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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蛞蝓俱乐部



哈利花了暑假里最后一周的大部分时间来思考马尔福在翻倒巷的举动。最困扰他的一点是马尔福离开商店时脸上那种满意的表情。能让马尔福那样开心的事情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然而让他感到稍稍有些气恼的是,对于马尔福的行为,罗恩和赫敏似乎都不像他那样好奇;或者至少,在连续讨论了几天之后,他们看上去已经厌烦了。

“是的,我已经同意这件事很可疑了,哈利,”赫敏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她正坐在弗雷德和乔治房里的窗台上,两脚踩着一只纸箱,勉强地从她新买的《高级魔文翻译》中抬起头。“可是我们也都同意这件事可以有很多种解释吧?”

“也许他把他的光荣之手给弄坏了,”罗恩含糊地说,他正在努力地拉直飞天扫帚尾巴上几根弯曲的小枝。“记得他的那只皱巴巴的手臂吗?”

“但是他说‘别忘了把那一个藏好’是怎么回事?”哈利第无数次问道。“听起来像是博金还有一件那个东西,而马尔福两个都要。”

“你觉得是这样?”罗恩说,他又在尝试把扫帚柄上面的泥刮掉。

“是的,”哈利说。看到罗恩和赫敏都没有回应,他又说,“马尔福的父亲进了阿兹卡班。你们不觉得马尔福会复仇吗?”

罗恩抬起头,眨了眨眼。

“马尔福,复仇?他能做什么呀?”

“这就是我的意思,我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哈利有些失落地说。“但是他一定有什么打算,我认为我们应该严肃地对待这件事。他的父亲是个食死徒,而且……”

哈利停住了,眼睛盯着赫敏身后的窗户,嘴巴张着。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哈利?”赫敏担忧地说。“你怎么了?”

“你的伤疤不会又开始疼了吧?”罗恩紧张地问。

“他去做了食死徒,”哈利慢慢地说。“他代替了他的父亲,成了一个食死徒!”

大家都没说话,然后罗恩爆发出一阵大笑。

“马尔福?他才十六岁,哈利!你认为神秘人会让马尔福加入?”

“这看起来不太可能,哈利,”赫敏忍着笑说,“是什么让你觉得——?”

“在摩金夫人的店里。摩金夫人根本没碰到他,可是当她要卷起他的袖子时,马尔福大吵大嚷地拼命把手臂挣脱出来。那正是他的左手臂。上面一定印上了黑魔标记。”

罗恩和赫敏互相看了看。

“这个……”罗恩听起来完全不相信。

“我想他只是想要离开那儿,哈利,”赫敏说。

“他给博金展示了一件我们都没看到的东西,”哈利倔强地坚持说。“一件让博金吓得不轻的东西。一定是黑魔标记,我知道——他想让博金知道他正在和什么人做交易,你们看见博金多么严肃地对待他了!”

罗恩和赫敏又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不能肯定,哈利……”

“是啊,我还是不认为神秘人会让马尔福加入……”

哈利很生气,但绝对确信自己是正确的,他抱起一大堆脏兮兮的魁地奇球袍离开了房间;韦斯莱这几天一直在督促他们别把要洗的衣服和要准备的包裹留到开学的那天。走到门口他和金妮撞了个满怀,她正捧着一堆刚刚洗好的衣服回房。

“我刚才真不该去厨房,”她告诫他说,“那儿有一大堆‘浮脓’。”

“我会小心不去碰它。”哈利笑了。

不出所料,他走进厨房的时候看到芙蓉正坐在餐桌旁边,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和比尔的婚礼计划,而韦斯莱夫人则守着一堆正在自己剥皮的豆芽,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比尔和我差不多都决定了只要两个女傧相,金妮和加布丽两个站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可爱。我正在考虑让她们穿浅金黄色的礼服——粉红色和金妮的头发搭配起来会很糟糕——”

“啊,哈利!”韦斯莱夫人大声打断了芙蓉的长篇大论。“太好了,我正想告诉你明天去霍格沃茨路上安全保护的安排。我们又借了魔法部的专车,傲罗们会等在火车站——”

“唐克斯也会去那儿吗?”哈利问,把他的魁地奇球袍递了过去。

“不,我想不会吧,亚瑟说她被安排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她是自己要去的,那个唐克斯,”芙蓉若有所思地说,审视着茶勺背面上自己的美丽映像。“要我说,这真是个大错误……”

“是的,谢谢你,”韦斯莱夫人又一次尖刻地打断了芙蓉的话,“你最好接着干,哈利,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今晚你们就能装好所有的行李,这样我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出现最后一刻的混乱了。”

事实上,他们第二天早晨的出发比以前顺利得多。魔法部的专车开到陋居院子里时,箱子已经收拾好了,赫敏的宠物猫克鲁克山正很安全地待在它的旅行篮里,海德薇、罗恩的猫头鹰小猪和金妮的新买的紫色侏儒蒲绒绒,阿诺德,都在笼子里装好了。

“再见,阿利,”芙蓉用喉音低沉地说,她吻了吻哈利作为道别。罗恩满怀希望地冲上前去,但金妮伸脚拌了罗恩一下,让他在芙蓉脚边的泥地里摔了个四脚朝天。罗恩又窘又恼,满身是泥地钻进了轿车,连再见都没说。

在国王十字车站接他们的不是乐呵呵的海格。代替他的是两个绷着脸、留着胡子的傲罗,他们的车刚停下来,那两个穿着深色麻瓜西服的人就迎上去,一边一个地夹着所有的人往车站走去,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快些,快些,通过那扇墙,”韦斯莱夫人似乎被这种严谨的效率弄得有些慌乱。“哈利最好第一个走,后面跟着——”

她询问般地望着其中一位傲罗,他简单地点了点头,抓住哈利的胳膊,试图把他拉向九号和十号站台之间的那面挡墙。

“我会走路,谢谢,”哈利暴躁地说,把他的胳膊从那个傲罗手里挣脱出来。他把手推车推向那堵坚实的墙,不去理睬一语不发的同伴们,一秒钟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9 3/4站台,开往霍格沃茨的鲜红色列车正停在人群中喷着蒸汽。

紧接着赫敏和韦斯莱一家也过来了。顾不得征求他身后板着脸的傲罗的允许,哈利就向罗恩和赫敏打着手势示意跟着他一起去站台那儿,找一找有没有空的车厢。

“我们不行,哈利,”赫敏抱歉地说。“罗恩和我必须要先去级长车厢报到,然后还要在走廊上做一些巡视。”

“哦对,我忘了,”哈利说。

“你们最好直接上车,所有的人,只剩几分钟了,”韦斯莱夫人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手表。“祝你过个愉快的学年,罗恩……”

“韦斯莱先生,我可以和您简单说几句话吗?”就在这时哈利突然下定了决心,对韦斯莱先生说道。

“当然,”韦斯莱先生说,他看起来有点儿意外,但还是跟着哈利来到了一个别人听不见的角落。

哈利仔细考虑过,最后他得出结论,如果他要把这件事告诉什么人的话,韦斯莱先生将会是最合适的人选;首先,因为他在魔法部工作,这样便能作进一步的调查,其次,他觉得韦斯莱先生不太可能勃然大怒。

他们走开的时候,他看到韦斯莱夫人和那个板着脸的傲罗都怀疑地看着他们俩。

“我们在对角巷的那天——”哈利说,但韦斯莱先生扮了个鬼脸抢先一步说。

“我是不是将要被告知你、罗恩和赫敏本应该待在弗雷德和乔治的小店里屋的时候,你们三个失踪去了哪儿?”

“您是怎么——?”

“哈利,拜托。你是在和把弗雷德和乔治养大的人谈话呢。”

“呃……没错,好吧,我们当时不在里屋。”

“很好,那么,让我们听听最糟糕的吧。”

“嗯,我们一路跟踪德拉科·马尔福来着。用了我的隐形斗篷。”

“你们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理由这么做呢,还是只不过一时心血来潮?”

“因为我觉得马尔福有什么阴谋诡计,”哈利不顾韦斯莱先生既恼怒又感兴趣的表情,接着说。“他甩掉了他妈妈,我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当然你会这么想,”韦斯莱先生顺着他说。“那么?你发现原因了吗?”

“他去了博金-博克店,”哈利说,“他威胁那个叫博金的家伙帮他修理一件东西。他还要博金帮他保管另一件什么东西。从他的话里判断好像那个东西和需要修理的东西是一样的。好像是一对。还有……”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我们发现摩金夫人试图碰他的左胳膊时,他跳起来老高。我想他的手臂已经印上了黑魔标记。我想他已经代替了他的父亲成为了一个食死徒。”

韦斯莱先生看上去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他说,“哈利,我怀疑神秘人是否会允许一个十六岁的——”

“难道有谁知道神秘人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吗?”哈利气愤地问。“韦斯莱先生,很抱歉,但难道这个不值得调查一番吗?如果马尔福想要修好什么东西,还需要通过威胁博金来做,那么一定是什么黑魔法物件或者是危险品,不是吗?”

“说实在的,我还是不相信,哈利,”韦斯莱先生慢慢地说。“你知道,卢修斯·马尔福被逮捕时我们曾搜查过他的房子。我们带走了一切可能的危险品。”

“我想您可能漏过了什么,”哈利固执地说。

“啊,也许吧,”韦斯莱先生说,但哈利听得出来韦斯莱先生只不过是在迁就他。

他们身后响起了汽笛声;几乎每个人都已经上了列车,车门也要关上了。

“你最好抓紧时间了,”韦斯莱先生说道,这时韦斯莱夫人冲他喊,“哈利,快点!”

他赶紧朝列车那边走过去,韦斯莱夫妇帮着他把行李搬了上去。

“好了,亲爱的,圣诞节的时候你就到我们这儿来,已经跟邓布利多确定好了,所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韦斯莱夫人隔着窗子说,这时哈利把身后的门关好,列车已经开动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列车开始加速了。

“——要好好表现,还要——”

她已经是在跟着列车慢跑了。

“——注意安全!”

哈利向他们挥手作别,直到列车转了个弯,看不见韦斯莱夫妇了,他才停下来转而去找其他人。他估计罗恩和赫敏一定还留在级长车厢里,而金妮则站在车厢走廊稍远的地方,正和她的几个朋友在聊天。他拖起行李向她走了过去。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毫不害羞地盯着他看。他们甚至把脸贴在包厢的窗户上来看他一眼。他早就预料到自从《预言家日报》上登载了所有的那些“真命天子”的传言之后,他这个学期会要去忍受更多的注目,但是他并不愿享受这种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感觉。他拍了拍金妮的肩膀。

“一起去找间车厢好吗?”

“不行,哈利,我说好了要和迪安碰面的,”金妮高兴地说,“待会儿见。”

“好吧,”哈利说。她走开的时候红色的头发在身后飘动,他的心里感到一种因气恼而产生的奇怪刺痛。整个暑假里他已经如此习惯于有她在场,以至于都忘记了她在学校时并不缠在他、罗恩与赫敏身边。于是他眨了眨眼睛,朝四周望去:他已经被那些对他着迷的女孩子们包围了。

“嗨,哈利!”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说。

“纳威!”哈利松了一口气说道,转身看见一个长着圆脸的男孩往他这边挤过来。

“你好,哈利,”一个留着长发,长着一双朦胧的大眼睛的女孩在纳威身后对哈利说。

“卢娜,嗨,你还好吗?”

“很好,谢谢你,”卢娜说。她两手抓着一本杂志放在胸前;封面上的大字显示里面免费赠送一副幻影眼镜。

“那么,《唱唱反调》办得还不错吧?”哈利问,他对这本杂志很有好感,去年还接受过这家杂志的独家专访。

“哦当然了,发行量一直在上涨呢。”卢娜高兴地说。

“咱们去找个座儿吧,”哈利说,于是他们三个动身穿过一群默默注视他们的学生,沿着车厢走了过去。最后他们总算找到了一间空车厢,哈利一边赶紧地冲了进去,一边谢天谢地。

“他们甚至盯着我们看,”纳威指了指他自己和卢娜,“就因为我们和你在一起!”

“他们盯着你们看是因为那天晚上你们也去了魔法部,”哈利把行李举到行李架上。“我们的那次小历险被《预言家日报》写得铺天盖地,你们一定也看过。”

“是啊,我还以为奶奶看了那些新闻会生气呢,”纳威说,“但她却真的很高兴。说我总算开始向我爸爸看齐了。她给我买了一根新的魔杖,看!”

他抽出自己的魔杖展示给哈利。

“樱桃木制,独角兽毛的杖芯,”他得意地说。“我们想这可能是奥利凡德卖出的最后一批魔杖中的一根了,第二天他就消失了——噢,回来,莱福!”

他趴到座位下面去抓那只蟾蜍,它又在(就像它经常做的那样)努力地跳向自由。

“今年我们还有D.A.聚会吗,哈利?”卢娜问,她正从《唱唱反调》里撕下一副看起来很迷幻的眼镜。

“既然我们已经摆脱了乌姆里奇就没这个必要了,是吧?”哈利坐了下来。纳威从椅子下面钻出来,脑袋一下子撞了上去。他看上去非常的失望。

“我喜欢D.A.!我从你那儿学到了一大堆呢!”

“我也很喜欢这个聚会,”卢娜平静地说。“感觉就像拥有了很多朋友。”

卢娜常常说起这样的让人不自在的事儿,哈利感觉就像怜悯和尴尬混杂着在心里蠕动一样。然而在他做出回应之前,他们车厢门的外面就爆发出了一阵骚动;一群四年级的女生在窗玻璃的另一面低声地说笑着。

“你去跟他说!”

“不,你去!”

“那我来吧!”

她们中的一个看起来很勇敢的女生推开门走了进来,她长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突出的下巴和一头长长的黑发。

“嗨,哈利,我叫罗蜜尔达,罗密尔达·文恩,”她充满自信地大声说。“来我们的车厢来坐坐吧?你不必和他们坐在一块儿。”她故意做出耳语的动作对哈利大声说着,指了指纳威的屁股(他正再次地钻到座位下面去寻找莱福)和卢娜(她戴上了免费的幻影眼镜,看上去就像一只精神错乱、五颜六色的猫头鹰)。

“他们是我的朋友。”哈利冷冷地说。

“哦,”女孩看起来非常惊讶。“哦。好的。”

她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人们都认为你应该有比我们更酷的朋友,”卢娜再次展示了她令人尴尬的坦诚。

“你很酷,”哈利立刻说,“那些人里没有一个和我一起去魔法部。他们没有和我一起并肩作战。”

“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卢娜微笑着说,然后把幻影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专注地看起了《唱唱反调》。

“可我们没有面对他,”纳威说着从座椅下面钻了出来,头发里满是绒毛和灰尘,手里攥着看起来似乎已经听天由命的莱福。“你做到了。你应该听听我奶奶是怎么谈论你的。‘那个哈利·波特比整个魔法部的人加起来还要有骨气!’她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你做她的孙子……”

哈利不自然地笑了笑,尽可能快地把话题转移到了O.W.L.的成绩上。当纳威大声复述着自己的成绩并开始怀疑自己在只拿到“及格”的情况下能否学习N.E.W.T.的变形术课程时,哈利只是看着他,却没有真正地听他说。

纳威的童年和哈利的一样都是被伏地魔一手毁掉的,可纳威却并不知道他距离拥有哈利的命运有多么近。预言本来是可能指向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但伏地魔出于某种令人费解的理由选择了哈利作为预言所指的对象。

如果当初伏地魔选择了纳威,现在就应该是纳威带着闪电形状的伤疤坐在自己对面,背负着那沉重的预言了……真的会这样吗?纳威的母亲会像莉莉保护哈利那样牺牲生命去拯救他吗?她肯定会的……但是如果她没有机会站到伏地魔和他的儿子之间呢?那么是不是就压根儿没有什么“真命天子”了呢?是不是纳威坐的椅子上就会空空如也,是不是哈利的前额也就不会有伤疤了,是不是和他吻别的将变成自己的妈妈而不是罗恩的妈妈呢?

“你没事儿吧,哈利?你看上去有些古怪,”纳威说。

哈利一下子惊醒过来。

“抱歉——我——”

“你脑袋进了幻虫?”卢娜从她那巨大的彩色眼镜后面同情地凝视着哈利。

“我——什么?”

“幻虫……它们是看不见的,它们会从你的耳朵漂进去,让你的脑子变得混乱不清,”她说。“我想我刚才感觉到了一只在这儿飞。”

她双手在空中拍了一下,好像是在打一只看不见的大蛾子。哈利和纳威对望了一眼,赶紧开始讨论起魁地奇的事情来。

列车窗外的天气还是和整个夏天一样让人觉得不协调;他们穿过一段段寒冷的迷雾,然后驶入了微弱而清澈的阳光里。此刻他们正处于一个晴朗咒之中,头顶上的太阳清晰可见,与此同时罗恩和赫敏终于进入了车厢。

“希望餐车快点儿来,我饿惨了,”罗恩充满渴望地说,他一屁股坐到哈利旁边的座位上,一边揉着肚子。“嗨,纳威。嗨,卢娜。猜猜怎么着?”他转向哈利说,“马尔福没有履行级长的职责。他只是和其他斯莱特林的家伙们一起坐在车厢里,我们刚才经过的时候看见的。”

哈利很感兴趣地坐直了。马尔福从不会放过一个展示他级长权力的机会,整个去年他都在滥用这个权力来作威作福。

“他看到你们时都做了什么?”

“和平时一样,”罗恩漠不关心地说,同时做了个粗鲁的手势。“不过不像他,对不对?嗯——是那样做的——”他又做了一遍手势,“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去欺负一年级的新生呢?”

“不知道,”哈利说,但他的脑袋却飞快地转着。难道这不是表明马尔福现在脑子里想的是比欺负低年级学生更为重要的事情吗?

“也许他更怀念调查行动组,”赫敏说。“自从做了那个之后,级长对他来说就显得很乏味了。”

“我不这么认为,”哈利说,“我认为他是在——”

但在详细解释他的看法之前,包厢的门又被人拉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三年级女生走了进来。

“我要把这些交给纳威·隆巴顿和哈利·波-波特,”她结结巴巴地说,当目光和哈利相遇时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递过两卷用紫色缎带系着的羊皮纸。哈利和纳威迷惑不解地接过上面写着各自名字的卷轴,然后那个女生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包厢。

“这是什么?”哈利把卷轴展开时罗恩问。

“一封邀请信,”哈利说。


“哈利,

如果你能赏光来C车厢与我共进午餐的话我将非常高兴。

你真诚的,H.E.F.斯拉霍恩教授”


“谁是斯拉霍恩教授?”纳威困惑地看着自己的邀请信问。

“新老师,”哈利说。“嗯,我想我们应该要去,是吗?”

“可是他要我去干什么?”纳威紧张地问,就好像他会被关禁闭一样。

“不知道,”哈利说,其实他已经猜到几分了,虽然他也没有办法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听我说,”他灵机一动,接着说道,“我们披着隐形斗篷过去,这样我们就能在半道上好好检查马尔福,看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然后这个计划却落空了:走廊上现在挤满了正在了望餐车的人,想披着隐形斗篷从他们中间穿过去是不可能的。哈利失望地把斗篷装进包里,想起他刚才要是披着隐形斗篷的话就不会招来所有的这些注视了,可是现在看他的人比刚才他走过来时还要多。时不时地就有学生猛冲出他们的车厢好好看上他一眼。只有秋·张是个例外,她一看到哈利过来就飞也似地冲回了自己的车厢。哈利经过她车厢的时候,从窗子里看到她正在坚定不移地和她的朋友玛丽埃塔交谈,玛丽埃塔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化妆品,可还是不能完全掩盖掉她脸上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脓包。哈利得意地轻轻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当两人到达C车厢时,他们立刻发现自己不是唯一的受邀者,不过从斯拉霍恩欢迎哈利的热情程度来看,哈利是他最期待的一个。

“哈利,好小伙子!”一看到哈利他马上就跳了起来,天鹅绒长袍后面的大肚子看起来似乎快把车厢里剩下的空间给填满了。他那亮晶晶的光头和那一大把银色的胡子就像他马甲上面的金色纽扣一样闪闪发光。“幸会,幸会!你一定就是隆巴顿先生!”

纳威点了点头,看上去吓坏了。在斯拉霍恩的示意下,他们在仅剩的两个靠门座位上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哈利朝四周扫了一眼其他的客人。他认出了一个和他们同年级的斯莱特林学生,他是一个皮肤黝黑、颧骨高耸、长着一双又细又斜的眼睛的高个儿男生;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同年级男生,紧接着,在包厢的一角,一个挤坐在斯拉霍恩的旁边,看上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邀请到这儿来的女生,那是金妮。

“好了,你们都互相认识吧?”斯拉霍恩向哈利和纳威问道,“布雷斯·沙比尼和你们是同一级的,当然——”

沙比尼并没有表现出他认识他们俩,也没有起来问候;哈利和纳威也无动于衷: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学生原则上是互相憎恶的。

“这位是科马克·麦克拉根,你们以前碰过面吧——?没有吗?”

麦克拉根是一个长着硬直头发的大块头男生,他挥了挥手,哈利和纳威向他点头致意。

“——而这位是马库斯·贝尔比,不知道你们是否——?”

瘦小的、神情紧张的贝尔比冲他们勉强笑了笑。

“——而这位迷人的年轻女士告诉我,她认识你们!”斯拉霍恩结束了他的介绍。

哈利看到金妮在斯拉霍恩身后冲他们俩扮了个鬼脸。

“好了,这真是最令人愉快的事了,”斯拉霍恩看上去很惬意,“有这么个机会可以更好地了解你们。来吧,拿好你们的餐巾。我已经吃完了我自己那份儿了,我记得,餐车里全是甘草棒,一个可怜老人的消化系统可真是无法受用啊……来份野鸡吗,贝尔比?”

贝尔比仿佛被惊醒似地接过了一个看起来像半只冷野鸡的东西。

“刚才我正和小马库斯说,当年给他叔叔达姆科斯上课非常有乐趣,”斯拉霍恩告诉哈利和纳威,又在为众人分发着面包卷。“杰出的巫师,非常杰出,理所当然地进了梅林爵士团。你还经常见到你的叔叔吗,马库斯?”

不幸的是,贝尔比刚咬了一大口野鸡;为了急着回答斯拉霍恩,他把它们一口吞了下去,结果一下噎住了,脸憋成了紫色。

“呼吸一新,”斯拉霍恩用魔杖指着贝尔比平静地念,他的气管看上去似乎立刻恢复了正常。

“不……不经常看到……不,”贝尔比喘着气说,眼睛里泪花闪闪的。

“是吗,当然,我猜想他一定很忙,”斯拉霍恩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贝尔比,“我不信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发明了狼毒药水!”

“我想……”他直到斯拉霍恩问完之后才敢再去咬野鸡,“呃……他和我爸爸关系不是太好,你知道,所以我知道的不是太多……”

斯拉霍恩冲他冷冷地微笑了一下,他的声音低到听不见了,斯拉霍恩转而去问麦克拉根。

“好了,你,科马克,”斯拉霍恩说,“我凑巧知道你经常去拜访你的提贝卢斯姨父,因为他那儿有一张漂亮的照片,是你们俩一起捕猎矮猪怪时照的,那是在,我想想,是在诺福克照的吧?”

“是的,那次真的挺有趣的,没错,”麦克拉根说。“我们与伯蒂·希金斯和鲁弗斯·斯克林杰一起去的——显然,那时候他还不是魔法部部长——”

“啊,你还认识伯蒂和鲁弗斯了?”斯拉霍恩高兴地说,此时他又在散发一小盘馅饼;不知何故,他漏掉了贝尔比的那份。“来跟我说说……”

正如哈利所猜测的。所有的被邀请的人都和一些知名的或者是有影响力的人物有一定的联系——除了金妮。斯拉霍恩下一个询问的是沙比尼,似乎是因为他有一个因美貌而闻名的女巫妈妈(哈利从那段谈话里了解到,她一共结过七次婚,每一任丈夫都神秘地死掉了,留给了她大堆的金子)。接下来是纳威:这是非常难熬的十分钟,因为纳威的父母,著名的傲罗,被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和其他几个食死徒同伙折磨疯了。在谈话快结束的时候,哈利感觉到斯拉霍恩对纳威的评价有所保留,他对纳威是否拥有他父母的本领仍然持观望态度。

“现在,”斯拉霍恩在他的椅子上大大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看上去就像主持人要介绍他的明星演员。
“哈利·波特!从哪儿开始呢?我觉得夏天里的那次见面只让我了解到了你的一些皮毛!”

他注视着哈利,仿佛他是一只特别肥大多汁的野鸡,然后他接着说,“那个‘真命天子’,他们现在都这么叫你!”

哈利什么都没说。贝尔比、麦克拉根和沙比尼都在盯着他。

“当然了,”斯拉霍恩更仔细地盯着哈利说,“谣言都传了很多年了……我记得那时候——嗯——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之后——莉莉——詹姆斯——还有你的大难不死——他们说那是因为你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

沙比尼轻轻咳了一声,表示他对此感到既好笑又怀疑。突然斯拉霍恩背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是啊,沙比尼,因为你是这么有天分……在装腔作势方面……”

“哎呀!”斯拉霍恩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看着正绕过斯拉霍恩的大肚子瞪着沙比尼的金妮。“你要小心一点,布雷斯!我经过她包厢的时候看到她施展出了一个绝妙的蝙蝠精魔咒!我可不会去和她作对!”

沙比尼只是一副轻蔑的表情。

“无论如何,”斯拉霍恩转身对着哈利说。“今年夏天的流言蜚语也是这么多。当然,没人知道该信哪个,《预言家日报》也因登载虚假报道和犯错误为人们所知——不过毋庸置疑的是,很多人当时都目击了魔法部里发生的那场大骚乱,而你正好就处在这激烈的漩涡之中!”

哈利看不出除了软弱无力的谎言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摆脱现在的局面,他只好点了点头,仍旧一言不发。斯拉霍恩冲他笑了笑。

“这么谦虚,这么谦虚,难怪邓布利多这么宠爱——那么说你当时的确在那儿?不过这段故事的其余部分——如此耸人听闻,当然没人知道该相信什么——比如说这个传说中的预言——”

“我们没有听到什么预言,”纳威说,他的脸变得像天竺葵一样红。

“就是这样,”金妮斩钉截铁地说,“纳威和我都在场,所有关于‘真命天子’的胡说八道全都是《预言家日报》在一如既往地编造。”

“你们俩当时都在那儿,是吗?”斯拉霍恩兴致勃勃地问,他看看金妮,又看了看纳威,但他们俩却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了,于是他鼓励地笑了笑。“是啊……嗯……当然《预言家日报》的报道的确常常夸大其辞……”斯拉霍恩继续说,听起来有点儿失望。“我记得亲爱的格文诺告诉过我——我是指格文诺·琼斯,当然她就是霍利黑德哈比队的队长——”

他陷入了冗长的怀旧遐想之中,但哈利明显地感觉到斯拉霍恩还没有放过他,也没有相信纳威和金妮的话。

下午的时间慢慢地流逝了,斯拉霍恩一直在讲述他教过的那些杰出巫师们的轶闻趣事,他们在霍格沃茨时全部都愉快地入了他所谓的“蛞蝓俱乐部”。哈利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可是却想不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办法。当列车终于从另一段长长的浓雾里驶进了落日余晖时,斯拉霍恩向四周望了望,在暮色里里眨了眨眼。

“我的天哪,天都已经开始黑了!我都没注意到他们已经点上了油灯!你们最好快去换上你们的校袍,所有的人。麦克拉根,你一定要来我这儿把那本关于矮猪怪的书借走。哈利,布雷斯——你们随时都可以过来。你也是,小姐,”他冲金妮眨了眨眼。“好了,快去吧,快去吧!”

当沙比尼从哈利身挤过去的时候,他像看脏东西似地瞪了哈利一眼,哈利也对他加倍奉还。他、金妮和纳威跟在沙比尼的后面往回走。

“我很高兴那总算是结束了,”纳威咕哝道。“他是个怪人,对吧?”

“是的,有一点儿,”哈利说着,眼睛却盯着沙比尼。“你怎么也在那儿,金妮?”

“他看到我咒扎卡赖斯·史密斯了,”金妮说,“还记得D.A.聚会上的那个赫奇帕奇的白痴吧?他不停地问我那天晚上魔法部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我恼了,所以就咒了他——正好斯拉霍恩进来了,我还以为要被关禁闭了,但他只是认为那是个很棒的魔法,然后就邀请我吃午餐!真是疯狂,对吧?”

“不过这个理由比那些依赖母亲名气的人要好,”哈利冲沙比尼的后脑勺皱了皱眉,“或者比那些靠着自己叔叔……”

哈利停住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有点儿鲁莽但却可能很妙的主意……一分钟之后,沙比尼就会返回斯莱特林六年级学生的包厢,而马尔福也坐在那儿,以为除了周围斯莱特林的那班人没有任何人听到他说些什么……如果哈利能悄悄跟在他后面潜入车厢,还有什么是他看不到和听不到的呢?的确,他们的旅程剩下没多少了——从窗子外面闪过的野外风景判断,离霍格莫德车站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了——不过既然没有人严肃地对待哈利的猜测,他就要证明给他们看。

“我等一下再和你们碰面,”哈利压低声音说,一边拉出他的隐形斗篷披在身上。

“可你这是要去干——?”纳威问道。

“晚些再说!”哈利悄声说,飞速地跟上了沙比尼,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虽然列车颠簸弄出的响声让他这样的小心变得多余。

走廊里几乎一个人也没有。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车厢去换上校袍,装好各自的物品。虽然哈利尽量在不碰到沙比尼的情况下紧紧贴在他后面,可是当沙比尼打开包厢门的时候哈利还是没有来得及溜进去。看到沙比尼正准备拉上门,哈利急忙伸出了一只脚把门卡住。

“这玩意儿出了什么毛病?”沙比尼生气地说,他一次又一次地把门往哈利的脚上撞去。

哈利抓住门用力地推开;还在紧紧抓着门把手的沙比尼一下子倒在了格雷戈里·高尔的膝盖上,趁着车厢里接踵而至的一阵喧闹,哈利赶紧蹿进了包厢,跳到沙比尼的那张空座位上,攀上了行李架。幸运的是高尔和沙比尼正吵得不可开交,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因为哈利非常肯定当斗篷飘起来的时候他的脚和脚踝全都露了出来;事实上,有那么恐怖的一瞬间马尔福的眼睛似乎盯上了他的那双运动鞋,当时他正准备把它们重新藏起来;然后高尔用力地关上门,一把将沙比尼推开,沙比尼跌进自己的座位,衣服上皱巴巴的,文森特·克拉布重新看起了他的漫画书,马尔福则笑嘻嘻地横躺在两张座位上,脑袋枕着潘西·帕金森的膝盖。哈利不舒服地蜷着身子以确保每一寸都被隐形斗篷遮着,他看见潘西正抚弄着马尔福前额上油光水滑的金发,一边还傻乎乎地笑着,好像其他所有人都巴不得坐在她的那个位置上一样。顶棚上摇摇晃晃的油灯照亮了车厢的每个角落:哈利可以清楚地看见正下方克拉布手中的漫画里的每个单词。

“那么,沙比尼,”马尔福说,“斯拉霍恩要干什么?”

“只不过是想讨好那些有好亲戚的人。”沙比尼仍旧对高尔怒目而视。“他倒没找到多少。”

这个信息似乎并没有令马尔福感到满足。

“他还请了哪些人?”他问。

“格兰芬多的麦克拉根,”沙比尼说。

“对啊,他的姨父在魔法部是个大人物,”马尔福说。

“——还有一个叫贝尔比的人,是拉文克劳的——”

“不会吧,他可是个窝囊废!”潘西说。

“——还有隆巴顿、波特和韦斯莱家的那个小丫头。”沙比尼一口气说完。

马尔福猛地坐起来,把潘西的手顶到一边。

“他请了隆巴顿?”

“嗯,我猜是的,隆巴顿的确在那儿。”沙比尼漠不关心地说。

“隆巴顿有什么让斯拉霍恩感兴趣的东西?”

沙比尼耸了耸肩。

“波特,波特宝贝,显然他想看看那个真命天子,”马尔福冷笑道,“还有韦斯莱家的那个丫头!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大帮男生喜欢她,”潘西用眼角留意着马尔福的反应。“甚至你也说她长得漂亮,是不是,布雷斯,我们都知道你是很难满足的!”

“我才不会碰一个背叛了巫师血统的卑鄙小人,不管她长得怎么样。”沙比尼冷冷地说,潘西看起来挺满意。马尔福重新躺回到她的膝盖上任她继续抚弄自己的头发。

“我为斯拉霍恩的品味感到惋惜。可能他有点儿老糊涂了。真是可怜,我爸爸总是说他当年是个了不起的巫师。我爸爸也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斯拉霍恩可能还没听说我也在这趟车上,否则——”

“别指望一次邀请能怎么样,”沙比尼说。“我第一个到那儿时他向我打听诺特的爸爸来着。显然他们过去是老朋友,但是听说他在魔法部被抓住了之后,他看上去不太高兴,而且诺特也没有收到他的邀请,对不对?我觉得斯拉霍恩对食死徒不感兴趣。”

马尔福看上去很生气,但还是挤出了一个古怪的干笑。

“好了,谁在乎他对什么感兴趣?说到底,他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个愚蠢的老师而已。”马尔福夸张地打了个呵欠。“我的意思是,明年我都不一定继续留在霍格沃茨了,一个肥老头子喜不喜欢我对我来所有什么意义?”

“你什么意思,你明年不一定留在霍格沃茨了?”潘西愤怒地说,立刻停下了对他头发的整理。

“嗯,谁知道呢,”马尔福露出一丝假笑,“我到时候也许——呃——要去做一些更大更有好处的事情。”

蜷缩在行李架上面、披着隐形斗篷的哈利心跳开始加快了。罗恩和赫敏知道这些后会说什么呢?克拉布和高尔瞪大了眼睛看着马尔福;显然他们没有从马尔福那里得到过关于更大更有好处的事情的丝毫提示。甚至沙比尼也放下了那傲慢的样子好奇的看着他。潘西继续慢慢地抚弄着马尔福的头发,看上去目瞪口呆。

“你的意思是——他?”

马尔福耸了耸肩。

“妈妈想让我完成学业,但我个人认为,现在这个时候念书没那么重要了。我是说,想想看……黑魔王掌权的时候,他会在乎谁得了多少个O.W.L.或者N.E.W.T.吗?当然不是……他在乎的是你能如何为他效力,还有忠于他的程度。”

“你觉得你能为他做点什么?”沙比尼尖刻地问。“在你不过十六岁,还没有足够资格的时候?”

“我刚才说了,不是吗?也许他并不在乎我有没有资格。也许他要我做的事并不要求我有什么资格。”马尔福轻声说。

克拉布和高尔就像两个滴水嘴怪兽一样张着嘴坐着。潘西低头凝视着马尔福,仿佛从没有见过的如此令人敬畏的东西。

“我看到霍格沃茨了,”马尔福明显在品尝着他刚才制造出来的气氛,他用手指了指黑下来的窗子说,“我们最好把校袍换上。”

哈利光顾着盯着马尔福了,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高尔伸手够他的箱子;当他把箱子晃动着拽下来的时候,哈利的一边脑门上被箱子的一角重重地撞了一下。哈利痛得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马尔福皱着眉往行李架上看了一眼。

哈利并不怕马尔福,但是他不愿意被一群充满敌意的斯莱特林学生发现他藏在隐形斗篷下面。眼睛里满是泪水,脑袋还在一跳一跳地痛,他抽出了魔杖,小心翼翼地不去弄乱隐形斗篷,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马尔福似乎决定相信他听到声音只是幻觉而已;他和其他人一起换上了校袍,锁好了箱子,列车渐渐慢了下来,轻微地晃动着,他把脖子上那件崭新的厚旅行斗篷紧了紧。

哈利看见走廊里再次填满了人,他希望赫敏和罗恩能帮他把行李搬到站台上去;他一动不动的待在那儿,一直要等到包厢里的人都走掉。终于,随着最后一下摇晃,列车完全停了下来。高尔一把推开门,用力挤过一群二年级的学生,把他们推到两旁;克拉布和沙比尼跟在后面。

“你先走吧,”马尔福告诉潘西,她正伸出一只手让马尔福拉。“我还要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潘西走了。现在包厢里只剩下了哈利和马尔福。外面人们排成纵队从列车下到漆黑的站台上。马尔福走向包厢的门,把帘子拉了下来,使得走廊里的人看不到里面。接着他弯下腰又打开了箱子。

哈利从行李架的边缘往下面看去,他的心跳更快了。马尔福会有什么东西瞒着潘西呢?他是不是要查看一下他那个急着要修好的神秘物件呢?

“统统石化!”

马尔福没有任何预兆地把魔杖指向了哈利,哈利立即被咒语锁住了。就像放慢动作一样,他翻下行李架,痛苦地摔到了马尔福的脚下,地板都为之一震,他的隐形斗篷被压在身下,于是整个身子都显露了出来,他的腿还傻傻地蜷着,保持着被束缚着的跪姿。他动弹不得,只能往上盯着马尔福,他正放肆地笑着。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他洋洋得意地说,“我听见高尔的箱子打到了你。沙比尼回来的时候我还看见有白色的东西在半空中闪了一下……”他的眼睛在哈利的运动鞋上游走。“我想就是你在沙比尼回来的时候把门挡住了吧?”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哈利。

“你偷听到的事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波特。但既然我在这儿抓到了你……”

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踩在了哈利的脸上。哈利觉得他的鼻梁被踩断了;血溅得到处都是。

“这一脚是替我父亲踩的。接下来,让我想想……”

马尔福从哈利僵住的身体下面一把拽出隐形斗篷,并把它盖在了哈利身上。

“我想列车返回伦敦之前他们是没法找到你了,”他安静地说,“再见,波特……或者不用见了。”

马尔福故意踩到哈利的手指上,离开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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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德拉科的绕道之行



哈利接下来的几周里都没有离开陋居。他把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打两人一队的魁地奇比赛上(他和赫敏对罗恩和金妮,所以他们正好旗鼓相当),而晚上则用来把韦斯莱夫人摆在他面前的食物每样都吃掉三份。

如果不是《预言家日报》上每天登载的那些失踪报道和奇怪的(甚至是死人的)事故,这个暑假还真算是一个快乐、平静的暑假。有时候比尔和韦斯莱先生甚至在登报之前就把新的消息带回了家。让韦斯莱夫人感到不快的是,哈利的十六周岁生日的庆祝晚会被莱姆斯·卢平带来的可怕消息给搅了,卢平看上去显得憔悴而阴沉,棕色的头发里夹杂着许多白丝,衣服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破旧。

“又发生了两三起摄魂怪攻击事件,” 在韦斯莱夫人递给他一大片生日蛋糕时,他宣布。“而他们还在北部地区的一个小屋里找到了伊戈尔·卡卡洛夫的尸体。黑魔标记被施放在小屋上面——嗯,坦率地说,我对他在抛弃了食死徒的队伍之后还能活上一年感到很惊讶;我记得小天狼星的弟弟雷古勒斯只活了几天。”

“是的,好了,”韦斯莱夫人皱着眉头说,“也许我们该讨论点别的——”

“你听说了弗洛林·福特斯库的事吗,莱姆斯?”比尔说,他正在被芙蓉用葡萄酒骚扰。“那个开——”

“——对角巷里的冷饮店的人?”哈利不安地插嘴道,感觉胃里空空的。“他过去常让我免费品尝冰淇淋。他怎么了?”

“被拖走了,从他的店的样子看是这样。”

“为什么?”罗恩问,韦斯莱夫人严厉地盯着比尔。

“谁知道呢?他一定是怎么妨害了他们。弗洛林是个好人。”

“说到对角巷,”韦斯莱先生说,“好像奥利凡德也不见了。”

“那个做魔杖的人?”金妮震惊地问。

“就是他。店子是空的。没有挣扎的痕迹。没人知道他是自己走的还是被绑架了。”

“但是魔杖——人们怎么买魔杖呢?”

“他们可以到其他店里去买,”卢平说。“但奥利凡德是最好的,如果他们那边得到了他,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在度过了这个阴郁的生日茶会之后,第二天他们收到了霍格沃茨寄来的信和课本清单。哈利得到了一个惊喜:他被选为魁地奇球队的队长了。

“哇,我还记得查理戴着这个的样子,”罗恩快乐地检查着那个徽章。“哈利,真是太酷了,你是我的队长了——假如你还让我待在球队里的话,哈哈……”

“唉,既然你们已经收到这些了,我不认为去对角巷的时间还能再往后拖了,”韦斯莱夫人看着罗恩的课本清单叹息道。“我们星期六就过去,只要那天你父亲不用再去上班。没有他我是不会去的。”

“妈妈,你真的认为神秘人会藏在丽痕书店的架子后面吗?”罗恩偷笑着说。

“那福特斯库和奥利凡德是去度假了吗,啊?”韦斯莱夫人立即火冒三丈。“如果你觉得安全问题显得很可笑的话,就待在家里,我自己去把你的东西买回来——”

“不,我要去,我要去参观弗雷德和乔治的铺子!”罗恩急忙说。

“那你就快醒醒脑子,小伙子,别让我觉得你太幼稚而决定不让你和我们一起去!”韦斯莱夫人生气地说,一把抓起她的钟——九个指针仍旧指着‘生命危险’——将它稳稳地摆在一堆刚洗过的毛巾上。“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回到霍格沃茨的!”

罗恩转过来不敢相信似的盯着哈利,他妈妈提起装着那面摇摇晃晃的大钟的洗衣篮,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我的天哪……在这儿简直连个玩笑都开不成了……”

但剩下的几天罗恩没有再冒失地提到伏地魔。在周六的黎明到来之前韦斯莱夫人没有再发过火,不过她在餐桌上仍显得很紧张。比尔要和芙蓉留守在家里(赫敏和金妮再高兴不过了),他把一个满满的钱袋从餐桌上递给哈利。

“我的在哪?”罗恩马上问道,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本来就是哈利的,傻瓜,”比尔说。“我从你的金库里给你取出来了,哈利,因为现在公众得花五个小时才能拿到他们的金子,妖精们大大加强了安全警备。两天前阿尔吉·菲尔珀特刚被一个正直探针刺到了他的……好了,相信我,这是更简单的途径。”

“谢谢你,比尔,”哈利把金子装进兜里。

“他总是这么体贴,”芙蓉一面轻刮着比尔的鼻子,一面充满崇拜地用喉咙咕噜咕噜地说着。金妮在芙蓉背后假装做出呕吐的动作。哈利被玉米片哽住了,罗恩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

天空中布满了乌云,显得很阴暗。当他们系上斗篷出现在屋子外面时,一辆哈利曾经坐过一次的魔法部特派轿车已经等在了前门的院子里。

“爸爸能再次借到这些真是太好了,”罗恩感激地说,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时轿车正平稳地驶出陋居,比尔和芙蓉在厨房的窗户那儿向他们挥手。他、哈利、赫敏和金妮坐在宽敞舒适的后座上。

“可别坐上瘾了,这都是因为哈利在这儿,”韦斯莱先生转过头说。他和韦斯莱夫人陪部里的司机坐在前排;前面的乘客座椅善解人意地伸展成一个双座沙发的样子。“他被赋予了最高级别的安全防护。我们在破釜酒吧还要和另一批警卫汇合。”

哈利什么也没说;他不喜欢在一大群傲罗的陪同下买东西。他背包里还装着隐形斗篷,他想,如果它对邓布利多起作用,那么就应该对魔法部的人同样适用,尽管他现在想到了这个,但哈利还不能肯定魔法部的人知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件斗篷。

“你们到了,” 仿佛才过了一瞬间的功夫,司机第一次开口说话了,他在查林十字街上减了速,把车停靠在了破釜酒吧的外面。“我在门口等你们,能告诉我你们要待多久吗?”

“两三个小时吧,我估计,”韦斯莱先生说。“啊,好啊,他在这儿!”

哈利效仿韦斯莱先生向窗外望去;他的心都跳出来了。没有什么傲罗等在旅馆外面,只有一个长着黑色胡子的巨大身影,那是鲁伯·海格,霍格沃茨的狩猎场看守,他穿着一件海狸皮大衣,愉快地看着哈利,没有在意麻瓜行人的一张张惊骇的脸。

“哈利!”他粗声粗气地说道,哈利刚从车里出来就被他用可以捏碎骨头的力气一把抱住。“巴克比克——韦瑟文,我是说——你一定要看看它,哈利,能回到户外活动,它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很高兴,”哈利揉着肋骨咧嘴笑道。“我们不知道‘警卫’指的是你!”

“我知道,就像从前一样,是吧?魔法部想要送一群傲罗来,可是邓布利多说我来就成了,”海格自豪地挺起胸,把拇指塞进口袋里。“那我们进去吧——我们跟在你后面,莫莉,亚瑟——”

破釜酒吧里空荡荡的,这在哈利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过去的热闹人群里只剩下老板汤姆,他面容枯槁,牙齿也快掉光了。他们进来的时候,汤姆满怀希望地抬起了头,可没等他说话,海格就严肃地说,“今天只是路过,汤姆,你肯定知道的。霍格沃茨的事务。”

汤姆郁闷地点了点头,重新擦起了玻璃杯;哈利、赫敏、海格和韦斯莱一家穿过酒吧走到后面一个放着垃圾箱的冷清院子里。海格举起他粉红色的伞,在墙的一块砖上敲了敲,墙马上就变成了一个拱门,通向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路。穿过入口之后,他们停下了,朝四周望了望。

对角巷变了。摆着咒语书、魔药原料和坩埚的光亮窗户看不到了,一张张魔法部的大海报被贴在上面。大多数昏暗、紫色的海报上都是放大了的安全建议,正是这个暑假魔法部派发的小册子上的内容,但还有一些是会动的巨幅黑白照片,上面印着已知的在逃食死徒。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正在最近的一家药店的窗玻璃上冷笑。有几个商店的玻璃被用木板钉了起来,其中就包括弗洛林冷饮店。另一方面,许多破破烂烂的小摊沿着路边冒了出来。最近的一个撑着有条纹的遮阳篷摆在丽痕书店的门口,前面钉着一块硬纸板,上面写道:


护身符:有效地防御狼人、摄魂怪和阴飞力



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巫师正喋喋不休地向每一个路人兜售着他怀抱里的用链子串起来的银色标记。

“给你的小女孩儿来一个吧,夫人?”他冲着韦斯莱夫人嚷,不怀好意地盯着金妮。“保护保护她美丽的脖子?”

“如果我是在上班……”韦斯莱先生愤怒地盯着那个护身符贩子。

“是的,但现在别去逮捕任何人,亲爱的,我们忙着呢,”韦斯莱夫人正紧张地查阅着一张清单。“我想我们最好先去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赫敏想买一件女式长袍,罗恩的脚踝都快露出校袍了,你也要买一件新的了,哈利,你长得这么快——来吧,每个人跟上——”

“莫莉,我们没必要都去摩金夫人长袍店,”韦斯莱先生说。“不如让海格和他们三个一起去,我们去丽痕书店买他们的课本?”

“我不知道,”韦斯莱夫人不安地说,显然正在快些结束购物的愿望和让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这两者之间作痛苦的选择。“海格,你觉得——?”

“别担心,他们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事的,莫莉,”海格安慰着她,挥了挥他那只像垃圾桶盖子一样大的手。韦斯莱夫人看上去并非深信这一点,但还是同意了分开,他和丈夫还有金妮匆匆地赶往丽痕书店,同时海格带着哈利、罗恩和赫敏去了摩金夫人的铺子。

哈利注意到许多和他们擦肩而过的行人都和韦斯莱夫人一样匆忙和焦躁,没有人停下来交谈;购物的人都结着伴紧密地待在一块儿,专注地买着他们的东西。看上去没有人是独自来的。

“也许我们都进去就很挤了,”他们在长袍店外面停下脚步,海格弯下腰从窗子往里窥视。“我就在外面守着,好吗?”

于是哈利、罗恩和赫敏就一起走进了商店。第一眼看上去屋子里似乎没人,不过他们刚一关上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放满了亮晶晶的绿色和蓝色长袍的架子后面传了出来。

“……我不是个孩子了,要是你没注意到这一点的话,妈妈。我有能力一个人买东西了。”

然后是一阵咯咯的响声,哈利听出了是摩金夫人的声音在说,“好了,亲爱的,你妈妈说得太对了,现在没有人可以独自在外面走,这和是不是小孩子没关系——”

“看你把别针别在哪儿了!”

一个脸色苍白男孩出现在架子后面,他长着浅金色的头发和尖尖的下巴,身上穿了一套暗绿色的长袍,褶边和袖子口还别着闪闪发亮的别针。他大步走到镜子前检查自己;不一会儿就从镜子里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哈利、罗恩和赫敏。他眯起了浅灰色的眼睛。

“如果你在疑惑闻到了什么气味,妈妈,那是因为有个泥巴种进来了,”德拉科·马尔福说。

“我不认为你需要那样的语言!”摩金夫人拿着一只卷尺和一根魔杖从架子后面急忙地走了出来。“我也不想看到魔杖在我的店里被拔出来!”她匆匆地补充道,看到站在门口的哈利和罗恩都用魔杖指着马尔福。

赫敏站在他们俩后面轻声说道,“不,不要,说实在的,这不值得……”

“好啊,看来你们敢在学校外面施魔法,”马尔福冷笑道。“是谁把你的眼睛打青了,格兰杰?我要给他们献花。”

“够了!”摩金夫人尖声说,转过头去寻求支援。“夫人——请——”

纳西莎·马尔福从衣架后面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把那些收起来,”她冷冷地对哈利和罗恩说。“如果你们再攻击我的儿子,我敢保证这会是你们俩做的最后一件事。”

“是吗?”哈利往前走了一步,盯着那张光滑、傲慢的脸,那张脸虽然苍白,可仍旧和她的姐姐长得很像。哈利现在和她差不多高了。“去找几个食死徒朋友来把我们干掉,对不对?”

摩金夫人尖叫了一声,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真是的,你不能这么非难她——说这么危险的东西——放下魔杖,求你们了!”

但哈利并没有放下他魔杖。纳西莎·马尔福令人厌恶地笑了笑。

“我看你是在邓布利多的宠爱下对安全产生了一种错觉,哈利·波特。但邓布利多不可能总是保护着你。”

哈利嘲笑般地环顾了一遍整个商店。

“哇……看上去……现在他就不在这儿!你怎么不试试看?他们也许会在阿兹卡班帮你找到一件双人房,这样你就可以和你的丈夫团聚了。”

马尔福愤怒地冲向哈利,可是却被自己过长的袍子给绊倒了。罗恩大笑了起来。

“你怎么敢跟我妈妈那样说话,波特!”马尔福咆哮着说。

“没事,德拉科,”纳西莎用她纤细白皙的手搭在马尔福的肩上制止了他。“我估计在和卢修斯团聚之前,波特就见小天狼星去了。”

哈利把魔杖举得更高了。

“哈利,别!”赫敏哀求着抓住他的手,努力地想使它放下来。“想想看……你不能……你会惹大麻烦的……”

摩金夫人发着抖呆站了一小会儿,然后决定装作什么都像她所希望的那样没有发生。她朝正怒视着哈利的马尔福弯下腰。

“我想左边的袖子还应该提起来一点,亲爱的,就让我——”

“哎呀!”马尔福吼道,用力推开了她的手,“看你把别针别在哪儿了,女人!妈妈——我再也不要这些袍子了——”

他扯下袍子扔到摩金夫人脚边的地板上。

“你是对的,德拉科,”纳西莎轻蔑地瞟了一眼赫敏,“现在我知道这间屋子里有什么样的渣滓了……我们去退尔菲特和塔汀店买吧。”

他们俩大步走了出去,马尔福出门时狠狠地撞了一下罗恩。

“唉,真是的!”摩金夫人说,她抓起掉在地上的袍子,把魔杖的末端像吸尘器一样对着它们把灰尘清理掉。

她给罗恩和哈利量身裁衣的时候显得心烦意乱,还把男巫的袍子拿给了赫敏,最后当她鞠着躬送他们的时候,她似乎很乐意看到他们的背影走出了门。

“都买好了?”海格高兴地看见他们都回来了。

“差不多,”哈利说。“你看到马尔福母子了吗?”

“是的,”海格不感兴趣地说。“但是他们不敢在对角巷里犯浑,哈利,别管他们。”

哈利、罗恩和赫敏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是在他们想要消除海格这个错误的乐观想法之前,韦斯莱夫妇和金妮出现了,他们都抓着重重的一包书。

“每个人都好了吗?”韦斯莱夫人说。“买了袍子?好的,那么我们在去弗雷德和乔治铺子的路上可以先看看药材店和咿啦猫头鹰商店——靠紧点儿,现在……”

因为罗恩和哈利都不再需要上魔药课了,所以他们什么药材都没有买,不过他们都在咿啦猫头鹰商店给海德薇和小猪买了大盒大盒的猫头鹰坚果。然后,韦斯莱夫人一边每隔大概一分钟就查看一下手表,一边和他们往对角巷的深处走去,寻找着弗雷德和乔治开的韦斯莱魔法把戏店。

“我们真的没有太多时间了,”韦斯莱夫人说。“所以我们只能看看就走,回到车里。靠近些,那是九十二号……九十四号……”

“哇,”罗恩停下了他的脚步。

比起旁边灰暗、贴满了海报的商店大门来,弗雷德和乔治店里的橱窗首先映入了大家的眼帘,那里像是在搞烟火展览一样。偶然路过的行人回过头来看着橱窗,有几个甚至惊呆了。左边的橱窗上分类摆着吸引眼球的商品,有会转的、发出爆裂声的、闪着光的、会跳的,还有的会尖叫;哈利的眼睛都看花了。右边的橱窗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纸和魔法部的海报一样是紫色的,但是上面却用闪着黄光的字写着:


为什么要担心神秘人?
你应该担心的是
生秘灵——
握住了整个国家的便秘感觉!



哈利笑了起来。他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转过头看见韦斯莱夫人正哑口无言地盯着海报。她的嘴唇动着,无声地念着那个名字,“生秘灵。”

“他们会在睡觉的时候被谋杀的!”她轻声说。

“不会的!”罗恩说,他和哈利一样也在笑。“太棒了!”

他和哈利带头进了商店。里面全是顾客;哈利都挤不到架子那儿。他朝四周望了望,抬头看着堆到了天花板上的盒子:这是双胞胎在霍格沃茨最后、没有完成的一年里做好的速效逃课糖;哈利注意到鼻血牛扎糖最受欢迎,架子上只剩下了被压坏的一盒。还有整箱整箱的恶作剧魔杖,最便宜的只能在挥动的时候变成橡皮鸭子或者一条短裤;最贵的却能够追打粗心的使用者的脑袋和脖子;整盒整盒的羽毛笔,分为自动加墨型、检查拼写型和自动回答型。热闹的人群里终于腾出了一个空子,哈利赶紧挤到柜台边,那儿有一群兴奋的十岁小孩正在看一个木头小人儿慢慢地走向绞刑架,它们下面的盒子上写着:可重复使用的刽子手——对它念咒否则他就会绞死自己!

“‘专利产品白日梦魔咒……’”

赫敏已经设法挤到了一个柜台附近的展示品旁,她正念着一只盒子后面的说明,盒子上用鲜艳的颜色画着一位英俊的青年和一位陶醉的女孩儿站在海盗船的甲板上。

“‘一个简单的咒语就可以令你拥有一个高质量、极其真实的30分钟白日梦,这适用于学校里通常的课堂上,事实上不会被发现(副作用包括面无表情和轻微流口水)。不卖给16岁以下的人。’你看,”赫敏抬头看了看哈利,“这真是非常特别的魔法!”

“既然你这么说,赫敏,”他们身后的一个声音说,“你可以免费得到一个。”

弗雷德愉快地站到了他们面前,他穿着一件洋红色的长袍,与火红的头发很不协调。

“你好吗,哈利?”他们握着手。“你的眼睛怎么了,赫敏?”

“都是你们那只打人的望远镜,”她一脸愁容地说。

“哦,啊呀,我把那些给忘了,”弗雷德说。“这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她;赫敏小心翼翼地旋开它,里面是粘稠的黄色浆糊。

“只要涂上它,那些瘀伤就会在一个小时之内消失,”弗雷德说。“我们不得不找到一种相当好的去伤药,因为我们要在自己身上测试大部分的产品。”

赫敏看上去很不安。“这个是安全的,对吗?”她问。

“当然是,”弗雷德爽快地说。“快过来,哈利,我带你转转。”

哈利离开了正在往眼睛上涂浆糊的赫敏,跟着弗雷德来到了商店的后面,他看见了一个摆着纸牌和绳子戏法的台子。

“麻瓜的魔术戏法!”弗雷德高兴地说,他用手指着它们。“给像爸爸那样的怪人,你知道,那些喜爱麻瓜物品人。没有很大的赚头,但这个生意却相当稳定,它们是非常新奇的事物……哦,乔治来了……”

弗雷德的双胞胎兄弟精神饱满地握了握哈利的手。

“带他参观?到后面来瞧瞧,哈利,那才是我们赚大钱的地方——别把那玩意儿装进口袋里,就是你,你会付出比金加隆还要大的代价的!”他警告着一个正把手从一个缸子里抽出来的小男孩,那缸子上用标签写着:可食用黑魔标记——能让任何人生病!

乔治推开了麻瓜把戏旁边的门帘,哈利看见一个更暗、人更少的房间。产品的包装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看上去压抑多了。

“我们刚开发了这一系列更严肃的产品,”弗雷德说。“真有趣,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做上这个的……”

“你可能都不信有多少人,甚至连在魔法部工作的人也施不出一个像样的铁甲咒,” 乔治说。“当然,他们没有让你教过,哈利。”

“没错……瞧,我们开始觉得铁甲帽只是有点好玩儿,你想,你戴着它要求你的同伴向你施魔法,然后等魔法弹回去时看看他那张脸。可是魔法部却为它所有的员工购买了500顶!我们还在收到大笔的订单呢!”

“然后我们就开发出了一系列的铁甲斗篷、铁甲手套……”

“……我是说,它们可挡不住不可饶恕咒,可是对小型到中型的恶咒……”

“后来我们决定打入黑魔法防御术的整个领域,因为这真是个赚大钱的行业啊,”乔治狂热地说。“真酷啊。看!速效黑暗粉,我们从秘鲁进口的。在你想快点儿逃跑的时候很方便。”

“我们的诱骗雷管刚刚还想从架子上溜下来,看,”弗雷德指着一些怪模怪样的汽笛形状的黑色东西,看起来真的在急急忙忙地试图溜走。“你只要偷偷把扔一个到地上,它就会溜到看不见的地方发出一声很棒的巨响,让你可以从容地转移。”

“真管用,”哈利挺感兴趣。

“拿着,”乔治抓起一对扔给哈利。

一个长着金色短发的年轻女巫把头伸进门帘,哈利看见她也穿着洋红色的员工袍。

“外面有个顾客在找玩笑坩埚,韦斯莱先生和韦斯莱先生。”她说。

哈利觉得听到弗雷德和乔治被称为“韦斯莱先生”有点怪怪的,不过他们俩听到后马上大步走了过去。

“等着,薇莉迪,我来了,”乔治迅速说。“哈利,你看到喜欢的就拿吧,全都免费。”

“不能那样!”哈利已经拿出钱袋准备付诱骗雷管的钱了。

“你在这儿不用付钱,”弗雷德坚定地说,朝哈利的金子挥了挥手。

“可是——”

“你给了我们启动资金,我们还没忘呢,”乔治的口气很坚决。“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你只需要在别人问的时候告诉他们你是在哪儿买的就成了。”

乔治掀起门帘出去招呼顾客,弗雷德把哈利带回到商店的大厅里,哈利发现赫敏和金妮还在出神地看着专利产品白日梦魔咒。

“你们几个女孩儿怎么还没找到我们特制的神奇女巫产品呢?”弗雷德问。“跟我来,女士们……”

窗口旁边摆着一排鲜亮的粉红色商品,一群女孩子正狂热围着它们傻笑。赫敏和金妮都犹豫了一下,警觉地看着。

“就是那儿,”弗雷德得意地说。“这是你们能找到的最好的爱情药。”

金妮怀疑地扬起眉毛,“这有用吗?”

“当然有用啊,最长一次可以持续24小时,不过这个依赖于那个男孩的体重……”

“……还有女孩的吸引力,”乔治又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不过我们不会卖给我们的妹妹,”他加了一句,突然变得很严厉,“她已经交上了五个男朋友,据我们所——”

“不管你们从罗恩那里听到什么,都是一个大谎话,”金妮平静的说,她俯身从架子上拿了一个粉红色小罐子。“这是什么?”

“十秒确保除痘剂,”弗雷德说。“能出色地对付从疖子到黑头的一切粉刺,不过别转移话题。你现在有没有和一个叫迪安·托马斯的男孩约会?”

“是啊,我有,”金妮说。“而且上一次我看到他时,他还是一个而不是五个男孩。那些是什么?”

她指着粉红和紫色阴影下的一些长了毛的圆球,它们都在一个笼子底部滚来滚去,并发出高声的尖叫。

“侏儒蒲绒绒,”乔治说。“微型的蒲绒绒,我们俩喂得不够快。那迈克尔·科纳是怎么回事?”

“我把他甩了,他是个糟糕的失败者,”金妮把一根手指伸进笼子,看着侏儒蒲绒绒聚拢在它周围。“它们真可爱!”

“它们确实相当招人喜欢,”弗雷德承认。“不过你换男朋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金妮转过来叉着腰瞪着他,活脱脱一个韦斯莱夫人,哈利奇怪弗雷德居然没退缩。

“这不关你的事!还得谢谢你,”金妮气呼呼地转向罗恩,他刚刚抱着一堆商品出现在乔治身边,“没有对这两个家伙编我的故事!”

“三个加隆、九个西可和一个纳特,”弗雷德检查着罗恩手里拿的盒子。“付钱。”

“我是你弟弟!”

“你拿的是我们的商品。就三个加隆、九个西可吧,那个一个纳特就算了吧。”

“可我没有三个加隆和九个西可!”

“那你最好把它们都搁回去,不介意的话请放回到它们原来的架子上。”

罗恩把几个盒子摔在地上,咒骂着朝弗雷德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不幸的是,这个举动被恰好那时候进来的韦斯莱夫人看了个正着。

“要是再让我看到你那样做,我就用咒语让你的手指粘到一块儿。”她严厉地说。

“妈妈,我能买一个侏儒蒲绒绒吗?”金妮赶紧说。

“一个什么?”韦斯莱夫人警觉地说。

“你瞧,它们多可爱啊……”

韦斯莱夫人走过去看侏儒蒲绒绒,哈利、罗恩和赫敏马上看见了本来被挡着的窗口。德拉科·马尔福独自一人在街上急匆匆地走着。经过韦斯莱魔法把戏店的时候,他转过头瞥了一眼。几秒之后,他就从窗户的视野里消失了。

“我在想他妈妈去哪儿了?”哈利皱起眉头。

“看样子被他甩掉了。”罗恩说。

“可是,为什么?”赫敏说。

哈利什么也没说;他正在努力地思考。纳西莎·马尔福不会愿意她的宝贝儿子离开她的视线;马尔福一定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摆脱了他妈妈的控制。以哈利对马尔福的了解和厌恶,他相信马尔福一定不会是为了去做什么好事。

他看了看四周。韦斯莱夫人和金妮正弯腰看着侏儒蒲绒绒。韦斯莱先生正高兴地检查着一包被麻瓜做了标记的游戏纸牌,弗雷德和乔治都在招呼顾客。窗外海格正背对着他们站着,仔细盯着街道。

“到这下面来,快点儿,”哈利把隐形斗篷从包里拿了出来。

“哦——我不知道,哈利,”赫敏犹豫地向韦斯莱夫人看去。

“快来吧。”罗恩说。

她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急忙蹲下与哈利和罗恩一起躲进了斗篷下面。没人发现他们消失了;大家都被弗雷德和乔治的产品给吸引住了。哈利、罗恩和赫敏尽可能快地挤出门,但是当他们成功地走到街上时,马尔福也早就同样成功地消失了。

“他朝那边走了,”哈利尽量低声地说,以使正在哼着小调的海格听不到他们。“走吧。”

他们一路匆匆地走着,东张西望地盯着一家家商店的门窗,直到赫敏指了指前面。“他在那儿,对吗?”她低语道。“左转了?”

“真意外,”罗恩悄声说。

此刻马尔福往四周看了看,溜进翻倒巷不见了。

“快,不然就跟不上他了。”哈利加快了步伐。

“我们的脚要被看见了!”赫敏焦急地说,斗篷在他们的脚踝边飘着;现今三个人都藏在斗篷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没关系,”哈利不耐烦地说,“快点!”

但是翻倒巷,这条充斥着黑魔法的小巷此刻却荒无人迹。他们经过商店橱窗时向里面张望,但是没有一家店有人光顾。哈利猜想在这么危险的和可疑的时期,没人敢去买黑魔法物品——或者至少被发现去买。

赫敏用力掐了一下哈利的手臂。

“哎哟!”

“嘘!看!他在那儿!”她对哈利耳语道。

他们已经到了翻倒巷里哈利唯一光顾过的那家店:博金—博克,里面出售着各种各样的邪恶物件。在那些装满头骨和旧瓶子的箱子中间,德拉科·马尔福背朝他们站着,旁边就像是那个哈利曾经为了躲避马尔福父子而藏身其中的大黑橱柜。从马尔福挥动的手来看,他正在激动地说着些什么。商店的经营者博金先生面朝着马尔福,他是一个长着一头油腻头发的驼背男人。此刻脸上正露出既恨又怕的奇怪表情。

“要是我们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就好了。”赫敏说。

“我们能!”罗恩激动地说。“等一下……该死……”

他扔下几个手里的几个盒子,摸索出最大的一个。

“伸缩耳,看!”

“太妙了!”赫敏说,罗恩解开长长的肉色细绳,把它们放到了门底。“哦,我希望门没有被念抗扰咒……”

“没有!”罗恩愉快地说。“听!”

他们把头凑到一起专注地听着细绳的这端,马尔福的声音很大、很清楚,就像听收音机一样。

“……你知道怎么修它?”

“也许吧,”博金很不情愿地承认,“不过我需要看看它。为什么你不带过来呢?”

“我带不来,”马尔福说。“它必须原地不动。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

哈利看见博金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

“可是,没有看到它的话,我必须说这个实在太难了,也许根本不可能。我没法保证任何事情。”

“没办法吗?”马尔福说,哈利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在冷笑。“也许这个会让你更有信心。”

他走向博金,身体被橱柜挡住了。哈利、罗恩和赫敏挪向一边想看到他,但是他们只能看到博金,他显得非常害怕。

“如果敢告诉任何人,”马尔福说,“你就会得到报应。认识芬利·格雷巴克吗?他可是个好朋友,他会一遍一遍地造访你以确保你对这个问题百分之百地重视。”

“没必要——”

“这由我来决定,”马尔福说。“好了,我最好还是走吧。别忘了把那一个藏好,我还要的。”

“也许你现在就把它带走?”

“不,我当然不会,你这个蠢货,我在街上拿着这东西成什么样子?你只是别把它卖掉了。”

“当然不会了……先生。”

博金深深地鞠了一躬,和哈利曾见过他对卢修斯·马尔福鞠的躬一样深。

“别对任何人提这事,博金,包括我母亲,懂吗?”

“那是自然,自然,”博金咕哝着,又鞠了一躬。

随后,门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马尔福正好昂首阔步地走出来,看上去悠然自得。他经过哈利、罗恩和赫敏时离得如此近,连斗篷都飘到他们的膝盖上了。在店里,博金仍僵在那儿,脸上殷勤的笑容消失了;他看上去很烦恼。

“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罗恩轻声问道,把伸缩耳卷起来。

“不知道,”哈利在冥思苦想。“他想修什么东西……还想在店里寄存什么东西……你们有没有看见他在说‘那一个’的时候指的是什么东西?”

“没有,他被橱柜挡住了……”

“你们两个留在这儿。”赫敏低声说。

“你要做——?”

但是赫敏已经从斗篷下面钻了出来。她对着橱窗玻璃的倒影理了理头发,然后大步迈进商店,又拉响了门铃。罗恩赶紧把伸缩耳放到门底下,并递了一根细绳给哈利。

“你好,早上天气真糟糕,是不是?”赫敏高兴地向博金打了个招呼,后者没有回答,只是怀疑地看着她。赫敏一边愉快地哼着曲子,一边在杂乱无章的物品中漫步。

“这条项链卖不卖?”她在一个玻璃盒子旁边停下来问。

“如果你有一千五百个加隆,”博金冷冷地说。

“哦——呃——不,我没带那么多钱,”赫敏接着走。“那么……这个可爱的——嗯——头骨呢?”

“16加隆。”

“那么这个是出售的?不是……给人保管的?”

博金斜着眼看了看她。哈利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觉得他已经猜出赫敏的意图了。很明显赫敏也觉得自己太吞吞吐吐,因为她突然冒失地说了起来。

“是这样的,那个——呃——刚才在这儿的男孩,德拉科·马尔福,嗯,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想送给他一件生日礼物,不过如果他已经在这里预定了什么东西,我不想送给他同样的东西,所以……呃……”

在哈利看来,这可真是个蹩脚的故事,显然博金也这么想。

“出去,”他尖声叫道。“滚出去!”

赫敏不等他再说,就在他的追赶下逃出了商店。门铃再次响了,博金在她身后猛地关上店门,挂起了“停止营业”的牌子。

“啊不错,”罗恩把斗篷又披到赫敏身上。“值得一试,不过你做的稍微有点儿明显了——”

“好,下次你来做给我看,神秘大师!”她厉声说。

罗恩和赫敏在回韦斯莱魔法把戏店的路上一直斗着嘴,到了店门口他们俩不得不停住了,以免被韦斯莱夫人和海格发现,他们看上去很焦急,显然已经发现他们三个不见了。进了商店之后,哈利把隐形斗篷收到了背包里,加入到赫敏和罗恩之中,他们两个正面对韦斯莱夫人的责难坚持说他们一直都待在后面的房间里,是她自己没看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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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过分的‘浮脓’



哈利和邓布利多走进了陋居的后门,那里堆积着他所熟悉的老式高筒靴和生锈的旧坩埚;哈利可以听到远处的鸡舍里传来的那些困倦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叫声。邓布利多在门上敲了三下,哈利看到厨房窗户后面突然动了动。

“是谁啊?”一个紧张的声音问,哈利听出来是韦斯莱夫人。“报出姓名!”

“是我,邓布利多,带着哈利。”

门马上就打开了。矮胖的韦斯莱夫人穿着一件绿色的旧睡袍站在那儿。

“哈利,亲爱的!天哪,阿不思,你把我吓着了,你不是说不到破晓都回不来吗?”

“我们很幸运,”邓布利多领着哈利跨过门槛。“斯拉霍恩比我想象的更容易说服。哈利当然也帮了忙。啊,你好,尼法朵拉!”

哈利环顾了一下屋子,才发现虽然已经很晚了,韦斯莱夫人却并非独自一人。桌子旁边还坐了一个长着心形脸蛋的年轻女巫,她脸色苍白,手里正抓着一个大杯子。

“你好,教授,”她说。“你好,哈利。”

“嗨,唐克斯。”

哈利觉得她看上去有些憔悴,甚至有些病恹恹的,而且笑起来很勉强。少了她往常惯有的泡泡糖般的粉红色头发,她的样子不像以前那样光彩照人了。

“我该走了,”她快速地说,一面站起来把斗篷披在肩膀上。“谢谢你的茶和同情,莫莉。”

“看在我的份上请先别走,”邓布利多礼貌地说。“我待不了多久,我还有紧急的事情要去和鲁弗斯·斯克林杰商量。”

“不,不,我真的要走了,”唐克斯避开邓布利多的眼睛。“晚安——”

“亲爱的,周末过来吃晚餐吧,莱姆斯和疯眼汉都过来——?”

“不,真的,莫莉……不管怎么样,谢谢了……晚安,各位。”

唐克斯快步经过邓布利多和哈利往院子里走去;出门走了几步便消失在了稀薄的空气中。哈利注意到韦斯莱夫人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好了,我们在霍格沃茨再会,哈利,”邓布利多说。“照顾好自己。莫莉,我随时听候你的召唤。”

他朝韦斯莱夫人鞠了一躬,然后和唐克斯一样,几乎在相同的地方消失了。韦斯莱夫人关上了门,把哈利拉到提灯的光线下,两手扶着哈利的肩膀仔细端详他的模样。

“你和罗恩一样,”她叹息道,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们都像中了伸长咒一样。我敢发誓罗恩比我上次给他买袍子时长了四英寸。你饿了吗,哈利?”

“是的,”哈利突然发觉他有多饿。

“坐着,亲爱的,我去弄点儿吃的来。”

哈利正坐着,一只长着姜黄色毛发和一张扁平大脸的猫蹿上了他的膝盖,蜷在那里呼噜呼噜地叫着。

“那么赫敏也在这儿?”他高兴地在克鲁克山的耳朵后面挠了挠。

“是的,她前天到的,”韦斯莱夫人用魔杖敲了敲一只大铁罐:它咣当一声跳上了炉子,立刻开始冒起了泡。“当然,大家都睡了,我们没指望你几个小时就能到。拿着——”

她又轻轻地敲了敲罐子;它升到了半空中,飞到哈利身边倾斜过来;韦斯莱夫人塞过去一只碗,正好接住了从罐子里倒出来的浓稠的洋葱汤,还热腾腾地冒着气。

“面包要吗,亲爱的?”

“谢谢,韦斯莱夫人。”

她举起魔杖挥了挥;一块面包和一把小刀优雅地落到了桌子上。面包自动地切着,罐子也回到了炉子上,于是韦斯莱夫人坐到了哈利对面。

“这么说你们说服了贺瑞斯·斯拉霍恩接下这门差事?”

哈利嘴里装满了热乎乎的汤,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他教过亚瑟和我,”韦斯莱夫人说。“他过去在霍格沃茨教了很长时间,我想大概是和邓布利多一起去的霍格沃茨吧。你觉得他怎么样?”

哈利的嘴现在又塞满了面包,于是他耸了耸肩,不确定地动了动脑袋。

“我知道你的意思,”韦斯莱夫人精明地点点头。“当然只要他愿意,他还是可以变得很吸引人的,但是亚瑟却从来都不喜欢他。部里到处都是斯拉霍恩的得意门生,他总是善于提供帮助,但从没有时间帮帮亚瑟——他似乎不认为亚瑟是个有抱负的人。不过,那只能表明即使是斯拉霍恩也会犯错误。我不知道罗恩有没有在他的信里告诉你——刚刚才发生的——亚瑟被提升了!”

再清楚不过了,韦斯莱夫人一直急于说出这个。哈利吞下一大口热汤,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要被烫起泡了。

“那太棒了!”他喘着气说。

“你真好,”韦斯莱夫人显得很高兴,她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是的,鲁弗斯·斯克林杰为了响应现在的局势又新成立了几个部门,亚瑟现在领导着假冒防御性咒语及防护性物品检测与收缴办公室。这可是个大工作,他手下现在已经有十个人了!”

“那究竟是——?”

“嗯,你知道,由于对神秘人的恐慌,不断有号称能防御神秘人和食死徒的奇怪物件被拿出来兜售。你可以想见是什么样的东西——所谓的防护魔药,其实就是加了巴波块茎脓汁的肉汤,还有那些防御性恶咒的教程,其实只会把你的耳朵弄掉……好了,大体上那些犯罪者都是些像蒙顿格斯·弗莱奇那样的人,他们一辈子没做过一天的正经事儿,只会利用人们的恐惧心理到处招摇撞骗。不过时不时地也有真正严重的事情发生。前几天亚瑟还收缴了一批很可能被上了咒语的窥镜,几乎可以肯定是某个食死徒安放的。可见,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我还告诉他不要愚蠢地放过检查火花塞、烤面包机和所有那一类的麻瓜废品。”韦斯莱夫人表情严峻地看了一眼哈利,仿佛是哈利建议韦斯莱先生放过了火花塞。

“韦斯莱先生还在上班吗?”

“是啊。事实上,有点儿晚了……他说会在午夜前后回来的……”

她转过头看了看那个大钟,它笨拙地堆在桌子尽头的一个装满了床单的洗衣篮上面。哈利马上认出了它:一共有九根指针,每一根上都刻着一个家庭成员的名字,它通常被挂在韦斯莱家客厅的墙上,而它目前的位置说明韦斯莱夫人今晚一直把它带在自己身边。每一根指针都指向了“生命危险”。

“它像那个样子已经有一阵子,”韦斯莱夫人用一种不那么令人信服的轻松口吻说,“从神秘人回来就开始了。我想也许每个人都处在生命危险之下……我不认为只有我们家是这样……但我不知道还有谁有一个这样的钟,所以我没法核实,哦!”

她突然一声惊呼,指向了钟面。韦斯莱先生的指针转向了“在路上”。

“他要回来了!”

不一会儿果然传来了敲后门的声音。韦斯莱夫人跳起来急匆匆地跑过去;她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脸贴着木头门柔声问道,“亚瑟,是你吗?”

“是的,”是韦斯莱先生疲惫的声音。“但我要是个食死徒也会这么回答,亲爱的。问问题吧!”

“哦,坦白地说……”

“莫莉!”

“好吧,好吧……你最大的志向是什么?”

“弄清楚飞机为什么能在天上飞。”

韦斯莱夫人点点头,转了转门把手,可韦斯莱先生显然在门的另一侧将它紧紧握住了,因为门仍旧关得严严实实的。

“莫莉!我必须先问你问题!”

“亚瑟,真的,这会很傻的……”

“我们俩独处的时候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哈利还是能看见韦斯莱夫人的脸变得通红;他自己也突然感到面红耳赤,于是急匆匆地咽下一口汤,把汤匙在碗里划得尽可能的响。

“莫莉宝贝,”韦斯莱夫人对着门缝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

“正确,”韦斯莱先生说。“现在你可以让我进来了。”

韦斯莱夫人开了门,她的丈夫,一个瘦削的、正在谢顶的男巫正站在外面,脑袋上长着为数不多的红色头发,还戴着一副角质架眼镜,身上披了一件长长的、布满灰尘的旅行斗篷。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你回家都得来那么一遍,”韦斯莱夫人说,她帮丈夫脱下斗篷的时候脸上还泛着红晕。“我是说,一个食死徒在假扮你之前可能已经把它严刑逼供出来了。”

“我知道,亲爱的,但这是部里要求的程序,我必须做出表率。真香啊——是洋葱汤吗?”

韦斯莱先生充满期待地把脸转向桌子。

“哈利!我还以为你早上才会来呢!”

他和哈利握了握手,抽出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韦斯莱夫人也给他盛了一碗洋葱汤。

“谢谢,莫莉。今晚真是艰难。有些白痴开始销售起了什么易容徽章。只要挂在脖子上就可以随意地改变容貌。号称只要十个加隆,就能得到成千上万的伪装!”

“那把它们挂到脖子上之后实际上会发生些什么呢?”

“大多数人只会变成一种让人讨厌的橙色,不过有几个却全身都长出了触手一般的瘤子。好像嫌圣芒戈还忙不过来似的。”

“听起来像是弗雷德和乔治喜欢的那种东西,”韦斯莱夫人迟疑地说。“你确定不是——”

“我当然确定!”韦斯莱先生说。“他们俩不会在人们都忙着寻求保护的时候做这种事情!”

“那么这就是你回来晚了的原因,易容徽章?”

“不是,我们还得到风声有人在象堡放了个回火咒,走运的是我们到那儿时发现魔法法律执行队已经把它找出来了……”

哈利用手挡住了正在打呵欠的嘴巴。

“该睡觉了,”韦斯莱夫人没有被骗过,她马上说。“我已经把弗雷德和乔治的房间给你收拾好了,你自己上去睡吧。”

“为什么,他们去哪儿了?”

“哦,他们在对角巷,睡在他们笑话商店的地板上,因为太忙了,”韦斯莱夫人说。“我必须说,我一开始并不同意,但他们做生意确实有一套!来吧,亲爱的,你的旅行箱已经拿上去了。”

“晚安,韦斯莱先生,”哈利把椅子向后推了推。克鲁克山轻轻地从哈利的膝盖上下来,跳出了房间。

“晚安,哈利,”韦斯莱先生说。

哈利看到韦斯莱夫人走出厨房时瞥了一眼洗衣篮里的大钟。所有的指针又都再一次指向了“生命危险”。

弗雷德和乔治的卧室在三楼。韦斯莱夫人把魔杖朝床头灯一指,灯马上就亮了,令人愉悦的金黄色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虽然小窗户前面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大瓶花,但它们的香味还是掩盖不了残留的黑火药气味。地板的相当一部分空间被用来堆放许多没有标记的密封纸盒,在它们中间放着哈利的箱子。这间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临时仓库。

海德薇在衣柜顶上朝哈利愉快地叫了几声,然后从窗子飞了出去;哈利知道它一直在等着见他一面然后再出去觅食。哈利向韦斯莱夫人道了声晚安,换上睡衣钻进了其中的一张床。枕头套里有个什么硬东西。他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只一端是紫色、一端是黄色的糖,他认出来这是吐吐糖。于是笑了笑,翻过身去,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才过了几秒钟——至少哈利感觉是这样——他就被放炮一样的撞门声给吵醒了。哈利坐直起身子,听见窗帘被拉开的声音:晃眼的阳光将他的双眼刺得生疼。于是他一只手遮着双眼,一只手绝望地摸索着他的眼镜。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不知道你已经到这里了!”一个响亮、兴奋的声音说,然后他的头顶突然挨了一下。

“罗恩,别打他!”一个女孩的声音责备地说。

哈利的手找到眼镜并戴上了它,不过明亮的光线下他什么也看不清。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了一段时间;然后他眨了眨眼睛,罗恩·韦斯莱跃入他的视线,此刻正对他咧着嘴笑。

“还好吗?”

“不能再好了。”哈利揉着头顶又倒回枕头里。“你呢?”

“还不错,”罗恩说着,拉过一个纸盒子坐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到的?妈妈刚刚才告诉我们。”

“大概凌晨一点钟吧。”

“麻瓜们怎么样?对你还好吧?”

“还不是和从前一样,”哈利说着,赫敏坐到了他的床边,“他们不怎么和我说话,不过我觉得那样更好。你怎么样,赫敏?”

“哦,我很好,”赫敏仔细地端详着哈利,仿佛他生了什么病似的。

他知道赫敏的意思。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小天狼星的死和任何痛苦的话题,于是他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错过早餐了吗?”

“别担心,妈妈等会儿会给你端一盘上来;她觉得你吃得不够饱,”罗恩说,转了转眼珠,“那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我一直都待在我姨妈和姨父的家里,不是吗?”

“少来了!”罗恩说。“你和邓布利多一起走的!”

“没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他只是想让我协助他说服一个老教授重新出山而已。他叫贺瑞斯·斯拉霍恩。”

“哦,”罗恩失望地说。“我们还以为——”

赫敏迅速向罗恩扔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罗恩立刻话锋一转。

“——我们还以为就是那样的事……”

“是吗?”哈利觉得好笑。

“是……是的,现在乌姆里奇走了,很显然我们又需要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老师了,不是吗?那么,呃,他长什么样子?”

“他长得有点像一只海象,他以前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哈利说,“有什么不对吗,赫敏?”

赫敏一直注视着哈利,仿佛有什么奇怪的病征会随时冒出来一样。她赶忙挤出一个不那么令人信服的微笑。

“没有,当然没有!那么,呃……斯拉霍恩看起来像是个好老师吗?”

“不知道,”哈利说。“反正不会比乌姆里奇更差,是不是?”

“我知道有个人比乌姆里奇还差,”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罗恩的妹妹无精打采地走进来,看上去有些烦躁。“你好,哈利。”

“你怎么了?”罗恩问。

“都是她,”金妮重重地倒在哈利的床上,“她快把我逼疯了。”

“她这次做了什么?”赫敏同情地问。

“是她对我说话的方式——你们简直会以为我还是个三岁小孩子!”

“我知道了,”赫敏压低了声音说,“她心里想的都是自己。”

哈利惊讶地听到赫敏这样谈论韦斯莱夫人,也难怪罗恩会生气地说,“你们俩就不能搁下她五秒钟吗?”

“哦,是啊,为她辩护,”金妮厉声说,“我们都知道你是不会厌倦她的。”

这是对罗恩妈妈的一个很奇怪的评价。哈利发觉他什么地方搞错了,于是说:“你们在谈论谁——?”

但是他在问完这个问题之前就得到了答案了。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哈利本能地把被子猛拉到下巴,以至于赫敏和金妮都从床上滑到了地板上。

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门口,她拥有着如此让人窒息的美貌,仿佛令房间里的空气都不够用了。她身材如柳树般纤细修长,一头长长的金发呈现出让人眩晕的银色光彩。使这个景象更趋于完美的是,她手里还端着满满的一盘早餐。

“阿(哈)利,”她用一种喉音问候道,“好久不见!”

她越过门槛向哈利走去,韦斯莱夫人突然在她后面出现了,看起来很生气。

“没必要把餐盘送上来,我正准备自己来呢!”

“没什么问题,”芙蓉·德拉库尔把餐盘放到哈利腿上,然后俯身在哈利两边的脸蛋上都亲了亲:哈利觉得她吻过的地方一阵发烫。“我一直很想再见到你。你还记得我妹妹加布丽吗?她总是不停地谈论着阿利·波特。再见到你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哦……她也在这儿吗?”哈利嘶哑地说。

“不,不,傻男孩,”芙蓉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我是说下个暑假,等我们——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蓝色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责备地看着韦斯莱夫人,而韦斯莱夫人说,“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芙蓉转向哈利,把她银色瀑布般的长发一甩,正好拂过韦斯莱夫人的脸。

“比尔和我要结婚了!”

“哦,”哈利茫然地说。他不禁注意到韦斯莱夫人、赫敏和金妮都在坚决地躲避着各自的眼神。“哇。呃——恭喜你!”

她又俯下身吻了吻他。

“比尔现在很忙,工作很努力,我则只是为了提高英语而在古灵阁做点兼职,所以,他把我带到这里住几天,让我可以更好地了解他的家庭。听说你要来我真是太高兴了——这里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除非你喜欢煮饭和喂鸡!好了——好好享用你的早餐吧,阿利!”

说完她很优雅地转过身,像是飘着一样地离开了房间,在身后轻轻地把门关上。

韦斯莱夫人发出了一个声音,听上去似乎是“嗤!”

“妈妈讨厌她,”金妮安静地说。

“我不讨厌她!”韦斯莱夫人恼火地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他们不该这么快就订婚,就是这样。”

“他们都认识一年了,”罗恩盯着那扇关上的门,样子有点儿古怪,像是喝醉了酒。

“好了,那也不是很久!我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然。全都是因为神秘人回归带来的不确定性,人们觉得自己明天就可能会死去,所以他们急着做出各种本可以慢慢来的决定。这和上回他强大的时候一样,到处都是私奔的人——”

“包括你和爸爸,”金妮调皮地说。

“是的,不过,你爸爸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有什么可等的?”韦斯莱夫人说。“反观比尔和芙蓉……嗯……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共同点?他是个勤奋工作、脚踏实地的人,而她却是——”

“一头母牛,”金妮点了点头,“但是比尔也不是那么脚踏实地。他是个解咒员,对吧,他既喜欢来点儿冒险,又喜欢一点儿魅力……我想那就是他喜欢‘浮脓’的原因。”

“别那样叫芙蓉,金妮,”韦斯莱夫人严厉地说,哈利和赫敏却在一旁偷笑。“好了,我想最好还是去做我的事……快点儿趁热吃了鸡蛋,哈利。”

她离开房间时看上去显得忧心忡忡。罗恩仍然像喝醉了似的;他尝试着晃了晃脑袋,就像一只狗在试图甩掉耳朵里的水。

“她和你住在一个房子里,你还没习惯她吗?”哈利问。

“这……你是可以,”罗恩说,“但是如果她突然冒出来,就像刚才那样……”

“真可悲,”赫敏暴躁地说,大步地向离罗恩最远的地方走过去,在走到墙角之后她转过身来,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面对着罗恩。

“你不希望她永远在你身边吗?”金妮怀疑地问道。罗恩只是耸了耸肩,她说,“嗯,如果可以的话妈妈一定会阻止这件事的,我敢用任何东西打赌。”

“她想怎么阻止他们呢?”哈利问。

“她一直努力劝说唐克斯留下来吃晚饭。我估计她是想让比尔爱上唐克斯吧。我也这么希望,我更情愿把她留在家里。”

“是啊,这多管用啊,”罗恩讽刺地说。“听着,没有一个头脑正常的家伙会在芙蓉伴随身边的时候爱上唐克斯。我是说,唐克斯也不错——如果她不对自己的头发和鼻子做那些蠢事,但是——”

“她再丑也比‘浮脓’强,”金妮说。

“她还更聪明,她是个傲罗!”赫敏站在角落里说。

“芙蓉并不笨。她聪明得足以角逐三强争霸赛,”哈利说。

“你别跟他一个鼻孔出气!”赫敏讽刺地说。

“我想你肯定很喜欢听‘浮脓’叫你‘阿利’,是不是?”金妮轻蔑地问。

“不,”哈利希望他刚才什么也没说,“我只是说,‘浮脓’——我的意思是,芙蓉——”

“我更情愿唐克斯在我们家,”金妮说。“至少她可以带来欢笑。”

“她最近可没带来什么欢笑,”罗恩说。“每次我看到她都觉得她越来越像哭泣的桃金娘了。”

“这么说可不公平,”赫敏厉声说。“她还没有从那件事情中恢复过来……你们知道……我是指,他是她的表亲!”

哈利的心沉了下去。他们说到了小天狼星。他拿起叉子把煎蛋铲起来放进嘴里,希望这样可以避免加入他们的谈话。

“唐克斯和小天狼星几乎都不认识对方!”罗恩说。“在唐克斯生命的一半时间里小天狼星都在阿兹卡班,而在那之前他们的家庭之间从来没有接触过——”

“那不是重点,”赫敏说。“她觉得他的死是自己的错!”

“她怎么会那么想呢?”哈利顾不上自己正在回避这个话题。

“哦,她当时一直在与贝拉特里克斯搏斗,不是吗?我想她肯定觉得如果她早点解决了她,小天狼星就不会被杀了。”

“真是傻,”罗恩说。

“这是幸存者的内疚,”赫敏说。“我知道卢平一直在变着法子劝慰她,但是她还是真的很消沉。实际上,她在易容方面也出了问题。”

“她什么——?”

“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变换容貌了,”赫敏解释道。“我想她的能力一定是被这个打击影响了,或者是别的什么。”

“我不知道还可以这样子,”哈利说。

“我以前也不知道,”赫敏说,“不过我想如果你的情绪确实非常低落……”

门又一次被打开了,韦斯莱夫人突然把头伸了进来。

“金妮,”她悄声说,“到楼下来帮我准备午饭。”

“但是我在和大家说话呢!”金妮似乎被冒犯了。

“现在!”韦斯莱夫人离开了。

“她只不过是希望我下去,这样她就不必独自面对‘浮脓’了!”金妮暴躁地说。她效仿芙蓉把红色的长发甩了甩,然后把手高高举着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房间,像芭蕾舞演员一样。

“你们最好也快点下来。”她走的时候说。

哈利利用这短暂的沉默时间多吃了些早餐。赫敏眯起眼盯着乔治和弗雷德的盒子,时不时还从侧面瞟一眼哈利。罗恩则正吃着哈利的吐司面包,眼睛仍旧做梦似地盯着那扇门。

“这是什么?”赫敏最后问,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小型望远镜的东西。

“不知道,”罗恩说,“不过如果是弗雷德和乔治留下来的,那么说明还没准备好拿到笑话商店里去卖,所以还是小心点。”

“听你妈妈说笑话店生意不错,”哈利说。“她说乔治和弗雷德做起生意来很有一套。”

“这是打了折扣的说法,”罗恩说。“他们现在正大把大把地收加隆呢!我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他们的店了。我们近来还没有去对角巷呢,因为妈妈说爸爸也必须去,这样可以安全点,可爸爸最近一直忙着工作,不过听说那儿棒极了。”

“珀西怎么样了?”哈利问;珀西是这个家的三儿子,已经和家里人闹翻了。“他现在和你爸爸妈妈说话了吗?”

“没有,”罗恩说。

“可是他现在应该知道你爸爸说伏地魔回来自始至终都是正确的——”

“邓布利多说,人们原谅别人的错误远比承认别人的正确来得容易,”赫敏说。“我听到他跟你妈妈说的,罗恩。”

“一听就知道是邓布利多常说的那种玄乎话,”罗恩说。

“他这个学期要给我单独授课,”哈利随和地说。

罗恩被那片吐司面包噎住了,赫敏则倒吸了一口气。

“你之前什么也没说!”罗恩说。

“我只是刚刚才想起来,”哈利诚恳地说。“昨天晚上他在你们家的扫帚棚里告诉我的。”

“哎呀……邓布利多的单独授课!”罗恩说,显得很心动。“我在想他为什么要……?”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哈利看见罗恩和赫敏交换了一个眼神。哈利放下了手中刀叉,他的心跳加快了,他在想除了坐在床上他是不是该干点儿什么了。邓布利多说要这样做……为什么不趁现在呢?他的眼睛盯着叉子,它正在照着他大腿的阳光里闪烁着,然后他说,“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要给我授课,不过我想一定是因为那个预言。”

罗恩和赫敏都沉默不语。哈利觉得他们好像都冻成了冰块。他继续对着他的叉子说,“你们也知道,就是他们试图从部里偷走的那个。”

“不过没人知道预言球说了些什么,”赫敏快速地说。“它打碎了。”

“虽然《预言家日报》说——”罗恩开始了说话,但赫敏迅速地朝他说,“嘘!”

“《预言家日报》是对的,”哈利说,很努力地让自己去看他们:赫敏看起来吓坏了,而罗恩则很震惊。“那个打碎的预言球并不是预言的唯一记录。我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听到了完整的预言。预言就是为他而做的,所以他可以告诉我。预言里说,”哈利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我就是那个必须去结束伏地魔的人……至少,它说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能生存下来。”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地互相看着对方。然后砰的一声巨响,赫敏消失在一阵黑烟里。

“赫敏!”哈利和罗恩大叫;早餐盘咣当一声滑落到地板上。

赫敏咳嗽着从烟雾中出现了,手里抓着那个望远镜,一只眼睛变成了引人注目的亮紫黑色。

“我只是捏了它一把,而它——它就打了我!”她气喘吁吁地说。

很明显,他们看见望远镜的后面伸出了一只接在长长的弹簧上的小拳头。

“别担心,”罗恩明显在拼命地忍住不笑,“妈妈会解决它的,她对治疗小伤很在行——”

“哦,好,不要管那个了!”赫敏急忙说,“哈利,哦,哈利……”

她又坐到了哈利的床边。

“我们在猜测,从魔法部回来以后……很显然,我们不想对你说什么,但是从卢修斯·马尔福所说的来看,那就是关于你和伏地魔的预言,嗯,我们想它可能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哦,哈利……”她盯着他,然后小声说,“你害怕吗?”

“现在不那么怕了,”哈利说。“当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确实……不过现在,看上去似乎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要面对他的……”

“当我们听说邓布利多要亲自去接你时,我们想他可能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说,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你,有关预言的,”罗恩急切地说,“看来我们猜对了几分,是吗?如果他觉得你肯定会输,他就不会单独给你上课了,就不会浪费他的时间——他肯定觉得你有机会!”

“确实是这样,”赫敏说。“我在想他会教你些什么呢,哈利?真正的高级防御性魔法,或许是……强大的破解咒……反恶咒……”

哈利并没有认真听。一股与阳光无关的暖流在心里扩散开来;他胸中的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仿佛被消融了。他知道罗恩和赫敏比他们装出来的样子要震惊得多,可最重要的是,他们仍旧站在他这边,说着鼓励的话来安慰他,没有因为他像是被污染了或者看上去很危险而退缩和逃避,这些对哈利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

“……一般还有躲避性魔法,”赫敏总结着。“好了,至少你知道你今年要上的一门课了,比我和罗恩多出的一门。我在想我们的O.W.L.成绩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不会太久了,已经过了一个月了,”罗恩说。

“等等,”哈利想起了昨晚的另一部分谈话内容,“我想邓布利多说我们的O.W.L.成绩今天就会来!”

“今天?”赫敏尖叫道。“今天?但是你怎么不——哦,上帝啊——你早就该说了——”

她跳了起来。

“我要去看看有没有猫头鹰来过……”

但是当哈利十分钟后穿好衣服,拿着空餐盘下楼时,只看到赫敏在厨房的桌子边焦虑不安地坐着,而韦斯莱夫人正在试图减轻她和半个熊猫之间的相像程度。

“它就是不怎么变,”韦斯莱夫人焦急地说,她一只手拿着魔杖站在赫敏面前,另一手捧着一本《治疗师伴侣》,翻到了“淤伤、割伤和擦伤”那页。“以前它一直有效的呀,我真不明白。”

“这个有趣的玩笑肯定是弗雷德和乔治的主意,他们确保了它不被除掉,”金妮说。

“但是必须得除掉!” 赫敏尖声叫着。“我不能永远这个样子走来走去。”

“你不会的,亲爱的,我们会找到解药的,别担心,”韦斯莱夫人安慰地说。

“比尔告诉我说,我们的弗雷德和乔治非常有趣!”芙蓉安详地笑着说。

“是啊,我都笑得喘不过气了。”赫敏厉声说道。

她跳了起来,开始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手指绞在一起。

“韦斯莱夫人,你真的真的确定今天早上没有猫头鹰来过吗?”

“是的,亲爱的,我留意了,”韦斯莱夫人耐心地说。“但是现在才九点钟,还有的是时间呢……”

“我知道我的古代魔文肯定考砸了,”赫敏狂躁地咕哝道,“我肯定犯了至少一个严重的翻译错误。而且黑魔法防御术的实践也一点儿都不好。当时我觉得变形术还不错,可是现在回想起来——”

“赫敏,你能歇歇嘴吗,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紧张!”罗恩叫道。“尤其是你能得到11个‘优秀’的时候……”

“不要,不要,不要!”赫敏歇斯底里地拍着手说,“我知道我每门课都不及格了。”

“要是我们不及格会怎么样?”哈利问大家,但又是赫敏回答的。

“就要去和院长讨论我们的选择,我在上学期末的时候问过麦格教授。”

哈利的胃开始翻滚。他希望他没有吃那么多早餐。

“在布斯巴顿,”芙蓉自鸣得意地说,“我们有另外的方法。我觉得它更好。我们学完六年才参加考试,不是五年,然后——”

芙蓉的话被尖叫声淹没了。赫敏指着厨房的窗子。三个黑色的斑点在天空里清晰可见,而且一直在变大。

“那肯定是猫头鹰,”罗恩嘶哑地说,跳起来和赫敏一起站在窗前。

“有三只。”哈利快步走到赫敏的另一边。

“我们一人一只,”赫敏用一种被吓坏的声音低声说。“哦,不要……哦,不要……哦,不要……”

她紧紧抓住了哈利和罗恩的肘部。

猫头鹰径直向着陋居飞来,三只漂亮的茶色猫头鹰在通向房子的路上越飞越低,也越来越清晰,每只都携带着一个方信封。

“哦,不!”赫敏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韦斯莱夫人挤过他们三个,打开了窗户。一,二,三,三只猫头鹰逐一穿过窗户,在桌子上停成了一条整齐的直线。它们都把右腿抬了起来。

哈利往前走了走,他的信绑在中间那只猫头鹰的腿上。他开始笨拙地用手解绳子。在他左边,罗恩正试图拆开他自己的成绩;而在右边,赫敏的手颤抖得如此厉害,以至于她的那只猫头鹰也跟着抖动起来。

厨房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最后,哈利终于解下了他的信封。他撕开信封,展开了里面的羊皮纸。


普通巫师等级考试成绩

及格等级:优秀(O) 超出预期(E) 及格(A)
不及格等级:差(P) 糟透了(D) 巨怪(T)

哈利·詹姆·波特的成绩如下:


天文学:A
保护神奇生物:E
魔咒:E
黑魔法防御术:O
占卜:P
草药学:E
魔法史:D
魔药:E
变形术:E

哈利把羊皮纸反复读了几遍,每读一遍呼吸就更变得顺畅一些。一切都还好:他一直相信占卜肯定是不及格,而且他也不可能通过魔法史,因为他考到半途就病倒了,但是他其他都通过了!他的手指在分数上游移……他的变形术和草药学都不错,他甚至在魔药上得了‘超出预期’!而最棒的是,他的黑魔法防御术获得了‘优秀’!

他看了看旁边。赫敏背对着他,头低着,但是罗恩看上去很高兴。

“只有占卜和魔法史不及格,但是谁还管那些?”他开心地对哈利说。“来——换换——”

哈利低头扫了一眼罗恩的成绩:没有‘优秀’……

“我就知道你会在黑魔法防御术上拿最高分,”罗恩捶着哈利的肩膀。“我们都干得不赖,对吧?”

“好样的!”韦斯莱夫人骄傲的说,拨弄着罗恩的头发。“7个O.W.L.,比弗雷德和乔治加起来得的还要多!”

“赫敏?”金妮试探地问,因为赫敏一直都没转过身来。“你的怎么样?”

“我——不赖,”赫敏小声说。

“哦,少来了,”罗恩说着大步朝赫敏走去,从她手中一把抓过成绩单。“是啊——十个‘优秀’和一个黑魔法防御术的‘超出预期’。”他低头看着她,半开玩笑半恼怒地说。“你真的很失望,不是吗?”

赫敏摇了摇头,但是哈利却笑了起来。

“好了,我们现在是学N.E.W.T.的学生了!”罗恩咧着嘴笑道。“妈妈,还有香肠吗?”

哈利低头看着自己的成绩,它们和他所能预想到的一样好。他只是感觉有一点稍稍刺痛的遗憾……这便是他成为一个傲罗的志向不得不走向终结了。他没有获得必需的魔药课等级。他一直都知道他不可能得到,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小小的、黑色的‘E’时,还是感到胃突然一沉。

很奇怪,真的,想想看,是一个化了装的食死徒第一次告诉哈利他会成为一个好的傲罗,可不知何故这个主意一直被他牢牢地记着,而且他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别的。而且,几个星期前他听了那个预言之后,这条路似乎已经成为了他必然的宿命了……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如果他加入到那些受过高强度训练,以寻找和杀掉伏地魔为己任的巫师中去,不就可以去实践那个预言,给自己留下最大的生存下来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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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贺瑞斯·斯拉霍恩



虽然说在过去的几天里,哈利只要是醒着,就会企盼邓布利多真的能来接他,但当他们真正从女贞路出发的时候,他又本能地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在霍格沃茨外面,哈利和他的校长在严格意义上还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话;他们之间总是隔着办公室的那张桌子。去年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常常闯入他的回忆之中,这也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哈利的尴尬;当时他吼叫得那么厉害,更别说还肆意地摔碎了一些邓布利多最珍视的财产。

然而,邓布利多看上去却很非常轻松。

“拿着你的魔杖,保持警惕,哈利,”他机警地说。

“但我想我是不允许在学校外面施魔法的,教授?”

“如果有人攻击你,”邓布利多说,“我允许你使用任何你能想到反恶咒和破解咒。但是,我认为今晚你不必担心会受到攻击。”

“为什么,教授?”

“因为你和我在一起,”邓布利多简单地说。“这就够了,哈利。”

他走到女贞路的尽头时突然停住了。

“当然,你应该还没有通过你的幻影显形测试吧?”他说。

“是啊,”哈利说。“我想我必须要到17岁才行吧?”

“对,”邓布利多说。“所以,你需要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的左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已经注意到,我用魔杖的手现在有些脆弱。”

哈利抓紧了邓布利多伸过来的前臂。

“很好,”邓布利多说。“那么,我们走吧。”

哈利感到邓布利多的手正在挣脱他,于是又用力把它握紧:紧接着一切都暗了下来;有东西从四面八方朝他猛烈地挤压过来;他感到无法呼吸,似乎正被铁做的带子束缚着他的胸口;眼球都快被挤进脑子里了;耳膜也被深深压进了头颅,然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寒冷的空气,睁开泪汪汪的双眼。他觉得自己就像刚刚穿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橡胶管。过了好几秒他才意识到女贞路已经不见了。现在他和邓布利多站在一个荒废的乡村广场上,广场的正中间立着一座陈旧的战争纪念碑,还有一些长椅子。哈利的思维跟上了感觉,他意识到刚刚做了这辈子第一次的幻影显形。

“你还好吗?”邓布利多热切地看着他问,“这种感觉确实需要慢慢习惯。”

“我很好,”哈利揉着那双看似极不情愿离开女贞路的耳朵。“但是我想我还是更喜欢用飞天扫帚……”

邓布利多笑了,他把系在脖子上的旅行斗篷紧了紧,然后说,“往这边走。”

他迈着轻快的步子经过了一家空荡荡的小酒店和几幢房子,根据附近一座教堂的钟上面的显示,现在已经是午夜了。

“那么告诉我,哈利,”邓布利多说。“你的伤疤……有没有疼过?”

哈利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他前额上闪电形状的标记。

“没有疼过了,”他说,“我一直很奇怪。现在伏地魔又强大起来,我还以为我的伤疤会不断地疼呢。”

他偷偷看了一眼邓布利多,发现他脸上带着一副满意的表情。

“我却不这么认为,”邓布利多说。“伏地魔终于还是意识到让你尽情地侵入他的思想和感觉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看来他正在用大脑封闭术对付你。”

“哦,那真没什么可抱怨,”哈利说,他既不想记起那些烦扰的梦,也不会怀念进入伏地魔思想的那惊恐的一瞬。

他们转过一个弯,路过一个电话亭和一个公共汽车站。哈利又侧过头看了看邓布利多。

“教授?”

“哈利?”

“呃——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哈利,这里是迷人的巴德利·巴贝尔顿村。”

“那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啊,是啊,当然,我还没有告诉你呢,”邓布利多说。“唉,这几年来我都已经数不清楚说了多少次,但是我们又一次面临着教员短缺。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劝说我的一位老同事重新出山,回到霍格沃茨。”

“我要怎么才能帮上忙呢,教授?”

“哦,我想你会找到自己的作用的,”邓布利多含糊地说。“走吧,哈利。”

他们走上了一个陡峭、狭窄的小道,两边都是整齐的房子。所有的窗户都黑着。盘踞在女贞路上长达两周的古怪寒意一直延续到了这里。哈利想到了摄魂怪,他回头望了望,握紧了口袋里的魔杖。

“教授,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幻影显形到你老同事的家里呢?”

“因为这就像踢翻人家的大门一样粗鲁,”邓布利多说。“礼节要求我们为我们的巫师朋友提供一个拒绝我们进入的机会。不管怎样,大多数的巫师住宅都用了魔法保护来对付幻影显形的不速之客。比如说,霍格沃茨——”

“——在霍格沃茨的建筑物和场地里都不能幻影显形,”哈利马上说。“赫敏·格兰杰告诉过我。”

“她说得很对,我们再向左转。”

他们身后的教堂响起了午夜的钟声。哈利有些疑惑,为什么邓布利多不觉得这么晚还来拜访他的老同事是一件颇无礼的事,但既然已经挑起了话头,他还有更多紧迫的问题要问。

“教授,我看到《预言家日报》上说福吉被解职了……”

“是啊,”邓布利多说,拐进了一条陡峭的小支巷。“他被替换了,我相信你也知道,是被鲁弗斯·斯克林杰所代替,前傲罗办公室负责人。”

“那他…你觉得他好吗?”哈利问。

“一个有趣的问题,”邓布利多说。“他当然很能干。他具有比康奈利更果敢和强硬的个性。”

“是的,但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鲁弗斯是一个行动派,他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对抗黑巫师上,并且也没有低估伏地魔的实力。”

哈利等待着,但是邓布利多却没有提及《预言家日报》报道的他和斯克林杰之间的争论,他没有勇气追问下去,只好换了个话题。

“还有……教授……我看见了博恩斯夫人的消息。”

“是的,”邓布利多轻声说。“一个糟糕的损失。她是一名优秀的女巫。从这儿往上走,我想——哎唷。”

他刚才用了受伤的手指路。

“教授,你的手怎么——?”

“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这个,”邓布利多说。“这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我真希望能自如地用我手。”

他对着哈利笑了笑,于是哈利知道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并且还可以继续提问。

“教授——我收到一封猫头鹰邮递的来自魔法部的宣传手册,是有关那些我们对付食死徒时需要采取的安全措施……”

“是的,我自己也收到一封,”邓布利多仍然微笑着,“你觉得它有用吗?”

“其实并不觉得。”

“不,我不认为是这样。比如说,你就没有问我最喜欢什么口味的果酱,来验证我确实是邓布利多教授而不是一个冒牌货。”

“我没有……”哈利开始说道,他并不完全确定邓布利多是不是在责备自己。

“也许将来用得着,哈利,我最喜欢的是覆盆子口味……不过,如果我是一个食死徒,我肯定会在扮成邓布利多之前调查他最喜欢什么口味的果酱。”

“呃……对啊,”哈利说。“嗯,那封信上说了一些关于阴飞力的事情,它们究竟是什么呢?那份宣传手册上也没讲明白。”

“它们是僵尸,”邓布利多平静地说。“被施了魔法的死尸,听命于黑巫师。自从伏地魔最后一次的掌权结束之后,阴飞力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当然,那时候他杀死了足够多的人来组成一支大军。我们到了,哈利,就是这儿……”

他们走近一所矮小、整洁的石头房子,它坐落在一片自带的园地中。哈利正忙着消化那个关于阴飞力的可怕念头,而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来关注其他的东西,但是当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邓布利多突然停住了,于是哈利撞到了他的身上。

“哦,天哪。哦,天哪,天哪,天哪。”

哈利的目光顺着被精心护理过的门前小径看过去,感觉心猛地一沉。前门没有栓着。

邓布利多来回扫视着那条小街。它看上去空无一人。

“拿出你的魔杖跟着我,哈利,”他轻声说。

他推开院子的门,快步走过园子里的小径,哈利紧跟在他后面,邓布利多缓缓地推了一把前门,举起了他的魔杖。

“荧光闪烁。”

邓布利多的魔杖尖被点亮了,照亮了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左边是另一扇敞开的门。邓布利多高高举起他的魔杖走进了那间起居室,哈利紧紧跟在他后面。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一只裂开的老爷钟横躺在他们脚下,钟面支离破碎的,他的钟摆躺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像一把落在地上的剑。它旁边摆着一架钢琴,琴键撒了一地。一个摔下来的吊灯残骸在一边发着闪闪的光。垫子都被压得扁扁的,羽毛从旁边的侧缝里漏出来;被砸得粉碎的玻璃和瓷器落得到处都是。邓布利多把他的魔杖举得更高一些,使光可以照到墙上,墙纸上溅满了一些粘糊糊的暗红色东西。哈利轻轻抽了口气,邓布利多转过来看着他。

“不太漂亮,对不对,”他沉重地说。“是啊,这里发生了些可怕的事情。”

邓布利多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间的正中间,仔细察看着脚下的家具残骸。哈利跟着走过来,环顾着四周,他惊恐不定地怀疑有什么东西藏在钢琴和被打翻的沙发背后,但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

“说不定这里发生过搏斗——然后,他们拖走了他,教授?”哈利猜测说,努力不去想象一个人要伤得多么严重才能在墙的半中腰溅上这么多血迹。

“我不这么认为,”邓布利多轻声说,瞥了一眼他身后一个过于臃肿的扶手椅。

“你的意思是他——”

“还在这里的某处?是的。”

没有任何预先警告,邓布利多闪电般地扑过去,把魔杖的尖端戳进了那把臃肿的扶手椅的座位,只听见一声大叫,“哎唷!”

“晚上好,贺瑞斯,”邓布利多一边说一边直起身子。

哈利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刚才还摆着一张扶手椅的地方瞬时出现了一个蜷缩着的肥胖、秃顶的老男人,他一边用手揉着肚子,一边用他水汪汪的眼睛愁闷地看着邓布利多。

“没必要那样用力地戳我,”他粗声粗气地说,挣扎着站了起来。“会受伤的。”

魔杖发出的光照着他闪亮的光头、突起的眼睛和一大把海象一般的银色胡须,他身上那件栗色天鹅绒夹克衫上的扣子被擦得闪闪发亮,里面穿者一件丁香色的丝绸睡衣。他站直了身子,不过却只能够到邓布利多的下巴。

“我是怎么暴露的?”他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一边嘟囔着,手还在揉着肚子。他一点儿也不为被发现装成一把扶手椅而感到害羞。

“我亲爱的贺瑞斯,”邓布利看上去很开心,“要是食死徒真的来拜访过你的话,他们会留下黑魔标记的。”

那个巫师用他肥胖的手在宽广的前额上拍了一下。

“黑魔标记,”他喃喃自语。“就知道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啊对。可我也来不及变出那个了。你们进来之前我才刚做好最后一点儿伪装。”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胡子的末端吹得一动一动的。

“你想让我帮你收拾收拾吗?”邓布利多礼貌的说。

“请吧,”他说。

他们背靠背站着,一个高瘦的巫师和一个矮胖的巫师,用一个同样的动作挥舞了一下他们的魔杖。

家具都飞回了原来的地方;装饰品在半空中就复原了;羽毛急速地钻进他们的垫子;被扯烂的书回到架子上之后修复如初;油灯高高地飞到旁边的桌子重新亮了起来;一大堆银质画框的碎片闪着光飞过房间,然后完好地落到桌子上,又变成了灰扑扑的老模样;屋子里各处的裂缝和缺口都不见了;墙上的血迹也一扫而空。

“顺便问一句,那是什么东西的血?”邓布利多响亮地说,声音盖过了那座复生的老爷钟所发出的报时声。

“墙上的?是龙血,”那个叫贺瑞斯的巫师大声叫道,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磨擦声和清脆的响声,那盏吊灯自己回到了天花板上并拧紧了螺丝。

钢琴最后砰地响了一声,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是啊,龙血,”那个巫师自言自语地重复道,“我的最后一瓶,现在的价钱都高到天上去了。不过,这个还能再用。”

他蹒跚地走过去,取下了餐柜顶上的一个小水晶瓶,然后把它举到灯光下检查里面粘稠的液体。

“嗯。还成。”

他把瓶子又放回餐柜,叹了口气。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哈利身上。

“哦,”他圆圆的大眼睛盯着哈利带着那个闪电形的伤疤的前额。“哦!”

“这位,”邓布利多上前去介绍,“是哈利·波特。哈利,这是我的老朋友以及老同事,贺瑞斯·斯拉霍恩。”

斯拉霍恩转向邓布利多,表情显得很精明。

“你认为这样就能说服我,是吗?那么,我的答案是不,阿不思。”

他从哈利身边挤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坚决,似乎在抵制什么诱惑。

“我想至少我们可以喝一杯?”邓布利多问。“看在老交情的份上。”

斯拉霍恩迟疑着。

“那么好吧,就喝一杯,”他粗鲁地说。

邓布利多朝哈利笑了笑,领着他走到刚燃起来的壁炉和油灯边,坐在一把椅子上,这把椅子和斯拉霍恩刚才假扮那把的看上去没什么两样。哈利坐了下来,清楚地感觉到邓布利多出于某个原因,想要让他越显眼越好。于是当斯拉霍恩忙活完那些瓶瓶罐罐,把脸再次转向屋子的时候,他的目光立即落在了哈利身上。

“哼,”他赶紧移开了目光,似乎是害怕会伤着眼睛。“接着——”他递了一杯给已经坐好的邓布利多,然后把盘子推给哈利,自己一屁股坐进了那个刚刚复原的沙发的坐垫上,闷闷不乐地一句话也不说。他的腿是那么短,甚至连地板也够不着。

“那么,近来可好,贺瑞斯?”邓布利多问。

“不怎么样,”斯拉霍恩马上回答道。“胸口痛。常常气喘。还有风湿病。不像我从前那样灵活了。唉,这也在意料之中。老啦。累啦。”

“但从刚才你为我们准备的欢迎仪式上看,你的动作还是挺麻利的,”邓布利多说。“你只有不足三分钟时间,不是吗?”

斯拉霍恩一半暴躁一半骄傲地说,“两分钟而已。我正在洗澡,没注意到入侵咒的警报。还有,”他坚决地补充道,看上去像是要把自己拉回来一样,“现在的情况是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阿不思,一个疲倦的老人有权利过平静和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确实拥有这些,哈利一边想一边环视着这间屋子。这里既乏味又混乱,但绝对称得上是舒适宜人;有柔软的椅子和脚凳,有酒和书,有大盒的巧克力和鼓鼓的坐垫。如果哈利不知道谁住在这儿,那他一定会猜测这里住着一个富有的、爱挑剔的老太太。

“你可不如我老,贺瑞斯,”邓布利多说。

“嗯,也许你自己该想想退休的事儿了。”斯拉霍恩生硬地说。他暗淡的栗色眼睛发现了邓布利多受伤的手。“我注意到,你的反应也大不如前了。”

“你说得对,”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他把袖子卷起来,露出了烧得发黑的手指尖;这种景象让哈利的后脖子感到一阵不舒服的刺痛。“我毫不否认我比从前要慢。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

他耸了耸肩,摊开了双手,好像要说岁月也能给人补偿,哈利注意到他那只没受伤的手上戴着一枚他从未见过的戒指:它看上去很大,好像是由黄金一类的东西粗陋地制成,中间还镶嵌着一颗深黑色的石头。斯拉霍恩的眼睛在戒指上游移了一会儿,哈利发现那一瞬他微微蹙了蹙眉头。

“那么,这些抵御入侵者的防范措施,贺瑞斯……是为了对付食死徒,还是对付我啊?”邓布利多问道。

“食死徒们要一个可怜巴巴、年老体衰的充气垫做什么用?” 斯拉霍恩问。

“我想他们可能是要利用你不可忽视的天份去搞威逼、折磨和谋杀,”邓布利多说。“你真的要告诉我他们还没有来招募你?”

斯拉霍恩恶狠狠地盯着邓布利多看了一会儿,然后嘀咕道,“我没有给过他们机会。我已经漂泊了一年。从来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待足一个礼拜。从一个麻瓜的房子搬到另一个麻瓜的房子——这个地方的主人正在加那利群岛上度假。这里非常舒适,一想到要离开就觉得很难过。其实只要你知道该怎么做就很简单,只要你在这些他们用来防夜贼的自动警铃——他们用这种愚蠢的东西来代替窥镜——上施一个冰冻魔咒,同时确保邻居们不会发现你把钢琴带进来就成了。

“很有独创性,”邓布利多说。“但追求安静的生活听起来还是件相当辛苦的差使,特别是对于一个可怜巴巴、年老体衰的充气垫来说。而如果你回到霍格沃茨——”

“如果你要告诉我在那个遭瘟的破学校里,我的生活能过得更平静的话,你可以省省力气了,阿不思!我虽然一直东躲西藏的,但是自从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离开之后一些有趣的谣言就传到我耳朵里了!如果那就是你现在对待老师们的方式——”

“乌姆里奇教授与我们的马人部落发生了冲突,”邓布利多说道。“我认为你,贺瑞斯,应该不会去大步走进森林,然后对着一群愤怒的马人部落大叫‘肮脏的杂种’吧。”

“这就是她干的好事,是吗?”斯拉霍恩说。“愚蠢的女人。从来都不喜欢她。”

哈利咯咯地笑了起来,邓布利多和斯拉霍恩都转过来看着他。

“对不起,”哈利立刻说。“只是——我也不喜欢她。”

邓布利多突然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斯拉霍恩马上说,看上去显得很期待。

“不,我只是在想我能不能用你的洗手间,”邓布利多说。

“哦,”斯拉霍恩明显有些失望。“大厅往左第二个就是。”

邓布利多走出了房间。当房门在他身后关上时,屋子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斯拉霍恩站了起来,但看上去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偷偷地瞟了哈利一眼,然后走到炉火旁边把背靠过去暖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你带来,”他唐突地说。

哈利只是看着斯拉霍恩。斯拉霍恩水汪汪的眼睛扫过哈利的伤疤,这次,他看到了哈利脸上的其他部分。

“你长得真像你父亲。”

“是啊,有人告诉过我了,”哈利说。

“除了你的眼睛,你有一双——”

“我母亲的眼睛,是的。”哈利听到这句话的次数已经足够令他厌烦了。

“哼。是啊,好。当然作为一个老师不应该有偏爱的学生,但她却还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你的母亲,”斯拉霍恩补充道,回答了哈利询问的眼神。“也就是莉莉·伊万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之一,很活泼,你知道。一个可爱的女孩。我一直在告诉她,她应该到我的学院来。可每次都被她顶撞回来。”

“哪个是你的学院?”

“我那时候是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斯拉霍恩说。“哦,现在,”他飞快地说下去,看到哈利脸上的表情,于是对他晃了晃粗短的手指,“不要为了那个抵触我!我猜你应该是和她一样在格兰芬多吧。是啊,一般来说都有家族遗传。尽管也不总是这样。听说过小天狼星布莱克吗?你肯定知道——过去的两年他一直上报纸——几个星期前死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哈利的肠子。

“嗯,不管怎样,他是你父亲在学校时的好兄弟。整个布莱克家族都来自我的学院,只有小天狼星从格兰芬多毕业了!可惜啊——他是个天资聪颖的男孩。我教过他的弟弟雷古勒斯,但是我更愿意要一套完整的。”

他听起来就像一个正在参加拍卖的热情洋溢的收藏家。很显然正沉浸在回忆之中,他凝视着对面的墙壁,同时漫无目的地转着他的后背,好让各处都能烤得到。

“当然你母亲是麻瓜家庭出身。当我发现这一点时简直难以置信,我以为像她这样优秀的巫师肯定是纯血统的。”

“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也是麻瓜家庭出身的,”哈利说,“她是我们年级最棒的一个。”

“有趣的是,这种情况时不时就会发生,对不对?”斯拉霍恩说。

“不这么认为。”哈利冷冷地说。

斯拉霍恩惊讶地低头看着他。

“你可不要认为我怀有偏见!”他说。“不,不,不!我刚才不是说了你母亲是我一生中最喜爱的学生之一吗?还有低她一个年级的德克·克雷斯韦——现在是妖精联络处的负责人,当然——他也是麻瓜家庭出身,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学生,而且现在都还在向我提供极好的内部消息,使我能洞悉古灵阁里的一举一动!”

他略略上下调整了一下身子,心满意足地微笑着,然后他指向了碗橱上许多闪闪发亮的照片相框,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微微动着的头像。

“所有我从前的学生,都给我签了名。你会看到巴拿巴·库菲,是《预言家日报》的编辑,他总是喜欢听取我对每天新闻的看法。还有安布罗修斯·弗卢姆,在蜂蜜公爵工作——我每次生日他都要送来一篮子糖果,就因为我给他引见了向他提供第一份工作的西塞隆·哈基斯!在他们后面——你伸伸脖子就能看到——那是格文诺·琼斯,当然是霍利黑德哈比队的队长……人们在听说我和哈比队队员关系如此熟络时总是很吃惊,而且无论何时我都能弄到免费的门票!”

这似乎令他兴奋异常。

“所有的这些人都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你,给你东西?”哈利问道,既然说连装满糖果的篮子、魁地奇球赛门票和希望得到他意见的访问者都能找到他,难以置信为什么食死徒至今还没有追捕到斯拉霍恩。

他脸上的微笑像墙上的血迹一样迅速消失了。

“当然不是,”他低头看着哈利。“我已经有一年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了。”

哈利觉得这句话对斯拉霍恩无疑是个打击,他似乎迟疑了片刻,然后耸了耸肩。

“不过,谨慎的巫师在这个时候下都会低着头做人的,邓布利多说得轻松,但是现在去霍格沃茨任职就等同于我公开宣布效忠凤凰社!尽管我相信他们凤凰社的人都非常令人钦佩也很勇敢什么的,但是我个人并不青睐它的死亡率——”

“你不需要加入凤凰社就可以在霍格沃茨教书,”哈利很难掩饰自己声音里的嘲笑,一想起小天狼星躲在山洞里靠吃老鼠度日,他就很难同情斯拉霍恩现在舒适安逸的生活,“大多数老师不是凤凰社的,也没人被杀死——除了奇洛教授,可他是罪有应得,因为他在替伏地魔卖命。”

哈利一直确信斯拉霍恩和其他巫师一样无法忍受大声叫出伏地魔的名字,果不其然:斯拉霍恩打了个寒战,哈利没有理会他抗议的叫声。

“我想如果邓布利多是校长,那么教员们会比大多数人都安全;他不是伏地魔唯一害怕的人吗?”哈利继续说下去。

斯拉霍恩对着天空凝视了一会儿:他好像在思索哈利说的话。

“嗯,是啊,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从来没有试图和邓布利多较量过,”他不情愿地嘀咕着。“既然我没有加入食死徒的队伍,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就不可能把我算作朋友……这种情况下,我还是和阿不思靠得近一点比较安全……我不能假装阿米莉亚·博恩斯的死没有让我感到震惊……如果就连她,和魔法部有那么多联系和保护措施都……”

邓布利多再次进入了房间,斯拉霍恩跳了起来,好像忘记了他在房子里。

“哦,你在这儿啊,阿不思,”他说。“你蹲了很长一段时间。拉肚子?”

“没有,我只是在看麻瓜杂志,”邓布利多说。“我真是喜欢那些编织图案。好了,哈利,我们非法入侵贺瑞斯的家已经够久了;我想是时候告辞了。”

哈利二话没说就跳了起来,斯拉霍恩似乎刚回过神。

“你们要走了?”

“是啊,确实是这样。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注定要失败的。”

“注定要失败……?”

斯拉霍恩看上去有些不安。他一边拨弄着肥大的拇指,一边坐立不安地看着他俩,邓布利多正在系紧他的旅行斗篷,而哈利则正拉上他夹克衫的拉链。

“嗯,我真的很遗憾你不要这个工作,贺瑞斯,”邓布利多说,举起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做了个告别的手势。“霍格沃茨会很高兴看到你回来工作的。尽管我们已经极大地增加了安全保护的力度,但你总是受欢迎的,只要你愿意来。”

“是……好的……真是过谦了……如我所说……”

“那么,再见了。”

“再见。”哈利说。

当他们走到前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吼叫。

“好吧,好吧,我做!”

邓布利多转向正站在客厅门口气喘吁吁的斯拉霍恩。

“你愿意重新出山?”

“是啊,是啊,”斯拉霍恩不耐烦地说。“我一定是疯了,但是,我答应了。”

“妙极了,”邓布利多愉快地说。“那么,贺瑞斯,我们就等九月的第一天再会。”

“是啊,我想你会的,”斯拉霍恩咕哝道。

当他们走向花园小径的时候,斯拉霍恩的声音又从后面飘过来。

“我要加薪,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咯咯地笑了起来。花园的门在他们身后摇摆着关上了,于是他们动身穿过幽暗和打着漩涡的迷雾往山下走去。

“做得好,哈利,”邓布利多说。

“我什么也没有做啊,”哈利惊讶地说。

“哦你确实做了。你告诉了贺瑞斯如果他回到霍格沃茨会坐收多少好处。你喜欢他吗?”

“呃……”

哈利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斯拉霍恩。他也有他的可爱之处,只是看起来有点自负,而且不管斯拉霍恩自己如何反驳,他都对麻瓜家庭出身的人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巫师表现出了太过分的惊异。

“贺瑞斯,”邓布利多说,这样哈利就不用继续考虑该说什么了,“喜欢他的舒适生活。他也喜欢和知名的、成功的以及有权力的人打交道。他享受着那种可以影响这些人的感觉。他从没有想过要自己登上王位;他更喜欢待在幕后——有更多的空间来施展才华,你知道。他以前在霍格沃茨总是精挑细选他喜欢的学生,有时候是因为他们的抱负和头脑,有时候是因为他们的魅力和才华,他有着一种神秘的诀窍来挑选出以后能在各种领域独领风骚的学生。贺瑞斯为他最喜欢的学生们建立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社团,为他们互相引见,建立成员之间的各种有用的联系,并且总是能获得一些好处作为回报,无论是一盒他最喜欢的免费菠萝蜜饯,还是一次推荐他的小成员到妖精联络处工作的机会。”

哈利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只巨大而臃肿的蜘蛛的生动图像,它在身边织着密密的网,不时牵扯一下蛛丝好把那些又大又多汁的苍蝇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

“我告诉你所有这些,”邓布利多继续说,“不是为了让你去和贺瑞斯作对——或许,我们现在必须称他为斯拉霍恩教授——而是为了让你保持警惕。他毫无疑问会要你加入他的社团,哈利。你会成为他收藏品中的珍宝:大难不死的男孩……或者,就像他们这些天所称呼的,那个真命天子。”

听了这些话,一阵与周围的迷雾无关的凉意在哈利身上弥漫开。他想起了几个星期前听到的那些话,那些对他来说具有特殊意义而又恐怖的话:

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

在走到他们先前经过的教堂时,邓布利多停下了脚步。

“到这儿就行了,哈利,抓住我的手臂。”

哈利振作精神准备好了做幻影显形,但是仍然感到不舒服。当压迫感消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能呼吸了,此刻他正站在一条乡间的小路上,旁边是邓布利多,往前望去可以看到一个弯曲的轮廓,这便是他第二喜欢的建筑:陋居。尽管恐惧的感觉刚刚扫过他的全身,但一看到这幅景象,他的情绪马上就高涨起来。罗恩在那儿……还有韦斯莱夫人,她烧的菜比哈利知道的其他任何人的都要好吃……

“如果你不介意,哈利,”在他们穿过大门的时候,邓布利多说,“在我们分开之前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说,私下的,就在这儿吧!”

邓布利多指了指一个破败的石砌外屋,那是韦斯莱一家用来保存飞天扫帚的地方。哈利怀揣着疑惑跟在邓布利多后面穿过一扇吱吱作响的门,来到那个比普通的碗柜稍微小一点的屋子里。邓布利多点亮了魔杖的顶端,魔杖像火把一样发着光,他微笑地看着哈利。

“我希望你原谅我提起这件事,哈利,对于魔法部发生的那些事情你能处理得这么好,为此我感到非常高兴,还有一点骄傲。允许我说,我认为小天狼星会为你自豪的。”

哈利哽咽了;他的声音好像已经不属于他了。他不觉得自己能就这么谈论小天狼星。听到弗农姨夫说“他的教父死了?”就已经够伤心的了;而听到斯拉霍恩不经意地道出小天狼星的名字就更让他痛苦了。

“这很残酷,”邓布利多温柔地说,“你和小天狼星只在一起待了那么短的时间,一个残忍的结果终结了原本应该长久而幸福的关系。”

哈利点了点头,使劲盯着一只正爬上邓布利多帽子的蜘蛛。他知道邓布利多一定能了解他的感受,也一定能猜到在哈利收到他的信之前,在德思礼家里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盯着被迷雾笼罩的窗子,心里面一片寒冷的空虚,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又一次面对了摄魂怪一样。

“只是很困难,”哈利最后用低沉的声音说,“要接受他不会再写信给我的事实。”

他的眼圈突然红了,于是眨了眨眼睛。他感到承认这件事有些愚蠢,但事实上,在霍格沃茨的外面,能有一个人像家长一样一直关心着他的一切,这是找到他的教父这件事情带给他的最好的感觉之一……但是现在猫头鹰邮递再也不可能给他送来这份温暖了。

“小天狼星在你生命中所扮演的,是你从来没有遇见过的角色,”邓布利多轻轻地说。“自然,这种损失是难以挽回的……”

“当我在德思礼家的时候,”哈利打断道,他的声音变得坚强了些,“我意识到我不能把自己封闭起来或者让自己崩溃。小天狼星不会希望这样,是吗?总之,生命是那么的短暂……看看博恩斯夫人,看看爱米琳·万斯……我可能是下一个,是不是?但是如果是这样,”他凶狠地说,直视着邓布利多在魔杖的光下闪闪发亮的蓝眼睛,“我一定会拉上尽可能多的食死徒和我同归于尽,如果我能做到的话,还要加上伏地魔。”

“这话说出来才像你父母的儿子和小天狼星真正的教子!”邓布利多说,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还是把帽子摘下来吧——我可不想让蜘蛛落得你满身都是。”

“而现在,哈利,对于一个更近的问题……我知道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预言家日报》一直在提到你。”

“是的”哈利说,他的心脏跳快了一点。

“那么你已经看到了,那些报道并没有大量披露你在预言大厅的冒险经历。”

“是的,”哈利又说。“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我是那个——”

“不,他们不知道,”邓布利多打断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关于你和伏地魔的预言的完整内容,而他们俩都站在这个臭气熏人、布满蜘蛛的扫帚棚里。但是许多人确实知道了伏地魔曾派出他的食死徒来盗取一个预言球,而那个预言是与你有关的。”

“现在,我想我可以肯定地说你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预言究竟说了些什么?”

“是的,”哈利说。

“总的来说,明智的决定,”邓布利多说。“虽然我认为你应该告诉你的朋友来寻求放松,罗恩·韦斯莱先生与赫敏·格兰杰小姐。是的,”他继续说,而哈利显得很吃惊,“我认为他们应该知道。你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向他们吐露,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伤害。”

“我是不想——”

“——让他们担惊受怕?”邓布利多说,从半月形的眼镜上方审视着哈利。“或者也许是,不想承认你自己担惊受怕?你需要你的朋友,哈利。就象你所说的那样,小天狼星不会希望你把自己对朋友封闭起来。”

哈利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看上去邓布利多并不想要一个回答。他继续说,“还有一件另外的,但和刚才说的相关的事情,我希望在这一年里单独教你。”

“单独授课——和你?”哈利吃惊地打破了沉静。

“是啊,我想是时候让我来好好帮助你的学业了。”

“那你会教我什么呢,教授?”

“哦,这儿一些,那儿一些,”邓布利多快活地说。

哈利充满希望地等着,但是邓布利多并没有详细描述,所以他问了另一件让他有些许困扰的事情。

“如果我跟着你上课,我就不用跟着斯内普上大脑封闭术了,是吗?”

“是斯内普教授,哈利——对,你不用了。”

“太好了,”哈利松了一口气,“因为那简直是——”

他打住了,忍着不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我觉得‘惨败’这个词放在这里不错,”邓布利多点了点头。

哈利笑了。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不会有太多的机会见到斯内普教授了,”他说,“因为他不会让我继续上魔药课了,除非我在O.W.L.考试中得到优秀,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别在你的成绩送来之前盘算它,”邓布利多严肃地说。“我想应该今天的晚些时候就会送来了。那么现在,哈利,在我们分手以前还有两件事。”

“首先,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一直把隐形斗篷带在身边。就算是在霍格沃茨也是一样。只是以防万一,你懂我的意思吗?”

哈利点了点头。

“最后,因为你待在这里,所以魔法部给予了陋居最高级别的安全保护。这些措施确实给亚瑟和莫莉带来了一些不便——例如他们所有的邮件,在寄出之前都要送到魔法部接受检查。他们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因为他们唯一在意的就是你的安全。但是,假如你再去冒险和闯祸的话,那对他们的关心会是一个很糟糕的报答。”

“我知道,”哈利马上说。

“那么,非常好,”邓布利多说,他推开扫帚棚的门,走到了院子里。“我看见厨房里有灯光,让我们不要剥夺莫莉感叹一番你有多么消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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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遗嘱和抗拒



哈利·波特响亮地打着鼾。过去的四个小时,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靠着卧室窗户的一把椅子上,注视窗外越来越黑的街道,但终于还是忍不住一边脸靠在窗玻璃上睡着了,嘴巴豁着,眼镜也歪斜到了一边儿。他哈出的气凝在窗玻璃上,在外面桔色的灯光的照射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这种人为的光线把他脸上的颜色都掩盖掉了,看上去就像一个披着蓬乱黑发的鬼魂。

房间里散乱地堆放着各种物品和垃圾。猫头鹰羽毛、苹果核儿和糖纸被乱扔在地板上,袍子胡乱地摊在床上,其中还夹杂着几本咒语书,桌子上浑浊的灯光照着几张乱放的报纸。其中的一张上用醒目的大标题写着:


哈利·波特:真命天子?



关于最近那起发生在魔法部的神秘动乱事件的流言仍在满天飞,在这起动乱事件中人们又见到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

“我们被禁止谈论这件事,别问我任何问题,”一位激动的记忆注销员在昨晚离开魔法部时说,他拒绝透露自己的姓名。

不过,通过部里灵通的消息人士我们可以确认,动乱就发生在传说中的预言大厅。

虽然魔法部的发言人甚至至今仍拒绝承认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公众开始相信,正在阿兹卡班因非法入侵和偷盗未遂而接受审判的食死徒们就是准备去盗取预言球。虽然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预言,但仍普遍推测预言与哈利·波特,那个目前所知唯一逃脱了死咒的人相关,他那晚也正好出现在魔法部里。现在有些人称哈利·波特为“真命天子”,他们相信他是唯一能除掉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的人。

不过目前那个预言球,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尚下落不明。(详见第二版第五栏)

它旁边摆着另一份报纸。上面用大标题写着:


斯克林杰接替福吉



头版的一大部分都被一张黑白照片所占据,上面是一个留着狮子般头发、脸上伤痕累累的男人。这张照片是可以动的——那男人正在朝天花板挥手。

鲁弗斯·斯克林杰,前任法律执行司傲罗办公室的长官,已经接替康奈利·福吉出任魔法部部长。这个任命在巫师社会大受欢迎,不过在他就职还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刚刚重新恢复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席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与他之间存在不和的传言就浮出了水面。

斯克林杰的发言人承认他在上任部长后立即与邓布利多进行了会面,但拒绝评论他们讨论的话题。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下转第三版,第二栏)

这张的左边还有一张折起来的报纸,上面能看见一篇名为《魔法部保证学生安全》的报道。

新上任的魔法部部长鲁弗斯·斯克林杰今日谈到,他们会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来保证今秋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学生能安全地返校。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魔法部不会公布这项严密安全计划的细节,”部长说,不过通过知情人士我们得到确证,这些措施包括一些防御性咒语、一组复杂的破解咒和一支专门负责霍格沃茨学生安全的特遣部队,全部由傲罗组成。

大多数人对新部长在学生安全方面的坚定立场感到安心。奥古斯塔·隆巴顿夫人说,“我的孙子纳威——他是哈利·波特的一个好朋友,顺便说一句,去年六月在魔法部他还和哈利并肩对抗食死徒——

但剩下的内容被放在报纸上的大鸟笼给挡住了。里面是一只漂亮的雪白的猫头鹰。它琥珀色的眼睛傲慢地俯瞰着房间,头时不时转过去瞅瞅它正在酣睡的主人。有那么一两次还把嘴巴磕得咔哒咔哒地响,但哈利睡得太熟了,这根本吵不醒他。

房子的中间搁着一只大箱子。它的盖子开着:看起来正准备打点行装;不过它看上去空空的,只留有几件旧的内衣、糖果、空的墨水瓶和末端包好的破羽毛笔。在箱子附近的地板上,放着一本装饰精美的紫色宣传手册,上面写着:


魔法部授权出版

保护你和你的家人远离黑暗力量



魔法社会目前正为一个自称为食死徒的组织所威胁。遵守以下简单的安全守则会有助于保护好你自己以及你的家庭不受到攻击。

1.不要一个人离开家。

2.晚上特别注意。无论在哪儿,尽可能在天黑前结束外面的旅程。

3.复查房子周围的安全设施,一定要确保每个家庭成员都知道发生紧急事件时的应对方法。比如:铁甲咒和幻身咒,在有未成年的家庭成员的情况下使用依附显形。

4.与你的家庭成员和密友之间确定安全提问,以防止食死徒利用复方汤剂化装成其他人。(见第二页)

5.如果你感觉到你的家庭成员、同事、朋友或者邻居有一些异常行为,马上告知魔法法律执行队,他们很有可能中了夺魂咒。(见第四页)

6.如果有黑魔标记出现在任何地方,不要进去,马上联系傲罗办公室。

7.未经证实的目击表明食死徒也许正使用阴飞力。任何看到阴飞力或者类似的东西的人,应该立刻向魔法部报告。

  哈利在睡梦中打着呼噜,他的脸从玻璃上往滑下了一英寸左右,这使得眼镜更加歪向一边,他仍旧没有醒来。一个被哈利在几年前修好的闹钟在窗台上滴答滴答地走着,还有一分钟就要到11点了。睡在旁边的哈利手里握着一张羊皮纸,纸上写满了纤细、微微倾斜的字。自从哈利三天前收到这封信后,他已经把它读了好多遍了。虽然送来的时候信被紧紧地系成一个圆筒,但现在那封信已经被抹得很平了,正安静地躺在那儿。

亲爱的哈利:

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会在这个礼拜五晚上11点拜访女贞路四号,接你去陋居,你会被邀请在那里度过剩下的假期。

要是你觉得合适的话,能否在去陋居的路上协助我做一件事,我会感到非常高兴的。我会在见到你之后更详细地解释这件事。

你最真诚的,
阿不思·邓布利多
  
   虽然他早已经可以把那封信背下来了,但他还是从晚上七点开始,每隔几分钟就要把那封信偷瞄一遍,他靠着卧室的窗户坐着,透过那里可以同时看见女贞路的两头。他知道反复盯着邓布利多信件看是没有意义的;他早就派猫头鹰送去了他的“好的”,正如他被要求的那样,现在可以做的就是等了:不论邓布利多来还是不来。

但是哈利还没有收拾东西。只需要和德思礼一家待两周就可以逃脱了,那似乎都美妙得不像是真的。他很难摆脱会有什么差错发生的感觉——他给邓布利多的信也许被猫头鹰弄丢了;邓布利多说不定不能来接他了;又或许那封信根本就不是邓布利多写的,那只不过是个骗局或者笑话,甚至是个圈套。哈利承受不了收拾好行装又必须再打开把它们都拿出来的失落。所以他为这次可能的旅行做的唯一准备,就是把它那只雪白的猫头鹰海德薇安全地关在笼子里面。

就在闹钟的分针走到12的那一瞬间,窗外街道上的灯全熄灭了。

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像闹钟一样把哈利唤醒了,他急忙扶正眼镜,把鼻子贴到刚才还贴着脸颊的窗玻璃上,两眼斜瞄着人行道。一个修长的身影拖着翻卷着的长斗篷走向了花园中的小径。

哈利触电似地跳了起来,撞翻了椅子,他开始把可以够得到的所有东西一件接一件地抓起来,扔进旅行箱里。正当他把长袍、两本咒语书和一包土豆片从房间的这头扔到那头的时候,门铃响了。

“是谁啊,深更半夜的?”他的姨父弗农·德思礼大声叫着从楼上的起居室走下来。

哈利愣住了,一手拿着黄铜望远镜,一手拎着一双运动鞋,他完全忘了告诉德思礼一家,邓布利多晚上也许会过来。感觉又惊慌又好笑,他跨过旅行箱拧开房门,刚好听到一个深沉的声音说,“晚上好,你一定是德思礼先生。我猜想哈利已经告诉了你我要过来把他接走吧?”

哈利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下了楼,但当还剩几级台阶的时候却来了一个急刹车,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无论何时都要尽可能地保持在他姨父的手能抓到的范围之外。门口站着一位又高又瘦的人,他银白色的长胡子和头发已经拖到了腰间。半月形的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旅行斗篷,戴着尖顶巫师帽。弗农·德思礼的胡子和邓布利多差不多浓密,只不过是黑色的,他穿着一件深褐色的睡袍,用他的小眼睛使劲盯着来访者,仿佛不敢相信。

“从您震惊和怀疑的表情来看,哈利一定没有告诉您我的拜访,” 邓布利多愉快地说。“但是让我们假定您会热情地请我到您屋子里去。在这种动乱的局势下,在门口耽搁久了可不是明智之举。”

邓布利多潇洒地走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邓布利多从他高耸的鼻子上凝视着弗农姨父。“我必须说,您的紫君子兰长得真好。”

弗农·德思礼什么也没说,但哈利相信他就快要爆发了,果然不一会儿——他姨父太阳穴上的血管鼓到极限了——但是邓布利多似乎用了什么方式夺走了弗农的呼吸。也许是用由于他炫耀般的巫师装束。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就连弗农姨父也感觉得到邓布利多是一个很难被恐吓的人。

“啊,晚上好,哈利,” 邓布利多透过他那半月形的眼镜看着他,带着满意的表情。“好极了,好极了。”

这些话好像惊醒了弗农·德思礼。目前就他所知道的,任何夸奖哈利“好极了”的人,都不会和弗农是一路人。

“我不想动粗——”他开始用一种恐吓的腔调一字一句地念道。

“不过,可怜、偶然的粗鲁还是如此经常地发生,这的确令人担忧,” 邓布利多严肃地说完了这句话。“但最好什么话都别说,亲爱的朋友。啊,这一定是佩妮。”

厨房的门打开了,那边站着哈利的姨妈,她戴着一副橡胶手套,一件便服套在睡衣外面。她通常会在睡觉前重新擦一遍厨房,显然她正在忙活。她长长的马脸上除了震惊以外,什么也没有。

“阿不思·邓布利多,”在弗农介绍他之前邓布利多抢先说。“当然,我们已经通过信了。” 哈利觉得用这种方式提醒佩妮姨妈他曾经给她送过一封爆炸信真是有些古怪,但是佩妮姨妈并没有提出异议。“这一定是你的儿子达力吧?”

达力那个时候正透过客厅的门窥视着他们,他那金黄色的大脑袋从睡衣的条纹衣领里伸出来,看上去就像已经脱离了身体一样古怪,嘴巴因为惊讶和害怕而张得大大的。邓布利多等了等,显然是想看看德思礼夫妇有没有什么话说,过了一会儿,他笑了。

“我们可以进屋谈吗?”

当邓布利多从达力身旁经过的时候,他几乎是夺路而逃。哈利跳下了最后的几级台阶跟在邓布利多后面,手里仍旧抓着他的望远镜和运动鞋。邓布利多找了一个靠着火炉的扶手椅坐了下来,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和蔼表情环顾四周。他看上去与这里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我们……我们走吗?”哈利焦虑地问。

“是的,我们的确要走。但在此之前我们还要讨论几个问题,” 邓布利多说。“而我倾向于不在外面谈论这些事儿。我们还要打搅你的姨妈和姨父一小会儿。”

“您真的决定要这样吗?”

弗农走进了房间,佩妮扶着他的肩膀,而达力则藏在他们俩身后。

“是的,” 邓布利多简单地说,“就是这样。”

他不令人察觉地抽出了魔杖;轻轻一抖,沙发飞了过来,打中了德思礼一家人的膝盖,令他们都瘫坐在沙发上。他又轻抖了一下,于是沙发又飞了回去。

“这样大家都会舒服一些了,” 邓布利多愉快地说。

他把魔杖放回口袋的时候,哈利瞥见他的手变得乌黑,还布满了皱纹;好像他的肉被烧掉了似的。

“教授——你的手怎么——?”

“以后再说,哈利,” 邓布利多说。“请坐下。”

哈利坐到剩下的一把扶手椅上,决定不去看吓得目瞪口呆的德思礼一家。

“我本以为你会为我准备一些点心,” 邓布利多对弗农说,“但就目前的样子看,我那乐观的想法真是愚蠢了点。”

于是他又挥了挥魔杖,一个脏兮兮的瓶子和五个玻璃杯出现在半空中。瓶子倾斜过来,把大量的蜂蜜色液体倒进了每个玻璃杯,然后杯子飞到了屋里每一个人的手中。

“罗斯默塔女士最上好的、在橡木桶里酿制的蜂蜜酒,”邓布利多向哈利举了举杯,他正在抿着自己那杯酒。哈利从来没有品尝过这种东西,可还是非常喜欢。德思礼一家迅速、恐慌地相互望了望,试着对面前的杯子完全视而不见,不过这很困难,因为杯子一直在他们的脑边优雅地晃着。哈利抑制不住地猜测邓布利多正在怡然自乐。

“那么,哈利,”邓布利多转向他,“现在有个难题,希望你能帮我们解决。我们,是指凤凰社。不过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个礼拜前我们发现了小天狼星的遗嘱,他把他拥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你。”

坐在沙发的弗农姨父转过头来,不过哈利没有看他,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只好说,“哦。好吧。”

“开门见山地说,这主要是指,”邓布利多接着说道。“一笔数量可观的金子流入了你的古灵阁帐户,你继承了小天狼星所有的个人财产。不过还有一些麻烦的遗产——”

“他的教父死了?”弗农姨父在沙发上大声问。邓布利多和哈利都转过来看着他。盛着蜂蜜酒的杯子现在更急切地在他脑袋旁边敲打,他尝试着把它推开。“他死了?他的教父?”

“是的,”邓布利多说。他没有问哈利为什么不告诉德思礼一家。“可我们的问题是,”他仿佛根本没有被打断一样,继续对哈利说,“小天狼星也把格里莫广场12号留给了你。”

“他留下了一幢房子?”弗农贪婪地问,小眼睛眯了起来,不过没有人回答他。

“你们可以继续把它当指挥部用,”哈利说。“我不在乎。你们可以拿走它,我真的不想要。”如果可以的话,哈利再也不愿意走进格里莫广场12号了。小天狼星在黑暗发霉的屋子里孤独地徘徊,被那个他拼命想离开的地方禁锢着,他觉得这些记忆会永远萦绕在他心头。

“很慷慨,”邓布利多说。“然而,我们已经暂时搬出了那所房子。”

“为什么?”

“嗯,”邓布利多没有理会弗农姨父的咕哝,那只执着的酒杯正剧烈地敲击着他的脑袋,“布莱克家族的家规规定,这幢房子只嫡传给姓布莱克的男子。在他的弟弟雷古勒斯去世后,他就成了最后的继承人,而他们都没有孩子。尽管他在遗嘱中说得很清楚,想让你继承这房子。但房子很可能被施了一些咒语和魔法,来确保它不会被非纯种的巫师所占有。”

哈利脑海里生动地浮现出格里莫广场12号墙上那幅爱尖声叫骂的小天狼星母亲的画像。“我打赌那儿肯定有,”他说。

“非常赞同,”邓布利多说。“如果这样的魔法存在,房子的所有权很可能就会传到小天狼星最年长的亲戚那儿,就是他的堂姐,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哈利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大腿上的望远镜和运动鞋滚落到了地上。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这个杀害小天狼星的凶手,继承他的宅子?

“不,”他说。

“是啊,显然我们也不愿意她得到它,”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情况充满了复杂性。我们不知道我们施的咒语,比如把它变得不可标绘,在房子不再属于小天狼星之后是不是还管用。说不定贝拉特里克斯会随时出现在门前。自然我们要在弄清楚之前先搬出去。”

“您怎么才能知道我能拥有这房子呢?”

“幸运的是,”邓布利多回答,“可以做个简单的测试。”

他把他的空杯子放到椅子旁边的茶几上,弗农姨父叫了起来,“你能把这些该死的东西从我们头上挪开吗?”

哈利环顾了一下屋子,德思礼一家三口全都用手护着脑袋缩成了一团,因为那些杯子在他们脑门上撞来撞去,里面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哦,真对不起,”邓布利多礼貌地说,又一次举起了魔杖。三个杯子都消失了。“不过如果喝掉它们会显得更礼貌些,你们知道。”

看上去弗农姨父快被不悦的反驳涨破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和佩妮姨妈与达力一样缩到沙发垫子上,两只小小的猪眼盯着邓布利多的魔杖。

“你瞧,”邓布利多转向哈利说,“如果你真的继承了这幢房子,你也势必要继承——”

他第五次挥了挥魔杖。随着一声“噼啪”的巨响,一个家养小精灵出现了。他长着一只猪鼻子、蝙蝠翅膀一般的巨大耳朵和一对充血的大眼睛,穿着破破烂烂的布条蜷缩在德思礼家的毛茸地毯上。佩妮姨妈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在她的记忆之中,客厅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污秽的东西;达力坐着抬起他粉红色的光脚,差不多都快举过头顶了,似乎是怕这个东西会钻进他的裤管。弗农姨父咆哮着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克利切,”邓布利多补充完他的话。

“克利切不要,克利切不要,克利切不要!”家养小精灵嘶哑地叫着,几乎都赶上弗农姨父的声音了,他一边跺着脚一边扯着自己的耳朵。“克利切属于贝拉特里克斯小姐,哦,是的,克利切属于布莱克家族,克利切要他的新女主人,克利切不要乳臭未干的波特小子,克利切不要,不要,不要——”

“如你所见,哈利,”邓布利多高声盖过克利切“不要,不要,不要”的嘶叫,“克利切对你拥有他表现出了明确的反抗。”

“我才不在乎呢,”哈利又说道,同时带着憎恶的表情看着又是扭动又是跺脚的家养小精灵。“我不想要它。”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你愿意把他交给贝拉特里克斯吗?记住他去年在凤凰社总部住了一年。”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哈利盯着邓布利多。他知道不能让克利切去和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住,但是一想到要拥有它,还要对这个背叛小天狼星的家伙负责,他就觉得很恶心。

“给它下达一个命令,”邓布利多说。“如果它真的为你所有,就不得不服从。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就要去找些别的办法来防止它去追随它法定的女主人。”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克利切的声音变成了尖叫。哈利想不到别的话,只好说,“克利切,住嘴!”

有那么一会儿,克利切看上去像是要窒息了。他握住喉咙,嘴巴仍然在狂暴地动着,眼睛都鼓了起来。然后他疯狂地猛吸了几口气,就趴在了地毯上,(佩妮姨妈呜咽起来)用手脚捶着地板,激烈却又无声地怄着气。

“好,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邓布利多兴奋地说。“看来小天狼星知道他在做什么。你已经拥有了对格里莫广场12号和克利切的合法所有权。”

“我——我必须要把他带着吗?”哈利惊骇地问,克利切正在他脚边痛打着自己。

“如果你不想就不用,”邓布利多说。“我建议,你不妨把它送到霍格沃茨的厨房去干活。那样的话,其他家养小精灵就可以留意它了。”

“对,”哈利松了一口气,“是,就这么做。呃——克利切——我要你去霍格沃茨的厨房和其他家养小精灵一起干活。”

克利切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他极度厌恶地倒看了哈利一眼,伴着另一声巨响消失了。

“很好,”邓布利多说。“还有就是那头鹰头马身有翼兽,巴克比克。小天狼星去世后,一直是海格在照看它,不过现在巴克比克是你的了,所以如果你想要重新安排的话——”

“不,”哈利立刻说,“它可以和海格待在一起。我想巴克比克会更喜欢这样。”

“海格会很高兴的,”邓布利多微笑着说。“他再次看见它时激动得都发抖了。顺便提一下,考虑到巴克比克的安全,我们决定从此改口叫它韦瑟文,尽管我怀疑魔法部还是会认出它曾经被他们判过死刑。行了,哈利,你的箱子收拾好了吗?”

“呃……”

“你怕我会不来?”邓布利多机敏地问。

“我这就过去——呃——收拾完,”哈利匆忙跑去把他掉在地上的望远镜和运动鞋捡起来。

他花了十分多钟把他需要的所有东西找出来;最后他把隐形衣从床底下抽出来,把他的那瓶变色墨水拧上盖子,又使劲地把坩埚关在了箱子里。然后,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拎着海德薇的笼子又回到了楼下。

他有些失望地发现邓布利多并没有等在门厅里,这就意味着他不得不再回到客厅。

大家都沉默着。邓布利多平静地哼着小调,看得出来很惬意,不过这里的气氛却比冷奶油冻还凝重。哈利说,“教授——我准备好了。”一眼都不敢看德思礼一家。

“很好,”邓布利多说。“那么,只剩最后一件事了。”他再次转过身对德思礼一家说。

“你们无疑清楚,再过一年哈利就要成年了——”

“不对,” 佩妮姨妈在邓布利多到来之后第一次开口说。

“抱歉?”邓布利多礼貌地问。

“不对,他不是。他比达力小一个月,达力要等两年后才到十八岁。”

“啊,”邓布利多愉快地说,“不过在魔法界,十七岁就算成年了。”

弗农姨父嘟哝了一句“荒谬”,但邓布利多没有理会他。

“现在,你们都知道了,那个叫做伏地魔的巫师回到了这个国家。巫师世界最近处在战争状态下。伏地魔几次三番试图杀害哈利,他的处境要比十五年前我把他放在你们家门口时危险得多,那时候我留了一封信解释了他父母的死,希望你们能像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他。”

邓布利多顿了一下,虽然他的声音保持着轻松和平静,也没有愤怒的明显迹象,但哈利感觉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寒意,也注意到德思礼一家微微凑拢了一些。

“你们没有照我说的去做。你们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儿子看待过。在你们手里,他除了忽视和摧残之外什么都得不到。可以说最幸运的是,他至少逃过了你们俩对坐在你们中间的那个倒霉男孩的那种损害。”

佩妮姨妈和弗农姨父本能地向周围望了望,宁愿看到挤在他们中间的是别人而不是达力。


“我们——虐待了达力吗?你是说——?”弗农姨父狂躁地说。不过邓布利多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弗农姨父仿佛被打闷了一样安静了下来。

“我十五年前所施的魔法是,只要哈利还能管这个地方叫家,他就能得到强大的保护。无论他在这里感觉多悲惨,多不受欢迎,被多恶劣地对待,你们终于还是不情愿地给了他一间房住。哈利一满十七岁,这个魔法就会终止;换句话说,在他长大成人的时候。我只要求:在他十七岁生日之前,你们再让他在这个房子住一次,这样就能让保护持续到那时。”

德思礼一家没有一个吭声。达力微微地皱着眉头,仿佛还在思索他什么时候受过虐待;弗农姨父看上去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而佩妮姨妈则很奇怪地脸红了。

“好了,哈利……我们该走了。”邓布利多最后说,他站了起来,拉直了他的黑色斗篷。“下次再会,”他对德思礼一家人说,他们看起来似乎巴不得那一刻永远都不要到来,他摘下帽子致了致意,然后便拂袖而去。

“再见,”哈利匆匆向德思礼一家告别,跟上了邓布利多,他正等在哈利的旅行箱旁,箱子上搁着海德薇的笼子。

“我们不能被这些东西拖累了,”他再次拔出他的魔杖。“我会把它们先送到陋居去。不过,我要你带着你的隐形衣……只是以防万一。”

哈利费力地从他的箱子里抽出隐形衣,尽量不让邓布利多看到里面乱糟糟的样子。他把它塞到了夹克衫的内兜里,于是邓布利多挥了挥他的魔杖,箱子、笼子和海德薇都消失了。他又挥了挥魔杖,前门便敞开在了凉意飕飕、迷雾重重的夜幕中。

“现在,哈利,让我们走入黑夜,继续我们奇异而诱人的冒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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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蛛尾巷



压迫在首相窗户上的雾,一直绵延到离那里很远的一条肮脏小河上,那条河两岸杂草丛生,垃圾密布。一个巨大的烟囱突兀地立在那儿,显得阴暗而恐怖,那是一座废弃的磨粉厂的遗迹。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那条黑色的小河流过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条瘦骨嶙峋狐狸鬼鬼祟祟地蹿出来,在高高的杂草中满怀希望地翻寻油炸鱼和土豆片的旧包装。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儿迹象显示这里有活的生命。

突然,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爆鸣,一个身材苗条,戴着兜帽的人从稀薄的空气中走了出来。狐狸一下子呆住了,警觉地盯着这不寻常的一幕。那人似乎找了一会儿方向,然后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长长的斗篷拂过杂草,发出瑟瑟的声响。

接着又是一声爆鸣,又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出现了。

“等等我!”

那只狐狸蜷缩在丛生的杂草里面,似乎被这一声刺耳的叫唤吓着了。它突然从隐藏的地方跳起来,向上游跑去。这时候突然闪过一道绿色的光,接着一声惨叫,狐狸倒在地上死了。

第二个人走上去用脚尖将狐狸翻了过来。

“只是一只狐狸,”一个轻蔑女声从兜帽下传出来。“我还以为是个傲罗——西斯,等等我!”

她追的那个人刚才回头看了一眼那道闪光,又继续匆匆地往岸上走去。

“西斯——纳西莎——听我说——”

第二个女人抓住了前面那个女人的胳膊,但她又马上挣脱了。

“你回去,贝拉!”

“你必须听我说!”

“我已经听过了。也做了决定,别再烦我了!”

那个叫纳西莎的女人已经爬上了岸,岸上的旧护栏将小河与一条狭窄的鹅卵石路分隔开。另外那个叫贝拉的女人马上跟了上来。

她们并肩站在路边,看着对面一排排破烂的砖房,它们的窗户在黑暗中显得昏沉而隐蔽。

“他住在这儿?”贝拉特里克斯轻蔑地问。“这儿?在这个麻瓜聚集的粪堆里?我们一定是我们这类人里第一个涉足——”

但纳西莎根本没有听她说;她已经从生锈的护栏里找了个缺口钻了过去,急匆匆地准备过马路了。

“西斯,等等!”

贝拉紧紧跟着,袍子在身后微微飘起,她看见纳西莎穿过了一个房子之间的小巷,拐入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巷子。有些街灯已经坏了;两个女人就在这斑驳的灯光和黑暗里跑着。贝拉终于在又转了一个拐角之后追上了纳西莎,这次她成功抓住了纳西莎的胳臂并把她扯了过来。

“西斯,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信任他——”

“黑魔王是信任他的,不是吗?”

“黑魔王……我相信……是犯了个错误,”贝拉喘着气,当她看到四周没有别人时,兜帽里下的眼睛闪了一下。“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把这个计划告诉别人。这是对黑魔王的背叛——”

“放开我,贝拉!”纳西莎咆哮着从斗篷下抽出一根魔杖,威胁般地指着另一个人的脸。可贝拉只是笑了笑。

“西斯,指着你自己的姐姐?你不会——”

“再也没有我不敢做的任何事情!”纳西莎吸了口气,声音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她把魔杖像刀子一样往下一挥,只见又是一道闪光,贝拉像被烫伤一样松开了她妹妹的手。

“纳西莎!”

但纳西莎已经往前冲了过去。贝拉摩挲着手掌跟在后面,这次保持了一点距离,她们往迷宫一样的砖房里越走越深。最后纳西莎赶到了一个叫做蛛尾巷的小道上,从这儿往上望去,磨粉厂的烟囱高耸着,就像一个巨人在晃动他警告的手指。她的脚步声在鹅卵石路上回荡,在经过了许多被木板遮起来或是干脆被打碎的窗户之后,她终于走到了最后一间屋子,一片模糊的灯光从楼下房间的窗帘里透射出来。

她敲了敲门,这时贝拉咒骂着从后面赶了上了。他们一起站在门外,微微喘气,闻着夜风从河边送来过来的气息。几秒钟之后,她们听到门后面有了动静,只听咔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个瘦长的男人盯着她们俩,他有一头长长的黑发,绕在一张长着黑色眼睛的蜡黄色脸上。

纳西莎把兜帽往后一掀。她脸色看起来非常苍白,以至于在黑暗中都有些发亮;一头金发一直披到她的背上,看上去就像一个溺死的人。

“纳西莎!”那个男人把门开得更大了些,好让光线照到了姐妹俩身上。“真是一个惊喜。”

“西弗勒斯,”她紧张地低声说。“我能跟你谈谈吗?这很紧急。”

“当然。”

他闪身让她进了屋。而她仍旧戴着兜帽的姐姐也跟着进去了,尽管没有被邀请。

“斯内普,”她简略地说。

“贝拉特里克斯,”他回敬道,嘴角卷起一个微微的嘲笑,在她们身后关上了门。

她们径直走进了一个矮小的起居室,感觉就像走进了一间病房。几面墙都装满了书,大多数都用黑色或者褐色的皮革装订起来;一个俗气的沙发、一把老式的扶手椅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放在一起,被屋顶上蜡烛吊灯投射出的昏暗光线笼罩着。这里感觉起来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似乎通常都没有人住。

斯内普让纳西莎坐到沙发上。她脱下斗篷扔到一边,然后坐了下来,两眼盯着搁在膝盖上的苍白而颤抖的双手。贝拉特里克斯摘下兜帽的速度就要慢得多了。虽然她妹妹长得很漂亮,可她却非常黑,耷拉着厚厚的眼睑,还长着粗壮的下巴,她站到妹妹的身后,眼睛却始终盯着斯内普。

“那么,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斯内普问道,同时做到面对着两姐妹的扶手椅上。

“没有别人了吧……,是吗?”纳西莎轻声问。

“当然没有。哦,虫尾巴在这儿,但我们说的是人而不是虫子,对吗?”

他把魔杖指向他身后的一面满是书的墙,砰的一声,一扇隐藏的门打开了,里面的狭窄楼梯上站着一个呆若木鸡的人。

“正如你发现的,虫尾巴,我们有客人来了,”斯内普懒懒地说。

那个男人躬着背蹑手蹑脚地从最后几级台阶上走下来。他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一个尖头鼻子,脸上挂着令人讨厌的假笑。他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右臂,那只右臂看起来像是被一只银色手套包着。

“纳西莎!”他尖声说,“还有贝拉特里克斯!多么奇妙——”

“如果你们想要点喝的,虫尾巴会乐意效劳的,”斯内普说。“然后他就会回卧室。”

虫尾巴往后一退,就像斯内普朝他扔了什么东西一样。

“我不是你的仆人!”他避开斯内普的目光,尖声叫道。

“真的吗?我记得是黑魔王派你来协助我的。”

“是协助,对——不是给你端茶送水,也——也不是给你打扫房间!”

“我不知道,虫尾巴,你还会渴求更危险的任务,”斯内普温和地说道。“这很容易办到,我会对黑魔王说——”

“我想要说的话我自己能去说!”

“当然能,” 斯内普冷笑着说。“但现在,给我们拿点喝的来,一些小精灵酿的酒就成。”

虫尾巴犹豫了一小会儿,看上去想要再争辩,但他还是转身走向了另一扇隐藏起来的门。他们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是玻璃杯碰撞的声音。片刻之后他回来了,用盘子托着一个灰尘扑扑的瓶子和三个玻璃杯。

他把这些扔在摇摇晃晃的桌子上面,就急忙走开了,在他的身后猛地关上了那扇用书盖起来的门。

斯内普把血红色的酒倒在三个玻璃杯里,然后把其中两杯递给了两姐妹。纳西莎嘟囔了一句谢谢,可贝拉特里克斯什么都没说,仍旧对斯内普怒目而视。这看起来没有令他感到不安,相反地,他看上去相当愉快。

“祝福黑魔王,”他说着,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两姐妹也照他的样子做了。斯内普又给她们斟满了酒。

纳西莎一边喝她的第二杯酒,一边急促地说,“西弗勒斯,非常抱歉我这么冒昧地来拜访你,但我必须来见你。我觉得只有你能帮我——”

斯内普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把魔杖指向那扇通往楼梯的门。随着一声巨响和尖叫,传来虫尾巴急匆匆上楼的声音。

“抱歉,”斯内普说道,“他最近总是爱在门后偷听,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你说到哪儿了,纳西莎?”

她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道。

“西弗勒斯,我知道我不该来这儿,我不能把任何事情告诉任何人,但是——”

“那你就应该住嘴!”贝拉特里克斯咆哮起来。“尤其是在当着这种人的面!”

“这种人?”斯内普讽刺般地重复着。“那么我应该怎样理解,贝拉特里克斯?”

“那就是我不信任你,斯内普,你知道得很清楚。”

纳西莎发出一声像是干哭的声音,用手捂住了脸。斯内普把他的杯子放回桌子上,又坐了回去,他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微笑地望着贝拉特里克斯愤怒的脸。

“纳西莎,我认为我们应该听听贝拉特里克斯到底要说什么,这样她就不会老打断我们了。好吧,接着说,贝拉特里克斯,”斯内普说。“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一百个理由!”她大声说着,大步从沙发后面走过来,在桌子上砰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从何说起!黑魔王失败的时候你去了哪儿?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你为什么不尝试去找他?这么多年你在邓布利多的庇护下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你要阻止黑魔王拿到魔法石?为什么黑魔王重生的那天你没有马上过来?几个星期前,当我们为了找回黑魔王的预言而浴血奋战的时候,你又在哪儿?而又是为什么,斯内普,在过去的五年里要让哈利·波特在你的仁慈下一直活着?”

她停住了,胸口剧烈起伏着,脸颊泛起红晕。在她身后纳西莎没有一点反应地坐着,她的脸仍然埋在双手之中。

斯内普微微一笑。

“在我回答你之前——哦,是的,贝拉特里克斯,我会回答你的!你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那些在我背后窃窃私语的人,把我背叛他的不实传闻带回去给黑魔王。在我回答你之前,我说,让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认为黑魔王没有问过我所有的这些问题吗?你真的觉得,如果我没有给出令他满意的答复,他还会让我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她迟疑了。

“我知道他相信你,但——”

“你认为他错了?或者我蒙蔽了他?认为我愚弄了黑魔王,愚弄了这个最伟大的巫师,愚弄了这个世界上把摄神取念玩弄得最为娴熟的人?”

贝拉特里克斯什么都没有说,但第一次看起来有点儿尴尬了。斯内普并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缠。他又拿起他的酒杯,啜饮了一小口,然后继续说道,“你问我黑魔王失败的时候去了哪儿,我正在他命令我待的地方,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因为他希望我能刺探阿不思·邓布利多。我以为你知道,我是奉黑魔王的命令而坚守我的岗位。”

她几乎察觉不到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张嘴说话,斯内普又制止了她。

“你问我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为什么不尝试去找他。和埃弗里、雅克利、卡罗夫妇、格雷巴克、卢修斯的理由一样,”他把头微微倾向纳西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没有去找他。我相信他完了。我并不感到高兴,我错了,不过……如果他不原谅我们这些一度失去信念的人,他就不会剩下几个追随者了。”

“他还有我!”贝拉特里克斯激昂地说。“我,为了他在阿兹卡班蹲了那么多年。”

“是的,确实,很令人钦佩,”斯内普用一种无趣的腔调说。“当然,你在监狱里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不过这种姿态无疑很不错——”

“姿态!”她尖叫着说;看起来快被气疯了。“我在忍受摄魂怪的折磨,你却还在霍格沃茨,舒舒服服地做邓布利多的宠物!”

“并不完全是这样,”斯内普平静地说。“他不肯让我做黑魔法防御术课老师,你知道。他似乎相信这会令我故态复萌……引诱我走向我的老路。”

“这就是你为黑魔王做的牺牲,教不了你最喜欢的科目?”她嘲讽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待在那儿,去为一个你认为都死了的主人去刺探邓布利多?”

“勉强为之,”斯内普说,“尽管黑魔王对我没有擅离岗位而感到高兴:当他回来的时候,我给他提供了关于邓布利多整整十六年的情报作为见面礼,比起那些对讨厌的阿兹卡班监狱无穷无尽的记忆要有用得多……”

“但你留下了——”

“是的,贝拉特里克斯,我留下了,”斯内普第一次流露出不耐烦的迹象。“我有一个比困在阿兹卡班监狱要舒服得多的活儿。你知道他们在追捕食死徒。邓布利多的保护让我逃脱了牢狱之灾,占了大便宜。我再说一遍:连黑魔王都没有抱怨我待在那儿,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我想你下面该想要知道,”他接着说,微微提高了音量,因为贝拉特里克斯看起来又想打断他,“为什么我要挡在黑魔王和魔法石之间。这很容易回答。他不能确定是否该信任我。他和你一样,也以为我从一个忠实的食死徒转变成了邓布利多身边的小丑。他的处境很可怜,非常虚弱,和一个普通巫师共用一个身体。他不敢向任何一个昔日的战友暴露自己,害怕他们会把他出卖给邓布利多或者是魔法部。我为他不信任我而感到深深的遗憾。他本可以早回来三年。事实上,我只看到贪婪和卑劣的奇洛去试图盗取魔法石,所以,我承认我我尽我所能去阻止了他。”

贝拉特里克斯的嘴巴像吞了什么难吃的药似的扭了扭。

“但当他回来的时候你并没有返回到他身边,当你感到黑魔标记灼痛的时候并没有立刻飞回他的身边——”

“不错。我两小时后才回去。我是遵照邓布利多的命令回去的。”

“遵照邓布利多的——?”她愤怒地说。

“想想看!”斯内普又开始不耐烦了。“只需要多等两个小时,只是两个小时,我就确保了自己还能待在霍格沃茨继续做我的间谍!让邓布利多以为我只是按照他的命令回去的,那之后我还能继续从邓不利多和凤凰社得到消息!想想看,贝拉特里克斯:黑魔标记在那几个月里力量越来越强大,我知道他一定准备卷土重来了,所有的食死徒都知道!我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我要做什么,计划我的下一步行动,去像卡卡洛夫一样溜走,不是吗?”

“黑魔王起初对我的迟到非常不满,但我向你保证,当我解释了尽管邓不利多认为我是他那边的人,但我对黑魔王仍旧忠诚之后,是的,黑魔王一度以为我永远离开他了,然而他弄错了。”

“但是你起到了什么作用?”贝拉特里克斯冷笑道,“你给了我们什么有用的情报?”

“我的情报直接传达给黑魔王,”斯内普说,“也许他选择了不告诉你——”

“他什么都让我知道!”贝拉特里克斯马上愤怒了。“他说我是他最忠诚、最可信赖的——”

“是吗?”斯内普说,他的声音微微透着不相信。“在遭遇了魔法部里的惨败后,他仍旧还这么认为吗?”

“那不是我的错!”贝拉特里克斯涨红了脸。“黑魔王过去一直把最珍视的东西委托给我——如果当时卢修斯没有——”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指责我的丈夫!”纳西莎抬起头来看着她的姐姐,死气沉沉地低声说。

“分摊责任已经于事无补,”斯内普平静地说。“覆水难收了。”

“这话不该由你来说!”贝拉特里克斯狂怒地吼道。“当我们其他人在冒风险的时候,你又一次的缺席了,不是吗,斯内普?”

“我收到的命令是留在后面,”斯内普说。“也许你不同意黑魔王的做法,也许你认为我要是加入食死徒的队伍来对抗凤凰社也不会被邓布利多察觉?而——恕我直言——你竟然还在谈论危险……你面对的不是六个十几岁的孩子吗?”

“你知道得很清楚,他们随后便得到了半个凤凰社的增援!”贝拉特里克斯咆哮道。“而说到凤凰社,你还是在声称无法说出它的总部在哪儿,不是吗?”

“我不是保密人,我不能说出那个地点的名字。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魔法是怎么回事。黑魔王对我传递给他的关于凤凰社的情报很满意。也许你已经猜到了,这直接帮助你们找到并且干掉了爱米琳·万斯,也帮你们除去了小天狼星布莱克,我对你结果了他打满分。”

他把头倾向她,向她敬酒。可她的表情并没有柔和下来。

“你在逃避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斯内普。哈利·波特。过去的五年你有无数的机会杀了他。可你没有做。为什么?”

“就这个问题,你和黑魔王讨论过吗?”斯内普问。

“他……最近,我们……我在问你,斯内普!”

“如果我杀了哈利·波特,黑魔王就不能用他的血重生,变得不可战胜了。”

“你是说你预见了他要利用那个男孩?”她嘲讽道。

“我没那么说;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我已经承认了我曾以为他死了。我只是试图解释为什么黑魔王没有对哈利·波特的苟且活着感到不快,至少直到一年之前……”

“但你为什么要让他活着?”

“我没有告诉你吗?正是邓布利多的保护让我可以不用进阿兹卡班!你不会否认我如果杀了他最钟爱的学生会让他站到我的对立面吧?但还有更多原因。我应该提醒你,当波特第一次走进霍格沃茨的时候就有许多关于他的故事在流传,谣传说他本身就是一个伟大的黑巫师,不然他是怎么从黑魔王的攻击下逃生的。实际上,许多黑魔王的追随者都觉得波特有可能成为一面新的旗帜,我们就能围拢在他周围重整旗鼓了。我承认我很好奇,而且在他踏进城堡的那一刻就根本没有想过要杀掉他。

“当然,很快我就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特殊的才能。在一些紧要关头他总是凭借着一点点运气和更有才能的伙伴才能脱离困境。他真是极度平庸,不过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令人讨厌和自鸣得意。我尽了全力想让他被霍格沃茨开除,我相信他根本不属于那儿,但是要让我杀死他,或者让他在我面前被杀?要知道邓布利多就近在眼前,傻瓜才会做这种蠢事。”

“由此我们是不是要相信邓布利多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贝拉特里克斯说。“他不知道你真正效忠的是谁?他仍旧绝对信任你?”

“我的角色扮演得很好,”斯内普说。“而你忽视了邓布利多的最大弱点:他相信人性最好的一面。当我投靠他的时候我编了个故事说我深深后悔了,要和过去做食死徒的日子彻底决裂,他敞开怀抱欢迎我——尽管,我已经说过了,他控制着不让我接近黑魔法。邓布利多是个伟大的巫师——是的,他是”(贝拉特里克斯不屑地哼了哼)“黑魔王也承认这点。然而,我很高兴地说他已经越来越老了。上个月和黑魔王的决斗就够他一受的。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被严重的伤痛困扰,因为他的反应已经大不如前了。但这些年来,他一直都信任西弗勒斯·斯内普,对黑魔王来说,这就是我最大的价值。”

贝拉特里克斯仍旧看起来很不悦,尽管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攻击斯内普才好。趁着她安静下来,斯内普转向了她的妹妹。

“那么……你来找我帮忙,纳西莎?”

“是的,西弗勒斯。我——我想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我走投无路了。卢修斯又在监狱里,而……”

她闭上了双眼,两颗大大的泪珠从眼睑下面渗出来。

“黑魔王禁止我谈论这个,”纳西莎接着说,他的眼睛仍然闭着。“他希望没人知道这个计划。这是……非常秘密的。但是——”

“如果他禁止,你就不该说了,”斯内普马上说。“黑魔王的话就是法律。”

纳西莎吸了口气,就像被浸在冷水里一样。贝拉特里克斯自从踏进这屋子之后第一次显得满意。

“你看吧!”她得胜般地对妹妹说。“连斯内普也这么说:他不让你提,你就闭嘴。”

但斯内普站了起来,大步走向窗子,透过窗帘朝废弃的街道上看了看,然后猛地将它们拉上。他转过身冲纳西莎皱了皱眉。

“可碰巧我知道这个计划,”他低声说。“我是极少数几个被黑魔王告知这个计划的人之一。不过,如果不是我刚好知道这个秘密,纳西莎,你可能会犯了背叛黑魔王的大罪。”

“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它!”纳西莎说,呼吸顺畅了些。“他这么信任你,西弗勒斯……”

“你知道这个计划?”贝拉特里克斯脸上的满意表情迅速变成了愤怒。“你知道?”

“当然,”斯内普说。“你想寻求什么帮助,纳西莎?如果你妄图让我去说服黑魔王改变主意,恐怕毫无希望,一点儿也没有。”

“西弗勒斯,”她低声说着,眼泪从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德拉科会感到骄傲的,”贝拉特里克斯漠不关心地说。“黑魔王给了他巨大的荣耀。我要为德拉科说一句:他并没有从他的责任上退缩,他看起来非常高兴有这么个机会能证明自己,对未来感到非常兴奋——”

纳西莎开始大哭了起来,眼睛一直恳求般地盯着斯内普。

”那是因为他只有十六岁,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为什么,西弗勒斯?为什么是我的儿子?这太危险了!这是对卢修斯犯下的错误的报复,我知道的!”

斯内普什么都没说。他把目光从她的眼泪移开,仿佛盯着她看是一种冒犯,但他不可能假装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那就是他选择德拉科的原因,不是吗?”她坚持说。“借此来惩罚卢修斯?”

“如果德拉科成功了,”斯内普仍旧不看着她,“他会得到比别人都多的荣誉。”

“但是他不会成功的!”纳西莎呜咽道:“他怎么可能,连黑魔头自己都……”

贝拉特里克斯倒抽了一口气;纳西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说……还没有人成功过……西弗勒斯……求求你……你是,你一直都是德拉科最喜欢的老师……你是卢修斯的老朋友……我求求你了……你是黑魔王最喜欢、最信任的参谋……请你和他说,劝他——?”

“黑魔王不会被说服的,我也不会蠢到去尝试说服他,”斯内普平静地说。“我不能否认黑魔王对卢修斯很生气。卢修斯应该负责。他自己被抓了,还连累了一大群人,再者,他还没能带回那个预言球。是的,黑魔王很生气,纳西莎,事实上非常生气。”

“那么我猜对了,他选择通过德拉科来报复!”纳西莎屏住了呼吸。“他并不指望他成功,他巴不得他痛苦地死去!”

斯内普没有说话,纳西莎似乎失掉了最后一丝自我克制。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斯内普并抓住了他袍子的衬领。她的脸靠他那么近,以致于眼泪也滴到了他的前胸上,她喘着气说,“你能做到。你能代替德拉科做到,西弗勒斯。你会成功的,毫无疑问,而且他会给你超过所有人的奖励——”

斯内普抓住她的手腕,扳开了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沾着泪水的脸,他慢慢地说,“我想他打算让我最后来做。而决定让德拉科先试试。你知道,如果德拉科侥幸成功了,我就能在霍格沃茨待得更长一点,扮演我间谍的角色。”

“换句话说,德拉科就算是死了对他来说不无关紧要!”

“黑魔王非常生气,”斯内普轻轻地重复着。“他没能听到预言。你和我都清楚,纳西莎,他从不轻易饶恕。”

她崩溃了,倒在地板哭泣。

“我唯一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啊……”

“你应该感到骄傲!”贝拉特里克斯残忍地说。“如果我有儿子,我会非常高兴地让他们去为黑魔王做事。”

纳西莎绝望地尖叫了一声,用手紧紧抓住自己的一头金发。斯内普弯下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拖回到沙发里。然后将她的杯子倒上更多的酒,将杯子硬塞到她手里。

“纳西莎,别闹了。喝了这个。听我说。”

她镇静了一点;杯里的酒洒了到自己身上,于是她颤抖着啜了一小口。

“也许我还是有机会……帮助德拉科。”

她坐起来,苍白的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西弗勒斯——哦,西弗勒斯——你愿意帮他?你愿意照看他,确保他不受到伤害吗?”

“我可以试一试。”

她突然扔开玻璃杯;玻璃杯在桌子上滑过去,她一下子跪倒在斯内普面前,抓住他的手亲吻了一下。

“如果你在那儿保护他……西弗勒斯,你敢发誓吗?你敢立下牢不可破誓约吗?”

“牢不可破誓约?”斯内普的表情空洞而不可捉摸:然而贝拉特里克斯却又得胜般地咯咯笑起来。

“你没听到吗,纳西莎?哦,他会试一试,我敢肯定……多常用的空洞字眼,多常见的圆滑行为……哦,当然,也是奉了黑魔王的命令吧!”

斯内普并没有看贝拉特里克斯。而是盯着纳西莎充满泪水的蓝色眼睛,她仍旧抓着他的手。

“当然了,纳西莎,我会立下牢不可破誓约,”他轻声说。“也许你的姐姐会答应做我们的见证人。”

贝拉特里克斯张大了嘴巴。斯内普也面朝纳西莎跪下了。在贝拉特里克斯惊讶的注视下,他们紧紧抓住了对方的右手。

“你需要拿起你的魔杖,贝拉特里克斯,”斯内普冷冷地说。

她抽出了魔杖,但仍显得很惊讶。

“你需要再靠近点儿,”他说。

她走近了几步,将魔杖的末梢点到两人握住的手上。

这时纳西莎说话了。

“你愿意,西弗勒斯,在我的儿子德拉科尝试完成黑魔王的心愿时去照看他吗?”

“我愿意,”斯内普说。

一条闪耀的火舌从魔杖里射出,就像一跟红热的金属丝一样缠绕在他俩的手上。

“你愿意,竭尽所能,保护他不受伤害吗?”

“我愿意,”斯内普说。

又一条火舌从魔杖里射了出来,和第一条缠绕在一起,组成了一条炽热的细链子。

“嗯,应该是需要的……一旦德拉科看上去快要失败了……”纳西莎低声说(斯内普的手在她的手里骤然一抽,但没有抽出来),“你愿意去完成黑魔王命令德拉科去做的事吗?”

有那么一会儿很安静。贝拉特里克斯注视着他们,她的魔杖点在他们紧握的手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我愿意,”斯内普说。

贝拉特里克斯惊骇的脸在第三条火舌的照耀下红的发亮,那条火舌从魔杖里射出来,和另外两条缠绕在一起,将他们俩紧握的手牢牢地束缚住,既像一卷绳子,又像一条炽烈的火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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