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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河龙王略点了点头,说道:“我见那李世民少年英雄,气宇非凡,年方十九,学识谈吐就大异常人,便有心辅佐,助他一统大好河山。李世民东征西伐十余载,我与他一直营帐密会,兄弟相称。这大唐江山,算来也该有老龙一份功劳。”
  
  “江山一统之后,龙君莫非是与唐王殿下争功,才惹下杀身之祸?”刘天明暗地猜度,却不由得问出了口。
  
  “谁罕那人间江山?”泾河龙王的口气大为不屑,“老龙只求在泾水中静心修炼,保一方水土即可。不过……老龙确曾做下一桩错事。”说到这里,龙王低下了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自从玄武门兵变,李世民杀兄弑弟,逼父让位后,大唐江山终于尘埃落定。长安城一片祥和,我也不必再与李世民说那论战用兵之事,偶聚畅饮,也只论诗词歌赋而已。此间,便认识了长孙皇后,一来二去,互生爱慕……”龙王说至此,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长孙皇后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怎会与你……”龙王的话让宇文难以置信,忍不住开口打断。
  
  龙王轻蔑地看了宇文一眼,说道:“长孙皇后十三岁便许配于李世民,多年来对李世民贴身照顾,无微不至!无奈皇后先祖为北魏拓跋氏,乃胡人之后,长相有异中原人士,李世民不喜其貌,故而冷落长孙皇后。玄武门之变,李世民诛杀其弟李元吉,却纳元吉之妻杨氏为妃妾,至此独宠杨氏,更将皇后至入冷宫!长孙皇后常在后宫独守空房,又何曾为尔等所知?”
  
  泾河龙王竟然曾经与长孙皇后暗地私通!宇文终于明白李世民为什么要杀泾河龙王了。
  
  “可恨李世民竖子凡夫,贪恋皮相,又怎知长孙皇后坤载万物,德合无疆,心地高洁,皎若日月。若不是皇后之兄长孙无忌颇受李世民倚赖,只怕世民小儿早已废掉皇后,另立杨氏。”
  
  宇文熟读史书,知道龙王所说倒也不是假话,那杨氏烟视媚行,唐王李世民为之神魂颠倒,几次三番想废后,可长孙皇后的贤淑世人皆知,碍着自己的名声,再加上魏徵等贤臣阻挠,才不得不作罢。
  
  “贞观十年,我与长孙皇后欢愉之事无端泄露,李世民虽不喜长孙皇后,却也容不得我,大怒之下,不论知情与否,尽斩宫人三百!我自知宫内不可再留,便转回泾河,轻易不再现身。李世民四处寻我不着,迁怒长孙皇后,竟指使李靖为其炼制有毒丹药,那丹药毒性缓慢,长孙皇后苦苦捱上三月有余,方得解脱。李世民煞费苦心,使得长安城内外,俱以为长孙皇后之死是因风寒所致。惜怜长孙皇后,卒年仅三十六岁。”龙王一边说话,一边捏紧了拳头。
  
  “既知长孙皇后有难,你又为何只顾偏安泾水,不愿伸手救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长孙皇后被害么?”刘天明的直性子发作,忘了自己目前是在冒充李世民手下最忠心的大将,不应该会替长孙皇后说话。
  
  宇文猛瞪了刘天明一眼,还好龙王并没有注意这一细微之处,倒接着刘天明的问话,长叹了一声:“我何尝不想伸手救助?偏偏有那愚忠魏徵,曾出家为道多年,仗着一身邪术,又轻信李世民所言,在长孙皇后寝宫四周布下先天八卦阵,明里是为祛邪除病,实则只为防范我,我又如何能近身援手?”
  
  顾青躲在控制室里,听得大气也不敢出,回想那千年前的一场风花雪月,终究未能善终,不免心中惋惜不已。
  
  “心中伤痛难平,我索性云游四海,只求忘掉这段孽情,谁知那李世民气量狭促,三年后仍对此事耿耿于怀。贞观十三年,为逼我现身,亲率五万众,大肆毁坏泾水上游!伐林除草,倾泻泥沙,想我那水族子孙,何曾受过如此天灾?我为保子孙性命,不得已,只能现身阻止,以水淹五万民夫为质,胁迫李世民退去。李世民狡猾多端,深知我自傲神通,向来说一不二,竟要我与他来一场赌赛!”
  
  “赌赛?莫非真有一场降雨之赌?”宇文惊奇地问道。
  
  龙王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我最拿手之呼风唤雨!自秦汉以来,那长安便是八水绕城流,要取水天降,自是易如反掌。我自负平生降雨无数,便与李世民击掌为誓,若八月十五不能降水三尺三寸,就用我这颈上龙头,换泾河水族平安。”
  
  虽然知道龙王定是输了这场赌赛,刘天明仍然忍不住催促龙王继续往下说,若不是龙王自行克扣,又有谁能阻碍龙王降水的雨量呢?
  
  “我自负神通,却忘了李世民身边奇人众多,单是一个魏徵,已不易对付,更有那钦天监袁天罡,身负星相奇学,知天文,识地理,我便是败于此二人之手!”说到这里,龙王反过手掌,一团小小的雨云出现在它手中,云团之间还隐隐有雷电闪动。龙王猛地一握拳,那云团啪嗒一声就碎散开来。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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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断史
  
  龙颜大怒,顾青直到今天,才真正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就在宇文察觉事实与传说有异时,他便对龙王复叙了一遍魏徵梦斩泾河龙的传说,这个已流传千载的故事顿时激起了泾河龙王的冲天怒火!刹那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厚重乌云一下汇聚成团将白袍男子包裹了起来。就在宇文与刘天明尚且不明所以,还以为龙王想借乌云遁逃之际,泾河龙王咆哮着现出了真身!
  
  一条白色巨龙陡然间破云而出,银玉般的白鳞在大厅灯光下炫出万千霞光,奋力挥舞的锋利龙爪带着罡气撕碎半空中的残云后,落在匍匐在地的魔兽浑沌身上,可怜那不可一世的上古魔兽,在泾河龙王的利爪下只敢瑟瑟发抖。
  
  龙王爪压浑沌,昂首长啸,怒不可遏的啸声直震得宴会大厅的玻璃幕墙簌簌作响,几欲破裂,躲藏起来的顾青更是一下甩开监听耳机,差点被耳机放大的怒啸声波给震伤。
  
  张口结舌的宇文与刘天明呆立当场,不知道那个传说为何会触痛龙王逆鳞,引发冲天一怒。
  
  龙王啸声未停,竟然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一下将龙头探到宇文的跟前,张开利齿林立的庞然鳄口,作势要吞宇文!
  
  顾青透过小窗看着眼前骇然的一幕,险些叫出了声,幸好她用力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尖叫声才没有从喉咙里漏了出来。在顾青眼中,那龙王只要再突进半分,交错的尖牙就可将宇文戳个对穿!
  
  刘天明只觉得眼前一花,完全没有看清龙王是如何迎面扑来的。当他侧身时,龙王的巨口已经笼罩了宇文的上半身。
  
  宇文也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虚灵金枪横在胸前,要想架住从上空落下的狰狞龙头,速度却已经跟不上了。
  
  刘天明不禁闭上了双眼,也许在下一刻,宇文的鲜血就会飞溅到他的脸上。
  
  龙王在宇文头上停顿了一秒钟,便悍然闭合了血盆大口。
  
  宇文一直睁着眼睛,就这么看着龙王的尖牙插进了自己的身体,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了!就这么结束了吗?
  
  然而,想像中的巨痛并没有汹涌袭来,咬住宇文的龙吻居然只是一个虚影!白色巨龙的身影一晃,又从宇文跟前抽离开来,重新浮游在浑沌的上空。宇文这才发觉,龙王的身躯并非完全的实体,仔细观察,就会看见蜿蜒的龙身上有不少位置是半透明的。
  
  龙王在半空中游动一会,渐渐收敛了光芒,又重新化为人形,负手而立。
  
  “尉迟将军,你一世英雄,生死刹那,是否也会些许惶恐?”龙王的嗓音突然变得异常的低沉。
  
  宇文的意志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一下还不知该如何回答龙王的问话。
  
  可龙王并不想听他的答案,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竖子李世民,言而无信也罢,你怎可混淆视听,污我清白?让这后世千载之人也嘲笑老龙愚钝……”语调中,竟蕴含一股说不出的悲怆。
  
  宇文愣立片刻,将手中的虚灵金枪收了,步槊也顺手插于地上,抱拳躬身对龙王行了一礼,说道:“泾河龙君,千年往事,我等粗鄙之人恐有误会之处,还望龙君海涵,指点错漏。”
  
  龙王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低声说道:“尔等武将,受世民小儿愚弄,也非本愿,且容我说与你听。”
  
  宇文和刘天明同时点了一下头,心中都有些感慨,难道这泾河龙王真是含冤千载无处昭雪?躲在暗处的顾青更是支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什么关键。
  
  “李世民,确是人中英杰……”龙王侧首望向窗外,这个城市的灯光正渐渐熄灭,“可惜人心难料,枉我一心辅佐,终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沉默片刻,龙王开始低吟一首诗词:“昔年怀壮气,提戈初仗节。心随朗日高,志与秋霜洁。”
  
  宇文低头想了一下,竟能接着龙王续吟道:“移锋惊电起,转战长河决。营碎落星沉,阵卷横云裂。”
  
  龙王扭头看着宇文,眼神颇为复杂。
  
  “唐王殿下这首《经破薛举战地》,颇为壮怀激烈,难得龙君也能记诵。”宇文声音平和,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破薛举……不错,我与李世民初识,便在那武德元年。时年,李渊父子初建大唐,西征薛举,尚且只是秦王的李世民率领唐军驻扎于泾川之上,与薛举军对峙不下……”
  
  “那时节,唐军与薛举军皆驻于泾水下游,久战未决,兵将烦躁不安,军中暗流涌动。危急时分,殿下突然下令连夜拔寨,寻高处落营,次日,泾水决堤,滔滔洪水猛袭薛举营寨,唐军丝毫未受水害,借机倒转冲杀,大破薛举!伐薛举乃唐初第一大战,若此役不捷,大唐江山也只是空中楼阁罢了。”宇文接着龙王所说的这番话,其实是向两个旁听的朋友说的,“至此,军中一直盛传秦王有神灵相助,将士们便死心塌地为殿下征战天下,这一切,实为龙君出力么?”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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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挺上前一步,用手中长槊遥指浑沌,低喝道:“泾河孽龙,还不现身?莫不是要等本帅破开你这虚张声势的大蛇?”
  
  顾青照宇文的吩咐,将宇文的麦克风输出接在了宴会厅的音响设备上,宇文的这一声低吼,被音箱放大后,气势十足地在大厅里回荡。
  
  浑沌咧口长啸一声之后,竟而将头伏在了地上,巨大的头颅离宇文和刘天明不过八九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浑沌那满口尖牙,刘天明突然想起,那残忍杀害张建国的凶手,就是眼前的这头怪兽,他浑身热血一下沸腾起来,若不是宇文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他恐怕会按捺不住,一槊向这怪物刺去。
  
  浑沌伏地之后,身躯突然一阵剧烈痉挛,渐渐地,一条白影从它的身躯里分离出来,顾青和刘天明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神奇的景象。宇文却不敢怠慢,右手拿着普通的步槊防备浑沌,左手却陡然现出了虚灵金枪,枪尖直直地对准了那白影。
  
  白影慢慢凝聚成团,由虚变实,最后,竟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文雅中年男子!
  
  那男子相貌清奇,面白长须,紧闭着一双眼睛,突然,他圆睁双目,两眼透出凛冽神光,威严地望着宇文与刘天明。
  
  宇文与刘天明毫不畏惧地与那男子对视,宇文更将虚灵金枪平举,直指男子胸膛。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抱拳向宇文二人行了一礼,朗声说道:“颚国公,护国公,多年不见,神威依旧啊!”言谈间,竟是不卑不亢,神态自若。
  
  刘天明踏上一步,将手中步槊反背在身后,说道:“难为龙君在此苦熬,一朝翻身,也算喜事一桩。”照宇文事先约定,如果面对龙王,则由宇文唱红脸,刘天明唱白脸。
  
  “适才不礼,偷听二公谈话,二位皆是真英雄,难得有心替老龙说句公道话,不胜感激……”说着,龙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但他挺直腰身后,脸上神情却变得倨傲起来。
  
  “然则老龙有幸重生,绝不会就此轻易退去,尉迟将军,意下如何?”泾河龙王之前还以公候敬称,转眼间就改称将军,倒似并不惧怕兵戎相见。说话间,龙王探手抚摸身旁的巨兽浑沌,浑沌伏在地上,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形态。
  
  宇文怒喝道:“孽龙,你怎生这般不识大体?世间早已沧海桑田,几多变迁,唐王殿下也已驾鹤西去,你无端在此作乱,伤及无辜,算什么好汉?”
  
  “无辜?”龙王冷笑了一声,“李世民那小儿,犯下滔天罪孽,又何曾顾及无辜?”
  
  宇文和刘天明茫然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龙王所说指的又是什么事情。
  
  “二位将军,莫要自视过高,当年长安皇城中,二位镇守宫门时,老龙初被魏徵所伤,精魂未聚,血气不凝,自不可与二位相争,如今我已恢复七成,两位将军虽然英雄,也不过是人中豪杰,岂可与龙神争斗?”说到这里,龙王哈哈大笑起来。
  
  刘天明心里暗叫糟糕,原来就一直不太相信尉迟恭和秦叔宝两个凡人能镇得住泾河龙王,现在龙王丝毫不惧二人,难道真要扑上去拼命吗?他扭头看着宇文,想知道宇文有什么主意。
  
  宇文回向刘天明的目光,却是胸有成竹的,随即,他轻蔑地看了龙王一眼,说道:“孽龙,早知你桀傲不驯,单凭我兄弟二人,自然有些吃力……”说着,宇文突然猛拍木桌,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这正是事先与顾青约定的信号,顾青躲在控制室里,听见这一声响,立刻开启了控制台上的开关。
  
  一瞬间,吊在天顶的三台投影机,同时工作起来,在泾河龙王身旁的白墙上,投出巨大的虚影,宽大的墙面上,立即出现了一队阵列整齐全身铠甲的士兵!
  
  “魂魄归来,重召旧部,有此三百甲士英魂,还怕你不俯首伏诛?”宇文气宇轩昂地一挥手中长槊。
  
  这一切,其实只是宇文精心剪辑的电影视频,此时在投影上放出,再配上音响效果极佳的混响,一时间,大厅内似乎真有了千军万马汇聚于此的气势。墙上的士兵们再纷纷拔出长剑,高声呼喊,使一直傲然挺立的泾河龙王也吃惊不小,不敢再轻举妄动。
  
  刘天明和顾青都捏着一把冷汗,宇文兵行险着,居然放电影来吓唬泾河龙王,这已经近乎当年诸葛亮的空城计了。如果龙王出手试探这群兵士的实力,那可就全穿帮了!
  
  泾河龙王四处张望之后,竟然又抬头看了看天顶那个破裂的大洞。
  
  难道龙王真的相信了宇文布下的疑阵,信心不足,在为自己寻求退路?刘天明抓住这个时机,先对着宇文叫了一声:“敬德贤弟,莫要冲动!”又扭头对着龙王大声喊道:“泾河龙君,事以至此,我也不愿两败俱伤。只要龙君自行退出断龙台,不再危害百姓,我等定不追赶!”
  
  龙王眼中精光四射,回应道:“护国公有心,老龙再谢,但此事定不可就此完结,李世民言而无信,毁我水族,这般罪孽必要血债血偿!”
  
  “滔天罪孽,毁我水族……”顾青默念着龙王所说过的话,传说中好像不是这样的啊……难道其中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想到这里,顾青通过步话机轻声对宇文说道:“宇文,李世民什么时候害过龙王的水族了?它怎么口口声声说李世民罪孽滔天啊?就算是李世民没有帮他逃过魏徵的追杀,也谈不上罪孽滔天啊?”
  
  宇文沉默了一会,再次对龙王喊道:“孽龙,你自行私克雨量,犯下天规,又怎能推委怪罪我家主公?”
  
  谁知宇文所说的这句话,龙王竟然听不懂:“什么私克雨量?犯下天规?我泾河龙王,何时受过什么天规束缚?”
  
  “啊?”在场的三人都是大吃一惊,莫非这泾河龙王之死,并非传说中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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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被拘禁了几十年,周围肯定已是物是人非,白云苍狗,在完全不熟悉的陌生环境下,突然听到自己所熟悉的乐声,定会急着奔上前去看个究竟,更何况,泾河龙王是被镇在断龙台下一千三百多年。”宇文意味深长地回答。
  
  “可没什么动静啊?”刘天明支起耳朵听了听,除了琴弦的震鸣,四周并无异动。
  
  “别急……”宇文话音未落,他的身躯就突然抖动了一下,目光定定地望着天顶一角。接着,宇文极小声地对麦克风说道:“各位,客人已经到了……”
  
  刘天明心头一震,跟着宇文在一起的时间一长,人也变得敏感起来,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也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连对手在哪里都看不见,这对局的开端,岂不是已经落在了下风。
  
  “叔宝兄!”宇文朗声叫道,伸手拍在刘天明的肩上。
  
  刘天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宇文叫的就是自己。戏,已经开场了。
  
  “想不到,一隔千年,今日竟能与兄重聚,实在感慨。”宇文继续背诵事先准备的台词。
  
  “敬德贤弟。”刘天明很不习惯这个称谓,声音便有些迟疑,“转世重生,还能与故人再聚,莫非是前缘未尽,尚可携手共驰骋?”
  
  “晃眼已过千年,现今天下,非比往日,你我皆不再是昔日公候,还谈什么驰骋?呵呵……”宇文摆了摆手,演得倒是挺自然。
  
  “贤弟素来豁达,不为官位挂身,怎的现在倒挫了平生锐气?”刘天明渐渐进入了角色,说话也流畅了起来。
  
  宇文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兄长所言极是,我本出身草莽,受唐王恩德,共创江山,往事虽已渺如烟云,如今未尝不可从头来过?”
  
  “好一个从头来过!叔宝愿与敬德贤弟同行,重建功绩。”刘天明顿了一顿,又接着说起来,“只是不知贤弟今日所来,可是为了那泾河孽龙?”
  
  “正是!那孽龙阴魂不散,竟乘魏丞相所立断龙台无故损毁之际,重现人间作乱,我定要擒下此孽,以慰殿下!兄长少歇,待我引那孽龙现身,除去此孽,再与兄长叙旧。”宇文说到这里,口气已经变得恶狠狠的,面目也狰狞起来。躲在暗处的顾青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格登了一下,宇文的神情,竟然变得和传真上的尉迟恭有七八分相似!
  
  “想那泾河孽龙,只为殿下一句无心之诺,便纠缠不休,罪实当诛。但今殿下已不在人世,此龙困于此间已逾千年,恐也是苦不堪言。若是其明白事理,愿自行消退,贤弟就放它一条生路吧。”刘天明伸手拦了一下宇文。
  
  “兄长莫要替那孽龙说情,它若真是明白事理,便不会弄得此间血雨腥风,徒增无辜亡灵……”
  
  “你我当初沙场征战,刀下亡魂众多,也不敢说人人皆当伏罪,偶至夜深,也略有愧疚。想那孽龙,总是一方龙神,破其魂魄,终究不是一桩善事……”
  
  刘天明还没有说完,天顶就喀嚓一声,裂开一个大洞!碎木细沙如雨水般倾泻而下,刘天明和宇文一惊,同时后退了一步。漫天粉尘间,隐隐现出一个巨大黑影。
  
  这是刘天明第一次看见魔兽浑沌,即使他已经对着浑沌留下的断尾想像过无数次,他也还是没有料到这头魔兽会是如此可怕。断尾的浑沌,爬行的动作有些笨拙迟缓,但那血盆大口猛地一张,刘天明的心就跳动得异常剧烈,两腿也忍不住战栗起来。
  
  幸好,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刘天明的肩上,刘天明一回头,宇文坚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浑沌,并没有看着刘天明,可他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让刘天明一下定住了心。
  
  刘天明握紧手中的长槊,手心微微渗出汗水,没有宇文的暗示,他是不能擅自行动的。
  
  宇文心中其实也紧张的不行,最好的情况,自然是泾河龙王不曾识破他们的把戏,两位将军的余威尚在,让那龙王知难而退。可龙王就这么大咧咧地从天而降,甚至不再使用浑沌特有的属性穿越,难道它已看出了破绽?
  
  浑沌高昂着头,居高临下正对着宇文,宇文能清晰感觉到,浑沌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比前次更加浓烈了,庞大的蛇形躯体四周,可以明显地看见黑色瘴气升腾。究竟是泾河龙王控制了浑沌?还是浑沌的暴戾影响了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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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故人
  
  刘天明歪着头看了看顾青腕上的手表,距午夜十二点还有不到十分钟。
  
  铁甲已经穿戴整齐,竟是出乎预料的合身,而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刘天明试着在屋里小跑了一圈,除了那内衬的布衣略紧了一些,行动上基本没什么问题。
  
  宇文试着将铁盔戴在头上,想了一想,又取了下来,将插在铁盔上的长羽掐掉了一半,大概是觉得顾青找来的羽翎太长,有些夸张。刘天明头上那顶黑盔用的是红缨,就没这个问题。
  
  顾青口中衔着几枚细细的别针,还在为两人整理身上的束带,配上这红色束带后,两个全身黑色铁甲的男人顿时显得英气逼人,威武非常!
  
  大犬玄罡则蹲在墙角,平静地看着屋内的三人。
  
  就在这腾龙大厦顶楼的宴会厅里,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去吧,别老折腾我俩的束带了,带着玄罡到控制室去,再试试这微型步话机的效果。”宇文很在意那藏在铁甲下的小麦克风是否能正常工作。
  
  “刚才不是已经试过了吗?”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顾青还是有些不愿离开。
  
  “还是再试试的好,刚才我这边的听筒里有些沙沙响,别是有电流干扰吧。”刘天明摸了摸嵌在耳朵里的耳机,也有些担心。
  
  顾青不情愿地领着玄罡躲到了颇隐蔽的宴会厅音响控制室里。控制室有一个小窗口,可以观察到整间大厅的情况,如果控制室里关上灯,从控制室外是无法看清里面还躲着一人一犬的。
  
  “一会儿要特别注意,不要离开我周身五步的范围,我的灵力只能在这个距离之内才可以维持你面部虚灵沙的易容效果,我可不想让泾河龙王看见你的脸皮掉在地上!”宇文又特别叮嘱了刘天明一遍。
  
  “知道了!”刘天明有些许不耐烦,说是用什么虚灵沙的法术将自己变成了秦叔宝的模样,自己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姑且听之吧。刘天明真正信得过的,还是他常年不离身的那支手枪,可现在枪并没有在他身上,而是被胶带粘在一张桌子下,这多少让他心中有些不安稳。
  
  “喂?听得清楚吗?”听筒里传来顾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刘天明微微落下眼皮,并不急于答话。
  
  “喂!别真是有问题吧……”顾青在那边自言自语。
  
  “音质还可以,一会儿要注意我的信号。”宇文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的,天明,你那边怎么样,能听清吗?”
  
  “还行,不过听着有点不像你的声音,不如……你唱首歌来听听?”刘天明突发奇想。
  
  “这关口了,谁有心思唱歌给你听?”顾青的声音有三分嗔怒,“等你俩安安全全的回来,我开个人演唱会都行。”
  
  “呵呵……”宇文和刘天明同时笑了起来。笑声未停,远处的钟楼就敲响了钟声!
  
  “当……当……”似乎是午夜在宣告自己的来临。
  
  刘天明用力抓起步槊,坚定的目光投向宇文,表示自己已准备完毕,宇文点点头,对音响控制室的顾青做了个手势。
  
  “铮……”随着盘涉调上的一声低起,清幽淡远的古琴声在整个大厅中如行云流水般畅游,疾而不速,留而不滞!一瞬间,犹如时空的转换般,随着悠悠琴声,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寂静的峰岭之上,遥望月照山路,不禁思绪飞扬。
  
  顾青幼时学过声乐,对音乐的欣赏是入了门的,此时听了这一曲绝佳古琴,如痴如醉之际,不禁奇怪起来:“宇文,你哪里弄来的古乐?听着有几分像《忆故人》,可细听又大不一样,意境一下深远了好多!”
  
  “说话小点声。”宇文严肃的口气吓得顾青偷偷吐了一下舌头,“这才是真正的东汉蔡邕所作的古琴曲《空山忆故人》,此曲唐代流传甚广,可惜传至今天,已经变调许多,又不断以讹传讹,你曾经听过的《忆故人》,早已不是原音。”
  
  “这古琴声真的能引来泾河龙王吗?”刘天明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低声问道,自从上次凿齿事件之后,这里一直没有重新整修,只将损毁的桌椅运走,所余的完好桌椅寥寥无几,曾散乱地留在大厅里,现在又被宇文聚在了一起,若不是透过落地玻璃幕墙可以看到楼外的城市夜空,空荡荡的这里就活像个没装货的仓库。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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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讪笑了一下,说道:“快吃饭吧,炒饭快冷了,吃完了我们回公司收一下传真。”
  
  “收传真?谁的传真?”
  
  “我让朋友发的,发到你的传真机上,你的自动应答接收开着吗?”
  
  “一直都是开着的。”
  
  “那就行,估计现在已经收到了。”
  
  顾青不知宇文又在干什么古怪的事情,满腹疑云地跟着宇文回到办公室。
  
  桌上的传真机确实接到了两页传真!顾青赶在宇文之前走到桌边,急切地将传真翻过来,竟然是两幅铅笔素描的人物肖像!
  
  虽然传真件有些失真,但两幅人像依旧笔锋锐利,栩栩如生。
  
  顾青细看了两眼,不禁打了个寒颤。
  
  画中两人都是中年男性,一人黑颜圆脸,虬髯满面,瞪着铜铃般大的一对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另一人面白须顺,细眼长眉,脸上挂着的却是冷漠的神情。表面上看,二人长相大相径庭,可顾青直接地从两幅画像上感受到一种相同的感觉,那就是――残忍!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
  
  宇文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顾青身旁,看到画像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果然是创立江山,杀人无数啊……难怪泾河龙王会害怕这两人,什么名将?他们分明就是两个杀人狂!那杀戮之气都已溶入气质中,随时会自然流露出来。”
  
  “啊!你是说……”顾青惊惧地回头。
  
  “对!”宇文伸手指着传真,“这黑面的,就是尉迟敬德,这白脸的,就是秦琼,秦叔宝!”
  
  “你怎么会弄到古代人的画像?而且,这明明是现代人的铅笔素描……”顾青把传真前后翻转了几次,似乎在找寻什么。
  
  “别找了,不会有来电号码的。”宇文轻笑了一声。
  
  顾青悻悻地把传真放到桌上,不知宇文身后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永远也不会主动将这些秘密公布出来。
  
  “你要这两人的画像做什么呢?” 那两人的面孔让顾青周身发寒,她已不愿再多看。
  
  “做什么?呵呵……”宇文笑而不答,左手拿起那张尉迟敬德的画像,半蹲下身子,右手撑在了地上。他目光专注地看着那张画像,右手掌下突然显现出一团青色细沙,那细沙正顺时针缓缓流动着,形成一个漩涡。
  
  顾青瞪大了眼睛,盯着宇文手下的细沙漩涡。
  
  又等了些许时间,宇文慢慢地将手掌翻转,顾青可以清晰看见,那青色细沙间,竟然浮现出一张若隐若现的人脸。
  
  宇文猛地一低头,将脸伏在手掌间的细沙之中!
  
  当宇文再抬起头时,顾青尖叫了一声。她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尉迟恭!
  
  “别叫这么大声,这不过是五行之术中的虚灵沙而已。”尉迟恭开口说话,声音却还是宇文的声音。
  
  顾青这才明白,宇文是用了一种玄妙的易容术。她走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位伪劣尉迟恭,虽然在相貌上与那幅人像一致,可神情间却依然是宇文平日那种淡淡的温和感觉。
  
  顾青不禁有些担心,这样能骗过那泾河龙王吗?
  
  “虚灵土,又称作虚灵沙,专司伪装与欺诈的五行之术。其实这副面孔也就是你这样的精气旺盛者才会看得见,如果是刘天明在这里,什么都看不见的他估计又要说我是在装神弄鬼了,说白了,就是专门用来哄鬼的,呵呵……”宇文谈笑间,突然伸手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那张尉迟恭的脸顿时龟裂成碎片,随即又变成细沙向下流淌,渐渐现出了宇文的真面容。
  
  “让我也易容一次,可以吗?”顾青一下兴致大增。
  
  “好啊!你想变成谁的模样?”宇文也来了兴趣。
  
  “我想……变成周星驰!”顾青明显是个星爷的影迷。
  
  “想变成男人?奇怪的想法……”宇文摇了摇头,一手撑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心中回想周星驰的相貌。过得片刻,他将手上的青色细沙摁在顾青的脸上,说了一声可以了。
  
  顾青慢慢睁开眼睛,走到墙角的整衣镜前,当她看清自己的变化时,立即爆出一声惨叫!
  
  她没有变成周星驰,却变成了常在周星驰电影中露面的丑角“如花”的长相!看来宇文也是个星爷的影迷……
  
  “你这个混蛋!”顾青转身冲到宇文面前,狠狠地掐了宇文胳膊一把,“还不快变回来!”
  
  宇文揉了揉被掐痛的胳膊,龇牙咧嘴地伸手轻打了顾青脸庞一下,顾青又恢复了本来的秀美。她看了看镜子,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丑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宇文也在一旁轻笑道:“怎么样?这一手还是很有用吧,以后如果我不干这一行了,还可以开一家专门面向女鬼的整容院,保证能发大财!呵呵……”
  
  “是啊是啊。”顾青反唇相讥,“不过你收到的钞票恐怕都是冥币吧?在这里可是连一个包子都买不到的。”
  
  “呃!”宇文一副财路被人截断的痛苦表情。
  
  顾青开心地笑了起来,宇文也跟着咧开了嘴。办公室里难得地充满了快乐的气氛,似乎让二人暂时忘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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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忙活了一整天,才把宇文那两张打印纸上所写的准备工作筹备完毕。刘天明临时接到局里领导的电话,先走了一步,宇文与顾青便相约去街边小店吃晚饭。
  
  席间,宇文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扭头去看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顾青恶作剧地将一瓣生大蒜剥开,丢进宇文的炒饭里,谁知这家伙完全没注意到,和着炒饭就一口吞了下去。
  
  “你是不是在担心明天会有危险啊?”顾青见宇文这副神情,就忍不住问道。
  
  “啊?什么……噢,危险……危险是肯定有的,我们最近做的事情都很危险。”宇文有些答非所问。
  
  “那你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哦……我只是在想一桩古史中的无头公案。”宇文转过头来,看着顾青的大眼睛。“你们在魏仁朝家中谈话,魏仁朝曾提及那成语“泾渭分明”的来历。不错,杜甫是曾经写过“浊泾清渭何当分”的诗句,可在更早的《诗经》中所载,却是“泾渭相入清浊异”,又有“泾以渭浊”的说法,都说的是泾清渭浊。到了清乾隆年间,乾隆皇帝对“泾渭分明”一事颇感兴趣,特地派遣陕西巡抚秦承恩查证此事,秦承恩在回复乾隆的报告中写明,泾水四时常清,只是每年十几天的汛期内河身浑浊,而渭水“水挟沙行,四时常浊,从未见有清澈之日。”这般看来,也该是泾清渭浊。为什么在唐代偏偏变成了泾浊渭清?这就一直没有答案了……”
  
  “你认为这与泾河龙王一事有关吗?”顾青问道。
  
  “不知道……”宇文茫然地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此事而已,有很多事,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是啊……”顾青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她不是被蒲远派遣到这里工作,恐怕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经有一个姐姐了,虽然顾青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终究血浓于水,心中总是有几分挂念。
  
  两人埋头闷声吃了几口饭,顾青又忍不住问宇文:“你怎么对古代的事情知道那么多?都是你师傅教你的吗?”
  
  “嗯,工作需要,我必须阅读大量的古代文献。”
  
  “博闻强记这么多古籍也就算了,可你居然还能懂得许多计算机方面的知识?”宇文能在腾龙集团找到工作岗位,计算机方面的知识也不会太差,顾青已经很佩服面前的这个家伙了。
  
  “那也是师傅要求我学习的啊,他老人家曾说,学计算机的孩子比较好找工作,呵呵……”
  
  “你说你从前一直漂泊不定,有需要停留的地方都能找到计算机方面的工作?”顾青有些不相信。
  
  “这肯定不可能,只是尽量去找这方面的工作而已。”
  
  “那你还能干什么呢?”顾青很好奇。
  
  “什么都干,求生活嘛……洗车,送桶装饮用水,送煤气,都干过。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为了能在某个住宅小区查一桩怪事,就送了两个月的饮用水。”宇文的口气很平静。
  
  “啊?这你也做啊……你哪里像干这个的?”顾青惊讶极了。
  
  “怎么不像了?”宇文挺认真地反驳,“我记得有一次送水到一个妇人家中,那胖妇人正在教育她还在读小学的儿子,就指着我对她儿子说,看看!你如果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只能像他这样,干送水的活!”
  
  见宇文说得这么认真,顾青扑哧一声笑起来,可仅笑了一会儿,顾青就忍不住一阵心酸。宇文又在歪着头看窗外了,常言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永远也不会反应出他的内心世界。这个神秘的黄泉引路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信仰,才让他选择了这样的人生道路?
  
  “哎……”顾青轻轻拍了拍桌子,将宇文的目光吸引过来。
  
  “嗯?”
  
  “你有没有想过……嗯……我是说,有没有想过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就留在某个地方,不再四处流浪了?”说到这里,顾青的脸一下变得有些红。
  
  “留在某个地方?”宇文沉吟片刻,“我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如果可以,等断龙台的事情有了结果,我倒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好啊!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顾青有些兴奋地抬起头。
  
  “呃……去哪里?”宇文呆了一呆,“我好像也还没有想过……”
  
  “你一天到晚都心事重重的,怎么又什么都没想过?”顾青有些不满地噘了噘嘴。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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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古甲
  
  宋巧稚附体事件后的第二天中午,顾青就打电话把刘天明和宇文都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宇文与刘天明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两套带着积灰的黑色铠甲正放在屋内的大桌上,顾青则笑吟吟地立在桌边。欣喜的宇文伸出手用力搬过一套放在自己面前,缓缓将护心胸甲上的灰尘小心抹去,打磨得极细致的整块圆形胸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宇文轻叹道:“这套铠甲的复原做的很不错。”
  
  顾青说:“我不怎么懂这个,只知道它们重死了!两个工人才把这两套铠甲抬上楼来……你们真的打算把这个穿在身上?”
  
  刘天明也走上前来,用手掂了掂铠甲的份量,这一试,可把他吓了一跳,经常举杠铃锻炼身体的他,一下就试出这套铁铠甲的重量绝不会低于五十斤!这还没算上头盔的重量,真要穿着这么一身铠甲,只怕跑步都很困难。
  
  宇文将甲衣提起一半,说道:“据《唐六典》所载,唐朝铁甲,有明光、光要、锁子、山文、鸟锤、细鳞等六种,而最常见的将官重甲,就是这因胸前护心圆镜光亮耀眼而得名的明光铠。这种复合铠甲,在胸部及手脚部分都使用金属,而腰腹和关节处,则使用上等皮革,更有数重护肩与护膝,可不是普通士兵能有机会穿戴的。”
  
  “嘿嘿……怪不得你要我穿着这铠甲去和你见泾河龙王,这玩意这么重,到时候我就算因为害怕想逃都迈不开步子!”刘天明笑道。
  
  宇文摇头笑道:“你跑不掉,难道我就能飞吗?对了……顾青,你这么快就把铠甲弄到手,博物馆的人很给你面子啊!”
  
  顾青苦笑道:“给我什么面子,他们不过是给人民币面子而已,军事博物馆平日根本没人参观,一直靠国家微薄的经费勉强支撑着,那老馆长一听说我想租用两套铠甲,两个眼珠就咕噜咕噜转了老半天,开始还说什么这是国家财产不可随便外借什么的,我说愿意出五千元租用一个星期,他立马就答应了,都没问我要这铠甲有什么用途。其实这也值不了多少钱,不就是复原品吗?又不是真的古董……”
  
  “不是古董,怎么也这么陈旧呢?”刘天明有点奇怪,他手上那副铠甲甚至还有明显刀砍斧削的伤痕。
  
  “为了仿真,这是经过了陈旧处理工序的,所以我觉得它们特别符合我们的要求。只需要再用羽毛绸绫装饰一下,就是两套身经百战的将军铠了!”宇文很满意这两套铠甲,已经忍不住在往自己身上套胸护了。
  
  “只有两套铠甲恐怕还不行吧?武器呢?难道我们赤手空拳去对付龙王?”刘天明突然想起这么一个问题。
  
  “啊!”宇文也呆了一下。“我自己有虚灵金枪,忘记你没有武器了。”
  
  顾青踢了踢桌子下的一个长长的纸箱,说道:“就知道你们忘记准备武器,我顺便把博物馆的唐代仿造兵器也一同借来了。”
  
  宇文大喜,忙把箱子打开,两支暗灰色的步槊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有两套黑色布衣与软靴,顾青明显比宇文所想的更为周到。那铁槊枪头直而挺拔,开刃的槊锋隐见三尖两刃之势,宇文提起来挥动了两下,似乎对它的质地重量都比较满意。
  
  “本来馆长给我推荐的武器不是这个,而是两把长刀,好像是叫……”顾青偏头想了一下。
  
  “陌刀?”宇文头也没抬地回问了一句。
  
  “对,就叫陌刀,那刀也太长了,估摸快有三米长,我简直不知道那东西能干什么!”顾青很惊异宇文对古代兵器竟是如此熟悉。
  
  “那是守城时用于劈砍爬墙敌人或者列队抵御骑兵冲锋用的,自然要很长,你怎么对那馆长说的,他居然会推荐你带走陌刀?”宇文有些奇怪。
  
  “呵呵……我说我们公司将要搞一个和唐朝有关的商业活动,需要有人装扮唐朝将军,他就说这刀比较威武,适合做展示,我看那老馆长还蛮有商业头脑的。”
  
  宇文笑着摇了摇头。
  
  刘天明试着将铠甲穿上身,左右转了一圈,有些担心地说道:“穿上这个,我就没法拔枪了。”
  
  宇文挠挠头,说道:“你一定要带枪吗?恐怕派不上用场啊……”
  
  “上次对付凿齿,不就靠我这把枪吗?”刘天明有些不服。
  
  顾青插嘴道:“我看电影里常有人把小手枪藏在脚踝那里的。”
  
  刘天明反对:“那样走路不舒服!遇到突发情况也跑不快!”
  
  宇文拍了拍刘天明肩膀说道:“遇到突发情况你可以把枪扔掉再跑!”
  
  刘天明哭笑不得地半张着嘴,顾青则掩嘴笑出了声。
  
  “哎,只需要准备这两套铠甲就够了吗?你是不是还需要其它的准备工作?我们帮得上忙的,自然会尽力去帮你。”顾青心思慎密,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宇文笑着看了顾青一眼,说道:“可别说我这人心黑,其实我早就准备利用你们了。这场大戏我预备明日午夜开场,需要准备的具体事项,我已经全写在这里了。”说完,他拿出两张写满字的打印纸,扭头用开玩笑的口气对刘天明叫道:“刘剧务,你也来看看工作安排吧。”
  
  “剧务?真没把我当主角啊……”刘天明苦笑着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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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了,泾河龙王被镇在断龙台下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它对世界的认知与它的仇恨一样,仍然停滞在一千三百年前。难道我们就不能利用现代科学技术,让它相信我们两人就是门神转世么?”
  
  “老天……”刘天明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你一定是疯了……我们两人有哪里像当年驰骋江山的隋唐英雄?”
  
  “只要你敢与我一起去面对泾河龙王,你就是英雄!”宇文的话语间突然透出一股浩然正气。
  
  刘天明一呆,心中热血微微激荡。
  
  “当年泾河龙王可是见过秦叔宝尉迟恭真容的,你俩不会打算去韩国整容吧?”顾青担心地问道。
  
  “转世而已,对相貌可以不必这么认真,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我们需要的是在气势上震慑龙王。”宇文解释道。
  
  “当年的两位将军只是气定神闲地在宫门前一站,龙王便不敢轻举妄动,那是因为将军们在沙场上征战多年,只那暴戾之气与身上的血腥味就足够震慑龙王了,我们俩有什么?”刘天明始终不相信宇文的计划能有成效。
  
  “当年的鄂国公尉迟敬德曾说过,创立江山,杀人无数,何俱鬼乎?我们只需有他这样的阳刚之气,就可放手与那龙王一搏了!”
  
  刘天明半信半疑,勉强答应下来。
  
  “可是……”顾青在一旁仍是担心,“你们就这么西裤衬衫,牛仔T恤的去糊弄泾河龙王,说你们是当年的秦叔宝尉迟恭?未免把泾河龙王想得太傻了吧!”
  
  “做戏做全套,所以我们急需准备两套铠甲!”宇文再次提出奇怪的要求。
  
  “啊?就这么一两天之内,你让我们上哪儿去找两套铠甲?”刘天明摇摇头。
  
  “我们可以试试去找电影制片厂或者电视剧组,那儿应该可以找到唐朝的铠甲。”顾青提出了可行的建议。
  
  可宇文不这么想。
  
  “那些电影电视里的古代盔甲都只为了瞒过现代人,又不是为了上战场,用不着做的一丝不苟,为了方便演员行动,常常在设计上做很多改动,或者为了减轻重量而大量减少金属的用量,早已不是真正的古铠甲了,这可瞒不过泾河龙王的眼睛。”
  
  “那怎么办?如果重新打造两套铠甲,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宇文微微一笑,说道:“我曾经参观过市军事博物馆,那儿恰有两套唐朝明光铠的复原品,那基本可以算是真家伙了!不过……”宇文抓抓头皮,神态有些不好意思,“恐怕又要麻烦顾青,借用你的闲置资金,帮我们租借出这两套铠甲了。”
  
  顾青有些哭笑不得,宇文还真是把自己当成ATM提款机了。她对宇文嗔怒道:“你总有一天要把我逼到贪污公款的!”
  
  说到贪污公款,刘天明一下想起了白天杜听涛约见顾青的事情,忙问顾青见面的详细情况。
  
  “杜听涛这次约我谈话,是问我有没有兴趣做新的投资项目,这个项目并不是以腾龙集团的名义来实施的,而是杜听涛自己牵头拉的资金。他给了我一份项目细节,并许诺让我以入干股的形式参与,我大致看了一下,虽然是新项目,但面向的客户却基本是腾龙的老客户。他这么做,似乎是在试探我的口风,我们这段时间忙晕了头,基本没顾上理他,现在这么看,他可没闲着,很可能会在近期内自立门户……这可不是好事,最近蒲远为了产权界定的事情,已经是疲以奔命,一个闪失,就会丢掉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如果这当口上,杜听涛用新项目把客户们的资金流向给引到他那边去,蒲远这边无疑会受到打击……”
  
  “你们腾龙家大业大,杜听涛不过是在西北地区人脉茂盛些,就算他拉走部分客户,也不至于会影响到你们蒲老板的命根吧?”刘天明有些不解。
  
  “什么家大业大?现在的大型集团在资金运作上也常常是玩刀锋边缘上的行走,稍有不慎,杜听涛的所作所为就很可能变成压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顾青不想再细说下去,自己虽然没有来得及参与,蒲远的股市收购战却已经展开了。
  
  “那……你怎么回复杜听涛的呢?”宇文也突然对这事有些感兴趣了。
  
  “我没直接回答他,只是说,杜经理百忙之中,还能抽空为自己打点些私活,可别累坏了身体,晚上多休息,睡眠充足了才有体力。”顾青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上次见他在小间内做噩梦。“谁知他浑身一震,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发青,匆匆忙忙地就告辞了。”
  
  “你把这事告诉蒲远了吗?奇怪,杜听涛明知道你是站在蒲远这边的,为什么还会主动告诉你这些事情呢?”宇文问道。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正因为顾青是蒲远这边的红人,她才比谁都更清楚目前腾龙所处的状况,如果顾青想乘乱为自己谋点私利的话,跟随杜听涛也许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而杜听涛要是能得到她的帮助,可就如虎添翼了,无论怎样,也应该试探一下的。”刘天明在一旁替顾青回答。
  
  顾青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杜听涛的能力不容小视,现在的腾龙大厦,几乎所有的经理都站在他那一边,这是我到这里的第二天就领教了的。不过这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蒲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青是在与杜听涛会谈后没多久,就突然失去知觉,被宋巧稚附上了身,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自己是一点也不记得。
  
  “算了,这些经济上的纠葛,我们还是不要搀和在其中吧,眼前的几桩命案还是更重要一些。”刘天明劝解顾青道。
  
  顾青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决不会就此如了杜听涛的愿,让他就这么全身而退!”
  
  宇文和刘天明不由得面面相觑,顾青对工作方面的认真,却是出人意料的顽固。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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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顾青第一次遇见游魂至今,已有十多天了,为什么到今天宋巧稚才附身到顾青的身上,她这么做,就是想报复抛弃她的父母吗?”刘天明的这个问题,却是问宇文的。
  
  宇文沉思良久,说道:“刚才情况太过混乱,面对宋巧稚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提出来,她为什么要杀害朱灵和蒲远的两个保镖呢?而那三人的尸体,又为什么要放在蒲远的办公室里?还有……小张遇害现场留下的蓝月二字,是否也是宋巧稚所为?她的身上,牵扯了太多疑点啊……至于她为什么到今天才附身于顾青,我猜测是与泾河龙王的复苏有关!”
  
  “宋巧稚怎么可能和古代的龙王扯上了关系?”刘天明叫了起来。
  
  宇文摆摆手,示意刘天明不要太大声,惊扰了咖啡馆里的其它客人,然后用手指蘸了些许咖啡,在桌布上划出一条横线,说道:“即使分属不同时空的虚灵,也会因产生交集而互相影响的。如果我们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按时间轴排列起来,就会发现,宋巧稚的力量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地增强!最初的她,只是无意识地在楼里游荡,偶然间撞上了顾青,吓晕了顾青的同时,她也察觉到顾青与她的血缘关系,随后,她有意识地窜入顾青的办公室,见到顾青桌上的全家福照片,确认了顾青就是她的亲妹妹。又因她对亲生父母的憎恶,便顺手推倒了相架。紧接着,她的力量增长了,远在职工宿舍的顾青也被她干扰了梦境,而到蒲远举行宴会的那天,她竟有能力杀死了朱灵和两个保镖!至于今天……游魂附身所需要的能量可非同小可,她更在附身后还施展出让我也难于抵抗的媚灵之术……游魂自身,是很难汲取天地间灵气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泾河龙王的力量在从中作梗!这龙王的怨气愈演愈烈,宋巧稚只需得其万分之一,也可将腾龙闹个鸡犬不宁了。”
  
  顾青的脸色有些发白,轻声问道:“我姐姐都能闹成这样,那泾河龙王复苏的时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啊?”
  
  宇文看了看顾青,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们暂时不可将调查重心偏向你姐姐这边,只要她不随便闹事,我们就不去触动她。当务之急,还是研究如何对付这泾河龙王!”
  
  “现在大家都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可你做事仍然遮遮掩掩,我们又怎么能很好地合作?”刘天明对宇文独来独往,行事诡秘早就不满了。
  
  “是啊……宇文,你就像根牙膏一样,每次都要我们挤一下你才说一点,虽说我们也能理解你所作所为不是普通人能够认知的,更不便大张旗鼓地宣扬。可你如果能将现状对我们开诚布公,我们也好集三人之力共度难关啊。”顾青也第一次对宇文表示了不满。
  
  “三人之力……”宇文的眼睛亮了一下,“古言三人成虎,那是说三人共同说一个谎话便可让一个没有主见的人相信无稽之谈……”
  
  顾青和刘天明对视了一眼,他们所提的意见宇文好像就完全没听见,倒似给了他什么提示,让他又打起了某个主意。
  
  “我今天去拜访了魏远征,还好他不像他的父亲那般绝望,我本只期望他能指引一下方向,助我们一臂之力,没料到他毫不含糊,一口答应下来,愿意尽全力给我们帮助。但他需要两天时间做准备工作。在这两天的真空时期,我们也不可以坐等,筹码并不能完全押在魏远征那边,无论怎样我们也要自己搏上一搏!”说到这里,宇文的眼中放出自信的光芒,“且看我们三人所成的猛虎,能否与泾河龙王来场龙虎斗!”
  
  “你这次又准备怎么干?不说清楚我们可不会帮忙!”刘天明抱臂后仰,口气不容置疑。
  
  “《射雕英雄传》第六回,你们还记得么?”宇文难得地卖起了关子。
  
  刘天明虽然喜欢金庸武侠小说,却也不至于连回目都记得那般清楚,自然不知道宇文说的是哪一段。
  
  “第六回……莫非是崖顶疑阵?”顾青的记忆力却是非凡。
  
  “正是!”宇文笑道。
  
  顾青一说,刘天明也立即想起来了。崖顶疑阵这一章,说的是江南六怪与全真教丹阳子马钰合作,借铁尸梅超风目盲之机,在月夜的崖顶冒充全真七子,用谈话吓走了武功厉害的梅超风。可这与对付泾河龙王有什么关系?
  
  “啊?你也想学小说中的情节,用计吓走泾河龙王吗?可是……泾河龙王又会害怕什么呢?”顾青秀眉微蹙。
  
  “泾河龙王会害怕我和刘天明!因为……他将是秦叔宝,而我将是尉迟恭!”宇文举起手来指了一下刘天明,又指了一下自己。
  
  这个大胆的设想一下把顾青和刘天明给震住了。
  
  “什么?我是秦叔宝?你是尉迟恭?你是不是头脑发烧了?”刘天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是有遗憾的,因为遗憾,我们才生活在一种错过的美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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