,在一个小树林里被一个人擒住了?”
??
??“一个人?把你交给我的灰衣人?”我不由想起来了我刀劈秦剑名时,半路杀出,取走秦剑名首级的灰衣人,今日交还于小楼的正是他。
??
??于小楼道:“对,就是他,那日我是激斗在先,耗损颇大,所以他才能三招制住了我。”
??
??“三招?”我惊道。
??
??小楼一夜听春雨剑势,于小楼背我脱身时的轻身功法,一下子都展现在我眼前。三招擒下于小楼,这是怎样的实力呢?试着努力回忆灰衣人剑斩秦剑名时的动作,愕然发现当时的印象是那么的模糊。
??
??于小楼似乎误会了我惊讶的语气,有些难堪的轻声道:“唐老大,他的确很厉害,恐怕你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
??我默然。
??
??他接着道:“这倒也不是我为自己找藉口,因为他用的是人称剑中极品的断水流,此人便是灰衣——命恨天。”
??
??命恨天,一个在我印象中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他”口中经常提及的超绝杀手。常道,天地不仁,当万物为刍狗,欲补天心之不足,每每自诩替天行道。一人一剑从未失手。
??
??命恨天与我应该不属于同一个时代,甚至在我刚出道的时候就已绝迹江湖。我虽然从不轻信传闻的神话,但能在“他”口中提及的人物均是绝顶超凡之辈。尽管我对“他”很反感,但我不得不承认“他”对我的影响是不言而誉的。“断水流,命恨天”是一对很容易记住的名字。
??
??命恨天,单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其桀骜不群的性格,这更看出了雇主真不简单。不过我却有点奇怪为什么不让命恨天去杀鄂震呢?让他杀人,恐怕比他作保镖在行的多。
??
??于小楼道:“其实唐老大,不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吗。有一天命恨天之流也不是你的对手。”
??
??我打断他道:“得了,你别拿话往回找了,名动天下我差远了,能完成这次任务还差不道。”
??
??“既然多少与我有关,唐老大,那这次任务你带我去吧。”于小楼忽然道。
??
??我看了看他,摇头洒然道:“这与你有何干系,没有你,组织也会接这个任务。再说你也吃不得三更放哨,五更点卯苦,军令如山的日子你是做不来的。”
??
??于小楼问道:“啊?唐老大要去当兵?”
??
??我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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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章 白衣白马

南人操舟,北人御马,自古依然。我在这一日之内,就连试了两样。
??
??自打成了杀手之后,我就少有遇到当年困顿的境地,金银这身外之物总是在身边打转,挥之不去。既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何必枯守着钱袋,我想任何职业都不能有杀手对钱的这种洒脱。
??
??所以,我能随手将整锭金子抛给一位街边的老乞丐;所以,我能兴之所至时替打尖饭馆里所有的客人结单;所以,我能把刚骑了三天的雪花骢轻易的送给码头上看上去的老实后生做脚力。
??
??我并不稀罕人们的称谢,也无意去做乐善好施的善者,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对过往那段日子的一种宣泄,仅此而已。
??
??当我将一把碎银子发给围上来的十几个小孩之后,渡江的船终于从坞槽里驶了出来。
??
??好价钱自然换得好位置,开始了在船家拉客等客吆喝声中的漫长等待。回头看向码头,一名粗壮汉子正在从刚才那群小孩手中夺着银子,手攥得紧的上去便是一顿拳脚,交的利索的运气好的还能分上半个馒头。看来行有行规,施舍太多同样也是害人。
??
??客人从七八成行到零星单个,船舱内满眼看去只有半个座位,因为一个浑身油腻的胖子独占了一个半人的地方。船家还没有走的意图,看来不坐到寸地不留,他是没有开的意思。
??
??自古以来,长江水道暗礁险滩艰险异常。摇橹渡人的船家均是世代相传的手艺,除非官船、大型商队,否则无论富贵贫贱过江唯有一途,而渡江于此,正是我北上边关的必经之路。
??
??最后一位船客踏离码头一刻,船终于缓缓地动了起来。她,一位青衣女子,头上的斗笠上罩着青纱,让人无法看到她的容貌,我却隐约感觉到她冷冷的目光。
??
??她毫不理会船家叫她坐下的声音,只是步子牢牢地粘住起伏的船板上。这种一言不发的默然,配着手中的宝剑,散发着的骇人气息,让船家不敢再言。
??
??她目光在扫过我时时候做了刹那的停顿,所以,我知道她也注意到了我。突然,脑海里一个闪念告诉我,肯定是她。
??
??她还是那么冷艳异常。
??
??曾经……
??
??北国的天气,不同于江南,雪清风烈。在不时刺痛着人们身体神经的同时,也伴随着清醒。常有这种说法:北方的寒冷激发着北人天性,便是胜于南人的勤劳。对于这种观点我从不会接受,也不会刻意去拒绝。
??
??即使没有这漫天的风雪,我想我也同样会清醒异常。不单是我,同行的所有人也都是如此。
??
??二十五名一流的杀手,即使我们其中大多数都素未谋面,但我们都是属于一个组织——离恨宫。当时,她也在其中。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名为东方未明那个神一样的男人。
??
??五人一组,状成梅花。按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四方各守一人,正中为控阵之人。又按五行之法,五五相随,金木水火土生生不息,环环不绝。
??
??我便是木阵的撑阵者,而水阵的撑阵者正是她。
??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但东方未明出现的那一刻,却一切都在改变。什么五行绝杀,什么主宾相随,什么相克相生,都统统的变得消散无形。那是莫可匹敌的气势,那是不可捕捉的速度,那是无可抗拒的巨力。那是超越了凡人躯体限制的武技。于是,同伴一个个的倒下。
??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能用碎刀击伤东方未明与我和她侥幸逃脱都同样是那么不可思议。而这无可思议却是事实,只因为当时出了一个意外,一个我至今想不透的意外。
??
??大概是因为受了重伤,对于之后的那段记忆,我总是交织在清晰与模糊之中。对她的印象便是她的冷她的艳。
??
??在寒天彻地里,她用雪水清洗着肌肤上伤口,目光却一直冷冷的仿佛带着仇恨一般的瞪着我。然后却整个人扑进了我的怀里,我一直也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什么,总之,我只记得靠在冰天雪地的松树上,身上却是通体的火热。她离去的时候,重重踢了我一脚,那一瞬我才想起,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
??茫然的杀手生涯,使用我对她的记忆也只是一个出色杀手。这段记忆似乎已经在脑海里死去,不在发芽,但渡船里,她的目光扫过的一刻,这记忆仿佛又鲜活了起来。
??
??她便如用刀雕过冷绝艳绝的冰花,忽然我发现她的模样和身体在我脑海里竟是如此清晰。
??
??我几乎要站起来,却蓦然发现并不知道自己该要表达什么。
??
??于是,我暗暗打了个组织里才明白的手语:“你还——好吗?”
??
??船家一路划的是近路,暗礁旋涡却连过无数,快则快矣,却吓煞了不少船客。终于驶到了平安水域,众人才长吁了口气。
??
??我自始至终都看着她,她却没有回应。
??
??船到岸后,她终于回了道手语,之后飘然而去。
??
??“你是我什么人?好不好用你来管?”,这让我淡淡的有几分茫然若失,突然发现一种十分可笑的感觉,出现在我身上时,尤其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
??她之与我,不过是一个我不可理解的意外;或是死亡远去、压力骤去后一种扭曲心态的作祟,也许是我永远无法明了的原因。而我真正应该想的是娘的冤仇得报,其他的人世间的感情都与我不关。
??
??感慨春梦了无痕的时候,还不如想想她为什么会出现于此更来得实在,也许这只是组织的又一个任务,管他谁死谁活呢。该来的该走的都随便吧,我想,然后便从跳板踏到了岸上。
??
??江北的百姓比起江南来多少有了些变化。大宋国朝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以来就一向轻慢武将,但皇家羽林,地方守军却数字庞大,常备军在百万以上,军费耗资惊人,是历朝之最。国库空虚,赋税繁重。
??
??神宗年间,丞相王安石变法,变人头税为各种杂税,意图减轻百姓的负担,加强对军官贵族的收缴来增添国家收入。历史上从商鞅到王安石动摇当权者利益的变革,除非上位者为一代霸主,否则鲜有成功。王公变法侵犯了贵族的利益,阻力重重。到了实施时,执行者对上欺瞒,说的天花乱坠;对下则巧立名目,致使上令难行,对贫民甚至比以往更加变本加厉。司马光当政之后,废除变法,沿袭旧制。虽然税制依然很重,民怨却少了很多,这种数字的玩笑大概就是历史的一种悲哀。
??
??靖康事后,国都南迁,虽然国运不佳,但这种汉人正统南移的趋势,却带来了大量的工匠艺人,农耕技术,手工业者的南迁,江南倒成了富庶之乡。仅长江之隔便明显能看出平民生活衣食的高下之别,当然这还只是存在于表象上的。本质的是,越北的人们脸上越显现着一种茫然无定的神情。
??
??我所要走的路正是她离去的方向,我没有刻意去躲避,因为那不是我的性格。即使以武为生的人,走走停停也是必然的情况,赶路时候不可能一路轻功狂奔,真气也不能当饭吃。
??
??而且我不急,这次雇主给的三个月的时间非常宽裕。不过我倒希望可以少一些时间在路上,因为不管怎样花费在椅子时间上总比耗在路上要舒服的多。
??
??记得谁和我说起过别号叫什么楼主来的一位书生,写了个很神奇的故事。说峨嵋山上住了一群剑仙,人人手握七彩宝剑,能御剑飞行,日行千里。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不过若真有日行千里的方法,我倒不介意去尝试一下。
??
??走着走着,我倒有点想起我送人的那匹雪花骢了,虽然它能日行百里我就已能心呼万幸了。不过现在能有匹马确实能省劲不少,我并不是吝惜那一送,而是此刻想再买一匹马。
??
??只要有钱,人多的地方就一定能买到马,可远远望见的小镇却似镶嵌在天边。行人三三两两,除了迎面过去的老汉骑着代步的瘦驴,就再没有四条腿的东西出现。当我正在想着,钱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
??于是,一匹白马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之后我看见了马上的人。他策马奔行,顺着我要走的方向跑去,交错的一瞬间我甚至无法看清楚他的摸样,只是看到马蹄腾空而起。我知道那只是一种错觉,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会飞的马。我不知道这匹马叫什么,但只这一瞥就能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仿佛处处都透着一种骄傲。
??
??马兜了一圈又转了回来,这次我仔细看清了他,一袭白衣,头发有些灰白,束于脑后。面目清俊,嘴角俊逸挺秀,满脸却萧索落寞。他似乎只有三十多的年纪,周身随着马匹摇摆显得有些雍散,眼光里的那是沧桑。
??
??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感觉上,从他身上你看不到一丝不安,永远都是那么的洒脱,那么从容不迫,甚至说他有种临风若仙的感觉。俊秀的面容却配着灰白的发丝,突然,我竟然感觉到他的看我时的奇怪目光。
??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并非萍水相逢的那么简单。但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他的样子是那么容易让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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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章 再见故人

这世上最难明白的便是人心,千万不要以为谁会真正的了解谁,有时候自己都未必了解自己。所以更不要轻易去猜测别人在想些什么,因为对时候总是比错的时候少。
??
??刚才策马而过时白衣白马的男子,回头看我的目光,便是奇怪难明。这让我多少思量了片刻,欲买马的念头,也抛在了脑后,当我越发对那似乎是忧伤、失落古怪的一个眼神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白衣男子已绝尘而去。
??
??其实我本不是事事欲寻个究竟的仔细之人,可能是因为船上遇见她之后状态变得清晰而又敏感,或许是因为这白衣男子的独特的气质,我说不清楚。
??
??从上得渡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走到望见的那个小镇日已偏西。土路被雨水溅起,形成的坑洼风干后的样子,起伏破碎,显得很窄。这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镇。甚至只能算作是一个自发形成的集市,在一个简陋却是唯一的小摊前要了碗阳春面,厚厚的辣酱的遮掩下倒也勉强可以吞咽。
??
??我无意识的左顾右盼,虽然没有确切的目的,但我还是希望看她的踪迹,哪怕知道她曾来过或者坐过这里也好。这在我的经历中算是一个永难磨去痕迹,虽然我也试着遗忘。思忖间我吃面时不小心咬到左腮,巨痛使我瞬间清醒。刚才的种种想法让我觉得汗颜,于是,我猛摇摇头,再次斩断了刚起的念头。
??
??早就到了收市的时候,本来就稀少的道上越发显得冷轻。穷乡僻壤,人丁不旺,未曾开化,也未曾被纷繁浸染。此地的民风真是淳朴,二两银子买到的老黄马,刚才两文钱的阳春面,一文都不都取,难为得我现取了两枚磨开刃的金钱镖充了数。
??
??我没有住在这个小镇,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住宿的客栈,我本人的性格也从没有与人商量做借宿之举的习惯,所以,我选择继续赶路。
??
??老黄马的脚力比起雪花骢来要差上许多,不过还算勤快,这倒想起有些老家伙,活得多经的事也多。知道态度决定一切的道理,即使能力差了些,但是只要表现得还算兢兢业业,就能保全自己。所谓人老尖,马老滑,诚然不假。
??
??野外处处生着杂草,偶能看到一块耕地,证明这里还有人存在的迹象。慢慢的由野花野草变成了树,由稀稀疏疏逐渐变得茂密。风起,林动,树叶沙沙作响,静谧中透着诡异。
??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这是自然情景下一种惯性的思维,结果我又是一阵神伤。娘,追心……人生最大悲哀就是失去了目标和希望。如果鄂震这次我还能活着,那么距离揭开追心之秘的日子就近之又近了。可追心到底如何,其实也不过都是听自传闻,如果之后的结果并非常如我想的呢?我不敢想。
??
??吐出一口浊气,还是那句话,该来的该去的随便吧。是了,现在该想的是鄂震。一位从小兵靠战绩功勋提拔起来的将军级的人物,听说年少有为。其人与老将韩世忠极为不和,遂破格被朝廷任命有边关的三军主帅。这个理由乍一听,似乎非常荒谬,但分析却来却觉得那么的真实。
??
??但其为帅后却变得沉寂无声,与岳飞、宗泽等人的名气自不待说,就是比起冲锋陷阵的偏将,牙将也颇有不如,但奇怪的是边关却也没让朝廷担忧过,而鄂震当年从军正是在韩世忠的麾下。
??
??正如于小楼所言的,我打算鄂震帐下参军,这是我能想到唯一可以接近三军主帅的办法,至于到时候有什么具体的细节,只能是且行且看了。
??
??月上树梢的时候,已经行出了几十里,我倒没什么反应,但老黄马却早已鼻息粗重了。又勉强走了一阵,在一条小溪前它是死活不动了,不停的啃着青草,饮着流水,我没有去拉丝疆,看着它打着畅快的响鼻儿,原来满足后的畅快可以这么简单。
??
??我跳下马背,由着它沿着小溪疯跑,水很浅但有些急。我掬了捧水,洗了下脸,只是凉凉的却没有太多的感觉,看来我还不及这匹老马的境界。
??
??“唏溜溜”一声惊天马鸣,我意识到老黄马出事了,脚下运力,顺溪水弹射而去。
??
??老黄马卧在地上,头耷拉着,浑身微微发抖,眼睛不时描着身前。正是日间所见的那匹白马,趾高气扬,神骏异常。老马见我过去,眼睛转了转,一下站起迅速跑到我的身后。
??
??“唏溜溜溜”白马仰天长嘶,直如狮吼。“扑通”老马在我身后跌倒在地。
??
??“流星,不要胡闹。”白衣男子缓缓的走了过来,转身对我道:“惊到了朋友的马真是不好意思。”他嘴角带了微微的笑意,没有了白日里那样神情的目光,看上去空旷而不凝聚。这使我很惊讶,很难想象拥有这样白马的主人眼神里竟看不出丝毫会武功的迹象。
??
??“兄台的马真乃神物,我这匹老马就窝囊至极了。”说着俯身欲拉老马起身,它却赖着不动。直到白马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才慢慢爬起来,看得我暗暗称奇不已。
??
??白衣男子将我让至溪边的一处空地,又燃起了堆篝火。我仔细的端详着他,他的手白暂而又纤细,但点火时却显得很稳,他的眼角眉梢间始终藏着一种沧桑。
??
??从没有与人萍水相逢却如此坐在一起的机会。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线牵引着我,我总觉得他的样子很吸引人。俊秀的面容下落寞的目光,飘逸的气质下灰白的头发,这些是那么大的反差。更有,夜风中他白衣胜雪的猎猎做响。
??
??忽然我有了一个错觉,怀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手指轻轻的摸了下暗藏的碎月刀,三寸三分,刀身冰凉,于是,我变得冷静。我不会去问他日里为何那样看我,也没有去想为何以他绝尘而去速度,此刻却只行到此处。仿佛一切都回去今天日间之前,现在与他只是初见,我不想因为对他的好奇而改变了我一贯对人的态度。
??
??我直觉他很危险,如果太过接近会令人因他而改变。我如此说道:“敢问阁下马是为何名?这一嘶一鸣就有如许威力。”
??
??白衣男子起身言道:“朋友既是问起,我就大概说说,此马通体白如明玉,体长步轻,鸣如狮吼,声到处群马辟易,乃马中霸王,顾尔得名照夜玉狮子。”
??
??“照夜玉狮子?可是与前朝水泊梁山三打祝家庄时起因之马同名?兄台是如何得来。”我问道。
??
??白衣男子略沉吟了下,道:“似乎正是与朋友你所提及之马相同。这原是家中一位长辈于西域购得又送了我。”
??
??我微叹道:“如此神品,兄台福气,令人羡慕。”
??
??白衣男子双手后剪,抬头看着夜空,背对我道:“何来福气,漂泊山水,孑然一身,唯此马为伴,纵然是通灵神物,也徒叹奈何,人生真是寂寞啊。”
??
??说话间,白马上来,轻蹭着白衣男子,我那老马还是远远躲在一旁。他转身而立,我看到的又是那复杂难明的目光,似在看我又似不是。
??
??篝火噼啪做响,我避开的目光。
??
??“人生,真是寂寞。”我喃喃的道,“他”也曾这样说过。真的寂寞吗?独自一人,断头换金。但千金散去之时,繁华尽处后,万籁空象之际那未曾泯灭良知与噬骨的仇恨充斥,那一刻,我很寂寞;在梦里娘的话语,美丽的容颜和那朵为我绣的兰花,我也不寂寞。
??
??想到此,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的道:“一个人远行在冰川荒漠,一堆火一滴水的偶遇,那不会是寂寞;一群人聚在一起,饮于闹市,放浪形骸,你身在其中,那也会寂寞。所以,寂寞来自于本心,而非是人生。兄台寄情与山水之间,应是快意,若万物不记怀于心,自是得意的时候多,失意的时候少。”
??
??我不知道为何与他讲了这段话,宣之于口对我来说并非是件易事,但看着他我又忍不住言道。其实,说起来容易,但自己又何尝能作到。
??
??“难得难得。”白衣男子仰天大笑:“小兄弟,年纪甚轻,却有如此见地,我要是能如此这般或许一切真就会好了。”
??
??我忽的感到他的话断了,目光怔怔的看来,穿越了我。我回头看去,她,青衣的女子,冷而艳。
??
??“唐梦魂,这么多年,你跟又不来,我走你又不去,你明知道他……”她断了断,但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唐梦魂,你不是男人。”说罢消失在夜色中。
??
??白衣男子,或是唐梦魂,举步又停。
??
??……
??
??风吹而火渐熄,烟向南飘散。白衣男子低头在想着什么,我也默然无语。
??
??沙沙有慢慢的脚步声,“南无阿弥正等正觉正法无上师。”一声佛号传来。“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
??我抬头看去,心一沉,却还很静:“梵真,你竟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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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章 为善为恶

有时人生真是奇妙,有些事,有些人,该来的你总会遇到,躲也躲不掉。她,还有梵真,暴雨梨花针过后的梵真,唐卿颖并没有提起梵真的死活。或许他站在这里,只是上次的一个意外,但能让这意外变成现实的人,就绝对是个超越了以往我对暗器杀伤力理解之上的高手。
??
??这一切只是梵真与我,与别人全无关系,唐梦魂也正很好的表演着毫无关联的这个角色,对我们不闻不问。
??
??我无须探求梵真北上是返回藏边还是别有他图,至于刘天杭死后,华严没有随他同行,我也没有兴趣去理会。
??
??梵真缓缓的踱步过来,每一步都暗含一种节奏。我定定的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低声吟道:“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上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
??我被他念得心里一紧,象被东西系住了般,我喝道:“梵真,既然今日相见,你意欲何为?”
??
??梵真缓缓的道:“老衲本欲渡你,奈何施主罪孽太多,就是佛祖慈悲,怕今日你也难逃公道。老衲既是与施主有缘,就忍不住吟诵一段经文,让施主免堕阿鼻地狱,能早日往升极乐。”
??
??我哈哈大笑,狂声言道:“那就要多谢大喇嘛了,只不过我怕极乐不要我,阿鼻也不收我。”
??
??他慢慢的走来,踏的步音却很重,我一向冷静的心,随着他的脚步似急实缓的在耳畔敲击,已经乱了。
??
??我以为,心乱却并非是源于梵真。她话的绝决,伤了他;我不知道唐梦魂与她是如何交情,我也能感觉得出那与我毕生的一次也并非简单的一时错乱,她当时狠绝冷清的目光和最后的一脚都清晰的告诉了我这一点。在娘的仇恨面前,这些往事不过是惊鸿一瞥,了无痕迹,我以为我根本不会去在意,但今夜那句话出口的一瞬,同样也伤了我。
??
??白衣胜雪,华发早生。若竟至此,情何以堪。任何人站在我这个位置想都是一个很自然的事情。
??
??我本该是静来想想,梵真的出现无疑让我觉得厌恶。我失去了耐心。失去了以往对敌时的判断,忽视了高手相争时气机感应,我只有一个念头想立刻的结束这一切。
??
??三枚金钱镖直袭梵真,但几在出手的同时我便意识到了形势的不妙。
??
??梵真步子必暗含着密宗身形意密的无尚法咒,似急实缓竟是一层表象,步踏乾坤间,似缓实急,他身子徒然变速,向左一跨,又向右一摆。似乎动作竟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三枚镖已然失去了作用。
??
??这顿挫的变化,让我尽失先手。心情的不静,让我一时难以看破梵真步下的玄机,那步步频穿间的变幻,每一个节奏都连环相扣,我的随手而挥的一瞬,一个实在而又清晰的感觉从心里涌便全身,自己被一张网束缚住了。
??
??天地、树木、溪水、篝火。四周的一切景物都不是单纯的孤立着,而是紧密联系起来,织起一张网,绵细而缠绕,梵真便是这无形巨网的根源。这网越缚越紧,越来越近。便如无形之力,无影之丝。让我有力难施,似乎他每踏一步的声响,都在诱使我挥刀硬撼过去,但直觉上却有很大的不妥。
??
??“蓮華三昧耶”梵真终于收网了,脚下贴地延展,这一刻我想起了华严。如果说华严的气势如不动的大山,那梵真就似是水中流转旋涡。如果说华严的招法只重在脑海精神层面的影响,而同样这势在梵真的施为下,却是精神身形都被其束缚。我若不能平心敛气,道心相守以对,待他气势疯狂至峰顶,今日我必然难逃善果。
??
??一道真气在体内燃起,十二重楼贯穿而过,由一道化做一片,碎月刀扣在手中一刻,情逝的功法已运在弦上。
??
??就在即将击出的刹那,心里再次感觉到一紧。我徒然发现,梵真不知又用的是什么手段,刚才的那段经文在我心灵的某处结下了一处精神的法印,隐隐的限制着我。
??
??情逝所出的先兆,已然引起来了周围越发紧绕的缚力。伤人先伤已,是情逝的第一层要诀。那需要一往无回的气势,与敌协亡的决心。但这无可形容,若有若无的印结却将心中涌起的万丈豪气,悄然化解。此刻若以情逝舍身相抗,必败无疑。
??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武这句话,道破了兵家之尽,但对手亦是己彼尽知的人物呢?机谋布置全无用途,怕胜负该取决于实力及临阵时的运气吧。
??
??明白归明白,但却找不到应对办法。情逝其势已成,我凝而未发,却不能发。
??
??梵真那一印击到之际,我合身后退,束缚之力被我情逝外泄的气势稍稍阻挡。天地间这一张网,无形无影,无始无终,我惟有退才能延得一线之机,哪怕电光火石的瞬间我也要争取。
??
??我深吸了口气,眼眸紧闭,精神沉寂得如星朔恒河,玄而又玄的奇异感觉在这生死一刻,蓦然灵光。
??
??唐梦魂跌坐在地,心灵的一幕青障,能遮住天地,他竟无视我与梵真与我决斗。
??
??闭着眼我感应到了,篝火处冒的青烟,感觉到了他的姿势。甚至感觉了,篝火处的他便是这网的破绽。想想这个道理很简单,梵真永远没办法将一个与其毫无关系的人,变成其气势的一环,当然此处的人若是华严,这网对我而言便再无破绽。
??
??我并不想波及到他,我不知道现在对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可我别无选择,而就是这也并非可以轻易作到。这不单是因为梵真那有如附骨之蛆的缚力、印结,更是因为情逝的反噬力道。
??
??刀势既成,本应一刀挥去,虽败无退。但此刻我却凝力不发,还反身退避。这好比一个黄绦小儿手轮百斤大锤,固然一锤下去威力无穷,但保证举起且不砸倒自己已经是吃力万分,更不用说闪躲腾挪了。我现在就恰是如此,情逝那狂暴的反噬,已渐有冲破玄关,断魂索命的迹象。
??
??我已飘身至唐梦魂身旁,依然紧闭双目。唐梦魂的气息轻微而悠长,大风如潮,我的黄马不知道被他那匹照夜玉狮子给赶到哪去了,听不见它们丝毫的声音。
??
??一道劲风起,梵真手印再结,“淨滼業印”。
??
??真气暴走我几欲崩溃,便是这个刹那光阴,碎月刀猛的一跳,火烧一般灼了下我,疼的我一下睁开双眼,它似欲脱手而去。情逝未竟之力,一下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瞬间附在刀身。碎月刀通身变的红艳眩目,光华四溢间已电射飞出。
??
??那光华一亮,亮得让人睁不开眼。仿佛一下被抽干了一般,难以提起丝毫力道,应付下边的任何情形,我闭目而立等待着梵真的印结击来。心中这一刻,却坦然无比。
??
??“你很好,真的很好。”这个是我听见一句话,之后声音戛然而止。我再看去,梵真的胸口处破出一个空洞,颓然倒下。碎月刀正钉在其身后十数丈开外的一株树上。
??
??树上的宿鸟,四处惊飞,传出阵阵鸣叫。我有些茫然,梵真死在了莫名其妙的一招下,这让我万分惊奇碎月刀,竟似有自己的灵性,这超出了我理解,我努力想找出个解释的理由。
??
??也许这只是情逝变化形成的,这对我对梵真都只能算是一个意外,不过梵真没有上次意外那么幸运而已。而且我还有一个发现,这次运招过后,除了气力耗尽外,反噬力道却都随着碎月刀离手一刻而去了,现在没有丝毫的痛楚。
??
??月残星稀,天边渐亮之际。我被一声马鸣惊醒。或许是脱力的缘故,如此的长夜难耐,心事重重的时候我竟然睡着了。
??
??火已尽,人未远。晨雾中的唐梦魂余下淡淡的白影,只觉得一尘不染,飘然若仙。
??
??我不由想起昨夜……
??
??聪明的人永远都不会问别人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所以我们都不会涉及禁区。
??
??“你信命吗?”唐梦魂突然问道。
??
??我听着潺潺的溪水,淡淡的道:“何谓信,何谓不信,若是有天命那必非人力所能左右,你信与不信又能如何。若无天命,便是万事由己,又信它何来。我曾经对命这东西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我十四岁那年之后,我便告诉自己,我只信自己,不信命。”
??
??唐梦魂向我看来,摇摇头,道:“我信命。命运这东西,仿佛是冥冥中一道线。安排着你的一切,你的稍微偏斜或许无伤大雅,但真是要远离轨迹那条线就将你拉回,死死缠住。命运也不是一程不变的,那道线在拉着你的时候,你同样也在拉着它。但真正还是它在主宰着你,你只能将其他弯曲延伸,却无法脱离它。”
??
??我感到他的话必有所指,可一时又想不明白,我沉声问道:“能否打破这条线吗?当然死或许就能。”
??
??他微微一笑:“如果死能真正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就简单得多了。”我默然,他接这有道:“能否真正的超脱,我不知道,但我希望能。”
??
??说话间他眼望向空处,若有所思念,喃喃自语道:“一念为善,升为天堂善使;一念为恶,堕为地狱恶鬼。唐梦魂啊唐梦魂,你欲为恶,奈何,为善易,为恶难啊?”
??
??我木然,“为善易,为恶难?为善何易,为恶何难?”这让我陷入思考之中。
??
??等我再次清醒时,正是,马鸣人去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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