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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梦魇
  
  天空是什么颜色?万里无云的蓝色?夕阳将坠的红色?黑云压城的黑色?
  
   顾青眼中出现的竟然是绿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如同一块上好无瑕的翡翠般碧绿的天空!为什么周围的人都没有觉得天空与平日不同呢?他们依然忙忙碌碌,我行我素,丝毫不受天空异象的影响。顾青有些惊慌,想拉住一个行人问问天空怎么会这样绿?可行人们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顾青,将顾青拉扯他们衣袖的手用力地甩开。倒似天空本就该是绿色。
  
   顾青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一辆公车停靠到她的身边,是去腾龙大厦的,顾青上了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行人,每个人的脸在绿色天空下都显出一片阴森的菜色。
  
   汽车停靠在站上,有个孕妇挺着个大肚子步履蹒跚地上了车,顾青连忙将自己的座位让给她,那孕妇也不客气,神情冷漠地坐在顾青让出的座位上,连个谢字都没有说。顾青心中有些气愤,却也没有多计较。这时,有人在顾青身后撞了一下她的腰,顾青回头一看,居然又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顾青看了看附近,想给这位孕妇再找一个座位,却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陆续有人登上这辆公车,每一个人都是孕妇!她们虽然相貌各不相同,脸上却都挂着同样冷漠的神情。顾青心头一寒,又看了看四周,不知从何时起,整辆公车竟然坐满了孕妇!就连那个司机,也挺着一个大肚子!就在顾青惊慌失措的那一刻,所有的孕妇都将脸缓缓转向顾青,嘴角浮起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随着一声尖叫,顾青猛地坐起身来,又大叫了一声救命,她才发现,自己坐在床上。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四周并没有坐满诡异的孕妇,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顾青松了一口气,打开床头的小灯,闹钟显示现在才凌晨4点。她整理了一下还有些混乱的头脑,回忆起昨夜是宇文送自己回的家,自己一进家门就觉得异常疲倦,早早地上床躺下了,谁知竟做了这么一个怪异的梦。奇怪的是梦中的一切都深深地嵌在顾青脑海中,每个细节都非常清晰,而不象往日那样,梦醒之后,梦境便会慢慢淡去。
  
   顾青赤足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脸上冰凉的有些刺疼,头脑一下就清醒了。她抬头注视着洗脸池前的镜子,镜中女孩苍白的脸上惊恐的表情尚未完全褪去,一缕被水浸湿的长发垂在眼前,随着还未平静的喘息而轻微抖动。这是自己吗?顾青突然觉得镜中人的面孔有些陌生。算了,别胡思乱想了,不就是做了个梦吗?她劝告一下自己,用毛巾将脸擦干,看着脸颊慢慢又有了血色,俨然还是一个俏丽佳人,顾青才放心地回卧室钻进被子里。
  
   顾青再次醒来时,则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睡眼惺松地接通手机,居然是刑侦队长刘天明打来的。
  
   “顾主管,我是刑侦队的刘天明,昨天我们见过面,抱歉这么早就打搅你,但事情有些紧急,希望你能配合。”刘天明的口气很严肃。
  
   顾青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您说吧,不碍事。”
  
   “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能来一趟局里吗?我派人来接你。”
  
   顾青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起身匆匆忙忙地简单梳妆打扮了一下。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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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单身宿舍楼,已有一辆警车停在门前,一个很精神的年轻警察站在车门边等着她,“你好,我是张建国,你叫我小张就行,是刘队叫我来接你的。”小张举起右手向她行了个礼,又顺手打开车门。顾青察觉警察似乎暗地里调查过她,不但知道她的手机号,甚至知道她所居住的地方,心中就有了一种被窥探的感觉,不免有些不太高兴,她冷冷地向小张点点头,钻进了警车。
  
   顾青在车后座上胡思乱想着,又回想起昨夜的那个怪梦。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常常是现实生活的一种映射,那些奇怪的孕妇,又代表了什么呢?
  
   转眼间,警车驶入C市公安局。顾青老远就看见刘天明站在办公楼前向大门这边张望,似乎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到来,看来事情确实有些麻烦,只不知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刘天明今天看起来和上次有些不一样,身上的警服是崭新的,领带也打的一丝不苟,配上他那线条分明的脸,还是挺英俊的。顾青将上次见面时对他的不屑之心收敛了一些,脸上依然挂着标准的职业笑容。
  
   “顾主管,耽搁你一些时间,请原谅。”刘天明很客气地说。
  
   顾青并不喜欢大清早的就被人接到公安局,但还是笑着说:“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是公民应尽的义务嘛,刘队不用客气。”客套一下,刘天明就带着顾青去他的办公室,小张则跟在他们身后陪同。
  
   在走进刑侦一队的队长办公室之前,顾青还在猜想,会不会办公室里就象好莱坞电影里的那些警察局一样,桌上堆满如山的文件,墙上挂着黑板,粘着乱七八糟的线索纸条与各种血腥的凶杀现场照片,嫌疑人的画像或者照片被彩色图钉钉得到处都是……
  
   门打开了,顾青失望地叹了口气,这儿简洁得就象公务员的办公室,不多的几份文件整齐地叠在桌上,一台液晶显示器搁在写字台的一角,和这里相比,恐怕顾青自己的办公室还更凌乱一些吧。
  
   刘天明请顾青坐下后,就去给她倒茶,发觉茶叶已经用完之后,他又匆忙去隔壁办公室要了一些。就在他出去的那一会儿空当时间,顾青好奇地问跟随他们一起进来的小张:“你们的办公室平时都是这么干净整洁吗?”小张表情暧昧地微笑了一下,说:“这儿平时可是我们警局脏乱差的典型,大概是刘队为了接待你,特意打扫的吧。”顾青可没想到这里这么干净是因为自己要来的缘故,一时间有些发愣。
  
   刘天明端着一杯热茶进来,热情地递给顾青,随后坐在顾青对面的椅子上。
  
   “我们现在怀疑贵公司的员工宇文树学与前夜的凶杀案有关联,是重大嫌疑人!”刘天明的第一句话就切入了正题,突然得让人猝不及防。
  
   顾青吓了一跳,怎么好好一个人突然就成了重大嫌疑人?“刘队,没弄错吧?宇文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是杀人狂?”
  
   “具体情况我随后向你说明,我目前只通知了你,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我们昨晚分手后就没有联系,他不就住在……”顾青猛然想起大厦已经封锁,宇文已经不能回机房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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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们了解,他一直居住在腾龙大厦二十五楼的机房里,大厦昨日已被封锁,现在就不知道他居住在哪里,我们调查得知你昨天和他有接触,便首先向你了解情况,又因为你是公司领导,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协助。”
  
   “可你们怎么确定他和案件有关系呢?”顾青还是完全不能相信昨天那个象孩子般和狼犬嬉戏的男人会和恐怖的凶杀有关。
  
   “我们从头说起吧。”刘天明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顾青,“受害人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从现场和伤口的形状上分析,初步认为是动物撕咬和拉扯造成的。”顾青刚打开文件夹,就被第一张一片血肉模糊的照片吓坏了,一下就将文件夹扔在一边,不敢再看。
  
   刘天明看了她一眼,将文件夹拿到自己面前打开,一边看一边接着说:“幸存的那位保安经过医生鉴定,确实已精神失常,除了口中不停念叨的蓝月二字,已不能再提供对案情有帮助的资料,他的双手腕断裂处,却是利器切割所致。奇怪的是,手腕伤口的肌肉已经严重收缩,正因如此,那位保安才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顾青很不习惯刘天明用这种平淡的口气和专业的术语来描述一场残忍屠杀的结局。
  
   “经事发当日的大门出入监控录像确认,留在腾龙大厦内的人应该只有保安和宇文树学三人,由于没有楼层监控系统,无法得知18层当时的情况。”说到这里,刘天明摇了摇头,“这么大一栋楼,怎么没有安装楼层监控系统呢?只有一个大门的进出监控,实在没有什么用处啊。”
  
   顾青没心思听刘天明发牢骚,只在心里回忆着和宇文树学在一起的所有情景。
  
   “至于确认宇文树学和案件有关的关键,则是那段电脑机房的监控录像!”
  
   顾青啊地轻叫一声,想起宇文说过,警察之所以放了他,就是因为看过监控录像的缘故。
  
   刘天明注意着顾青的面部表情变化,将谈话继续下去,“从大门的监控录像上看,宇文树学是在12点33分进入大厦的,而机房的监控录像则显示,12点37分宇文树学就进入机房,随后一直睡觉到天亮。”
  
   顾青明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还是问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才几分钟的时间,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有作案的机会吧?”
  
   刘天明的声音陡然加大了,“问题就在这段监控录像上,刚开始我们也和你一样认为他与此事无关,便把他放了,谁知证物科的一个弟兄无意间发现这段录像视频上显示的时间是后期制作加上去的,和往日的录像视频显示的时间位置有偏差!”
  
   “所以,你们认为这段录像视频是宇文自己制作来掩盖他的真实行为时间?”顾青急切地问道。
  
   刘天明缓缓地点点头,说:“除此之外,我们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理由来精心制作这么一段录像。”
  
   顾青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难道这个面对自己注视的目光都会害羞的男人,真的会是一个嗜血的杀人狂魔?
  
   “刚才你说到你们昨天分手之后没有联系,他昨天什么时候和你在一起的?”刘天明很敏锐地抓住顾青话语中的关键。
  
   顾青本想将宇文帮他拿笔记本的事情说出来的,却又有些顾忌自己私下背着警察进入大厦的事情不好交待,迟疑了一会,便只说在街上碰到宇文,受约一起吃了晚餐,至于那顿晚餐只是几块烤红薯这样的细节,就更没有提及了。
  
   “你和他的谈话中,有涉及到凶杀案的可疑之处吗?”刘天明追问道。
  
   顾青摇摇头,她的心中很是矛盾,仔细想想,宇文也确实有不少行为可以打上问号。比如,他知道一个废弃的电梯入口,并且有打开遮掩电梯入口防盗门的钥匙。还有,他竟然能毫不犹豫地进入18层那血肉横飞的恐怖地带,他就一点都不害怕?怎么看这也不太象一个普通的IT技术人员所能做到的。自己昨天怎么就一点都没有觉得奇怪呢?至于那条大狼犬玄罡……顾青回想起它那满口的白色利齿和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难道真的是它……
  
   “你再好好想想,宇文树学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刘天明的声音有些咄咄逼人了。
  
   顾青低着头,一头柔顺的秀发垂在面前,挡住了她的脸。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怯生生地说道:“他……好像……养着一条大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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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猜疑
  
  宇文树学是在离腾龙大厦最近的一家网吧里被便衣带走的,刘天明本来认为这家伙会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让小张去就近搜捕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想到宇文树学是腾龙大厦附近十来家小饭馆和烟酒铺的熟客,老板们都对他印象深刻,小张很快就在某位老板的指引下,在网吧内将其一举擒获。宇文树学在被便衣从座位上提起来的前一会儿,还在大呼小叫地和一群小屁孩们联网打反恐精英,带队的张建国顺便还将私自允许未成年人进入网吧的网吧老板给处理了。
  
  刘天明自己则亲自带队去腾龙大厦的停车场将黑狗玄罡活捉了回来,本以为这条身形巨大的狼犬会很难对付,毕竟十八楼那满地的碎肉很可能就是它弄出来的,谁知它一看见警察手中的麻醉枪就乖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比网吧里的宇文树学还配合一些。
  
   刚回到局里就看见宇文树学蹲在墙边,刘天明真是又惊又喜,但细细听完张建国对捉拿宇文树学情况的汇报后,刘天明的眉头慢慢皱成一个“川”字。如果这家伙真的就是杀人凶手,那他的心理素质可非比寻常,做了这么一桩血案,还从容不迫地和美女上司约会,满不在乎地去凶案现场附近的网吧杀时间,要让这种粗神经的家伙供认罪行可不太容易。
  
   宇文树学暂时被关押在拘留室内,出于对他的重大嫌疑,加上案情的严重性,刘天明给二进宫的宇文树学特别加赠了手铐和脚镣。黑狗玄罡则被一条小孩手臂粗细的铁链锁在警局后院的消防栓上。
  
   考虑了一会,刘天明决定让张建国带上一个同事先去拘留室按照司法程序讯问一遍。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样就能问出什么。
  
   两个小时之后,小张满面怒容地从拘留室内冲出来,将警帽往办公桌上用力一砸,两手把头发揉得一团糟。“妈的,这小子还真他妈讨厌,问基本情况就老实回答,一涉及案情就装傻,这样的人我倒常见,关键是他那张脸总是笑呵呵的,还一副极度配合公安机关的德行……弄的我真他妈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刘天明笑了:“才两个小时就能让你忍不住想动手的犯人还真不多见啊。”
  
   小张端起桌上的茶缸猛灌了两口浓茶,“我是不想问了,刘队你自己来吧。”
  
   刘天明又笑了笑,起身向拘留室走去。
  
   走进拘留室,刘天明将所有的日光灯全部打开,室内的光线一下变得有些刺眼,宇文忍不住抬起手遮挡被灯光刺疼的双眼,手铐撞击在一起,发出一串喀啦喀啦的声音。刘天明坐在主讯位上,并不忙于说话,先掏出一包烟,自己叼出一支,又递给宇文一支。宇文弯下腰直接用嘴将刘天明手上的烟衔走,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刘天明摸摸身上,火机忘带了,又向坐在一旁的小王借过火机,给自己和宇文点上,然后,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一言不发地吸完一杆烟。
  
   冷不丁地,刘天明声音平淡地开了腔:“宇文树学,为什么要自己给监控录像加上时间?”
  
   宇文的肩膀抖动了一下,眼神锐利地盯着刘天明,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嗯,前天晚上12点30分你在干什么?”刘天明的声音依然平淡得象一杯白开水。
  
   “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在睡觉吧。”宇文不再象张建国审讯的时候那样嬉皮笑脸了。
  
   “嗯,我帮你回忆一下,根据腾龙大厦的出入监控录像显示,你在12点33分进入大厦,与大厦的保安李卫国打了个招呼,便乘坐电梯上楼,是吗?”
  
   “是的。”
  
   “保安李卫国与你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我和他关系一直很好。”
  
   “嗯,接下来,根据23楼机房室内监控录像显示,你在12点37分进入机房,随后便上床睡觉,是吗?”
  
   宇文顿了一下,说道:“是的。”
  
   “你撒谎!”刘天明的嘴里淡淡地吐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看着宇文。
  
   宇文没有说话。
  
   “技术鉴定证明,前天晚上机房内的那段监控录像已经被你更换过,只可惜你做假的功夫还不够,视频上显示时间的位置应该是你们机房内第二台光纤交换机与第三台路由器之间,你制作的那一段视频,时间显示的位置向上偏离,略微掩盖了那台光纤交换机。”刘天明点燃第二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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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又说明什么呢?”宇文居然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造假。
  
   “说吧,那段时间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没有义务一定要告诉你!”宇文略微提升了一些音量。
  
   “那你就无法证明凶案发生的时候你不在场!”刘天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你同样无法证明凶案发生的时候我就一定在场!”宇文毫不示弱。
  
   刘天明一怔,突然发现宇文所说的话无法反驳,自己确实还没有找到宇文树学出现在凶案现场的证据。光凭那段造假的录像,还没法将宇文树学推翻。
  
   “谁说我没有证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就这么自信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刘天明的声音已经隐隐有些底气不足。”
  
   宇文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将脸朝向天花板。
  
   刘天明慢慢冷静下来,静静地将手中的烟吸完,将烟头扔进烟灰缸,带着小王走出拘留室。
  
   就在他走出门前的那一刻,宇文在他身后缓缓说道:“《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法》第二章第九条,对被盘问人的留置时间自带至公安机关之时起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在特殊情况下,经县级以上公安机关批准,可以延长至四十八小时,并应当留有盘问记录。四十八小时后,应当立即释放被盘问人。”
  
   刘天明冷哼一声,“《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一条,现行犯或者重大嫌疑分子有毁灭、伪造证据或者串供可能的,可以先行拘留!宇文树学,你现在被拘留了!”说完,他重重地关上了拘留室的大门。
  
   “刘队,你怎么比我出来的还快啊?”小张站在拘留室外,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微笑。
  
   刘天明苦笑了一下,“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拿到更多的证据,不然你我就得欢送他出去了。”
  
   小张神情肃然地说道:“那个漂亮的女主管恐怕是一个突破口,今天她和你谈话的时候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没把所有的情况都坦白出来。”见刘天明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说道:“凶杀现场今天已经被清理了,会不会还有什么细节我们没有注意到?”
  
   “如果以宇文树学作为重大嫌疑人的话,确实应该再回去重新做一次现场调查,调查重点可能应该放在他的机房里。”
  
   “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吧,腾龙大厦这边我去,美女主管那边你去。”小张又坏坏地笑了。
  
   刘天明醒悟过来,给小张胸口一拳,“你小子!敢戏弄你刘队了?”
  
   小张灵活地避开刘天明的拳头,向门外跑去,边跑还边喊着:“刘队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个人的事情啦,哈哈……”刘天明周围的一帮同事也都会心的呵呵笑起来。
  
   门外的笑声传到拘留室里,已变得模模糊糊,神情有些忧郁的宇文树学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从桌边站起来,慢慢走到房间内唯一的一扇通气窗下,享受着窗外一束阳光的温暖。
  
   顾青回到单身宿舍,抱着枕头在床上呆坐了一天,中途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陈词打来的,幸灾乐祸地向她报告宇文树学被警察带走的事情。另一个是刘天明打来的,约她晚上去一个叫无限海的地方吃饭,说是想再了解一些情况。她本想一口回绝,但想到落在刘天明手中的宇文,又犹犹豫豫地答应了。顾青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宇文树学是被自己害进了监狱。
  
   下午,墙上的老式挂钟重重地敲了六下,顾青才恍恍惚惚地从床上爬起来更衣洗漱,为晚上的见面做准备。她选了一套黑色薄针织衫搭配利落的黑色窄裙,配上一件白色的长褛,一头披肩长发细细地挽了起来,盘成一个简单发髻,又画了比平日略重的面妆,一个成熟的知性女子便出现在镜中。顾青照着镜子,只希望这样的装扮能方便自己打听到关于宇文树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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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海,城中比较有名的小资酒店,身处其中的顾青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店中的环境,简单雅致的店面装修倒也合自己的口味,再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刘天明,身着藏青色的休闲西装,笔挺的深灰色衬衫,刚刮过胡须的面颊干净利落,眼神坚定深邃,同样英俊得无懈可击。顾青不禁心中一动,自己见过的白领精英男性不少,但象刘天明这样面带英武之气的男人却很少见,也许是刑警工作的关系吧,刘天明比那些白领经理人更具有男子的硬性魅力。
  
   刘天明点了几个无限海的招牌菜,要了一瓶红酒,两人的话题便从这红酒的年份谈起,一直引申到法国东部特产的香槟,天南地北地闲扯了好一通,气氛甚是融洽,似乎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直到刘天明从身后拿出一份文档,顾青窥见封面上写着的《口供实录》四字,席间的气氛才顿时凝重起来。
  
   “顾青,我不是很清楚宇文树学和你是怎样的关系,但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再为他隐瞒什么,如果他确实与案情无关,我们自然会还他清白,若他逃不了这一关,也是罪有应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那两个受害的保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一死一疯?”刘天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和缓。
  
   顾青端着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红酒,又静静地想了想,才问道:“宇文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他承认了什么吗?”
  
   刘天明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已经承认了伪造录像视频的事情,但仍然拒绝回答关于凶杀的任何问题。”
  
   “你们……没有对他怎么样吧?”社会上众多的关于无良警察刑求逼供好人的传闻实在让顾青不放心。
  
   刘天明哑然失笑:“顾青,公安局不是黑社会,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电视骗了,我们不会随便动人打人逼供的,宇文树学只是按照司法程序正常拘留了,呵呵……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他吧。”
  
   听刘天明这么说,顾青放心了一些。
  
   “宇文树学的个人档案我已经从你公司的陈经理那里拿来了,你想看看吗?”刘天明又拿出一份档案放在顾青面前,顾青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通过网络查阅了公司人事档案了。”
  
   “那么你应该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吧?”刘天明兴奋地说道,“他是在半年前才到你公司工作的,求职的时候他出示的大学毕业证、学位证等学历证明,据我查证,都是伪造的。”
  
   “这有什么,现在就业压力大,做假学历求职的人多着呢,只要是真有工作能力的人,我们公司一向不是很看重学历的。”顾青不知为何,一直在试着为宇文辩解。
  
   “可是他的身份证也是假的,这样也很正常?”
  
   “你们是公安机关,应该能查出一个人的真实身份吧?”
  
   “我们已经查过了,这个奇怪的家伙是没有身份的,也就是说,通过全国联网的户籍管理系统查找这个人的相关资料,也完全找不到,他连户籍都没有,典型的城乡均无户口的外来人员。我就是想把他象民工那样遣返回乡都不知道该送到哪儿去……”刘天明苦笑起来。
  
   顾青沉默不语,刘天明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自己翻看着关于宇文树学的资料。
  
   “你相信……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顾青突然愣头愣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这个……应该没有吧……”刘天明被这么莫名其妙地突兀一问,舌头便打了结,他实在想不出,有没有鬼和宇文树学有什么关系。
  
   “我和宇文树学的接触,和我遇到的一些怪事相关。”顾青左思右想,还是把这几天的全部经历原原本本地都说了出来。
  
   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一直盯着顾青眼睛的刘天明相信她再没有隐瞒任何事情,他的大脑便高速地运转起来,迅速分析顾青所说的话中是否存在案件的突破口。可惜,这只是徒劳,能组合真相的碎片还是太少了。顾青说的遇鬼什么的,刘天明并不怎么相信,巨大的工作压力下,现代都市人的神经普遍比较脆弱,出现幻想与现实交错的情况并不少见,只是顾青口中的宇文树学,似乎更显得有些神秘了。
  
   顾青不敢打搅刘天明的沉思,只在一旁小口地品尝着牛排,鲜嫩的牛肉在她的口中却味同嚼蜡,她又想起了那块甜糯的红薯。
  
   这时,刘天明的手机响了。
  
   “怎么了……什么?宇文树学在发疯?你等等,我马上就来!”刘天明看了一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顾青。
  
   “走!和我一起去看看!”刘天明跑到总台结了帐,顾青帮他收拾餐桌上散乱的资料,二人匆匆忙忙地跑出无限海。
  
   两人赶到市公安局的时候,张建国正通过拘留室门上的小窗向屋内张望,拘留室内传出乒乒乓乓的打砸声。顾青和刘天明也探头望去,他们看见的是一个状若疯虎的宇文树学!
  
   宇文已经将拘留室内唯一的一张木桌砸了个粉碎,现在正双手握着一条木桌腿疯狂地打砸墙面,口里还愤怒地大喊着:“废物。”当他看见刘天明在门外看着他时,便猛地冲到门前,重重地将木桌腿打在小窗上,木腿一下就断成了两截,他又拼命地用手铐砸在那块小小的钢化玻璃上,让玻璃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白色印子。宇文的凶相将顾青吓得向后一退,啊地惊叫一声。
  
   宇文突然看见门外的顾青,脸上暴怒的神情一下僵住了,随后,他无力的靠在墙边,慢慢滑坐在地上,停止了疯狂的举动。
  
   张建国有些惊慌地向刘天明解释道:“晚上我又审讯了他一次,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我便威胁他,说我今天晚上就再去腾龙大厦调查取证,偏不信他的手脚干净到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谁知他猛地跳起来,说今天晚上千万不能去腾龙大厦,我有些奇怪,便当着他的面安排小王晚上加个班和我去一趟腾龙大厦,他便惊慌地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晚上去腾龙太危险,会出人命。我没理他,和小王走出拘留室,他就开始发疯似的打砸起来……”
  
   刘天明沉吟了片刻,说道:“看来今天晚上去腾龙大厦一定能知道些什么,他才会这么紧张。”
  
   顾青走到拘留室门前,轻轻叫了一声宇文,宇文一下从地上蹦起来,隔着小窗对顾青大喊着:“顾青!去劝劝他们,今天晚上千万别去腾龙大厦!”顾青回头看了看刘天明,用眼神向刘天明请求着。
  
   刘天明猛地一挥手,说道:“今天晚上非得去一次腾龙大厦不可,你宇文树学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那里怕被我们发现!”
  
   顾青现在也有些怀疑宇文的目的了,她看着宇文,长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办公室。
  
   刘天明开始安排小王去准备警车,张建国从一旁插出,对他说道:“刘队,今天晚上你就别去了,我和小王去就可以了,我查找证物一向比较拿手嘛。”
  
   “那我干嘛呢?”刘天明诧异地问道。
  
   张建国神色暧昧地努嘴指了指办公室门外,刘天明顺着他的指点向门外看去,顾青正站在屋外的空地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柔滑的月光倾泻而下,让顾青越发地显得亭亭玉立。
  
   “皓月佳人,美景当前,你的好机会来了,嘿嘿……还不送人家回家去?”张建国又开始想做月老了。
  
   刘天明脸上一红,有些窘迫,随后,他便作出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那……今天晚上就麻烦你和小王了。”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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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恨悔
  
   用力!
  
   疼!
  
   顾青的右手臂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淤青,痛感顺着她的神经瞬间遍布全身,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就此醒过来。不是说拧自己的手臂就能从梦中醒来吗?可自己怎么还是站在这里呢?
  
   顾青望着那片绿色的天空发怔。
  
   长长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四周一座大厦的轮廓模模糊糊地立在前方的街道尽头,看上去就是自己上班的地方--腾龙大厦,但又似是而非地看不真切。
  
   顾青彷徨地顺着街道前行,不时回头张望着,心中火急火燎的,急切地想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突然,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和顾青擦肩而过,顾青没看到他的脸,只觉得那人既有些像宇文,又有些像刘天明,她连忙回头,可那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中。
  
   顾青想大声喊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能呆立在那里,看着一个又一个脸色青绿的陌生人从面前走过。
  
   “嘀嘀……”顾青一惊,喇叭声过后,竟然和上次梦中一样,又有一辆公共汽车停在了路边!看那车上空无一人,自动门打开后,便一直停在那里,倒似专程来接顾青一般。
  
   鬼使神差地,顾青又踏上这辆公车,上车后,她特地留心了一下开车的司机。还好,那只是一位普通的中年大叔,并不是什么怪异的孕妇。
  
   空空的车厢,顾青仍然选择了上次梦中坐过的那张椅子坐下,随着公车的启动,她的心跳逐渐加速。
  
   顾青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什么,在这个诡异的梦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必然要发生。
  
   公车再次停靠在某一个陌生的站台,顾青死死地盯着车门的方向,上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来了!顾青一阵头皮发麻,上车的人,果然又是一个大肚孕妇!顾青没打算站起来,车上这么多空座位,用不着她让座吧。
  
   车厢内有些背光,顾青看不清那孕妇的脸,她心头害怕,便扭头望向窗外。
  
   可那孕妇竟颤巍巍地走到顾青的身边来了。
  
   顾青感觉到那孕妇就站在自己身边,她鼓起十二分勇气,慢慢回过头来,陡然间看见了那孕妇的脸!
  
   顾青尖叫着站起来!
  
   哦,不,顾青只是坐了起来,她还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噩梦在一瞬间被终止。
  
   她用双手掩着脸,轻声地哭泣着,嘴里慢慢吐出两个字。
  
   “妈妈!”
  
   那梦中孕妇,竟然是顾青的妈妈,而且那张脸,竟然异常的年轻!顾青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年轻的母亲,就是从自己幼年时候的家庭照片里,也从未见过!
  
   那应该还是妈妈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吧?
  
   顾青慢慢停止哭泣,把脸埋在被子里,让泪水一点点地被柔软的棉被吸干。然后,她起身走进卫生间,打开镜前灯,灯光下,白皙手臂上俨然留存着一个淡色淤青!
  
   再也睡不着了,顾青打开电视,只有一片不停跳动的雪花点,现在只是凌晨四点而已。
  
   她往DVD机里放上一片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看着星爷和达叔在屏幕上使劲搞笑,她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父母过世太早,也太突然,顾青已经忘记了十六岁那年,自己在刚听到车祸噩耗时的反应。面对温暖家庭的崩塌,她好像并没有哭得地动山摇,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象刚才那样,用棉被将泪水慢慢吸干。
  
   很久没有梦到母亲了……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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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青坐在床上看着星爷发呆的时候,躺在拘留室里的宇文也被冻醒了,衣衫单薄的他蜷缩在一地碎木头之间。他看看四周,有些惊讶自己的破坏力,竟而把一张木桌弄得这么破碎。宇文用手支撑自己靠在墙壁上,才发觉两只手掌被刺入好几根细小木刺,稍一用力活动,便钻心地疼痛。
  
   手铐还真他妈的重……宇文嘀咕着。
  
   “咣铛”一声,拘留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条人影如旋风般冲进屋内,宇文只觉眼前一花,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衣领提了起来。紧接着,一记重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下腭上,让他的整个身躯猛地向后一仰,若不是那只抓住他衣领的手没有放开,宇文一定会倒飞出去的。
  
   两眼金星的宇文被打得莫名其妙,想看动手的是谁,眼角上又挨了一下,他想用手去挡住来势汹汹的拳头,怎奈手铐拘束,实在无法跟上拳头的速度,只一会儿,他便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拳打脚踢!
  
   就这么受了十几拳,肚子上也被踢了好几脚,施暴之人才放慢了速度。宇文眯着肿胀的眼睛,忍住肚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终于看清动手的人是刘天明!
  
   刘天明双目血红,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将宇文树学拖到自己面前,大吼一声:“为什么?”随即一个重摔,将宇文扔了出去,宇文如同一个装满谷子的麻袋一般撞在墙角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和一截断牙。
  
   “小张死了……张建国死了!我他妈的为什么会让他去啊……”刘天明撕扯着自己的警服,仰天长号!然后跪倒在地上,抱头痛哭!
  
   宇文喘息着,用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悲凉。
  
   腾龙大厦再次被警察们包围起来,顾青和其余来上班的经理们都惊呆了,昨天才接到警方通知说今天腾龙大厦重新开放,可以恢复正常的工作,转眼间又被拒之门外。
  
   一个陌生的一级警司找到顾青和陈词,解释说这只是因为找到一些比较重要的涉案证据,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故而再封闭一日,随即就将腾龙公司的员工们全部疏散了。
  
   陈词点头哈腰地将那位警司送走后,又苦着脸回到顾青身边,“顾主管,今天不会又要在对面租酒店开会吧?”
  
   顾青凭直觉感到大楼里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简单,又想到昨夜宇文所说的那些话,早已无心理睬公司的那些破事。她僵硬地笑了笑,对陈词说道:“陈经理,警察老这么折腾,大家上班也不安心,你去发个通知,让手上有项目的同事们互相联系一下,就在家通过网络办公吧,其余的同事和经理们干脆放假一周,大家休息一下。”她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杜听涛在我来之前所经手的全部项目,是否都保留了相关资料?”
  
   陈词低头想了一下,说:“现在大楼进不去,纸介质的资料拿不到,我让我的秘书去整理一下电子文档,发到你的电子邮箱去,可以吗?”
  
   顾青点点头,就在陈词转身正欲离去时,她又叫住了陈词,“陈经理,还想麻烦你一个事情,公司现在有闲置的轿车吗?我最近可能会需要用车,你看是不是帮我安排一下。”
  
   “没问题,正好公司车班的一个驾驶员请年假回老家探亲去了,车钥匙就交在我这里,你先拿着吧,车就在地下停车场里,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
  
   “哦,那就多谢了!”顾青从陈词的手中接过车钥匙。
  
   目送陈词那胖胖的背影逐渐远去之后,顾青掏出手机,试着拨打了一个号码,这个手机号是昨夜送自己回家的刘天明留下的。
  
   手机响了好久才被接通,只听到那边人声嘈杂,混乱不堪,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陌生的男声问到:“你好?”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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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在想是不是电话号码拨错了,柔柔地问了一声:“请问这是刘天明的电话吗?”
  
   “哦,是的是的,但刘队现在不方便接听,你看是不是……”
  
   那陌生男声还没有说完,顾青就听到刘天明的声音横切了进来,“是不是顾青打的,别他妈乱接我的电话,老子还不至于接不了电话!”那声音极其粗暴,全无半点刘天明平日的冷静。
  
   又是一阵忙乱,顾青甚至能听到拿电话的人跑动时撞到桌子的声音。
  
   “喂……顾青?”刘天明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发出了声音。
  
   “刘队……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腾龙大厦为什么又不让人进去?”
  
   “顾青……对不起,能来市公安局一趟吗?”
  
   一个小时之后,在刘天明的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宇文树学,他面目青肿,浑身伤痕累累,加上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简直就象一个行窃失败后被痛打的小偷,不过手铐和脚镣倒是被取下了。另一个是刘天明,他的眼圈通红,神情悲痛,警服胸前的几粒纽扣也不知道飞那儿去了,露出贴身的白色汗衫。三人中看上去最正常的,就只有顾青了。
  
   “两位大概都已经知道,张建国和王飞两位同志,在昨晚的调查中……以身殉职了……”刘天明说完第一句话,声音就有些呜咽。
  
   顾青在刚到警局的时候,便从那些乱成一团的警察口中听到了这一噩耗。但现在再次从刘天明口中得以验证,还是感到非常的震惊。不仅震惊人生别离无常,昨夜才见到的生龙活虎的两个小伙子,今天却已阴阳相隔,更震惊宇文树学的未卜先知,他怎么会知道腾龙大厦中会出事?
  
   刘天明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道:“昨夜,在我送顾青回家之后,就给张建国打了一个电话,那时候他和小王刚到腾龙大厦的一楼,正准备坐电梯上二十五楼,也就是大厦机房所在的位置。我叮嘱了几个需要注意的细节,就挂了电话。二十分钟后,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接通后,那边并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人跑动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息声。我以为是小张的手机忘了锁键盘,又误拨过来了……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紧接着,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连续的两声枪响,之后便是小张凄厉无比的惨嚎,那声音……到此刻都仍在我耳边回响。当时我被吓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开车赶到腾龙大厦。”
  
   “在二十三楼,我找到了王飞……”刘天明的声音开始颤抖,“或者说……那应该是王飞……我只看到一团扭曲成螺旋锥状的肉体,那肉体的四周溅满鲜血和碎肉,若不是滚落在一旁的警帽和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间有一个二级警员的警衔标志,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就是王飞……惊恐万分的我大声呼喊着张建国,但周围只是死一般沉寂,我在王飞的遗体边看到一条粘黏的拖动痕迹,顺着这条痕迹的去向,我从消防通道下到二十二层。”
  
   “在二十二层楼道的尽头,我看见了小张……”说到这里,刘天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把顾青吓得一抖。
  
   “小张的整个身躯受到剧烈的撞击,胸部以下的骨头全碎了……人摊在墙角,胸腹被撕开一个大洞,内脏流了一地……他的脸上有很大一个撕裂伤,舌头也不见了……可怜他的手中还捏着警枪,最后一枪却是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开的……”刘天明又流下了热泪。
  
   顾青坚持着听完刘天明骇人听闻的经历,喉间一阵翻滚,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想呕吐的感觉。
  
   宇文树学在一旁慢慢开了腔:“从今天起,要对腾龙大厦实行宵禁,夜晚九点之后,绝不能再让人接近那里。不过白天的正常工作,可以照常进行。”
  
   刘天明恶狠狠地瞪着宇文,“你为什么会知道大厦晚上会出事?如果你肯早点说出来,小张也不会……”说着说着,他的拳头又捏紧了。顾青怕刘天明又冲上去动手,连忙站起来走到两人之间,安抚激动的刘天明:“刘队,现在大概已经能证明,宇文并不是凶手,至于他不能说出为什么,也许是有他自己的难处吧?”顾青说着,回头看了看宇文树学,宇文的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刘天明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宇文和黑狗玄罡都整夜被锁在警局里,确实不可能是凶手,自己动手打人,已经是违反了纪律,照常理,自己应该马上释放宇文,但宇文明显知道些什么,偏偏又死活不肯说,要放走这家伙,他实在接受不了。
  
   一个警员敲门进来,报告说:“刘队,局长来电话,在三线。”刘天明疑惑地走进里屋去接电话。不一会儿,顾青和宇文在外屋就听见刘天明情绪激动地对着电话大叫着什么,似乎发生了很激烈的争执。又过了一会,刘天明走出来,长叹了一声,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疲惫地对宇文说道:“去办个暂住证,你就可以走了。”
  
   顾青和宇文都是又惊又喜,没想到刘天明这么快就松口放了宇文。刘天明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宇文,说:“你什么时候可以说出事情真相了,就打这个电话。”宇文接过名片,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
  
  就在刘天明送顾青和宇文走到警局大厅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被两个女警搀扶着从门外走进来,那老太太一看见刘天明,便用力挣脱两个女警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到刘天明面前。
  
  顾青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已经重重地一个耳光打在刘天明的脸上!
  
   刘天明完全没有躲闪,趴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任由老太太一个接一个的耳光扇在脸上。老太太满面是泪,口中哭喊着:“刘天明,还我的建国来!我把他托付给你,你答应过要照看他的,你俩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把你当作哥哥的!”打着打着,老太太抱着刘天明的头,两人泣不成声……在场的警察们无不低头无言,擦拭眼角。
  
在一旁眼圈通红的顾青也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一向沉稳的刘天明,会如此冲动地打了宇文。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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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双现
  
   白色桑塔纳平稳地向顾青的单身宿舍驶去,开车的顾青和在副驾驶座上的宇文一路无话,趴在后座上的黑狗玄罡也老老实实地一声不吭。
  
   两人一犬回到顾青家中,顾青安排宇文去洗澡,又给他和玄罡各泡了一份方便面,家里也只有这个可以吃了。顾青又驾车去附近的超市给宇文买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处理伤口用的碘酒药棉与纱布,顾青还是第一次让一个男人走进她的家中,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对宇文这样,也许只是因为现在的宇文看上去十分需要她的帮助吧……
  
   顾青再次回到家时,宇文已经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他脸上和手臂上的青紫伤痕很是触目惊心,顾青轻叹一声,拿出碘酒药棉和纱布,简单地给他清理包扎了一下。由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折腾完宇文的伤口,顾青也累得够呛,她坐在沙发上休息着,很快就头一歪,进入梦乡。
  
   等墙上挂钟的报时惊醒顾青时,宇文和玄罡都已经消失了。顾青看看床上,宇文已把她买来的衣服穿走了。她有些怅然,坐在床边,不知该做些什么,却发现电视机上粘着一张便笈,撕下来一看,上面写着力透纸背的四个字,“顾青,谢谢!”顾青微微一笑,感觉自己这一天总算没有白忙活。
  
   “嘀嘀……”手机又响了,顾青最近已经开始有些害怕手机的铃声,因为每次接电话都不会得到什么好消息。她抗拒地装作没听见,无奈对方实在是执著,手机铃声一直未停,顾青无法,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又是刘天明!她只好接了。
  
   “顾青,在睡觉吗?打搅你了!”刘天明的声音似乎又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沉稳,“腾龙大厦的调查需要你的帮助,能来一下大厦这边吗?”
  
   顾青心里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脏话,想自己又不是警察,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找上她?但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
  
   大约七点左右,顾青站在了腾龙大厦的楼下,夜幕已缓缓垂下,大厦的二十二楼和二十三楼灯火通明,不时看见有警察的身影在窗前闪过。顾青想起宇文树学说过,晚上最好别接近这栋楼,她便不敢再上去,只把刘天明从楼上叫了下来。
  
   刘天明抱着一个大文件夹出现在顾青面前,脸上带着匪夷所思的神情。
  
   “顾青,我记得你问过我,是否相信这世间有鬼,我虽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我倒很愿意把这起案件栽在它们身上。因为确实有一些事情很难解释……”
  
   “刘队,我的遭遇应该和这起案件无关,你该不会认为我也与案件有牵连吧?”
  
   “不是不是,我哪会这么想,叫你来是另外有事需要你的帮助。你还大概记得我上午曾经给你描述过昨夜我所看到的血腥情景吧?”
  
   “我只希望能赶快忘掉你说的那些话。“顾青皱着眉头。
  
   “在我下午第二次回到现场的时候,张建国遗体旁的墙上,竟然有人用血写了大大的两个字--蓝月!而我清清楚楚记得,我第一次看到那里时,墙上是没有字的!”刘天明的脸色有些发白。
  
   顾青惊恐地望着刘天明,不敢细想这意味着什么。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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