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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马豆子再婚前的那个晚上,马豆子约小洁吃饭。吃着吃着,马豆子忍耐不住,说,我又要结婚了。小洁吃惊地问,这次和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马豆子给小洁碟里夹着菜,说,从今天起,我以后不再对你那样了。再那样,我对不起你。吃完饭,两个人在夜色阑珊的路上散步,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流,头顶上笼罩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小洁走着走着,主动吻了马豆子一下,马豆子感觉她的嘴唇很烫,呼吸出来的热气烧人。小洁说,你对婚姻太随意了,爱情是短暂的,婚姻是长久的。馆里说了不少你和我的事,也还有你和孟丽君的事,你这人终身离不开女人。你不是个好丈夫,可能是个好情人。我想从今后,你的婚姻安生不了,因为你太浪漫,太性情化。我也会陪着你在别人嘴里嚼来嚼去。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当不好馆长,你会受罪,挨欺负,因为你不懂得当官之道。马豆子不理会,说,我会学的。小洁说,你学不了,你要真学会了,恐怕也是悲剧。
  马豆子再结婚以后,与小洁的关系突然淡化了。没有一年,小洁也结婚了。马豆子在小洁的婚礼上喝醉了酒,被旁人搀回家。到家,妻子让马豆子在走廊的沙发上睡了一宿,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小洁的疏远,对孟丽君就近乎起来。小洁依然不吭不哈的,有时两人单独在一起,小洁对马豆子还是那么微笑着,让马豆子的心十分酸楚。
  马豆子中午喝醉酒以后,踉跄地回到馆长办公室。馆里不少人过来看他,马豆子挥手让他们离开,说,又不是耍猴的,有什么好看的。混乱中,孟丽君悄然离去。馆长室里空荡荡的,弥漫着浑浊的酒气,小洁如清风般地飘进来,马豆子隐约吮到小洁带来的一缕发香。马豆子试图站起来,腿还是无力,他被小洁搀扶住。马豆子孤独极了,胸里憋囚得厉害。他后悔。应该看看黄历,挑个好日子上台,尽管他不相信这个,星期五怎么这样晦气,从早晨起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你要挺住。小洁叮嘱着。马豆子说,怎么你来了﹖小洁用手绢给马豆子擦着嘴,你做好准备,可能一会就有坏事找你。马豆子不耐烦地,都来,都来,我反正是破鼓众人槌了。小洁有些紧张地说,我给你提醒,有人要动咱楼下租赁的商店主意,你派人赶快去守住。小洁说完,转身就走,马豆子冲着小洁的背影喊着,你怎么知道的﹖
  没过半个时辰,刘副馆长匆匆进来,说,马豆子,咱们给楼下租赁的商店贴得封条,让他们撕了,大门也给打开,死活要往外搬东西。马豆子心里又是一颤,商店的东西万万不能搬,那意味着馆里将会塌陷,一切都会僵死。原先楼下的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屋是舞蹈排练室,为了生存,租赁给一家公司做了家电商店,一年租赁费五十万元。这五十万元成为馆里八十万元自筹资金的大动脉,无论如何晃悠不得。可偏偏家电商店热闹了两年,不知什么原因,就门前冷落车马稀,抽抽了。租赁单位赖着不给钱,逼急了就给个仨瓜两枣的。前任馆长想出绝招,在某天的深夜,雇人把门焊死,把所有东西憋在里面,然后贴上封条。
  马豆子慌忙起来,也不知从哪来的精神,往楼下就跑。到了商店门口,一个音响搬上了汽车,马豆子上前用身体挡住,就像黄继光堵枪眼一样。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围了过来,横眉立目,说,你他妈的是谁啊,大白天抢劫。马豆子呵斥道,不许搬,谁拆得封条?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瘦子,笑笑,我拆的,怎么样。马豆子恍惚中好像见过瘦子,但在什么场合怎么也记不清楚了。他说,你是谁﹖瘦子稳当地说,我是谁没关系,你挡着我们搬东西了。马豆子喊着,我是艺术馆的馆长,你们不给租金,就甭想搬东西。瘦子坦然说,我是受人之托来搬东西的,我不管你是谁,谁欠你钱你找谁去。说着他一挥手,快搬。一帮人七手八脚继续搬,商店里摆着的大屏幕已经探出一个角了。马豆子回头看看,刘副馆长和赵主任几个人没有畏惧,走了过来,他心里一热,感觉脊梁骨硬了。你们再动,我就报警。瘦子大笑,我不报你就不错了。我们东西往外搬,你凭什么拦。马豆子吼着,你敢?是你们撕了封条?瘦子不睬,你们是法院吗,你们贴的封条跟擦屁股纸没有什么区别。马豆子火了,想不出办法来就学老杨的老伴儿,躺在地上,嘶哑着嗓子,要搬就从我身上踩过去。瘦子也不甘示弱,让人把马豆子高高抬起来,刘副馆长等人涌了过来,双方剑拔弩张。马豆子突然感到抬自己的几个人在搞什么鬼,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沉,让人松手摔下来,后脑勺磕在地上,嗡地一声,麻木过去。瞬间,他体验到爬得高摔得狠的感觉。当他被人搀起来,顺手一摸,再举到眼前,手上全是血。你们下毒手?马豆子喊着,那帮人上车开走了,马豆子勉强侧脸看看,好在大屏幕还没搬走,他及其冷静地说,刘馆长赵主任,把大屏幕抬进去,再焊死大门?
  从医院出来,马豆子脑袋上缠着好几层白纱布。回到馆里,已经天黑了。他先去看看商店,门被再度封死了,新的封条上有了艺术馆的字样,还盖上公章,红红的,像是血抹的。马豆子心里难受,他想起一早和妻子说保险柜的那句话,防君子不防小人。走进馆里,除了传达室的大爷以外,没人了,原以为会有众人迎接他凯旋,他是为馆里的五十万元而负伤的。脑袋阵阵疼痛难忍,缝了五针,头发几乎被剃掉一多半,如刚刚受戒似的。马豆子喉咙憋不住发酸,他想哭,于是蹲在地上呜呜抹泪,哭声在楼道里徘徊。哭累了,他索性就唱,唱意大利名歌《我的太阳》,再唱美国电影插曲《幽灵》。他回忆前不久,给前任馆长送葬时,几个馆长和部主任们聚在殡仪馆,谈着都是人生,望着火葬场的烟囱都发起感慨,说还争什么,找什么别扭啊,一闭眼什么都没了,无论多大官多大名气,不都顺着烟囱冒出去。说归说,一出殡仪馆的门,回到馆里,背后勾心斗角的循环又转上了。马豆子站起来,顺着楼道的窗户,见后楼的打字室的灯光亮着,就摸到打字室,见小洁坐在电脑前发呆。
  (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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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马豆子再婚前的那个晚上,马豆子约小洁吃饭。吃着吃着,马豆子忍耐不住,说,我又要结婚了。小洁吃惊地问,这次和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马豆子给小洁碟里夹着菜,说,从今天起,我以后不再对你那样了。再那样,我对不起你。吃完饭,两个人在夜色阑珊的路上散步,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流,头顶上笼罩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小洁走着走着,主动吻了马豆子一下,马豆子感觉她的嘴唇很烫,呼吸出来的热气烧人。小洁说,你对婚姻太随意了,爱情是短暂的,婚姻是长久的。馆里说了不少你和我的事,也还有你和孟丽君的事,你这人终身离不开女人。你不是个好丈夫,可能是个好情人。我想从今后,你的婚姻安生不了,因为你太浪漫,太性情化。我也会陪着你在别人嘴里嚼来嚼去。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当不好馆长,你会受罪,挨欺负,因为你不懂得当官之道。马豆子不理会,说,我会学的。小洁说,你学不了,你要真学会了,恐怕也是悲剧。
  马豆子再结婚以后,与小洁的关系突然淡化了。没有一年,小洁也结婚了。马豆子在小洁的婚礼上喝醉了酒,被旁人搀回家。到家,妻子让马豆子在走廊的沙发上睡了一宿,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小洁的疏远,对孟丽君就近乎起来。小洁依然不吭不哈的,有时两人单独在一起,小洁对马豆子还是那么微笑着,让马豆子的心十分酸楚。
  马豆子中午喝醉酒以后,踉跄地回到馆长办公室。馆里不少人过来看他,马豆子挥手让他们离开,说,又不是耍猴的,有什么好看的。混乱中,孟丽君悄然离去。馆长室里空荡荡的,弥漫着浑浊的酒气,小洁如清风般地飘进来,马豆子隐约吮到小洁带来的一缕发香。马豆子试图站起来,腿还是无力,他被小洁搀扶住。马豆子孤独极了,胸里憋囚得厉害。他后悔。应该看看黄历,挑个好日子上台,尽管他不相信这个,星期五怎么这样晦气,从早晨起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你要挺住。小洁叮嘱着。马豆子说,怎么你来了﹖小洁用手绢给马豆子擦着嘴,你做好准备,可能一会就有坏事找你。马豆子不耐烦地,都来,都来,我反正是破鼓众人槌了。小洁有些紧张地说,我给你提醒,有人要动咱楼下租赁的商店主意,你派人赶快去守住。小洁说完,转身就走,马豆子冲着小洁的背影喊着,你怎么知道的﹖
  没过半个时辰,刘副馆长匆匆进来,说,马豆子,咱们给楼下租赁的商店贴得封条,让他们撕了,大门也给打开,死活要往外搬东西。马豆子心里又是一颤,商店的东西万万不能搬,那意味着馆里将会塌陷,一切都会僵死。原先楼下的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屋是舞蹈排练室,为了生存,租赁给一家公司做了家电商店,一年租赁费五十万元。这五十万元成为馆里八十万元自筹资金的大动脉,无论如何晃悠不得。可偏偏家电商店热闹了两年,不知什么原因,就门前冷落车马稀,抽抽了。租赁单位赖着不给钱,逼急了就给个仨瓜两枣的。前任馆长想出绝招,在某天的深夜,雇人把门焊死,把所有东西憋在里面,然后贴上封条。
  马豆子慌忙起来,也不知从哪来的精神,往楼下就跑。到了商店门口,一个音响搬上了汽车,马豆子上前用身体挡住,就像黄继光堵枪眼一样。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围了过来,横眉立目,说,你他妈的是谁啊,大白天抢劫。马豆子呵斥道,不许搬,谁拆得封条?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瘦子,笑笑,我拆的,怎么样。马豆子恍惚中好像见过瘦子,但在什么场合怎么也记不清楚了。他说,你是谁﹖瘦子稳当地说,我是谁没关系,你挡着我们搬东西了。马豆子喊着,我是艺术馆的馆长,你们不给租金,就甭想搬东西。瘦子坦然说,我是受人之托来搬东西的,我不管你是谁,谁欠你钱你找谁去。说着他一挥手,快搬。一帮人七手八脚继续搬,商店里摆着的大屏幕已经探出一个角了。马豆子回头看看,刘副馆长和赵主任几个人没有畏惧,走了过来,他心里一热,感觉脊梁骨硬了。你们再动,我就报警。瘦子大笑,我不报你就不错了。我们东西往外搬,你凭什么拦。马豆子吼着,你敢?是你们撕了封条?瘦子不睬,你们是法院吗,你们贴的封条跟擦屁股纸没有什么区别。马豆子火了,想不出办法来就学老杨的老伴儿,躺在地上,嘶哑着嗓子,要搬就从我身上踩过去。瘦子也不甘示弱,让人把马豆子高高抬起来,刘副馆长等人涌了过来,双方剑拔弩张。马豆子突然感到抬自己的几个人在搞什么鬼,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沉,让人松手摔下来,后脑勺磕在地上,嗡地一声,麻木过去。瞬间,他体验到爬得高摔得狠的感觉。当他被人搀起来,顺手一摸,再举到眼前,手上全是血。你们下毒手?马豆子喊着,那帮人上车开走了,马豆子勉强侧脸看看,好在大屏幕还没搬走,他及其冷静地说,刘馆长赵主任,把大屏幕抬进去,再焊死大门?
  从医院出来,马豆子脑袋上缠着好几层白纱布。回到馆里,已经天黑了。他先去看看商店,门被再度封死了,新的封条上有了艺术馆的字样,还盖上公章,红红的,像是血抹的。马豆子心里难受,他想起一早和妻子说保险柜的那句话,防君子不防小人。走进馆里,除了传达室的大爷以外,没人了,原以为会有众人迎接他凯旋,他是为馆里的五十万元而负伤的。脑袋阵阵疼痛难忍,缝了五针,头发几乎被剃掉一多半,如刚刚受戒似的。马豆子喉咙憋不住发酸,他想哭,于是蹲在地上呜呜抹泪,哭声在楼道里徘徊。哭累了,他索性就唱,唱意大利名歌《我的太阳》,再唱美国电影插曲《幽灵》。他回忆前不久,给前任馆长送葬时,几个馆长和部主任们聚在殡仪馆,谈着都是人生,望着火葬场的烟囱都发起感慨,说还争什么,找什么别扭啊,一闭眼什么都没了,无论多大官多大名气,不都顺着烟囱冒出去。说归说,一出殡仪馆的门,回到馆里,背后勾心斗角的循环又转上了。马豆子站起来,顺着楼道的窗户,见后楼的打字室的灯光亮着,就摸到打字室,见小洁坐在电脑前发呆。
  (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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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赵主任在恰当的时间走了,刘副馆长拍拍发愣的马豆子,说,当官就得学会别生气,玩儿着当。说着拱拱手,恭贺小老弟荣升。下星期一我在大会上替你开开道,咱馆里老家伙多,几个部主任都是你叔叔辈的,不好摆弄啊。马豆子感激得给刘副馆长沏了杯热茶,你是老人了,还得提携我。叶副馆长忙忙乎乎地进来,马豆子,谁他妈的算计你,怎么把今天开会改成下星期一了,够损的。刘副馆长不解地,什么改成下星期一了,叶副馆长白了刘副馆长一眼,好像您也知道是今天开会吧,咱们开碰头会时,马豆子不是还让您主持吗﹖刘副馆长挠挠头发说,黑板不是马豆子写的呀﹖我就相信黑板了。马豆子打圆场,不追了,追也追不出来。张局长来了,说一个月之内,馆里的人都得上班,你们看怎么办﹖叶副馆长连忙说,我下个礼拜去拍一部片子,演一个律师,三号人物。马豆子着急了,下个月全市的歌咏大会怎么办啊,一直是你抓的。叶副馆长一松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前任馆长封死住了叶副馆长好几次拍片挣钱的路,为此,两人就疙疙瘩瘩的。
  刘副馆长笑笑说,叶馆长,有一种翻身农奴得解放的感觉吧。
  中午了,往常马豆子回家吃饭,他妻子在市图书馆,离家近,回去就能吃上几口热的。马豆子刚要走,来了一帮都是音乐学院毕业的馆里干部,进了门就拽他,嚷着要宰他一顿。马豆子不满地说,中午快下班了你们才上班,害得张局长数叨我一顿。几个人不满地发牢骚,你知足吧,好赖我们还来呢,不少人几天不见人影,你们怎么样了。说不好听的就是现在馆里着火了,还有我们救呢。
  到了饭馆,一个人点一个菜,满当当一桌子,能喝酒的都斟足一茶杯,那阵势像是从灾区来的难民。大家红着眼睛说,马豆子,你当馆长,我们得沾光。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美国总统布什上台还网络一批自己人呢。你瞅瞅各部的主任们,都是前任馆长的人,清一色老帮子,高级职称拿着,职务津贴补着,可活动啊辅导啊都是我们这些顶梁人干着。这都什么时代了,马豆子,你应该把哥们儿提拔起来,然后把老家伙像菩萨一样供起来,养着。大家正七嘴八舌说着,孟丽君走进来。不遮拦地喊着,好啊,馆长有偏,光请你们同学。说着,一屁股坐在马豆子旁边,给自己倒满一杯子酒。同学们开始起哄,说,马豆子真有服气,馆长当着,漂亮女人占着,老婆也不闲着,诗歌还发着。马豆子生气地说,闹什么闹,还嫌我的事情少吗。孟丽君插话,你当馆长了,就别总当小媳妇,该拿架子就拿架子。不是不上班吗,谁不上扣谁钱。我可知道,张局长是你的后戳。马豆子紧张地,别瞎说?孟丽君说,我瞎说什么,今天张局长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馆里有人听见了。马豆子闷口了,他觉得怎么办什么事情都保密不了,哪哪都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孟丽君说,我们等待你转正的时间太久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想改变工作方式的一个愿望,懂吗﹖现在缺什么,缺激情,你没感觉到激情都被你们官场上的东西弄没了搅散了。
  马豆子被说得热血沸腾,觉得孟丽君不是大脑简单身体发达的那种女人。他又觉得这些同学们是自己的七梁八柱。一高兴,他多喝了几杯,说了什么,怎么被架回来的,就都不知道了。醒来,发现自己瘫在馆长室的沙发上,孟丽君在旁边守着。马豆子一阵翻心,要呕吐,孟丽君从沙发底下拿出桶来,哇哇,马豆子吐得姿势像是喷泉,弄得孟丽君一手,溅了半拉脸。妈的,我这是怎么了?马豆子叨叨着。孟丽君什么也没说,轻轻给他捶着后背,掏出手绢,给他擦着嘴角。马豆子冲动起来,攥住孟丽君的手。孟丽君想摆脱,但却拥在马豆子的怀里。
  马豆子拍着额头说,我可喝多了。
  孟丽君笑着,所有男人都愿意用这句话来当幌子。
  女人有了思想就不可爱了。
  我这人的眼睛太容易不舒服了,看见不好的东西就总想说。
  我怎么一碰到婚姻就一团糟呢﹖
  那是你没有遇到我。

  小洁一调到馆里当打字员,马豆子就喜欢她,觉得这女孩子白净如玉,温柔似水,不爱笑,很少说话,有古典的韵味。她的眼睛很大,也很深,额头很宽,马豆子看她总有修女的气质。马豆子不是个招花惹草的男人,他总幻想古典式的浪漫,可能在诗歌受欧洲浪漫诗歌影响太深的缘故。他拿小洁和妻子比较,妻子那现代化自我的劲头儿就暴露无遗了。马豆子动员前任馆长买了电脑,他还让小洁出去学习半年,馆里掏了两千块钱的学费。为这个前任馆长警告过他,女人是沥青,粘上就洗不净。刘副馆长也叮嘱他,说馆里有议论,骂马豆子花花肠子,一边勾搭孟丽君,一边又诱惑着小洁,让马豆子提点儿心。别为这个耽误了前程,不上算。马豆子不以为然,他不想和孟丽君怎么发展,因为孟丽君是个活跃思维的女人,总得让他累心。小洁则很随和,如同他手里喜欢的玩具一样,怎么玩都行。两人在一起时,她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马豆子,任马豆子胡思乱想。马豆子胆大时,亲吻过小洁,她既不拒绝,也不纵容。馆里人议论纷纷他和孟丽君的事情,小洁也从来不去过问。马豆子猜不透小洁什么意思,但觉得心里搁着这么个可爱的女孩儿,使勾心斗角的艺术馆就有了温馨的氛围。他不甘心就这么朦朦胧胧的,甚至产生过占有小洁念头,想过以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十足的混账。(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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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
  张局长走了,临走时气哼哼地说,马豆子,一个月我再来。艺术馆里还是这副鬼楼的模样,我就换馆长?马豆子解释,这不上班以前就这样,什么招儿都使绝了,到后来前任馆长坐传达室一个月,天天盯着划考勤,一个月以后,不还是照旧吗。张局长狠狠剜了他一眼,我早说过,扣钱啊。马豆子说,扣的人联合起来上市里局里一闹,你们就吃不住劲儿。局里光您同意这样扣,别的局长把火都撒在我们头上,要不老馆长怎么脑溢血的呢。张局长摆摆手,我不管,下个月没人上班,我就撤你。说着,钻进汽车里。马豆子忙跟过去,央求道,张局,下星期一您无论如何得来啊。张局长不耐烦地,没时间了,我只有这个星期五空着。说着,张局长把刚摇上来的车窗又摇下来,小声说,听说你在下面发牢骚,说我不同意你当馆长。是董部长为你使劲儿﹖马豆子哭丧着脸,我能那么傻吗,都是有人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张局长嘲笑着,你这人只能当诗人,当不了多大的官。
  小汽车一溜烟跑了,马豆子怔怔地发愣。
  回到馆长室,马豆子就觉得堵心。他猜不透是谁背后搞小动作,导致他上任第一天就来个难堪。正琢磨着,文艺部的老杨颤抖抖地走进来,他老伴儿也一脸严肃地在旁边。老杨是音乐学院键盘系毕业的,学指挥的,在省里很有名气。马豆子是文学系毕业的,论资格,马豆子是孙子辈儿的。在马豆子还在学院上学时,老杨就给他上过课。老杨一进门,马豆子心就突突上了。老杨得了腰椎管滑脱,医院催着让他做手术,但得先预缴四万元。前任馆长在世时就拒绝,说,你这病只能按摩针灸什么的,动手术可万万不行,打死我也掏不起四万元。老杨就当众撞头,弄得满脑袋是血。马豆子晓得,现在局里才拨给八十万,可馆里除了工资,再加上水费电费电话费汽油费医药费,每年得需要一百六十万。那一半怎么挣,只能靠出租房子。每年出租房子将够那八十万,可最近一两年,租赁房子的都哭着喊着说没钱,弄得馆里工资都开不出来。前任馆长的脑溢血也不能不说跟这个有牵连。
  老杨紧紧握着马豆子的手,又摇了摇,像见到亲人一样。马豆子,听说你当了馆长,我就知道我的命有救了……老杨的泪水哗地下来,老伴儿忙拿出手绢给擦,刚擦干净,泪又流下,老伴儿再擦,场面让人受不了。马豆子想不出话来安慰,就扶着老杨坐下。老杨敲着腿,我这腿麻木得跟木头似的,走几步就迈不动了。今天你给开张支票吧,医院说了,今天住院,后天就能动手术。我才五十六岁,还能给你干几年。我已经是你的人,我不给你干,谁给你干。马豆子听老杨说出这熟悉的话,脑浆子都疼。老杨眼巴巴瞅着马豆子,屋子里沉默得连彼此的心脏跳动都听的见。这时,马豆子犯个低级错误,打电话把办公室的赵主任叫来。赵主任一见老杨什么都明白,但还是装傻,问,馆长,有什么事﹖马豆子说,去给老杨开张支票,三万吧。老杨的老伴儿忙凑过来,不行,医院说了,少一分不让上手术台。赵主任犹豫着,刘馆长知道吗,他分管财务。老杨恼了,姓赵的,你听清楚,谁是馆长,谁听谁的。赵主任可怜得笑笑,好,马馆长,我听您的,您已经是正馆长一把手了。反正这月的工资开完,馆里的账上还剩下一万,电话局说了,再不给钱,就掐喽。老杨上去揪住赵主任的衣领,你少吓唬,你要不开,我死在你跟前。马豆子赶紧抱住老杨,老杨,千万别冲动。
  刘副馆长此时间笑眯眯地进来,老杨,你知道吗,给了你钱,全馆的工资就开不出来,都上你家闹去,你别嫌乱。再者说了,下面说前任馆长是你逼死的,我刚从前任馆长家来,人家两个儿子要找你算账呢。你再来逼你的学生,让马豆子也得个脑溢血半身不遂什么的,可就缺大德了。老杨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老伴儿立马顺势躺在地上嚎着,说苍天睁眼吧。马豆子搀了这个,那个又背过气。瞬间,马豆子觉得天旋地转,神差鬼使地猛喊了一嗓子,让我安静安静行不行?老杨阴着脸,点着马豆子的鼻尖儿,你小子忘恩负义,当了馆长就六亲不认,手术我不做了,瘫痪就瘫痪,这年头没有感情了。说完拉着老伴儿就走,老伴儿也不含糊,甩头唾了马豆子一大口。(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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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
  看了好几遍任命书,马豆子终于把它放在家里那精致的小保险柜里,和大学的毕业证以及两个存折共享其特殊待遇。他妻子见罢不以为然地说,不就当个艺术馆的破馆长吗,有什么了不起。马豆子咂咂嘴,显摆地说,好歹也是正处级啦。说着,他还下意识拽拽保险柜上的锁。妻子吃吃笑着,你那保险柜小得跟屁股大,来个小偷就顺手牵羊了。马豆子答,我防君子不防小人。妻子悻悻地说,核算算你是防我啊。马豆子不吭声了。晚上,妻子躺在床上就是不关灯,总是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看。马豆子困极了,因为在北京就睡了三个多小时的觉,剩下的时间就是领导像笼屉包子一样,一屉一屉的找他谈话,谈得人困马乏。马豆子说,咱们睡觉行吗﹖妻子装模做样地说,你没看我正研究孙子兵法吗﹖马豆子知道一场唇枪舌战开始了。妻子说,听说跟你前妻同床了﹖马豆子噌地坐起来,造谣,是谁告诉你的﹖妻子莫名其妙地哭起来,哭得昏天黑地,马豆子怎么劝也劝不住。他想,这消息来源无非就是孟丽君或者是小韩或者是孙主任。好,既然你们嘴这么快,就别怪我马豆子不客气。马豆子决定不劝了,抱着被子跑到另一间的沙发上,倒在那就睡觉。半夜醒来,他看见妻子披头散发,在月光下俯身盯着自己,脸色煞白,白得连那浅浅的蓝色脉络都清晰可见。马豆子毛骨悚然,说,你干什么?妻子说,知道你怎么当的馆长吗﹖那是我舅舅说话了,文化局才这么痛快。你现在利用完我了,就想鸳梦重温,太无耻了吧。我既然能让我舅舅提拔你,也能叫我舅舅把你撤职。马豆子火了,戳着妻子鼻梁子吼叫着,你去找你舅舅撤我职啊,越快越好,我早就不想干了?
  转天一早,张局长让秘书告诉他,开全馆大会的时间定在星期五上午,他亲自出席,来给马豆子壮壮胆。结果,马豆子在星期五的上午,早早来到艺术馆的馆长室,他破例穿了件黑西服,系了一条猩红色的领带。馆长室里没人,他小心翼翼地坐在馆长的位置上等着这庄严的时刻。说来,他挺走官运。前任馆长操劳过度,脑溢血没缓过来,一命呜乎。局长们在三个副馆长之间选来选去,铆定了马豆子当代馆长。一是年轻,四十多岁。二是大学毕业生,职称又是高级,副研究馆员。三是在局头头之间没帮没派,厚厚道道。可一个代字就是四年,马豆子的黑头发已经渗透出不少白色。他发现在这四年里,他把自己包裹起来,他不敢和任何人说他心里究竟想的什么,他又特别渴望别人知道自己想什么。他对付矛盾的方法不多,旧的武器让人识破以后,新的武器往往又制造不出来。没当代馆长之前,还能写出几首震撼别人的诗句,现在已经对诗歌很陌生了。他明白,他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抛弃了,接受的都是以前讨厌的玩意。
  马豆子从八点坐到九点,副馆长们一个也没来。张局长背着手来了,一进门就骤着眉头批评,定上午九点开会,怎么楼道里的黑板上写着星期一上午九点啊﹖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通知我。马豆子傻了,不会呀,昨天我就写好了,清清楚楚是星期五上午九点啊。张局长说,我还会骗你,你自己看看去。马豆子急火火下楼,果真见黑板上写着,星期一上午九点开全馆会,务必参加,不许请假。马豆子仔细看去,发现原来星期五的五字被人悄悄涂抹了,换成了一字。
  张局长没再说什么,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走着,马豆子在他身后跟着。文艺部没人,编辑部有个刚调来帮忙的编辑在看稿子,美影部的大屋子里,有一个女模特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不时打着媚眼,几个男人心猿意马地画着,看模特的时间远远超过画画的时间。办公室里,只有赵主任守着会计,哗啦哗啦打着算盘,下星期一要发工资,只有这天艺术馆里能见到人影。
  张局长转过身,你小子得罪谁啦﹖
  马豆子啜嚅地,没谁啊,我这人您还不知道吗,跟谁都可以。
  感觉别太好喽,那两个副馆长不会那么情愿。
  马豆子想想,刘副馆长是管行政和财务的,原先是局里的。人虽显得刁些,可都快退休了,不会有什么嫉妒心吧。叶副馆长分管业务的,很早在北京电影学院呆过,认识不少影帝影后的。他的社会关系挺多,全市六百万人,好像有一多半都熟。在马豆子的印象里,叶副馆长跟前任馆长不和,总干架,尿不到一壶,可对他不错,去年评职称时就极力推荐马豆子。结果,马豆子成了全市群众文化界最年轻的副研究馆员。为此,马豆子对叶副馆长感激涕零。在这时候,叶副馆长不会落井下石吧。
  你总把别人想得特别好。(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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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你寄去所有的钱他都没花。
  为什么﹖
  我都给扣住了,我不想让孩子成为寄生虫。
  前妻愕然了,说,还是你们男人心狠呀。
  马豆子说,我困了。
  前妻垂着脑袋,我是不是太市侩了﹖
  夜色阑珊,黑幕上的星星点缀着寂寞。马豆子和他的前妻就在两个房间里进入梦想,两个人都梦见做爱,但做爱的对象都是别人。
  马豆子醒来时,天亮了,夕阳灿灿的,把玻璃窗折射得辉煌夺目。他伸个懒腰,猛地发现在桌上放着一碗热乎乎的豆汁儿和几根香津津油条。
  马豆子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条件下,被任命为艺术馆的馆长,四年的儿媳妇终于熬成婆了。
  组织部的董部长说,为给你扶正,我差点吐血。现在,局里都把头头们分成若干个派系,你自然就成我的人了。可你小子总给我惹祸,今后不许再有半点差错。马豆子听完觉得可笑,什么叫我的人,好像是哪个男人和女人上完床以后,那女人总爱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王副书记和马豆子正式谈话,说你好好看看任命书,那字里行间都是领导对你的信任。知道吗﹖为说服大家同意提拔你,我背了多大的黑锅,说我纵恿你乱搞女人。你说,我怎么纵恿你乱搞女人了,我知道你搞了多少个﹖实话说,我讨厌你这朝三暮四的人,情感乱的男人一般不会成大气候,因为阴气太重。儿女情长,会妨碍你做大事业的!马豆子低头听着,他很沮丧,因为,谁都说王副书记看不上自己。王副书记爱打扑克,有次马豆子跑到局机关办事,被一伙人拉到桌子前。马豆子不懂规矩,把王副书记手里的大王给憋住了。马豆子赢完了,还腆脸跑到王副书记身边得便宜卖乖,说刚学打扑克,我就把大王给书记留下了,真抱歉。事后,王副书记足有一个月没来打扑克。最后是张局长找马豆子谈话,说,你是法人了,我就给你一句话,你们艺术馆如果着火了,第一个被抓进监狱的就是你。不要以为法人好玩,你担子很重。告诉你,我看中你是因为你是个名人,名人就是金字招牌。
  马豆子没算清楚账,因为所有的人都说为他投票了,都说意见很复杂,那究竟是谁不同意呢?
  (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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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前妻抄起一把刀子,冲着马豆子,你们都认为我们串通好了,我先杀了你。
  马豆子往后退着,说着说着你怎么火了。
  前妻当啷啷把刀子扔在地上说,我比窦娥都怨。
  下雨了,雨敲打在玻璃窗上,流下一行行的裂痕。
  起风了,把丁香树的叶子摇得沙沙响,如是人在低语。
  夜深了,前妻回到自己房间,边走边说,我天天跑剧场,要不就是咖啡厅,要不就是逛商场。我想把一切时间全占住,省得我胡思乱想。马豆子没说话,前妻返回身,你现在老婆也有着,情人也留着,真会生活了。马豆子没接茬,问,你还没工作吗﹖前妻点点头,我以前在王八小子那公司当财会总管,现在他跑了,我天天被人盯着。马豆子再问,你又没拿钱,盯着你就盯着你呗。前妻又流起泪,让人盯着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难受,懂吗﹖有压力,懂吗﹖你说,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让一个傻呵呵的男人给骗了呢﹖我的智商怎么就那么低下呢﹖马豆子说,他迟早会在某一天的晚上给你汇来钱的。马豆子觉得自己说得话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觉得前妻依然这么实际,人们思想一旦懈怠,灵性就会枯竭,现代舒适的生活会容易突然丧失一种对人生的追求。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神情有些恍惚,那年就是在雨中和前妻在这里眷恋的,前妻的头上浸着纯纯的清香。要体验一种情感,需要的是一颗朴实的心,现代人复杂的心机无法了解什么是情感。
  前妻在另一个房间喊着,你把儿子逼走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不想给儿子打个电话吗﹖
  前妻说,想,就是不敢。我这辈子做出唯一的错误就是把儿子给了你,让你去欺负他,我却享受着没有儿子的苦闷。
  马豆子给远在广州的儿子宿舍拨着电话,电话通了,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很不耐烦。马豆子说,你让我儿子接电话。对方说,你儿子是谁呀﹖马豆子说,我问你,你是谁呀﹖对方啪的把电话挂上,马豆子火冒三丈,继续拨,又通了。马豆子说,我找马飙子,我是他爸爸。对方在咯咯笑,喊着马飙子,我可不知道是你爸爸。儿子接电话,马豆子说,那女的是谁呀﹖你看看都几点了﹖马豆子看看表,指针到了凌晨十二半。儿子回答,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我女朋友。马豆子说,你才多大就交女朋友呀,你妈妈要和你说话。前妻高兴地接过话筒,一走就是三年,孩子早把妈妈忘了吧﹖马豆子有些恼怒地说,您就快点吧。前妻的手有些抖动,喂了两声,然后说,儿子,你好吗﹖妈妈每个月给你寄的钱收到了吗﹖妈妈有钱,你想买什么就尽管买,别听你爸爸的,可以去麦当劳,那地方别人孩子能去,你为什么不可以。儿子,委屈你了……儿子不满意地说,说这个干什么﹖我就是你们的宠物,高兴了抱过来亲亲,不高兴了一脚就给踢走。没什么事情我放电话,我和女朋友要睡觉了。话筒出现盲音,前妻流下泪,慢慢放下话筒。她对马豆子说,儿子说得我心痛,咱们算是彻底得罪他了。儿子口袋里不能没有钱,我可每月寄给他三百呢?
  (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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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花市大街拓宽了,几年没来,漂亮许多,商场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摆在街两旁。城市拥挤了,人的心里也就不宽敞了。越想不顾一切地挣钱,感情也就不顾一切地薄下来。下堂子胡同依旧,只是比以前亮了。走进小院,那棵丁香树还是矗立着,没有清香。走进屋里,里面摆设如旧。马豆子下意识喊着,妈,妈。以前来的时候,岳母对他就像亲儿子一样。老人退休前是同仁医院的护士长,人极为和善真诚。她晚上甚至给马豆子端洗脚水,哪回早上都为他买来热乎乎的豆汁儿和油条。尤其喜欢外孙子,为给外孙子到商场买玩具汽车,下雨误跌到马路上的坑洼处而摔断了左腿。自从离婚后,马豆子就再也没见到过老人,有次接到过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声音苍老,说很想很想念外孙子,当马豆子的儿子喊了句姥姥时,对方已经泣不成声。马豆子喊完,没有回声。前妻幽幽地说,别喊了,我妈妈年初已经去世了,死前环顾四周找你和儿子。
  前妻去另一间房子,收拾床铺,准备给马豆子睡的。那是老人睡过的一张老式床,大大的,硬硬的,上面镶刻着牡丹花,花蕊茂盛。马豆子跟过去,你丈夫有消息吗﹖前妻恐怖地制止住他,你千万别说这句话,我听了就哆嗦。马豆子问,为什么﹖前妻灰着脸说,我至少听检察院的人说过一百遍了。前妻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说,马豆子,你是跟我睡还是自己睡﹖马豆子有些不解,刚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前妻涩着笑笑,我真心想和你温存,就是想发泄什么,憋得我难受。马豆子低下头,我有些不适应,你让我先酝酿酝酿情绪。说完,他自己乐了。前妻说,听说你要当文化局副局长﹖马豆子又乐了,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还做诗吗,拿给我看看,前妻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马豆子闻到在剧场弥漫的那种香水味儿。前妻吻了马豆子一下,说,听说你那老婆依仗着舅舅是组织部长挺凶的,你说实话﹖马豆子说,凶也是我自找的。前妻笑了,说我不会逼你离婚,再和你复婚。马豆子一怔,他有些意外,前妻这句话多少使他失落。前妻摆弄着马豆子的领带,别介意,我要等他,不是对他报有什么幻想,我是想讨个明白,不能这样饶恕他王八小子。为什么就把我这条活鱼捞出来,在太阳底下晒干。其实他不是把钱看特别重的男人,可就眼睁睁拿走一千六百万,包括这几年我辛辛苦苦赚的钱。马豆子说,他公司不是干得不错吗﹖前妻摇摇头,表面上显得轰轰烈烈,在北京也是一方霸主了,可实际经营严重亏损了,早就破产了,这一千六百万是银行的贷款。是我跑到银行,凭借着我母亲的老关系贷来的,现在这个老关系因为我撤职,我是罪人呀。前妻说着,突然嚎啕大哭,没有一点节制。马豆子在旁边劝,前妻说,你就让我哭个够吧。说着,前妻把底层的抽屉拉开,都是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子,把马豆子吓晕了。前妻说,我就天天晚上磨,磨得时候就叨叨,到时候能把那王八小子给杀了。马豆子定定神,抽冷子说,你不可能一点他的消息也不知道吧﹖
(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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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一群红色的人和黑色的人在舞台上交织,色彩在旋转,灯光在摇动,美丽的人体跳出美丽的舞蹈,生命的热量和广袤的原野在溶解,白天和黑夜在日转星移,然后演绎出无数动情动魄的故事。马豆子翻着节目单,上面写着舞蹈《白天是黑夜的情敌》。马豆子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诗的意识和氛围了,一场北京现代舞蹈团的演出,让他感到生疏新鲜,猛地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再想想自己在官场上的角逐热情就烧脸。
  演出结束了,前妻朝他挥着手,示意让他快出来。孟丽君看到捅捅马豆子,你前妻叫你。马豆子径直往前走,孙主任和小韩迎过来。马豆子说,你们今晚住在歌舞团的招待所,明天中午我找你们,上午随便在北京转转。还没容孙主任和小韩反应过来,孟丽君一本正经地说,马馆长今晚要和前妻重温旧梦。马豆子严厉地说,我前妻被无情地抛弃了,我不能再无情,她约我今晚谈谈。这事别回去声张,有一个人知道,就是你们三个人传出来的,我就拿你们算账。孟丽君不满地说,你对人总这样疑心疑鬼的,即使传出去也不能赖在大家身上。孙主任忙谦恭地说,不说,不说。小韩插话,您跟前妻的事是您的事,问题是明天下午就得往回走,您别耽误了,要不回家就得天大黑了。
  马豆子和前妻走出剧场,拦住一辆出租车。王府井大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灯火灿烂的。马豆子回过身,见孟丽君矗在黑影里,挺挺的。马豆子想起辛弃疾的那句脍炙人口的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出租车上,两人谁也没和谁说话,北京的夜色被灯光划出一道道弧线,马豆子觉得黑夜最能掩饰一切,也能美化一切,不知怎的,他想起做诗。好久没有做诗的感觉了,甚至忘记自己曾经是个浪漫的诗人。有次董部长到馆里来,给他带来位新来的馆书记,然后聊天地问他,马豆子,你怎么不做诗了﹖马豆子横着脸说,我有心情做诗吗,组织部为什么不相信我﹖董部长严肃地说,局党委不想让你又当代馆长又当书记,没人监督你会出事的。新来的书记是基建处的老副处长,比你大二十多岁,笑眯眯的,憨憨厚厚的相貌,没几年就退休了。马豆子没说什么,傻子也知道这是变相提拔老副处长一级。他心里窝火,因为他一肩挑的时候,艺术馆党支部被评为局优秀支部,可刚评上,就让上面换下来。新书记握着他的手,马馆长啊,别的我不管,业务我不懂,我就只管钱吧。马豆子听完没背过气,当场就掉下脸子,说,你把那几十个党员管好了,我就谢天谢地了。钱还是由我管,我不想我挣钱,你花钱。新书记的脖子都红透了,半天才说,我不能一点实权也没有吧,那谁还听我的﹖董部长斡旋着,这样,一千块钱以下的新书记管,一千块钱以上的马豆子管。马豆子翻着眼睛,没再言声。(续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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