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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力量

 口水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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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马豆子刚走进艺术馆馆长办公室,文化局电话就跟上来,说是让他马上到局里会议室,局领导要审查他在全省文化经验交流会上的介绍。马豆子拎着包,前脚迈出门,后脚电话又顶着叫唤。他举起话筒,是在部队文工团时的老战友崔宁从北京打来的,说明天别忘了让他带着艺术馆的舞蹈干部去北京,看北京现代舞蹈团的专场晚会,地点在王府井大街的中国儿童艺术剧院。马豆子高兴地问,托你这么多天了,总算有消息。说吧,多少钱一张票啊﹖崔宁不紧不慢地说,前排的一百八十块,后面的一百二十块。马豆子大声嚷着,太贵了,你干脆杀死我算了。崔宁在那头笑着,你是艺术馆的馆长,是你总吵着闹着要来北京看现代舞。没有金钢钻,你就甭揽着瓷器活儿。马豆子骂了一句街,你是歌舞团的团长,我开车去四个人,四张票你白送,晚上饭就别请了。明天晚上七点钟在剧场门口见面,刮风下雨不误。说完,马豆子就拽下话筒。
  走进局会议室,张局长和王副书记以及组织部的董部长都坐在那,其他单位的人围在旁边,浩浩荡荡的,就像京剧戏台皇帝摆位的那样儿。马豆子进去,看着实在有点儿可笑,他发现自己心里又有些紧张,便不住地点着头,顺势就坐在董部长身边,董部长瞥一眼没答理他。在部队,马豆子是政治部创作组组长,而董部长是政治部的副主任,正管着他。两人既是上下级又是战友,平常见面总是打哈哈,说话还是部队的那套,没事说说战友谁和谁结婚了,谁和谁又闹起来了。马豆子口渴,就端起董部长前面的茶杯,满满呷了一嘴。这时,曲艺团的张团长正读材料,读得结结巴巴,听不出个子丑寅卯。马豆子凑在董部长耳边小声说,就这么一个废物,一脚踹不出仨屁来,还是正团长。我忠心耿耿给你们干,显尽了才华,倒弄个副馆长,还美名其曰主持工作。要用你们就用,要不用,我还当个副的,你再调个正的来。董部长用鼻子哼了一声,给你调来一个不得气疯喽。马豆子笑着,小看我了,穿衣要穿布的,吃菜要吃素的,当官要当副的,这个在辙呢。董部长突然扫视一下会场,对马豆子说,这是你小子坐的地方吗,怎么没长眼眉啊。马豆子四下瞅瞅。自己和张局长和董部长还有什么王副书记的坐在一排,俨然成了局领导,慌忙站起来躲到一边。王副书记扭头问,马馆长你走干什么﹖马豆子说,我屁股没到那个级别。大伙儿都笑了。
  张团长读完材料,张局长问,大家听了有什么意见﹖没人吭声,董部长说,材料写得还可以,长了些。王副书记说,还不显得生动,再找个高手润润色。张局长绷着个脸,再问,还有什么﹖大家都说不错,也都说再短些就更好了。马豆子说,不是短的问题,这材料听了半天,说你们为工厂农村部队义务演出多少场,那我问你,你一年卖票演出有多少场,要不你怎么活呀﹖马豆子一句话捅到伤口上,张团长每年都张嘴往局里要钱,团里是年年亏本。会议室沉默,张局长还是那张泥塑般的表情,董部长那笔放在嘴里不住地咬着,王副书记闭着眼睛,张团长泰然自若无所谓的样子。张局长戳戳马豆子,说,马馆长,你不是总觉得自己屈才吗,露露你的本事,该你读了。
  走出会议室,董部长跟过来,说,马豆子,随我上厕所。马豆子笑着,你上厕所也让我陪着。两人来到厕所,解开裤子,董部长说,操你妈,轮着你对张团长的材料说三道四,那是王副书记树的点儿,连张局长都不去碰。告诉你,在局里头,有的人不能碰,有的人碰不得,包括打字员司机什么的鸟人。马豆子一惊,忙扇自己个嘴巴子,我真不知道。董部长说,你小子为什么代馆长四年转不了正,就是总显自己能耐。董部长提上裤子,马豆子还在尿,董部长说,你小子怎么尿那么长时间﹖马豆子说,我尿长了也是错。
  两人走出厕所,楼前的拐弯处是个车棚,马豆子说,我中午请你吃火锅。董部长摇摇脑袋,你的饭都是鸿门宴,一准没好事。马豆子火了,敢情我是妓女,不敢粘了。董部长狠劲儿戳着马豆子,就你这臭嘴也扶不了正。马豆子不依不饶,说,你刚才还骂操你妈的呢。董部长无可奈何地笑笑,说告诉你,艺术馆有人写匿名信,说你生活糜烂,跟舞蹈干部孟丽君勾搭一起,一天用bp机呼人家十次,呼得小孟更年期都提前了。还说你跟打字员小洁暧昧,有事没事朝打字室里奔。我他娘的要是劁猪的,一定把你那玩意劁喽,省得惹是生非。马豆子火冒三丈,说,怎么这么多的屎盆子都照我一个脑袋瓜子上倒啊,你们也调查调查。董部长不动声色地继续说,说你小子飞扬跋扈,听不进反面意见,要让你扶正,局组织部就瞎眼。马豆子涨红着脸,说,这是诬陷,你告诉我是谁害我﹖董部长捂住他的嘴,你嚷什么,当领导的就得经得住别人折腾,官越大,经事的本事就越大,懂吗?你是写诗的,可这诗人和当官两股劲,懂吗?没有浪漫,只有残酷。马豆子从车棚子里推出自行车,我没这么大的心理承受力,把我挤兑疯了,对你们没什么好处。董部长依旧沉着脸,你以为没人疯呀,博物馆的老刘不就焦虑症了吗,天天吞一大把子药片。
  马豆子说,你别这么多废话,去不去吃饭吧﹖董部长说,随便吃点吧,别火锅,我一礼拜吃了四回了,吃得我牙床子都肿了。马豆子说,呵,我以为没人敢请组织部长吃饭,真有胆子大的。两个人在马路上随便找个狗食饭馆,马豆子要了两碗上海阳春面,一碟炒花生,一碟松花蛋,戳了半斤一瓶的高粱酒。他往面碗里倒着辣子,心里窝着火。在艺术馆代馆长四年了,辛辛苦苦,馆里有了起色,活动有了影响,大家也能分到奖金了,可总是有人暗地里作对,打得自己鼻青脸肿,可又不知道对手是谁。写匿名信的事好多件了,马上要提拔他了,就有人写一次,局里就一准延误一次扶正。写信的主儿每次都能恰当准确地投递到局里,不早不晚,正是扶正的关口。他怀疑这个写匿名信的主别不是董部长的什么亲戚或者张局长的外甥。他懊悔刚才多嘴,王副书记不定怎么嫉恨自己呢,真是哪壶水不开自己非提哪壶。马豆子想着就又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把对面的董部长吓一跳。马豆子说,我真窝囊,怎么就猜不透是谁写的匿名信呢。董部长笑了,说你笨,你笨得出奇。谁恨你都不知道,你还当哪家子官呀。马豆子捶着脑袋,去他妈的不想了,爱谁谁吧。董部长吃着面,喝着高粱酒,你往距离你最近的人想,谁总奉承你巴结你,谁就是那写匿名信的。马豆子纳闷地看着董部长,你怎么不吃松花蛋和炒花生呢﹖董部长用筷子点着两碟菜,这都是绝对禁吃的,血黏度高,胆固醇高。马豆子摇着脑袋,当官当久了,都懂得养生之道了。
  两人走出狗食饭馆,董部长的脸红扑扑的,喷着酒气呵斥着,我问你,你为什么和你第一个老婆离婚﹖为什么偏偏找了市委组织部长的外甥女结婚,你无耻不无耻?马豆子委屈地辩解,眼眶子都潮湿了,是她主动跟我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她非瞧上那个白脸小老板,我还能跪地下求饶不可。再说了,我现在的老婆也不是我主动找的,这你应该清楚。她先前的丈夫出国甩了她,弄得她要死要活的。再有,我和她结婚的时候,他舅舅可不是组织部长,不就是一个区的区委书记吗。我无耻什么,我当了几年的代馆长,她舅舅为我说过一句话吗,你们看她舅舅的面子上给我解决什么问题了。都躲着我,都怕自己有拉帮结派嫌疑,受苦的是我。董部长不耐烦地说,你第一个老婆多好啊,在部队时,我们所有的男人都羡慕你有福气,杀你的心都有。怎么说离就离了呢,现在的事情都乱套了。马豆子说,你别烦我好不好,我前妻跟那个老板回北京,结婚都三四年了,我估计弄不好再给那老板生一个。
  马豆子打了一个饱嗝,泛上来的辣椒味道很难闻。
  下午,马豆子回到艺术馆,告诉司机小韩,备好车,明天上午去北京。然后又把文艺部的孙主任和孟丽君喊来,说,你们不是嚷着要看北京现代舞蹈团的节目吗,说那个叫金星的表演怎么邪火。明天动身咱们去北京,只有你们俩,再加我和小韩。孟丽君激动地欲拥抱马豆子,说,马馆长可算办了件人事。孙主任为难地说,还有两个舞蹈干部呢﹖马豆子不满地说,你要谦让你就别去,我那小车里只能坐四个。孙主任忙说别别别,我去,好久没上北京了。马豆子摆摆手说,我和孟丽君有话说。孙主任屁颠颠地走了,临走还神秘地把门悄悄关上。
  我什么时候一天呼过你十次﹖
  上个礼拜三,你不是呼了我三次。
  我不是让你去税务局,求他们给咱们馆免交税吗。
  对呀,这怎么了﹖
  你旁边还有谁﹖
  我神经病,不记这个。
  你听谁对你说过我勾搭你﹖
  有人瞎嚷嚷,你认什么真。
  都告到局里了,我能不认真吗。
  你就把扶正看得那么重要﹖
  这是亵渎我人格。
  喜欢我就是你人格不好了。
  要不说,跳舞蹈的人都是猪脑子,你叫人家当枪了。
  我讨厌你们官场。
  马豆子独自愣在那里,他觉得今天自己很晦气,总是挨别人的数叨,而且都是往他骨子里深扎。他下班没有兴趣早回家,又在道边蹲着看下围棋。他发现围棋这东西挺精道,赢一个子就能占到更大的地盘。回到家,见妻子没什么异样的表情,便走到自己卧室。妻子是图书馆的计算机室主任,因为她舅舅是组织部长的缘故,脾气总是不由自主地大起来,急了抄什么就摔什么。马豆子和她再婚以后,总是小心翼翼的,现代人与人的关系就像玻璃杯子,薄得很,一磕就碎。他有两个禁区不去触动,一个是她的前夫,一个是自己的前妻。妻子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屏幕,是台湾的一部什么电视连续剧。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有关系,三个女人都还和他不肯分手。马豆子想,还是这个男的有钱,没钱你试试,一个女人也不会跟他。马豆子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随手拿起报纸,看到一篇文章,说为什么我们快乐不起来。文章说,有人做过统计,说人欢乐的时候少,愁闷的时候多。我不知道这个统计是否准确,或是夸大了生活的另一面。但我们常常在愁闷的时候默默承受,而在欢乐的时候不能尽情享受,让欢乐白白地流逝。马豆子觉得文章不错,想想当了四年的代馆长,真没什么快乐所享受,总是默默地承受着内心的愁闷。妻子没注意他的神态,反倒有兴致地问马豆子,你听人家电视上这对恋人是怎么说的,那个男人对女人说:亲爱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一部分。喂﹖你呢﹖你什么时候把我视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呢﹖
  马豆子心不在焉,还想着白天的事情,没答理妻子。
  妻子饶有兴致地追问,喂,我在问你呢,到底我是你身体的哪一部分呀﹖
  马豆子不耐烦地,盲肠?
  妻子突然把电视机关上,又把床头灯关上,屋里一片昏暗。马豆子紧张地问,你怎么全关上了﹖妻子怨恨地说,我给你点儿黑暗。我原本认为你有文化,是个有名气的诗人。平常斯斯文文的,这样的男人最有感情,最体贴女人,没想到我错了。有文化的人最小心眼儿,你是不是对你前妻不这样啊,怎么一和我结婚你就有气了呢,对我爱搭不理的。
  马豆子开开床头灯,什么爱搭不理的,我是有心思。
  妻子直愣愣地注视着他,你说实话,有谁看上你了﹖
  屁话?有心思就是看上谁了。
  你是不是想着北京的前妻了?
  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多没劲。
  妻子恼了,还是看上谁了吧,我可听说你在馆里利用职权勾搭不少漂亮女人。我咨询一个律师,他说,如果我和你离婚,他有办法能使你把房子分给我一间。另外,我个人挣得钱,也能不给你。
  马豆子悻悻地说,你那律师纯粹是太监?
  妻子扑哧笑了,你怎么找出这个词儿﹖
  马豆子从床上跳到地上,这是侮辱我,懂吗﹖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人都看重金钱和地位,也有不信这个邪的。这人与人之间,更重要的是情感,懂吗﹖这结婚就像穿新鞋,你要是哪不合适,就换一双。你听那些人胡说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不相信我?
  妻子理直气壮地说,我相信你什么,这是我舅舅说的?
  马豆子傻了,顺口说道,我操?

  黄昏,小轿车沿着高速公路开进北京。
  夕阳圆圆的,如一粒刚腌好的鸡蛋黄,余辉染得周围都是桔红色,像是国画大师泼墨在宣纸上,湮出一片片的。马豆子隔窗望着如山峦似的一幢幢高楼,觉得北京变得太快,瞬间就雄伟起来。在这里,有他的八年的部队生涯,也有他的爱情。他的前妻就是部队医院的护士,他得阑尾炎时,两人结识。马豆子手术后小便,就是前妻为他接的。马豆子让前妻扭过头,前妻说,谁愿意看你那倒霉的东西。后来,两人结婚,在床上亲热时,马豆子重提这句话,前妻羞涩地用被子盖住眼睛好久,她说,我们以后什么玩笑都可以开,唯独不要再提这个。她还说,那年春节,马豆子在部队联欢会上朗诵一首新创作的有关春天的长诗时,她就迷恋上了,说天下竟有这么才华的男人,跟个诗人结婚终身会浪漫。为马豆子,前妻毅然转业,离开家乡北京,十年后前妻又毅然放弃马豆子,和北京一位公司的小老板结婚,重新回到家乡北京。走时前妻说,离开北京就如同断线的风筝,没有了生命的感觉。
  马豆子觉得有人在偷偷攥他的手,回头是孟丽君。马豆子又把视线转到车窗外,车在长安街上行驶。夕阳把一切都渲染的壮丽辉煌,让人感到自己十分的渺小。马豆子曾经在飞机上航拍过他生活的那座城市,有专家告诉他,那绿颜色的是绿地,蓝色的是水域,灰黄色的是建筑物。马豆子问专家,说这里什么都能看见,惟独看不见人。专家回答,人在空中看是没有颜色。马豆子依然执着地问,你在空中那么看人就没有一点颜色代表出来﹖专家犯难了,人太小了,根本没有颜色。因为人和大自然比较,是没有那么大的面积的。马豆子被专家这句话怔住了,平常都觉得自己是那么宏大,宏大得都用高山和大海比喻。平常又把自己行为看得那么重要,重要得都觉得离开自己地球就不转了。可在天空看人竟然都没有颜色,是那么渺小,只是自然的最小部分,是历史长河的一个浪花,是瞬间过去的生活片段。结果,马豆子创作了一首诗歌;如果说,在空中看人应该有个颜色,我想应该是绿是大自然的本色,因为绿是有生命力。诗歌发表后的晚上,马豆子梦里在城市的上空飞翔,云彩在周围漂浮着,身后有很多的人也在飞,其中就有孟丽君。他朝下面看去,一群群的人向我们招手。他看到人的颜色确实是绿的,和树木一个颜色,碧绿碧绿的,十分茂盛。
  马豆子觉得北京就是显得大气,怪不得前妻那么眷恋这里。孙主任问马豆子,馆长,在哪吃饭﹖马豆子说,把车停到王府井,就在那里吃饭。孙主任一上车就坐在前排,好像故意把后面的位置留给马豆子和孟丽君。他扭过头殷勤地说,今晚我请客。马馆长对我一直不错,我始终没找到机会表示。去年我的副高职称要不是马馆长努力,一准又没戏了,真的,报两次,驳回两次,我都没信心了。孟丽君高兴地说,太好了,那咱们就吃烤鸭,狠狠地宰你一顿,你这人太扣门。孙主任连忙说,没问题。车停到东华门,四个人漫步在拥挤的大街上,王府井斑斓的灯火已经罩在各自的脸上,映得像个唱戏的角色。小韩悄声对身边的马豆子说,孙主任那回喝酒喝醉了,说有次他在宿舍里堵到你和孟丽君了,你亲人家,把人家的裙子给褪下来。马豆子一瞪眼,胡闹,我什么时候动过孟丽君?孙主任这时扭过脸,热情地说,马馆长,就听小孟的,到前面的烤鸭店吃烤鸭。马豆子没再吭声,他猛然觉得孙主任不太可能说这些捕风捉影的绯闻。
  在王府井烤鸭店,马豆子欣赏着落地窗外流星雨般的夜景,心情顿时好了些。两口酒下肚,身子就发热。代馆长整整四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让人骂过,被退休干部的家属因为报住院费打过,耳朵好几天听不到正常的声音,总是嗡嗡的,像是一群苍蝇在飞。和前妻离婚后,跟儿子在一起,家简直是个猪圈,乱糟糟臭烘烘的。关键是感情饥饿的总想犯错误。他有时问自己,为什么甘心情愿受这份罪,但也没个答案,他觉得自己天性就是干事的人,不会虚伪。后来又重新结婚,婚后,本想过舒心日子,可妻子和儿子合不来。儿子没事就找茬跟妻子打架,无奈,从来都十分矜持的妻子放出话,你是要你的儿子,还是要你现在的妻子。马豆子左右为难,儿子拍了拍马豆子的肩膀,说,三十六计,我走为上策,省得碍你们的眼。马豆子心疼地说,你去哪﹖儿子爽快地说,我考外地大学走人,浪迹天涯。马豆子哭了,说你千万别去北京找你妈妈,不是我心狠,你妈妈找的这个老板也带着一个女儿,你们混在一起,谁重谁轻的也让你妈妈难过。儿子说,放心,我谁也不找,我去广州,离你们远远的。儿子说到做到,大学考到中山大学,一走就没再回来。
  孟丽君有些醉意,一瓶白酒她喝了一多半,论喝酒她真算是女中豪杰。孟丽君红着眼睛说,那年送丈夫去美国,就在这吃的烤鸭,这王八蛋说谁要背叛感情,谁就会受到苍天的惩罚。没一年,他就背叛了我,苍天也没惩罚到他,反而在赌城拉斯维加斯,他赢得好大一笔钱,于是买了一幢房子,开个公司也赚钱,娶个漂亮的美国女人。说着,孟丽君哭出声,现在这世道是折磨好人,弄得好人死去活来,坏人却活得有滋有味。小韩极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给孟丽君夹着鸭肉。孙主任用薄薄的春饼细心裹着鸭肉,然后蘸上酱,再放进白白绿绿的葱,享受着其中的韵香。
  走出王府井烤鸭店,天完全黑了,霓虹灯把世界都伪装了,让你感到一种迷幻。四个人沉浸在夜色里,走着走着,马豆子感觉只剩下孟丽君,因为她的胳膊已经套在他的身上。马豆子下意识回头,见不远处小韩和孙主任都在用眼神关照着他们。不知道哪是陷阱,马豆子想。他也悲哀,上百人的艺术馆竟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有时半夜醒来,觉得自己很孤独,房间里空荡荡的。想跟朋友们聊天,找出电话本,从头翻到尾,可没有一个能倾吐心里话。他偶尔在小范围的嫡系圈里说,我就腻歪这个代字,局领导应该懂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简单道理。转天,董部长来个电话,说,一早,五个局长至少有四个知道你小子说的这句屁话,越烦代,就越让你代。马豆子琢磨不出来嫡系圈里究竟谁是犹大。
  孟丽君柔声细气地说,听说你再婚后还是不幸福,真想不开,好不容易跑出婚姻这个怪圈,为什么又再跳进去。你看我自己过不是挺好的吗。
  你晚上孤零零躺在床铺上,有忧郁的感觉吗﹖孟丽君瞥了瞥马豆子。
  马豆子说,我旁边躺一个人,我都有忧郁的感觉,觉得就像是躺在荒草上,眼前是漫天的大雾。
  你神经,该看看心理医生了。
  马豆子扭过脸,他觉得这女人太简单了不可爱。
  在剧场门口,马豆子感觉北京所有漂亮女人都来了。崔宁站在台阶上,握着他的手,说,白给你四张票,前排两张,后头两张,谁让咱们是战友呢。马豆子环顾四周,说,北京的文化气氛是浓,这些人都看得懂现代舞吗,充大款容易,充高雅可难。崔宁说,我要带现代舞团去你们那演出,一场给我三万,演两场行吗﹖马豆子说,我们那没多少人看现代舞,除非跳裸体的可能行。崔宁笑了,你小子还是诗人呢,告诉你,全国可就两家现代舞团,一家是广州,一家就是我们。主演金星的表演可相当够水准,她先前是男的,变性后,表演既有男人的力量,也有女人的妩媚。马豆子说,给我票吧,我那几个人还晾着呢。
  走进剧场,舞台上演员们在练功,台上灯光昏暗。马豆子看出是导演特意安排这样,好区别正式的演出,让人先感受到现代的随意性。剧场上空漂浮着一种外国香水气,有女的也有男的,马豆子觉得不舒服。孟丽君凑过来,说,进到剧场,我感觉自己怎么粗俗了,周围人都好像是贵族。唉﹖你那战友崔宁长得挺潇洒。孙主任献个笑,馆长,您和孟丽君坐前排吧。小韩也点头,说,我不懂,看也白瞎。马豆子和孟丽君往前走,崔宁跑来,说,今晚你住哪﹖马豆子说,还是老地方,你们团那破招待所呗。崔宁低声说,喂,你前妻来了,刚才一直用眼光铆着你呢。马豆子四周望着,果然看见前妻在台前戳着,笑眯眯地盯着他,依然漂亮,直挺挺的,散发着魅力。她怎么来了﹖马豆子愕然。崔宁说,她磨我的票,北京这种文化人聚众的场合,一般都落不了她。另外,我告诉你,她丈夫裹走了总公司的一千九百万,潜逃国外了,临走连你前妻都没告诉,至今没有下落,有人说在澳大利亚,后来又在加拿大、塞浦路斯什么地方。
  马豆子和前妻打个招呼,前妻说,我看见你时,心里猛地忽悠一下,热了半天。崔宁给你说我的情况了﹖马豆子点点头。那年前妻离开他时,马豆子一点准备也没有,两人在床上一番云卷雨舒以后,前妻喘着气抚摸着马豆子闲散的头发说,对不起你,我要离开你,回北京。我想好了,儿子留给你吧,省得你寂寞。马豆子惊诧地问,跟谁啊﹖我的中学同学,他比我高三届,单相思了好多年。他比你有钱但未必比上你待我好。前妻说完,盯着马豆子,马豆子没说话,因为崔宁曾经打来电话提示过他,有次在北京的王府饭店,见过前妻和一个男人在酒吧说话,明白人一看就知晓其中的关系。他过去时,前妻解释说是中学的同学。马豆子犹豫了几次,没好意思和前妻摊牌。剧场的铃声响了,马豆子见孟丽君在远处招手。前妻说,听说你跟孟丽君好了﹖马豆子皱着眉,谁瞎说的。前妻说,又听说你跟打字员叫什么小洁的嗳昧﹖行啊,我离开你以后,你的本事见长呀。马豆子憋囚得喘不匀气,就这点儿绯闻传染得北京都知道了。前妻说,晚上去崇文门花市大街下堂子胡同我妈妈家住吧,那地方应该你还记得。我有话对你说。马豆子一想到下堂子胡同就产生一种温馨感,那年的四月,他和前妻头一次上床,他吮着前妻的秀发,窗外的月亮正圆,院子里的丁香树释放着清香。他陶醉了,揉搓着前妻的坚挺的乳房,对她喃喃着诗一般的语言,这就是我的伊甸园,生命中可能只要这一次。送你一季的缤纷,愿你享有早春的新绿。前妻磨着他再来一次,说,做着诗,再做着爱,可能是天底下女人最美的差事。
  有些人过来和前妻打着招呼,大都是骂她的丈夫,说,现在人为钱都疯了。这小子走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听说在机场碰见他的哥哥,都没吐一句真言。眼下这一个钱字弄得谁也看不清谁了,或者说谁还敢相信谁了,哪怕亲爹亲娘。说着过来一个大高个,对前妻说,我要做了你丈夫,到时候你可别怨我手毒。马豆子在旁边听着心惊肉跳的,可前妻对谁都表情麻木地点着头,马豆子抽空问前妻,你在亚运村那单元呢﹖前妻苦笑着,让检察院抵押了,包括里面所有的财产,我是拎着一个衣服箱子走出来的。马豆子说,不对呀,你离开我的时候不也带走了好几万呢。前妻说,在北京好几万就跟你们那好几百一样,还经花呀。马豆子让前妻说得低头看地,前妻说,今晚你别拒绝。说完,像云一样飘走了。马豆子抬头看时没有了前妻的身影,他产生幻觉,刚才是不是真的和前妻在说话。
  舞台上的一束灯光在游动,一群人在奔跑。其中只有一个女人在静静地矗立着,然后大家停止,她却在乱走着,脚步匆匆,像是赶火车,又像是有人拼命追逐她,更像是在寻找她向往的归宿。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焦灼地接触,谁都想离开,可谁的臂膀都挽住对方不放,两人撕扯着。马豆子听到后面说,那女人就是金星。马豆子想起她曾经是个男人,心里有了隔绝感。他问孟丽君,我是写诗歌的,说实话我看了半天,不懂,就觉得台上的人总是痛苦和忧郁。孟丽君说,就跟你现在一样,心总是不塌实,总是在想着自己那点麻烦事情,总是在羡慕别人的幸福生活。你喜欢一个女人,但你喜欢她的同时又在寻找着别的女人。因为你发现你的女人在束缚你,而你不甘心束缚。马豆子瞅了孟丽君一眼,说,没想到你还挺有思想。孟丽君把头靠在马豆子肩膀上,说,你总是把别人看得不如你,这是现代人的通病。马豆子觉得老远有束目光在盯着他,回过身,碰撞到后排前妻那凌厉的视线,还有孙主任看马戏般的眼神以及小韩若有所思的样子。
  
但愿我的希望不会有阴天,每天都会阳光充足,再次看到晶莹的露珠,感觉仍是那么真切,那样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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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长,你要死啊!害的俺看的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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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看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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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我认为 看完的没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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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便拉!
只要别人能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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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应该放在  文苑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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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要得这个效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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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那么长,别人的口水都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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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他说名字了吗﹖
  说这事的哪有报名的。
  那他说的是谎话,当官的匿名电话多的很。
  你这人色大胆小,但真让我捉住,我就臭你一辈子。妻子突然很轻松地说。
  马豆子沉不住气,有些吃惊,他料想不到,对方会这么卑鄙下作。说来,自己跟这个人有多大的仇啊,毕竟自己和小洁什么都没做。马豆子累了,他想不透眼下的人为什么动不动就朝致命处下一刀。
  突然没电了,屋里一团漆黑。妻子不断地骂着,奶奶的,偏这时候没电,准又是谁家使电炉子。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窗户前,又说,不对啊,外面的楼也黑了,是停电了。
  两人在黑暗里呆着,好像都在等着来电。可是许久电也没来。妻子无奈地说,咱们睡吧,城市没电,就没魂儿了。一切都是摸黑做着,马豆子洗完脚,铺好被子。妻子脱的利落,有些撒娇地扑在他怀里,胳膊无意中触到他的头部,马豆子哎呀一声,妻子说你咋呼什么。妻子摸到他的缠满纱布的脑袋,怎么搞的﹖马豆子故做平静地说,撞的,骑自行车的,撞完就跑了。
  妻子丧气地说,我原先要预备和你做爱呢,瞧你这样儿,够晦气的,以后在路上注意点儿。说完,转身呼呼大睡了。
  马豆子突然觉得,妻子实在太过分,对什么都不在乎。见到自己这副惨样,不去安慰,敷衍一句,反而这么漠然。再婚几年了,自己怎么会心安理得和她生活。他感到眼角有些凉,一摸,才发现是泪珠凝固在此处。
  妻子在睡梦中想起什么,醒来问马豆子,今天是星期几啊﹖
  马豆子睡眼惺忪地说,星期五。
  妻子惬意地说,太好了,明天可以睡个懒觉,喂,明天早晨的牛奶你拿。
  马豆子想,明天买个皇历,再干什么大事一定得翻翻……
  后半夜,有人打来电话,马豆子迷迷糊糊抄起话筒,喂﹖你找谁呀﹖
  对方竟然是前妻,口气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我在新西兰呢,和我的丈夫在一起。我现在有钱了,以后我可以直接给儿子寄钱,你快告诉我他的地址。
  马豆子险些儿没背过气去。
  他闹不清楚是在噩梦里,还是前妻真的有电话打来。

(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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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还不回家﹖
  小洁见马豆子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忙搬个凳子,看着他缠着绷带的脑袋,心痛地让他坐下。你怎么啦﹖是不是那个瘦男人打得你﹖
  马豆子愕然地问,你怎么知道有个瘦男人﹖
  小洁低着头,喃喃地,他说到真的做到了。
  马豆子瞪着眼珠问,你们认识﹖
  你怎么会忘了呢,他是我丈夫。
  马豆子噌地戳起来,喊着,我没得罪他,干什么这样对待我?
  小洁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了,很简单,人家给了他钱。
  马豆子火了,他知道不知道,他的爱人在艺术馆?
  小洁说,他是个很实际的男人,谁给他钱就为谁办事。我曾经提醒过你,可你不在意。另外,还有个重要原因,他可能听馆里人跟他说了什么。
  说什么也不能朝我下黑手啊﹖?
  说你和我感情暧昧。
  马豆子不再说话,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黑的白的总是交融在一起。他不想为难小洁,觉得必须换一个话题,就问小洁,你别问我,你冲着电脑发什么傻﹖
  小洁难受地说,可能是遇到病毒了,所有的文件全没了,显示的都是鬼码。说着,她给马豆子演示着,显示器上出现的都是甲骨文一样的文字。我打得三十多万的字,所有的合同、总结、职称报告什么的,还有全馆的工资表。我的心都掏空了,说来,现代化也有好处,也没好处。是谁琢磨这倒霉的病毒,坑害我们。我想不通,命运为什么偏偏捉弄我呢。小洁边说边掉泪。
  马豆子从后面把小洁揽到怀里,觉得周身都暖洋洋的,他抚摸着小洁的秀发,慢慢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比较轻松,一般烦恼的事情过去个把小时就会化解开来,不会因此憋囚半天。若事情再大些,也就是当晚睡不好,转天醒来,听听音乐也就被冲淡了。我一向认为不树敌,就会少烦恼:不占别人的便宜,就会少一分内疚;不整治别人,就会多一些清静。当双方都处于僵持时,谁也下不来台时,我也宁使自己尴尬,也不让别人难受。但想起来,这些都是缺心眼的人才干出的事情,社会的关系就像玻璃杯子,薄得很,一磕就碎。
  今天是星期五吗﹖小洁激灵灵地问。
  马豆子点点头,
  小洁懊丧地说,人家告诉过我,这个星期五最好别开电脑,说是黑色星期五,能传染上病毒……
  马豆子回到家,他妻子正在看电视,是香港的一部言情电视连续剧,她连看也没看马豆子,只是说,自己做饭吧,今天我们图书下乡,在乡里吃完饭了。人家送的一箱子蓝带啤酒一箱子可乐,我搁阳台上了,你要喝就喝。马豆子没说话,自己做鸡蛋挂面汤,煤气不足,马豆子想,倒霉的事可能全堆今天了,煮了半天,挂面才见熟。他边吃边陪着妻子看。
  上任第一天怎么样啊﹖妻子终于利用插播广告的间隙,漫不经心地问他。
  挺好的,张局长给我撑腰,大家气氛也热烈。当一把手的感觉就是跟当助手不一样。
  男主角和女主角在接吻,吻得天昏地暗。妻子激动地啧啧的,羡慕不已地说,看人家,跟你就和木头一样。我怕你当官,陪我的时间更少了。喂,刚才有人打电话,说你跟一个叫小洁的女孩子粘粘糊糊的﹖说只要你再找她,他还会给你点儿颜色看看。
  (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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