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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从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说好不为你忧伤,但心情怎会无恙……”
  
  好清柔的女声……是谁在轻声哼唱刘若英的《为爱痴狂》?宇文睁开眼睛,缓缓地转头,四周一片雪白,这是在哪里?
  
  “啊,你醒了?太好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宇文耳边响起。
  
  “嗯?”沁人心肺的悦耳歌声突然中断了,宇文心中一下有些惋惜,“我这是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你受这么重的伤不躺医院还想在街上逛啊?”
  
  受伤了?黑色……利爪……血盆大口……虚灵金枪……宇文的脑海中一下浮现出大量的零星记忆碎片,他的眉头紧锁,口中似乎也微微溢出一股血腥味。
  
  “算你命大!医生说你断了两根肋骨,另外有两根只是骨裂,还好没刺穿肺叶!左小腿肌肉严重拉伤,不过没伤到筋,右小腿是钝器伤,骨头没事,其余的就只是相对比较轻微的皮外伤了……”一张清丽的脸探到宇文的面前,嘴里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缕秀发垂到宇文的脸上,使他的鼻子一阵阵发痒。
  
  “顾青,我好累……可不可以安静一点,像刚才那样唱歌就挺好……”宇文想试着侧身,两条腿却动弹不得。
  
  “噢……”顾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坐了回去,也没再轻声哼唱了。
  
  病房里静静的,弥漫着一股干草的气息,阳光从窗外漫入,在雪白的墙上投出一个女孩的侧影。
  
  “顾青?”
  
  “嗯?”
  
  “那个……浑沌怎么样了?”
  
  “不知道……”
  
  “不知道?我们最后投出的一枪射中那魔兽了吗?”
  
  “应该是中了吧,你投出长枪后,我听见浑沌惨嚎了一声,那声音震得我的耳朵嗡嗡响了小半天。你那时几近脱力,就撑着说了一句带我下去。刘天明背着你从消防通道绕着一层层往下跑,等看见那东西的时候,才发觉你已经晕过去了。”
  
  “那……你们看见了什么?”宇文的口气有几分紧张。
  
  “我们看见一截一米多长的断尾落在十八楼会议室的门前,尚在不时抽搐摆动,刘天明瞠目结舌地看呆了,不过只有我看见断尾上还插着你的虚灵金枪,大概是你的金枪把浑沌的尾巴硬钉在地上,那怪物挣脱不开,自己咬断尾巴才逃掉的。”
  
  宇文长吁了一口气,一场险些赔上性命的大战,没想到还是让浑沌逃了……自己的虚灵枪在刺中灵物后,会自行实体化,浑沌如果被钉在地上,若不自伤躯体,还真是跑不掉的。
  
  “后来,你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虚灵金枪也就像一缕烟尘般散了,浑沌的断尾突然弹跳起来,还把我和刘天明吓了一跳!”顾青轻叹一口气,又接着说起来。
  
  “那截断尾现在在哪儿?”宇文急切地问道。
  
  顾青眼神一下变得有些迷茫:“我是不敢碰那东西的,刘天明胆大,想把断尾带走,但那偌大一截断尾,他抱在手中竟然是轻飘飘的,而且渐渐地由黑变灰,又由灰变白,最后像一大卷被烧成灰烬的纸,一阵风吹过,就如飘散的雪花落在了火炉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宇文沉吟良久,说道:“那莫名失踪的猰狳尸体,大概也是这样消失的吧……关于上古魔兽的出现在古书中有所记载,却从没有说过它们的尸体会这样分解,真是令人费解……啊!对了!玄罡怎么样了?”
  
  顾青轻声说道:“玄罡没事,我们推你上救护车的时候,它就出现了,还一直跟着我们来了医院,刚才刘天明带着它出去买吃的,估计一会儿就会回来。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你最危险的时候也不知道它躲哪去了。”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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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明望着顾青那泪流满面的俏脸,心头不禁一软。
  
  “你想跳多高?”终于,刘天明的目光和宇文对在了一起。
  
  “只要能跳到我刚才所站的位置上空能摸到天顶的高度就可以了,快!”宇文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浑沌虽然没能向下挣脱,却开始向上缩回去了。
  
  刘天明咬了咬牙,对着几个手下大吼了一声:“小李!老夏!杨副队!跟我来!”
  
  四条汉子一下冲到了距离宇文与浑沌搏斗时所站位置不远的长餐桌旁。宇文愣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
  
  刘天明翻身站上餐桌,又一把将老夏拉到身边。“叠罗汉!送这小子上天花板。”
  
  其余三个警察愕然地看了刘天明一眼,但队长的命令是一定要遵守的,老夏立刻和刘天明一起,摆开一个稳如泰山的马步,二人又将手牵了起来,拉开架势。
  
  小李轻巧地踩着刘天明的膝盖,两步就踏上刘天明和老夏用手组成的软簧。杨副队站在小李的对面,也是半蹲着,向宇文招了一下手,“还不上来!”
  
  宇文一声不吭地踩上杨副队的肩膀,杨副队用力向斜上一推一送,宇文便腾空而起,小李拉了他一把,他又顺势站到了小李的肩上!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看得台下的宾客一愣一愣的,还不知哪又跑出几个杂技团的家伙。
  
  五个人配合默契,眨眼间,宇文就离大厅顶端不到一米的距离了。再看那浑沌,仍然在疯狂地扭动,身躯已经有大半缩回吊顶中。
  
  宇文低吼一声,飞身而起!双手紧握虚灵金枪,有如天降神兵般直插浑沌!浑沌的力量似乎被这不断变换的纯阳困兽符压制住了,翻滚间,竟将自己的腹部亮在了外面。
  
  一刹那!宇文的虚灵金枪刺入浑沌的灰色腹部,整个枪头没入其中……
  
  宇文心头一阵狂喜!他确确实实地从手中的金枪感受到浑沌身躯的剧烈颤抖,这一击,真的得手了!
  
  可是,他的笑容只停留了一秒钟,便僵硬在脸上。因为他的双腿,正被某种力量向下牵引。宇文猛地低下头,又看见了令人难以相信的一幕。
  
  一只巨大的浅灰色爪子从浑沌体内探出,正牢牢地抓住宇文的双腿!一股雄浑无匹的力量施加在宇文的腿上,宇文的双手再也握不住虚灵金枪,手一松,整个人倒吊了起来。
  
  还站在餐桌上的刘天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宇文树学纵身一跃,竟停留在虚空之中,眼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微笑,转眼间又像荡秋千一样倒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头朝下地悬在半空中。
  
  那只巨大的爪子握着宇文的双腿,用力甩动起来!随着宇文的一声惨叫,他被重重地从半空摔了下来!
  
  “宇文!”顾青撕心裂肺地叫出声来,眼睁睁地看着宇文跌撞在一张没有摆放餐具的餐桌上,又被木桌反弹翻滚到地上。
  
  “不好!”刘天明和小李他们惊慌地跑到宇文身边,瘫软在地上的宇文嘴角流血,神情极其痛苦。
  
  “快扶他到场边去!”刘天明眼看在场的宾客们都围了上来,连忙吩咐手下。那些好奇的宾客们到现在为止,还以为是这位小伙子的表演失手了。
  
  宇文被警察们拖到大厅边上时,顾青一下扑倒在他身边,哭了起来。
  
  一串温热的泪珠掉落在宇文的脸上,让他激灵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快打120!”顾青叫了起来,刘天明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
  
  “别……忙……”宇文脸色苍白地压住刘天明的手,“还……没……结束……”
  
  “你都这样了还要干什么啊?”顾青的声音里混着哭腔。
  
  宇文的眼睛仍然望着天花板,浑沌的巨大身躯已经完全消失了,吊顶上的小灯也停止了闪动。
  
  “纯阳……困兽符……力量还在……”宇文猛咳起来,口中飞溅出细小的血滴,洒落在刘天明和顾青的手上,“机不……可失!”宇文挣扎着坐起身来。
  
  “嗷呜……”一声极其伤痛的吼叫从某个未知的角落传来,只有宇文和顾青听见了。看来宇文那腾空一枪确实伤到了浑沌。
  
  宇文强行理顺自己的呼吸,双手合十,闭目运力,随着“嘶啦”一声,居然双手间再次拉出一支完整的虚灵金枪!但这也耗尽了宇文残余无几的力量,在刘天明的扶持下他才没有一头歪倒下去。
  
  “你还要做什么啊?”顾青抹去脸上的泪珠。
  
  “现在……只能……靠你了……”宇文的目光慢慢移到顾青的脸上。同时,浑沌的吼叫声又传了过来,这次似乎是从他们脚下传来了。
  
  “我的……耳朵只有……一边……能听见……虚灵吼叫……”宇文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踝钻心地疼痛,估计是被那爪子拉伤了肌肉。
  
  “唉……”宇文又缓缓地举起右臂,拉开投掷标枪的架势。“没法……准确定位……浑沌的位置……”
  
  顾青终于明白了,宇文是要她来替他听音辨位,给浑沌最后一击!
  
  “可是我……从来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啊?”顾青惊慌地说道。在一旁的刘天明无法看见宇文手中的长枪,完全不知道宇文比手画脚地做什么,更听不懂宇文和顾青说的是什么,只能一头雾水地干着急。
  
  “可以……的,不要再耽搁……时间……”宇文一下靠在了顾青的怀中,左手戟指前方,右手向后伸展。顾青抽泣着,用力将宇文的腰推直。
  
  第三声吼叫传来了,超声波穿透固体的能力非常强,这浑沌就算已逃到宇文脚下好几层楼之外,它的叫声也仍然会穿过楼层传上来。
  
  顾青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将宇文的身躯又转动了一下,让他的左手对准了某个方向。
  
  “快!不然……我的力量……就不足于投……”宇文的话还没有说完,第四声吼叫再次传来!
  
  “就是这里!”顾青尖叫起来!
  
  宇文奋起全身力量,右臂闪电般挥出,虚灵金枪向下斜射而出,瞬间就完全没入地面!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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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这么一折腾,人群当中出现了小小的骚动,那两个被撞倒的女孩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害怕地望着这个一身酒气全身污脏的男人。人们自动向后退开,立即形成了一个大圆圈,将宇文遗留在圆圈的正中。
  
  “哪里来的酒疯子?怎么没人把他赶出去?”已经有人发出了愤怒的喊声。
  
  四周射来的鄙夷目光并未引起宇文的反应,他只顾着抬头,紧紧地盯着半空中的浑沌。令他不寒而慄的是,那浑沌轻闭了口,嘴角微微上翘,竟然象个人一样露出一个狞笑。
  
  女歌手的歌声如同溪水般柔和地轻轻拉出一个转折音符时,浑沌发动了第三次攻击。来不及细想,宇文只能下意识地向浑沌攻击的方向跑去,竭尽全力地挥出他的虚灵金枪。眼看着浑沌巨大的身影就要横扫进人群,顾青的一颗心也险些跳出胸膛。
  
  但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是,浑沌的这一击完全是虚招,它的脑袋只在人群上方几十公分的地方一扫而过。宇文被浑沌引到人群圆圈的边缘,几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嫌他肮脏,都伸出手来又毫不客气地将宇文推回到圆圈正中。在他们的眼中,这个酒疯子似乎在和一只空中飞舞的苍蝇搏斗,姿态极其滑稽可笑……
  
  宇文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恍惚听见有女孩在问身边的男人:“这也是蒲董安排的哑剧表演吗?”他苦笑了一下,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短枪。
  
  现在的浑沌,已经完全不象一个没有眼睛的怪物,它总是在宇文的虚灵枪接触到它的身体之前灵活地转折方向,让宇文一次又一次的在人群围成的圆圈中高速奔跑,而又一次次地徒劳无功。
  
  豆大的汗珠从宇文的额头滑下,聚集在他浓密的眉毛上,又顺着眉骨一滴滴落在地上,有几滴汗珠在奔跑中甩落在宇文的眼球上,火辣辣的刺疼感让宇文异常难受,他只想闭一下眼睛,将汗水挤出眼眶,但上空那晃动的黑影,没有给他闭眼的机会。
  
  好累……全身的肌肉都想罢工了。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从腰腹处传来,那两根断了的肋骨,不会刺到内脏吧……宇文的大脑已经不能完全集中注意力,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顾青渐渐的明白,这浑沌现在已经不是想吃人了,它不过是在戏弄宇文,让他疲以奔命。但宇文又能怎么办呢?如果他停下脚步,浑沌一定会一口吞掉某个无辜的人。宇文只能继续奔跑,在女歌手逐渐高昂的歌声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体力一点一滴地消失……
  
  眼看着宇文脚步越来越絮乱,沉重的呼吸在十步之外都能听得见,顾青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刘天明见她这副模样,也是焦急万分,可他只能看见宇文在人群中发酒疯,又怎能帮得上忙呢?
  
  气喘吁吁的宇文,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手中挥舞的虚灵枪,早已没有了初始的威力。女歌手已经在吟唱第三首曲子――《Marble Halls》,宇文眼前的人群也开始变得模糊晃动起来。
  
  也许,还能坚持到下一首曲子吧?
  
  “啪嗒!”大厅内的灯光突然黯淡下来,天花吊顶上星罗棋布的几百盏小灯一下灭了大半!人们全都惊愕地抬起头来,就连浑沌,也悬停在半空顿了一顿。
  
  那些还亮着的小灯,似乎有一定的排列规律,竟然在天花吊顶上形成一个怪异的篆字!
  
  “啪嗒!”电流的冲击声再次响起,那些小灯又有部份熄灭了,但与此同时,先前熄灭的小灯中也有不少再次放出了光芒。而这一次,吊顶上的篆字似乎又成了一道符印。
  
  “纯阳困兽符!”宇文一下睁大了眼睛,惊叫起来。
  
  “啪嗒啪嗒啪嗒……”随着几百盏小灯的熄灭和光亮交错进行,那天顶上的组成的篆字和符印也越换越快, 一无所知的宾客们还以为这也是蒲远玩的小把戏,竟然有人鼓起掌来。
  
  浑沌开始不安地扭动挣扎,那庞大的身躯快速地翻动着,屡次盘曲后又全力拉伸开,似乎想极力从天顶上挣脱下来,但它的尾部就好像被钉子钉住了,无法从吊顶里拉出半分。
  
  “嗷……”浑沌再次发出怒号,震得顾青抱着头坐倒在地上,宇文也被这吼声掀得站立不稳。不知是何方高人相助,那纯阳困兽符开始发挥作用了。
  
  浑沌一声吼叫之后,居然开始浑身痉挛起来。宇文惊讶地发现,在那怪物极其快速的抖动中,黑色的身躯里晃出了淡淡的白色影子!
  
  但现在似乎不是去思考究竟的时间,事不宜迟,宇文怎肯放过这绝好的反击机会。趁着所有的人都在抬头望天之际,宇文分开人群,窜到了顾青的身边。
  
  刘天明正把被吼声震得头晕目眩的顾青从地上扶起来,却不曾想到宇文会突然跑到他的身边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臂。
  
  “帮我!我要跳到半空中!快!不然就来不及了!”宇文焦急的目光聚集在刘天明的脸上。
  
  “你这个神经病!”刘天明一下甩开了宇文的手。
  
  “求求你!就相信他一次吧……”刚站起来的顾青竟也拉住了刘天明的手,“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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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困兽
  
  大厅内,一个瘦瘦的侍者托着四杯调好的鸡尾酒优雅地从宇文身边经过,当他发现面前这个肮脏的男人身上还在滴水时,他灵活地摆动一下腰部,避免了和这男人的身体接触。但一丝不雅的气味还是钻进了这位侍者的鼻孔,他扭头向入口望去,心想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家伙混入酒会?入口处的侍者是不是又偷懒去撒尿了?就这么一分神,侍者再回过头时,他手上托着的鸡尾酒只剩下三杯了,四下一看,那酒不知何时到了那脏男人的手中。
  
  宇文饮了一口杯中酒,这杯鸡尾只掺杂了份量不多的威士忌,但那酒精还是让宇文精神一振,他顺手将杯内残酒往脸上一泼,冲淡了从水池里裹来的污水臭味。
  
  宇文身后的两位名媛淑女被溅到几滴酒水,大惊小怪地尖叫了一声,这位浑身污秽,酒气冲天的络腮胡男人回头凶狠地看了她们一眼,两个女人又知趣地闭上了嘴。
  
  就站在不远处的刘天明和顾青都带着不安的神情看着宇文,却又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才能帮得上忙。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一位身材丰腴的盛装女歌手走上主台,施施然走到麦克风旁,对乐队的指挥做了个轻柔的手势。那指挥恭敬地对歌手行了个礼,便转身用指挥棒轻挥了两下,悠扬的乐曲顿时在大厅里流淌。女歌手贴近麦克风,开始轻声吟哦,一曲洋溢着塞尔特音乐特色的天籁之音让大厅内被酒精激扬的人心渐渐平息了下来……这位歌手吟唱的竟是爱尔兰女歌手Enya的名曲《How Can I Keep From Singing》。
  
  台下的蒲远将手中的酒杯放在就近的桌上,带头鼓起了掌,一时间,掌声大作,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到歌声之中,包括本该盯着宇文的刘天明。
  
  站在人群中的宇文却仰着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有顾青对那女歌手的歌声充耳不闻,仍然紧张地看着宇文,因为,她与宇文一样,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低沉,绵长而又无比清晰,似乎有一头沉睡的巨兽被搅乱了美梦,不满地喷出粗重的鼻息。
  
  宇文面部的肌肉已经完全放松了,别人见了,一定会以为他是沉醉在歌声之中。但顾青知道,宇文的拳头却是越握越紧!在顾青的耳中,那声音已渐渐近了,逐渐笼罩了大厅,又缓缓盖住了女歌手的歌声。
  
  刹那间!顾青看见一个巨大的黑色头颅从大厅正中的天花板处垂了下来,仿佛天空中突然落下的黑色陨石。顾青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降临的怪物,这便是那兽灵谱上所绘的凶兽浑沌吗?她怎也想不到浑沌竟会如此巨大!那浑沌怪异地扭动了两下,头部倒翘了起来,猛地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发出惨厉的吼叫。
  
  顾青被那吼声震得心胆俱裂,忙不迭地想用双手堵住耳朵,但哪里挡得住,这浑沌发出的高频率超声波,大概是穿透性最强的声音了。
  
  顾青痛苦地抵抗着吼声的折磨,却又惊异地发现她周围的人全都无动于衷地望着主台那边,这吼声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们……
  
  浑沌的吼声刚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垂直向下冲去,它的正下方,是个端着一大盘龙虾的胖子,那胖子的嘴里还在快速的咀嚼着什么,却不知自己即将变成怪物的咀嚼对象!
  
  危急时刻,宇文如一支离弦之箭般斜冲而出,纵身撞开了那胖子,同时用手中的青色枪头向空中的浑沌连刺了三下。
  
  胖子猝不及防地被撞倒在地上,盘中的龙虾也撒了一地。他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想教训一下这个猛撞了他一下的莽撞男人,但他莫名其妙地看见那男人正挥舞着拳头和空气搏斗……
  
  浑沌没注意到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脑袋上被宇文的虚灵金枪刺出浅浅的一道伤痕,伤口的刺疼,反倒激怒了浑沌!它猛地收缩了一下身子,再次从口中吐出强大的气流,想通过气流的反激来定位宇文所在的位置。
  
  不过,这次是浑沌失算了,大厅中密密麻麻地站着好几百人,宇文一看见浑沌身子上又出现了层层褶皱,便立即转身靠在几位老板的身后。
  
  那气流只是让不少人诧异地抬头看了看上方,看是不是中央空调的风口对准了他们。浑沌身上的褶皱波动在一瞬间出现上百个人形的轮廓,以至于它无法分辨出谁才是弄伤它的家伙。
  
  眼见被气流惊动的宾客们回望一眼上空后又无动于衷地把注意力放到主台上,藏身于人群中的宇文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浑沌在下半身仍嵌在木质的天花吊顶中使用属性穿越时,它就不能以实体现身,也就是说,大厅中的客人们并不能看见头顶上吊悬着的这个巨大虚灵怪物。
  
  还好看不见,如果出现骚乱的话,宇文可无法控制得住场面。
  
  不过目前的状况仍是十分危急,浑沌虽然看不见宇文在哪里,但这并不妨碍它任选一个目标来继续攻击。浑沌只是稍顿片刻,便又一次弓身向两个俏丽的女孩扑去。
  
  宇文闷哼了一声,脸涨得通红,手中的虚灵金枪顿然暴长了三尺。他一把将挡在面前的几位老板推开,再次赶在浑沌触及地面前刺出凌厉的一枪。
  
  不远处观望的顾青早已忘记了呼吸,只盼宇文奔雷般的一枪能扎中那穷凶极恶的怪物,谁知浑沌倒似脑后长了眼睛,居然在一张露出森森白牙的大嘴即将接近那两个女孩时,陡然上折而起,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宇文的金枪!反倒是宇文去势太猛,一时刹不住脚,又把两个女孩给撞翻在地。
  
  顾青啊地惊叫一声,为之极度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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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沌弃下晕倒的玄罡,慢慢爬到了水池边,这一次,它似乎很清楚宇文再无抵抗的力量。昂起的脑袋连着高高直立的身躯,毫不在乎地完全把腹部暴露了出来。
  
  绝好的攻击机会啊!只可惜宇文振作了好几次,还是没能再次现出虚灵金枪。他长叹一声,难道今天就是人生道路的终点?
  
  浑沌一动不动地立在宇文面前,并未对宇文痛下杀手,仿佛一个武林高手在须臾间击倒对手后,负手而立,渊停岳峙。隐然间,宇文竟能在黑色的死亡气息中感受到一股威严的帝王气势,而且这怪物明明没有眼睛,宇文居然感觉到有目光轻蔑地扫过自己……
  
  就这样僵立片刻之后,宇文手上恢复了两分力气,他挣扎着聚集自己的力量,手掌下也只能现出半个枪尖,宇文只想待到浑沌最后一击时,拼着命也要让这怪物受点伤!
  
  但浑沌并没有给他扳回面子的机会,楼顶隐约传来的轻微脚步震动,似乎更能吸引它的注意。它抬头面朝天花板,摆动着身躯,慢慢转身从水池边离开。宇文一惊,开始对怪物大喊大叫起来,想分散浑沌对楼顶人群的注意,只是浑沌根本对他不屑一顾,全然不理睬宇文的喊叫。
  
  浑沌缓缓爬行到大厦里垂直上下的强电井检修门的一旁,立即显示出木属性上古魔兽的特异本领,巨大的身形竟然能从仅容一人弯腰穿行的木质检修门挤入强电井,而且直到它的身躯完全没入木门内,门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破损的痕迹!
  
  一想到楼顶的几百人即将面对浑沌的血盆大口,而且顾青也在人群之中,宇文就心急火燎地想从水池里挣扎出来,却在忙乱间又被水池边缘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他顾不上自己全身的疼痛,只是蜷缩在地上拼命按摩自己的小腿和踝关节,想让自己能尽快地恢复力量站立起来。
  
  而此时此刻,顶楼的顾青也同样处于惊慌失措中。刘天明已经带着手下围在消防通道前,准备强行打开消防门,但宇文曾叮嘱过她,没有接到他的联络信号前,一定不要让普通人进入被封锁的楼层。可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几个警察呢?
  
  “老夏,你来吧。”刘天明对一个中年警察做了个手势,那位老夏就从身上掏出几根小巧的细铁丝,开始撬锁,六七分钟后,顾青听见“咔叭”一声,锁舌似乎已经被拉开了。慌乱间,顾青又看见刘天明左手上的那一抹红色,她一把抓住刘天明的左手,语气关切地说道:“天明,你的手受伤了吗?怎么出血了?”这句话一下把其余几个警察的注意力吸引到刘天明的手上。
  
  刘天明猛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疑惑地看看顾青,“你胡说什么啊?我的手哪里受伤了?”小李和另两个警察也抬头望着顾青,脸上一副怪异的表情。
  
  这下轮到顾青吃惊了,刘天明的手上明明染着血迹,怎么他们就看不见呢?“没受伤你手指上怎么染着血迹啊?”顾青一边说话,一边用自己的手去擦拭那血迹。
  
  这确实就是血迹啊!虽然已经干结成暗红色,但那轻微粘黏的感觉,让顾青心中一阵颤抖……
  
  刘天明一下把自己的手从顾青手中抽了回来,再次揉搓起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经顾青这么一说,他又想起了之前在一楼的奇异感觉。
  
  “你们怎么……看不见……”顾青的话还没有说完,“砰”地一声巨响,那已经撬开反锁的消防门被重重地撞开了!木门猛地荡开来,险些砸中半蹲着的老夏。
  
  一条人影带着一股潮气从黑糊糊的门内走出时,四个警察同时被惊退了一步。刘天明反应最快,立刻拔出自己的配枪顶住了那人的胸膛。
  
  “别开枪!”顾青拉着刘天明的衣角惊叫了一声,“是宇文树学!”
  
  刘天明定睛一看,面前这浑身污秽不堪的家伙正是宇文树学。
  
  宇文的头发正啪嗒啪嗒地向下滴着污水,络腮胡子也糊成了一团,额头上有两处擦伤,一只手扶着腰间,脸上的肌肉因疼痛而有些扭曲变形,身上的白衬衫撕破了几处,胸襟前还溅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怎么……”刘天明讶异地睁大眼睛,手枪也从宇文胸前移开了。
  
  宇文来不及作任何解释,只是用力推开刘天明,一瘸一拐地向大厅走去。在顾青的眼中,宇文的右手握着短短的一截青色枪头,仿佛捏着一把短剑。
  
  刘天明愣了一会,急忙示意手下跟上去。虽然他不知道宇文在楼下遇见了什么而被弄得这般狼狈,但宇文那严肃到极至的眼神让他隐约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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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浑沌在距宇文五步之处停顿下来,全身僵直,仿佛被施展了石化魔法,略略下垂的脑袋挡住了宇文预定进攻的方位。
  
  宇文一呆,这就好像猎物突然发现远处的长枪,转身便躲进了隐蔽的山洞。那伸在最前端的浑沌大头,恐怕是这家伙全身最硬的地方,贸然进攻,绝对讨不了好!一时间,空气变得凝重,两方静静地对峙起来。
  
  但这僵持的局面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十秒,浑沌身上便起了变化。它那湿润光滑的表皮猛地出现一层层褶皱,仿佛一个正展开的手风琴琴箱,整个身躯也缩短了几分。
  
  宇文和玄罡愕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虽然已经嗅到强烈的危险气息,却不知道这危险将以什么方式出现。
  
  浑沌的脑袋剧烈痉挛了一下,猛然面向宇文张大了血口!宇文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一股强大的无形气流从他周身越过!宇文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他惊讶地看见,浑沌身子上的褶皱正象一枚石头投入安静的湖面激起的片片涟漪般抖动起来,那迅速顺着浑沌身躯后退的波动,竟然形成一人一犬的轮廓!
  
  不好!宇文终于明白了没有眼睛的浑沌是如何定位攻击猎物。那反射至浑沌身躯的气流波动已经暴露了宇文和玄罡所处的位置啊!
  
  逃!刹那间,宇文脑海里只浮出这么一个念头。但他们已经犯下一个错误,那就是放任浑沌走到距离他们只有五步的地方!
  
  此时浑沌已全无先前滑动时的蠢笨之态,蛇形身躯迅速拉伸,脑袋闪电般探到玄罡的侧面,再尽力一荡!如同一个巨人挥动一只巨大的拳头,只一拳,就将玄罡横扫到墙上,水泥砖墙也被撞出一个浅坑!这一击的震动,正是顶楼的刑警小李在厨房总排水管旁听见的第一声怪响。饶是玄罡铜筋铁骨,也在这一击的冲击下顿时晕死过去!
  
  宇文本来还有机会在浑沌袭击玄罡时脱离浑沌的攻击范围,可是玄罡被浑沌重创,尚不知死活,他又怎能忍心走开,眼看着浑沌对已经躺倒在地上的玄罡咧出獠牙,迫不得已,宇文也只能赌上一把了。他单腿一蹬,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与虚灵金枪拉成一条直线,尽全力一枪刺向浑沌因横荡而露出的软腹。眨眼间枪尖距浑沌腹部已不过半尺,浑沌的脑袋还没能完全扭回来。宇文心中一喜,只盼能伤到浑沌几分,哪怕能让它退后几步,宇文也好将玄罡救下来。谁知情况变化太快!宇文只觉眼前一花,恍惚间,模糊看见一只利爪的残象带着一道劲风格住锐不可挡的虚灵金枪,强大的力量让宇文的身子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哪来的爪子?浑沌怎么会有爪子?宇文还来不及思考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浑沌的脑袋已经迅速缩到他的身下,再次如同一柄大锤奋力向他顶来。
  
  即使宇文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将虚灵金枪横挡在面前,重重的一撞,还是让宇文顿时明白了导致张建国全身大部分骨头碎裂的原因。
  
  腰腹间一阵剧痛,宇文象一片树叶般向后飘去,划出一条抛物线后,他摔进楼道尽头的清洁水池里,随着“咣”的一声巨响,将碗口粗的水管也撞得有些错位了。
  
  头部一阵强烈的昏眩,大脑一片空白……宇文勉力坚持着,不时提醒自己不要立即晕倒,但喉间猛然涌出的甜意,还是让他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他略微试着提了提气,腰腹处立刻剧痛难忍,看来,至少断了两根肋骨……再想试着动动手脚从水池里站起来,宇文才发觉自己已经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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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浑沌
  
  十五分钟前,宇文的无名指猛然间跳动了一下,本来颤动得颇有节奏的棉线突然失去了牵引力。
  
  宇文蓦然睁开双目,嘴里吐出几个字:“二十三楼!”话音未落,玄罡已有如一条黑色闪电般速奔而去!
  
  宇文一把扯断手中的五根棉线,几步就冲到门外,紧随玄罡身后,利用消防通道向二十三楼跑去。就在阴暗的楼梯间里,解脱了细线束缚的几十只金丝熊正四窜逃散,有不少甚至慌不择路地顺着宇文的裤管向上爬。宇文一边跑一边拍打身子,把这些小东西甩飞老远……
  
  还没有接近二十三楼的楼道,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便汹涌而来,那腐烂潮湿的空气让宇文艰于呼吸。他心头格噔一声,这浑沌虚灵竟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实体嗅感,难道灵体已经异化?
  
  宇文手中早已幻化出虚灵金枪,轻轻斜背在身后,若不是金枪没有实体,只怕那枪杆已被他的手汗润湿了。
  
  近了!二十三楼已在宇文脚下,放眼望去,楼道拐角处溢出的一轮巨大黑色阴影。
  
  刚一拐弯,做足心理准备的宇文还是为眼前的怪物倒吸了一口气。
  
  一条褚黑色的浑沌昂立在十步之外,那长长的身躯像大蟒般旋盘起来,但那湿漉漉的肉身并非蟒蛇那样的圆柱形,却是有棱有边的方形,横径足足有两米!活似一排巨大的文件柜被无形的铁链串了起来。无眼无耳无鼻的浑沌脑袋有一张国宴圆桌般大,正高高昂起,那硕大的头颅如钟摆一般左右摆动,几乎将楼层通道也给堵塞住。单单咧开的一张血盆大口,露出两排夹杂暗红色碎肉的锯齿,细看去,竟还有一两只残存的金丝熊试图从那大嘴中挣扎着爬出来!
  
  更让宇文心头狂跳的,是那浑沌身上散发出的一团黑色死亡气息……若要说先前闻到的腐臭味只是让宇文觉得恶心,有些呼吸困难的话,现在那浑沌身上的死亡气息简直就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宇文胸口,让他动弹不得。
  
  上古魔兽怎么会带有如此绝望的气息?宇文屏住呼吸,并未擅自出手,脑海里迅速思索着对策。论攻击速度,他远不能与玄罡相比,若是玄罡都还在观望寻找进攻机会的话,他就更不可轻举妄动了。
  
  浑沌似乎已察觉有不利于它存在的人物出现,它迅速咽下口中残肉,身躯一点一顿地向前试探。那大脑袋即将探至玄罡面前时,玄罡便轻盈地退后两步,没发出半点声响。
  
  果然!宇文心中一亮,浑沌没有眼睛,似乎无法看见离它才两三步的玄罡。那它也没有鼻子耳朵,是否听觉和嗅觉也无用呢?
  
  玄罡正小心翼翼地转换着面向浑沌的角度,全身的肌肉是完全放松的,不带半点杀气。宇文很清楚,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玄罡恐怕无法采取与对付猰狳相同的对攻方式。而且动物的生存本能之一,便是衡量敌我两方的实力。以浑沌现在的气势,若不是玄罡极通灵性,懂得与宇文搭档组合攻击,只怕它早已夹着尾巴溜掉了。
  
  浑沌一扭三折地向前滑动着,不时露出颜色稍浅而呈深灰色的腹部,玄罡的目光就一直死死盯着那时隐时现的腹部。宇文暗自思量,玄罡的直觉一直是很准确的,难道腹部就是浑沌最软弱的部位吗?一人一犬就象一对老搭档般交换了眼色,瞬间便已制定了攻击计划。
  
  八步……七步……六步……
  
  只要浑沌滑入金枪纵身一刺的攻击范围,玄罡便会奋力一扑冲开浑沌的门户!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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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钢琴曲弥漫在宴会厅内,雪白餐布覆盖在长长餐台上,乳龙虾是刚从新西兰空运而来,蒲远专程从总部带来的日本师傅所做的乳龙虾刺身配合晶莹透亮的红色三文鱼鱼子,绝对是一等一的极品。现在虽然不是吃海胆的季节,但神通广大的蒲远提供的海胆却比宾客们在任何时候所见的都更为肥美,再加上难得一见的黑鲔鱼和法国酩悦年份香槟,更让宾客们如痴如醉。为了显示腾龙的实力,蒲远可是下了不少本钱。这场酒会对蒲远而言是举行得非常成功的,此刻的他正在人群间不停地游走,他出现在哪里,哪里便会热情升温,还会不时爆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顾青身边也总有年轻英俊或者自认为年轻英俊的男人出现,梦想一亲芳泽的家伙还真是不少,让她不禁头痛不已。最后顾青实在忍受不了一个满脸坑坑洼洼的中年老板连番骚扰,把刘天明拉出来做了挡箭牌。受宠若惊的刘天明被顾青挽着左臂拉到落地的玻璃景观窗前,身后是好几位男士艳羡的目光。
  
  顾青一直没有说话,头轻轻地靠在窗柱上,眼神中溢出淡淡忧郁。刘天明也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背挺得笔直,陪着顾青看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
  
  许久之后,刘天明才慢慢地开口道:“顾青,你是在担心什么吗?如果说出来,也许我可以替你承担一部分呢?”
  
  “哦……对不起,我走神了。”顾青抱歉地笑笑,“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很多我们从未探索过的领域,而那里,却一直有注视着我们的眼睛。”
  
  刘天明用手背轻轻摩擦了几下自己光滑的下巴:“你难道和我一样,是个科幻小说的爱好者吗?”
  
  顾青一愣,旋即笑出了声,“呵呵……大概是吧,那你应该会愿意去尝试了解一些违背我们常识的问题吧?”
  
  “这个……就要看这问题是否有科学依据咯。”
  
  “如果没有科学依据呢?”
  
  “哈哈……封建迷信可是国家严厉打击的哦。”
  
  “那宗教信仰为什么又能如此香火旺盛呢?”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嘛。”
  
  顾青没再说什么,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宇文树学对你说了些什么吗?”刘天明踌躇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他?他没说过什么……”顾青的声音里一点也把握也没有。
  
  刘天明正想再说什么,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顾主管,今天好漂亮!”说话的人居然是杜听涛。他端着一杯红酒,对顾青虚敬了一下。
  
  顾青有些愕然,但她很快便恢复了迷人的微笑,也举起手中的香槟回敬杜听涛一下:“杜经理今天也是神采飞扬啊。“
  
  “请原谅我的冒昧,不知顾主管是哪里人?我总觉得只有江南水乡才能滋养出你这样的美人。”杜听涛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又低头闻了闻红酒的芳香。
  
  “呵呵……杜经理见多识广,但这一次倒是没猜对。”顾青轻抿一口香槟,“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父母更是籍贯遥远的辽沈人士。”
  
  “啊哟,那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只因为今天顾主管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位故人,我才大着胆子猜上一猜的。”杜听涛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是吗?若下次有机会,我倒想见见杜经理的这位故人,看她是不是真的和我很像。”
  
  杜听涛说话的口气轻松随意,顾青倒有些警惕起来,这是那个心高气傲,态度冷漠的杜听涛吗?
  
  杜听涛锐利的眼神晃过站在一旁的刘天明,又开口说道:“蒲董也有些小心过头了,不过是一场来宾多一些的聚会,也弄出这么多保安来。”他故意把警察说成保安,言语间大有轻视之意。
  
  刘天明心头有些憋气,但又不好说什么,今天这个任务本是轮不到他的,局长已经点名让刑侦二队的队长老夏带队执行任务,理由是刘天明在张建国殉职的大楼里执行公务恐怕会不够冷静。他仗着自己和老夏的私交甚好,软磨硬缠地逼老夏在出行前一小时请了病假,局长没办法,才开恩让他带队。要是现在出言顶撞这位杜经理,被离这里不远的局长看见就不好办了。
  
  虽然杜听涛并不知道大厦里曾经发生过极其严重的凶杀案,顾青还是觉得他当着刘天明的面这么说话也实在有些不妥。她连忙打圆场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蒲董在京城举行宴会时也时常这么安排的,大家都是为老板打工的,都挺不容易的。”
  
  杜听涛轻哼了一声,“蒲董的时间常用来举行宴会么?”
  
  顾青听出杜听涛话里有话,便不再接他的茬,“我们这些打工的,打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可,老板的事情,犯不着去操心吧?”
  
  刘天明哪里知道这些话语中的深意,只觉得这个杜经理老缠着顾青,又对自己很有些瞧不起,实在有点讨厌,正寻思如何回敬他两句时,耳朵里的通话器又响了!
  
  “刘队!我听见楼下有动静!”小李急促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
  
  刘天明立即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跑去。顾青见他突然丢下自己跑得匆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李蹲在厨房操作间的总排水管边,耳朵紧贴在水管上,刘天明大步跑到他身边时,正赶上第二声怪响顺着管道从楼下传来。
  
  “咣!”似乎是有什么重物撞在楼下的某根水管上。
  
  “我们下去!”刘天明拉了小李的衣领一把。
  
  “可消防楼梯锁住了……”
  
  “走电梯!”
  
  “电梯去不了楼下,只能直接下一楼,我发现消防门锁上时就去检查过了。”小李一贯是个细心的人。
  
  “妈的,搞什么鬼!”刘天明一把推开经过他身边的一位厨师,急忙向顾青所在的位置跑去。
  
  “什么?楼下有奇怪的响声?”顾青一下有些慌张起来,眼珠不自然地向两侧转动着。紧盯着顾青双眼的刘天明立即察觉她神情有异,他逼上一步,压低了嗓子问道:“谁在楼下?谁锁了门?”
  
  顾青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刘天明又看了顾青一眼,通过通话器下了指令:“小李,马上把老郑和杨副队集中到靠近操作间的消防通道前用工具开门!注意不要惊动其他人。”随后,他也快步从顾青身边跑开。
  
  顾青呆了一下,也慌忙提着晚装追了上去。她用目光跟随着刘天明,不期然间,看见刘天明因奔跑而快速挥动的左手上,食指与中指染着一抹刺眼的血红……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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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明并不知道在电梯里已经发生了极恐怖的事情,他只是谨慎地在顶楼电梯间附近来回走动着,刚才2号电梯莫名其妙地在二十二楼整整停了五分钟,他心中便有些在意,而今,这2号电梯又慢悠悠地爬上来了。
  
  叮铃……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刘天明斜对着电梯间,左手已经放入怀中打开自己那把92式手枪的保险,只要电梯里稍有异常,他便会在0.2秒之内抽出那把压满20发子弹的手枪。
  
  但电梯里什么也没有……
  
  空无一人的电梯,似乎在嘲笑刘天明的过敏,干净的轿厢内壁将刘天明的影子反射出来,略微有些扭曲。
  
  刘天明有些不甘心,慢慢走入电梯内,手并没有从怀中拿出来。
  
  电梯里隐约有股清新的气息,刘天明抽了抽鼻子,眼光在轿厢内扫动。这轿厢……怎么感觉比平日干净了一些?刘天明将两个手指放在厢壁上,竟感到些微湿润……
  
  电梯下到一楼大厅,刘天明皱着眉毛走了出来,一个从礼仪公司请来负责指引来宾签名的女孩子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偷看这位酷酷的刘助理,见他不停地摆弄手指,还以为他摸到什么脏东西,就大着胆子从签名台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刘天明。
  
  刘天明一言不发地摇摇头,并未接过纸巾,女孩见他的手指上干干净净的,有些奇怪地问道:“是被小刺扎了手吗?”
  
  刘天明茫然地抬起头来,“啊?什么?哦……没有没有……”他表情怪异地走开了,把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上来搭话的女孩丢在原地,那女孩顿时满面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气。
  
  不过这也不能怪刘天明,现在他的注意力一下全集中在手上,明明自己的手上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食指和中指在揉搓间会有一种熟悉的粘黏感呢?他又转身走到自己刚才乘坐的2号电梯前,想再进去瞧个究竟。但门一开,刘天明就立即后悔自己有再乘坐电梯的想法,因为电梯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那个让刘天明头痛不已的胖女人朱灵正笑面如花地向他招手。
  
  朱灵一把拉住刘天明的左臂,“刘助理,原来你躲在下面啊,害我找你这么久,你不是答应陪我调鸡尾的吗……”
  
  刘天明没料到她会追到楼下来,不经意间被她扯得一个踉跄,这女人肥胖成这样,手上着实有把力气。他心中有些生气,便按捺不住,手上使出三分力,借脱卸擒拿的一个小招式甩掉那条胖臂。“蒲董安排我做的事情有些紧急,实在不能奉陪了,抱歉抱歉。”他还没有忘记在嘴上答谢朱灵的“好意” 。
  
  朱灵手腕吃力后很有些疼痛,终于恼羞成怒,口里不干不净地骂开了:“去你妈的,你居然这么不识相,想傍着我朱灵的帅哥都要拿号排队,给你个插队的机会,倒蹬鼻子上脸给老娘摆起谱来了。”她顿了一顿,又邪笑着说:“一直传说蒲远不好女色,只知道守着家里的黄脸婆过日子,难道你就是那蒲远养的栾童,没主子的同意,不敢随便换床头么?嘿嘿……”
  
  刘天明哪里会想到面前这女人的嘴会这么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把这肥猪般的女人抽个翻滚,他的左手颤了一阵,还是忍住了念头,一声不响地按动电梯,看着电梯门再次闭上,带着这女人升向顶楼。
  
  朱灵气哼哼地在电梯里给自己的脸补粉,准备到顶楼再寻找一个目标,不然今夜的良辰美景又要白白浪费。她从拎包里拿出一面小圆镜检查补粉的效果,只苦于那张圆脸太大,不得不把脑袋左右摆动的幅度尽量增大一些,才可看见自己的全貌。正顾盼间,朱灵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顶拂过,头皮一阵发痒,她不禁伸手去挠,却抓住一把光滑柔顺的头发。
  
  朱灵全身猛地一颤,她的头发是特地在发廊处理过的细波浪卷,怎会有光滑柔顺的感觉?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向上望去,只看了一眼,她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朱灵头顶上倒立着一个黑色的女人,一张枯萎惨白的脸距离朱灵极近,正对着她阴笑,那张脸的嘴角滴下一滴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液,啪嗒一声落在朱灵刚扑满白粉的胖脸上,朱灵手里抓着的,正是那女人头上垂下的长发……
  
  朱灵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惨叫,一对手指便从空中插下,直插入她的双眼中,那只有白骨没有肌肉的两根指节,完全没入朱灵的眼眶之中,迸起的两串鲜血混杂着眼球内的液体,极其有力地溅洒在电梯内壁,又缓缓地顺着厢壁,向下流淌……
  
  快七点半了,蒲远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最后两位宾客,他忙招呼大厅内剩余的人一同去顶楼。1号电梯很快站了不少人,顾青站在电梯前没进去,想等2号梯下来,刘天明却在她身后轻推了一下,两人便一起挤进了1号电梯。
  
  “你干什么啊?”顾青回过头瞪了刘天明一眼,有些生气他的莽撞。刘天明嘴角微翘地说:“你是愿意现在这样还是愿意等一会和我单独坐2号电梯?”
  
  顾青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一行人步入宴会厅,主人蒲远站在主持台上拍了拍麦克风,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宴会厅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各位,在开饭之前发言是最不得人心的,”蒲远诙谐地说道,人群中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所以,我们边吃边谈。”蒲远轻击双掌,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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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朱女士的一双小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刘天明帅气的脸庞,“哦,小刘,我对陌生的地方特别迷茫,麻烦你引一下路,带我去你们的宴会厅,好吗?”嘴上说着是“麻烦一下”,那手却开始毫不客气地拖拉刘天明,也不知道她怎会这么“迷茫”,以至于完全看不见她身后正敞开大门的电梯。
  
   刘天明就这么被拽进了电梯,他无辜地回头看看顾青,却发现顾青正掩着嘴偷笑。
  
   站在大厅一角的杜听涛冷漠地看着这络绎不绝的人流,手中的一支万宝路慢慢地被揉得变了形,几缕烟丝飘落在黑曜石的地板上。一个旧相识走过来与他打招呼,杜听涛脸色阴沉地扔掉揉烂的烟,从西装上衣兜里抽出一条手绢擦了擦手。那与他相识的人还以为他是准备握手,便热情地伸出手,谁知杜听涛完全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转身上了电梯,弄得那人好生尴尬。
  
   这一幕尽数被顾青看在眼中,她心里微微生疑,向蒲远这边望了一眼,却发现蒲远也正看着杜听涛走开的那块地方。
  
   腾龙大厦顶楼的宴会厅平时就是公司员工的餐厅,整整有一千二百个平方,瑰丽堂潢,高大宽敞,顶棚采用了波浪式的设计,既符合声学原理,又显得气派独特。不断穿越在人群中的服务生为宾客们奉上精心调制的鸡尾酒和西式小点,名流淑女们愉快地享受着这一切。
  
   刘天明在宴会厅费尽浑身解数才摆脱那位朱女士的纠缠,正想再回一楼,藏在耳中的微型通话机响了起来,是小李的声音。
  
   “刘队,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只是靠近厨房操作间这边的消防通道门不知被谁锁了起来,要是一会儿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会很麻烦。”
  
   刘天明一下想起刚才顾青说的话,就吩咐小李暂时不去管那被锁的门。他自己也留了心,走到另一个消防通道门前,用力试了试,也已经被锁上。“难道这样就可以防止凶手上来?”刘天明苦笑着摇摇头。
  
   眼看大多数来宾都已经去了顶楼,蒲远心中也开始有些忐忑不安,那变态的杀人狂魔要是乘现在作乱,即使有便衣警察在场,恐怕也不一定管用。他想了想,又指使两个贴身保镖到楼上去随机应变。
  
   两个保镖应了一声,就一起上了电梯。两人刚才一直精神高度集中地注意蒲远身边是否有可疑人物出现,现在老板不在,倒可以稍微歇口气。
  
   “唉……这有钱的老板也不好服侍啊。”说话的这位保镖年纪在二人中相对较小,“签合同的时候不是说定只负责蒲远一人的人身安全吗?怎么又变成看管这么一大群人了。”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保镖靠在电梯的轿厢内壁上,懒洋洋地说道:“让你干嘛就干嘛呗,反正都是卖命,又有什么区别了?”
  
   “没钱的人过得不舒坦,这有钱人的心理负担也挺重啊,我可不喜欢有人躲在暗处盯着我的感觉。”
  
   “得了吧,你这辈子还没机会让人盯着你呢。”刚说完这句话,年长的保镖就觉得这小小的电梯里有第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一惊,猛一抬头,年轻保镖脑袋旁边的轿厢内壁上竟有一双眼睛与他对视!他心头一颤,再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年轻保镖见他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还以为他身体有什么不适,“怎么?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让你少喝点,还偏不信!”
  
   年长保镖揉揉眼睛,又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年轻保镖掏出一支烟,递给面前这位同僚,又拿出火机,想为他点个火。年长保镖把头凑到火边正想点,火苗却一下子熄灭了。年轻保镖重新打了两下,火焰复燃起来,但刚举到香烟上,火焰又熄了……
  
   “你别呼吸出气这么重好不好,火都被你吹灭了。”年轻保镖埋怨道。
  
   “我哪有出气了?”年长保镖身躯猛地一抖,慢慢地抬起了头。
  
   年轻保镖嘀咕着:“难道火机快没油了?”他把火机举到自己眼前,啪嗒啪嗒地连打好几下。
  
   年长保镖脸上的肌肉刹那间扭曲起来,眼中布满恐惧,他竟然看见还有一只手举着同样的火机伸到自己的面前!那手竟是从年轻保镖的腋下伸出来的!他重重地后退一步,将电梯的箱壁撞得咣当一声。还没有等他发出尖叫,那只手已经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年轻保镖将视线从火机上移开时,正看见这极其诡异的场面,只见那只惨白的右手紧紧地扼住年长保镖的嘴,细长的手指已经嵌进他的脸,五缕血丝正顺着手指向下滴淌,这五个手指竟然没有肌肉,只有那森然的白骨,在电梯照明小灯下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芒。
  
   年轻保镖喉咙里荷荷作响,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符,他已经被吓傻了,以至于第二只手从他身后绕出来划断他的咽喉时,他也完全没有反抗。
  
   两具尸体轰然倒地时,电梯刚经过十二楼……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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