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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找个地方安静的死】作者:徐累

前言----------------------------纳兰容若说:这是曾经发生在俺家乡的真实的故事。

这是一条陈旧的小街,还算完好的水泥路面两旁参差排列着青砖与木板相结合的房屋,整条街道是个斜坡,站在街头放眼看去,一溜儿灰色的瓦伸展着铺向长满青苔衰草的古城墙。城墙曾经金戈铁马的威风过,现已年老色衰。崩去了许多牙,缺口的外面是条温柔的河,但每年要撒一次疯,总是在舔到城墙根儿的时候迟疑着退去。

      街上有一棵老迈顽强的槐树,从树干的大洞可以看到树已经中空了,洞里住着一条碧绿的小蛇,每年的春节都有小孩子把各种各样的鞭炮扔进去为它庆祝新年,但是每年的春天,它又总在新叶初萌的枝间蜿蜒游走。树的周围包围了五,六户人家。陈深家也在其中,门牌上写着“大祥街54号附2号”。

      在解放前,大祥街类似于现在的‘红灯区’。是妓院和赌馆的所在地,应该说,它有优良的历史传统,虽然解放后改天换地,但是流风所及,街上依然出产顽劣的流氓和轻浮的女子。这两种产品使大祥街在古城人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中一直声名不衰。

       有相当的一段时间,很多有志青年曾经誓要踏平大祥街,他们携带屠刀和短铳呼啸而来,街上游荡着的势单力孤的青年首当其冲,他们头破血流时的‘哎哟’声在街面上回荡后不久,大祥街很快进入战争状态,家家门户紧掩,战士们就躲在自家二楼的窗户后‘砰砰’地往外放铳。铳里装的码子有三种,第一种是米粒,不至于伤人至死,但是被滚烫的米粒击中后麻痒难当,如果是脸幸运中奖,以后就坑坑洼洼的,望之似沾着黑芝麻的烧饼,古城自‘莴粒麻子’以来,造就了许多黑芝麻烧饼,当然这并不全是大祥街的功劳,誓要踏平大祥街的精英们有极丰富的闯荡经验,一有危机情况会立刻以臂遮面,很少被做成武大卖的东西。法医鉴定为‘轻伤’。

       第二种码子是铁屑,这东西严重到伤及灵魂,遭了灾不躺个十天半月的就算是刀枪不入了,法医鉴定为‘重伤’,最后一种的寸把长的铁钉,被击中后就得劳动法医大驾来现场了,受害者可以免交法医门诊的费用,但是没有不共戴天之仇大祥街的战士们很少下这种毒手,除非是弹药紧张了或者对方实在太凶悍。

       由于大祥街精良的装备和占尽地利人和,誓要踏平大祥街的热血青年们往往在警车来临前就锻羽而归,有时候也溃不成军地丢下一些武器作为打赢了‘大祥街保卫战’人民的战利品。如果不幸遗下伤兵一名,他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花样翻新,在他重出江湖时,很可能就是一个被放到了脚筋拄着拐棍或者被砍掉了好几根手指的‘九命奇侠’。
       在乔石委员长下命令:“狠狠杀一杀宝庆市这股歪风邪气”前,大祥街和整个古城的接战情况大抵如此。
群而不党,合而不同,自由理性皆容纳;

古今中西,沉吟浅唱,愿看天下好文章。
小鬼论坛

花心小鬼  在 2004-10-23 23:54 发表:

看了标题吓俺一跳
哈哈~


怎么了?怕俺死啊?

还是关心俺滴嘛。

心里粉温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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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标题吓俺一跳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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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反映黑社会背景为题材的小说,有真实的故事来源。发生在我的故乡。

文章中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人性和兽性的分裂,亲情与爱情的交织,同样写得轰轰烈烈。是一篇很值得一看的小说。

我在看完最后的那章,掩卷之时,是掉过泪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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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爱得轰轰烈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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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陈深出了家属院的门,径直便往小叶所在的医院走,他早就查明小叶住的医院情势,要一探小叶,这恐怕是最后一个机会了。“今夜势必鸡犬不宁,人心惶惶。”陈深想:“现在江鹏死了,下一个轮到我了呗。”将到医院的时候,陈深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110,冷冷地道:“有消息,陈深今天晚上去杀江鹏。”说完了这句就挂掉。

       110接报后哪里敢怠慢,组织了警力直扑江鹏家,敲了门无人应答,心想大事不好,当机立断,破门而入,门才一破开,陈深带去的手雷立刻拉响,他早拧开了江鹏家的液化气罐,现在有了手雷这个威力巨大的引爆物,又是‘轰’地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空里惊天动地,火舌袭卷了江鹏家里的一切,又自窗户里喷涌而出,一片碎玻璃落地的声音,附近的千家万户都从睡梦中惊醒,却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陈深遥遥地听到了这声巨响,他微微一笑,坐在医院建筑物的一个暗角里并不起身,不多时便见到一辆警车闪着红灯从医院冲出,紧随着的是一辆救护车,本来深夜街道空旷,但那警车偏偏警笛长鸣,在深夜听来格外凄厉。小叶晕到在家属院前,自然便将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是以这医院离家属院不是很远,陈深知道救护车不久便回,医院里势必有一番手忙脚乱,而镇守在这里的那几个警员必定会去帮忙,到了那时候,他就可以见到小叶了,想到了这一点,陈深的呼吸有些粗重起来。

       陈深一生变数极多,但此刻似乎老天爷有心助他成事,在小叶病房外守株待兔的几个警察听说出了这等事,都纷纷热心地跑到大堂守侯,等到救护车呜呜奔回,便奔上去七手八脚地帮忙抬担架,陈深隐在一边将这一切都觑在眼底,待得众人呼喝着去了,几个闪身,便轻松进了小叶的病房。

       小叶拥被半倚在病床上,微垂着头,一头乌黑的长发半遮在脸上,更衬得面色惨白。她半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响动,抬眼便望了过来,这一眼望到陈深,惊喜交集。几乎便‘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陈深只数日不见小叶,这一会面恍如隔世。他几步并作一步,扑上去便紧紧搂住了小叶。这一抱,两个人都感到不可分割,小叶的头靠在陈深肩头,心中一阵酸楚,眼泪夺眶而出,她泣道:“咱们的孩子没了。”陈深闻言心中也是一酸,却顾不上想那许多,他轻轻地在小叶耳边坚定地道:“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小叶身体虽没大好,但已能行动,闻言跳下床来。陈深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握着枪藏在兜里,拉着小叶就往外闯。

       陈深本来早萌死志,他带去江鹏家的炸药没能派上用场,便绑在了身上,一见情势不妙,拼着粉身碎骨,也不愿落在警察手中,死前还要受许多羞辱折磨。他本意一探小叶,就此了结,反正是难逃大劫,不如早死了干净,免得还要去应付许多风波劫难。周宇一死,陈深万念俱灰,再也不愿徒做挣扎。但一见小叶,两人用尽了生命力气抱在一起,心中便油然而生带她走的愿望。两人这一握紧了手,觉得天下险难不过如此,将生死关劫一并看得轻了。只是坚定地要走,至于前路茫茫,要走向哪里,却想也不曾想过。

       两人身在险地,但步履从容,居然轻易就走出了医院,堪堪出了大门,就听到一阵警哨之声。原来有警察把同僚送进了急诊室,和陈深他们错身而过地回来,习惯性地从门上的玻璃窗向里一望,只见人去房空,这一惊非同小可,掏出了哨子便大吹了起来。医院里虽然忙乱,倒也安静。这一吵天翻地覆。原本驻守在医院的警察和护送同僚的警察一听有变,便纷纷行动起来。

       陈深还没想到把小叶带去哪里,就听到了这阵哨声。他心中悲苦,知道大限终于来到。来不及再想别的,拉着小叶就往暗角里窜。只听得远处有警笛声遥遥响起,知道再过一时半会,这里便成了天罗地网。而这时候往外奔去,恰好是往枪口上撞。两个人相视凄然而笑,知道多聚得一刻便是一刻,情难自禁,紧紧地搂在了一起。小叶盯着陈深的脸,神色凄迷,轻轻地道:“当初,你要是不认识我,这时候还在津门,那该有多好。”陈深闻言,不知从何答起。定定地看着小叶,道:“我不后悔。”小叶身子一震,说:“我也是。”陈深不忍她再说什么,一低头向她吻去,两个人在这生死险地里,吻做了一团。

       过得一会,外面的警笛已止,只剩下车顶的红灯不停闪烁,两个人隐隐见到红光流转。小叶推开了陈深,叹道:“时间已经到了,你该走了。”她看见陈深不解,道:“警察不知道你来了这里,也许以为只我一个跑了出来,我出去为你挡一挡,说不定就能跑了出去。”陈深抱着她不放,沉声道:“你以为我会走么,要么,就带你一起走,要么,就死在一起。”小叶看他神色坚定,知道难以劝动他分毫,正自思索。突然听到远远一阵狗吠之声。两个人都大吃一惊,想不到如此大动干戈,居然出动了警犬。小叶一推陈深:“快,我们上旁边那单元楼。”

       两个人奔到楼口,拾级狂奔。小叶身体初愈,但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口气便跑到了天台。小叶指着旁边一栋相距六,七米的楼,说:“从这里跳过去,就能跑掉。”陈深觉得这办法可行,但他反问小叶:“你跳得过么?”小叶神色平静:“跳不过也是死,不跳也是死,你先跳过去,再不跳就来不及了。”陈深一咬牙,当机立断,退后几步,在疾向前冲,到得天台边缘,纵身就是一跃。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平时陈深绝对跳不了这么远,但此刻生死关头,他潜力激发,居然就比平日跳得远些。但饶是如此,也跃不过去。眼见得就差了那么一点,陈深身在半空,疾往前扑,双手攀住了楼顶的边缘。他手臂被重重一擦,立刻便火辣辣地痛起来,但抠住了楼顶铁死。陈深足尖一撑,腾身就翻入了楼顶,但随即心中一凉,这个距离,小叶无论如何跳不过来。

       小叶走到边缘,和陈深隔楼而望,柔声道:“你快躲起来,他们捉了我去,就不知道你也在这里了。”陈深闻言凄苦,原来小叶早打定了主意,只是哄骗得自己跳过来。他向后退得一段,深呼吸一口,便要再次跳过来,和小叶在一起!小叶猜出了他的意图,将身子一站,道:“你要是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她面上神色甚是坚决,陈深知道当此境地,自己若是跳,等于活生生把小叶逼死,心中一凛,便即停止。小叶道:“他们捉了我去,又不会怎么样,你先躲起来,等他们散了,就跑。”陈深知道这是唯一希望,但一时之间,目光怎舍得在小叶身上移动分毫。耳听得追兵的脚步声,狗吠声传来。小叶将脚一跺,说:“快。”转身就迎了过去。陈深将身子隐在黑暗里,耳听得对面楼上一阵喧哗,有人说:“就她一个人。”紧跟着啪啪几声耳光,似乎是小叶捱了打。但她一声不吭,显然是怕陈深听到,按捺不住。过得一会,声音渐息,陈深闪身一看,对面楼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陈深想到刚才那几下耳光响,胸中热血沸腾。他这次远远退开,一阵急奔,居然比刚才跃得更远,又跳了过去!

       他拨枪在手,另一只手拉住炸药的导管,从楼层追踪了下去。陈深轻手轻脚,但行动迅速,走过了几层楼,听得有人咒骂:“打不死的臭婊子!”显然押解小叶的人心中积怨,禁不住便向她拳打脚踢。陈深再难自制,快赶几步,举枪便射。那些人哪里想得到这个煞星从天而降,措手不及,顾不上小叶,纷纷从台阶上翻滚下去,滚过半个楼层,便举枪还击。小叶见到陈深随后赶来,胸中一热,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不顾一切地就向陈深跑去,这当儿双方正在交火,她这一跑,等若将身子往子弹上送。但她恍如不觉,直到陈深揽住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软倒下来。陈深抱住了她就往楼上退,明知道退也无路,却多走一步,便是一步。

       这一退就退到了天台,地势险恶,只得一个楼梯口出入,对方那里敢追击,只能下去调兵遣将。陈深抱住了小叶的身子,软绵绵地毫不见力,只见得小叶面色惨白,却挂着一个微笑。他心中大悔,自己见了小叶受辱按捺不住,却反而断送了小叶性命。小叶原本身子虚弱,她身中几枪,虽没伤在要害,但血喷涌而出,倒在陈深的怀里,是她最后的归宿,也再难支持。她痴痴望向陈深,缓缓道:“我们总算死在了一起。”小叶失血过多,身躯渐冷,但陈深心中悲恸,一点也觉察不到。他柔声道:“是啊,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周宇了。”小叶一笑:“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开心。”陈深已是欲哭无泪,只想一死了之,眼见得天色隐隐发白,他道:“太阳没出来之前,我们就可以见到他了。”他抱着小叶走到楼边,道:“你紧紧抱住我,我们从这里跳下去,等到炸药把我们炸成了灰,我们就再也分不开了。”小叶依言抱紧了他,点了点头,陈深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将炸药一拉,纵身便跳。

     事后许多人说听到了那一声巨响,也有许多人说见到了半空中那一团火光。等到轰动渐渐平息下来,这些事也慢慢变成了被偶尔提及的传说,随着时光似水,渐渐地被人们淡忘。

     终于结束了,我想说的是,他们是一群走投无路却有卤莽得可爱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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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这件轰动宝庆的事小叶一开始并不知道,陈深和周宇这些天进进出出,一改往日作风。但两人告诉她是为了妥善安排以迎接孩子的降临。即将做母亲的喜悦让小叶无暇多想。何况她在宝庆举目无相识,消息的唯一来源就是陈深周宇和小敏哥娄麻子这些人。这些人又怎么会对她和盘托出这些天所发生的事?小叶一直后知后觉到第二天上菜市场买菜时听到人们的热烈讨论。小叶听不明白宝庆话,但使用频率极高的‘陈深周宇’这两个名字她还是听得出来的。陈深和周宇夜不归宿,小叶也为他们担心过,但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小叶和他们俩一起度过了这么多事,对他们俩闯关的本事一直很有信心,何况她认为在这样的非常时期,陈深周宇会小心翼翼不至于惹出什么事来。事情的急剧变化使小叶如遭雷击。她本来是个爱流泪的女孩子,但奇怪这时候却没了眼泪。小叶昏昏沉沉地跟着一伙看热闹的人来到了现场,看到人们神情兴奋地指点那一滩鲜血时。小叶蓦地明白憧憬的美好将来永不再来,连现有的苟且偷生也毁于一旦。小叶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悲痛,阳光剧烈刺目,那白晃晃的光芒下突然一阵昏天黑地,小叶终于在一片惊呼声中栽倒。一股血从她身下涌出,红艳艳地触目惊心,小叶用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呻吟了一句:“我的孩子。”便昏晕了过去。

       警方从闻讯赶来的小敏哥和娄麻子的焦急神情上推断出了小叶的身份。这个少妇昏晕在周宇死亡的现场,而其后赶来医院的又是小敏哥和娄麻子这样重量级的敏感人物,警方又不是笨蛋,小叶的身份不言自明。不管她是陈深还是周宇的女人,都是警方如获至宝的一个诱饵。他们要钓的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鱼,而是一头因为受创更加凶猛的鲨。经过了警局家属院门口的那一幕,警方人人自危,惟恐这头鲨在报复时殃及池鱼。陈深这样的人物在豁出命来时那杀伤力谁也要惧怕三分。一天不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就让人寝食难安。小叶的出现是天赐良机。安放好了这块饵,就等着那头鲨来自投罗网了。

       小叶昏晕在周宇喋血现场的消息很快流传了出去。这起本来普通的孕妇流产事件因为和陈深周宇联系在一起很快闹至街知巷闻。人们在关注事件发展的同时纷纷猜测陈深下一步的行动会是怎样。有人据常理推测陈深一击不中,已经带着洗劫地下赌场的钱远走高飞。但大多数人不这么看,陈深的至情至性早连同他的传奇事迹广为流传。这个初出道时路见不平尚且做狮子吼,虽然现在身处险境,但他敢在重兵环绕之地狙击警察。这样生具虎胆的英雄是不会落荒而逃的,已经是惊涛骇浪的宝庆必定还会有连场的精彩好戏上演。

       陈深已经在这一片嚣嚷声浪中隐藏了起来,他在等待时机复仇。不杀江鹏他死不瞑目。小叶流产的消息无异雪上加霜,陈深心如刀割,他冲动得想不计生死一探小叶。陈深已经明确了自己末日来临,他很快就要去陪周宇了。以前许多放不下的事现在已经不得不彻底割舍。但他还是放不下小叶。谢浅只是陈深年少无知时的痴恋,他对于谢浅的怀念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得到。岁月变迁,当谢浅的影子从他心上抹去时,小叶才是他真正的唯一。在这样四面楚歌的境地里,当年的霸王尚且有美人为他一舞,陈深却不能在小叶最需要他的时候和她哪怕只是短暂地见上一面。陈深完全明白警方的用意,他也愿意为了那饵自投罗网。只是,在那最后一次挣扎前,他该去完成所要完成的事。

       随着小叶身份的进一步确定,基本上可以肯定医院将是最后收网的地方。陈深不至于弱智到连医院是个龙塘虎穴都不知道,但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会不惜代价地去做一些事,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在粉身碎骨前完成一些心愿多少能得到一些安慰。警方把力量集中在小叶这里,却忽略了陈深最大的心愿是除掉江鹏。

       陈深暂时的按兵不动,是因为他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陈深无从制定周详的计划,他这一生充满变数,事情太多不朝着他计划的那个方向发展,陈深只好把准备工作做得一再充足,然后再见机行事。以陈深现在的特殊身份,他在江湖上当真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一方面大家钦佩他和周宇的忠肝义胆,另一方面大家惧怕他的霹雳手段和正踏在死亡边缘并且还在往里走的特殊处境,谁不怕一言不合,被他砰砰两枪,临死拉了个垫背的?在这种又敬又怕的情绪中,陈深得以便宜行事:他需要的东西只要一开腔自然有人双手奉上,连江鹏家的钥匙都有道上的神偷为他当先开道配好。

       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后,陈深就借着夜幕的掩护大摇大摆地向江鹏家出发,谁也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在这时候走这样的一着棋。陈深手里提着一堆‘礼品’。就象是个走亲戚或到领导家串门的人,只不过他送去的礼都是些致命武器,那包括炸药和一枚硕大的以色列手雷。陈深就这么施施然地从门卫眼皮底下走了进去,他看到江鹏家灯火通明,就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坐下来等,陈深极有耐心,到了夜阑人静的时候,就是他动手的良机了。

       陈深这一坐下后,才觉得心口砰砰作跳,他知道刚才过门卫时只要神色稍有慌乱,那便功败垂成,自己再也休想挨到江鹏的边。当时他镇定如恒,这一坐下后稍有放松,知道自己过了个关口,却又紧张起来。他正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猎物,但到底后果如何,实在难以预料。

       陈深连抽几支烟,仍然无法压住心头的狂跳。便仰了头去看天,天空幽蓝深邃,星星不多却点缀得极是美丽。陈深想到射进眼里的这光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发出的,似乎一下子便感受到了悠悠恒久的岁月。他时日无多,这时候蓦然觉得久违了星空的美丽,便逐渐沉迷其中。以往陈深偏爱残阳如血,觉得那美带着凄怆,此刻见到这星空,品味出一些永恒的意味来,倒觉得把那落日景色给比了下去。天际一道流星划过,陈深心念一动,想起那个一颗星代表一个人的故老传说,今夜又将有生命流逝,只是不知道是江鹏还是自己。

       这一惊觉便觉得脖子酸痛。他转了眼去看家属楼,各家各户的灯已经渐渐熄灭。时机已到,陈深立起来活动了一番筋骨,悄没声息地往江鹏家里掩去。

       江鹏的父亲位高权重,揽来了好几套单元房,江鹏便独居在其中一套,陈深摸出神偷为他配制的钥匙,插进匙孔转了几转,嗒的一声轻响。门便开了,他轻轻地闪了进去。

       陈深借着窗外的微光,见到江鹏躺在床上,仰面鼾睡。他的配枪手铐,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陈深老实不客气地取来,一铐子就将江鹏铐住,江鹏惊醒过来,正欲喝问,陈深已经一枪柄砸落了他好几颗牙齿,江鹏痛极欲呼,但陈深手中的枪柄塞在他嘴里,令他出不得声。江鹏梦中醒来,起先还有点迷糊,这一下完全明白过来,是陈深找上了门,心中惧怕,用力挣扎,但手被铐着,只一番翻腾。陈深摸过一个榔头,只一下便将他砸晕了过去。

       等到江鹏悠悠醒转,发觉自己被一床棉被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子外还被陈深绑扎上了几道麻绳。他奋力动了几动,却动弹不得,口中也被塞得严实,当真是无计可施。而陈深就在他的对面悠然地抽烟。江鹏看着那烟头一明一暗,陈深的脸一隐一现,心中惧怕的感觉越来越浓,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来整治自己。好容易等陈深抽完了烟,站起身来,提起一个瓶子。江鹏这时候福至心灵,立刻猜到瓶子里是汽油,随即想到自己被烈焰吞身的情景,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见得陈深凑上身来,微光中一张脸微微狞笑,将一瓶汽油仔细地洒在裹着自己的棉被上,要烧死自己的意图再确凿无疑。江鹏惶恐无计,眼泪夺眶而出,待陈深摸出打火机,一下,两下,三下,终于打燃。江鹏呼吸粗重,只想张大了口喘气,但口被堵着,这一口气转不过来,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陈深这般轻易便擒住了江鹏,只须轻轻一刀便割死了他,大可不必玩弄出这许多花样来。何况他要是现在纵火活烧了江鹏,势必惊动四邻。若是悄没声息地将他干掉,他也多些时间从容离去。陈深算不得大智大勇的人,他有时自思,并没将自己落到这个地步的责任归咎在单纯的人和事上,但此刻一见江鹏,胸中仇恨自然而然激涌。毕竟他能有今日,可以说是拜江鹏所赐。周宇横尸街头的那笔血债,自然也要算在他头上,陈深处心积虑地来报这仇,当然不愿意轻轻一刀,就此了结,必须大肆折磨,才能宣泄心中怨毒。但陈深并非天生阴毒的人,一点一点零割碎取,他也做不出来,他只是不想让江鹏死得痛快,所以才诸般作状,让他绝望地晕了过去。

       陈深见到江鹏晕去,心中大感快意,这时候他本可将江鹏一刀了结,但这大违他的本愿。江鹏昏迷中觉得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部流下,他醒转睁眼,见到陈深持着一瓶啤酒,正在往他头上浇着。陈深见他醒转,便即停手。自己举起瓶子来大饮了一口,这啤酒是他从江鹏家冰箱中取来,喝来倒也爽口。江鹏当此境地,万念俱灰。等到陈深喝完了酒向他望来,黑暗中仍可见到他一双眼睛满怀怨毒。在江鹏看来,真是凄厉如鬼。陈深向他盯了许久,这才取出一把小刀,抵住了他的喉头,轻描淡写地说:“送你上路了。”江鹏奋力欲挣,但陈深手腕用力一送,小刀便扎进了他的咽喉。陈深拿过枕头一捂,将刀拔了出来,江鹏的血迅速涌出,他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

       手刃了这个生死对头,陈深畅快莫名。他见到江鹏的血迅速将被褥濡湿,心中起了一个念头,扯过一块布来,沾了血,仿照当年武松在鸳鸯楼的遗意,在雪白的墙壁上大书:杀人者陈深。虽然是在暗夜里,这五个血字仍然触目惊心,一股森森杀机破壁而来。陈深满意地去看了看,丢开布洗了手,在房子里一番布置,这才关了门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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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对付江鹏的行动在灭了毒鼠强后接踵而来,陈深周宇这次索性胆大滔天,决定在公安局家属院的门口伏击江鹏。陈深周宇以前迷恋古龙的武侠小说时,对一句话印象深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其意用之,最安全的地方也未必不是最危险的地方。公安局家属院是江鹏感觉最安全的地方,在这里是他的警惕性最低的时候。本来也许有更好的选择,但那需要时间,而陈深和周宇无法确定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他们只确定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必须尽快下手。虽然,在这样的地方下手危险系数相当之高,但成功的机率也随之增大。

       这是一个血色黄昏,在许久以前,陈深无数次在江边欣赏过那轮血红得像是气球一样的夕阳。他喜欢那种红艳艳的晚霞。陈深在学到‘沉淀’这个词的时候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晚霞,他觉得晚霞的颜色就是一路沉淀下去的。从红艳艳开始灰暗,终归于黑寂。夕阳还挂着在尽最后一些余光,公安局家属院前的几棵大树在这黯淡的余光中投下些极淡的影子在那面白色的照壁上。照壁上那几个‘为人民服务’的大字已经满是灰尘。陈深和周宇这两个通缉要犯就堂而皇之地托身在大树下,等待着江鹏的出现。公安局家属院的警察们进进出出,谁也没对这两个普普通通的人多注意一眼,人类总是习惯依赖自己的经验,相信自己的推断。谁也没估计到这两个骑着一辆摩托车,戴着摩托头盔的人就是搅得宝庆天翻地覆还嫌不够,现在又要雪上加霜的陈深和周宇。

       陈深在江鹏出现的时候发动了摩托车,他缓慢地迎着江鹏驶去。江鹏并没在意,在擦肩而过时陈深猛地加快了车速,坐在后座的周宇与此同时闪电般地掏枪,返身就给了刚擦身而过的江鹏一枪。江鹏‘哎哟’一声就往前栽,扑在了地上。摩托车很快就冲了过去,但周宇在枪响后的那一瞬间并没有见到江鹏身上的中弹处冒出血来。他在车开出了一段距离后肯定了这件事,江鹏从地上爬了起来拼命地向公安局家属院里跑。“***!”周宇愤愤地对陈深大叫:“这家伙穿了防弹衣!回去干掉他!”陈深二话没说就掉转了车,江鹏已经跑得离家属院不远,他进去拐一个弯就逃此大劫了。已经有公安纷纷往障碍物后闪避,再过一会就是他们掏枪反击的时候。这是最后的机会,周宇抬手对准了江鹏连连扣动扳机,但周宇并不是神枪手,他在奔驰的摩托车上无法一枪击中江鹏的头部,只有又一颗子弹在江鹏的背上冒出了一阵青烟。“没机会了,闪。”陈深眼见得已经快冲近家属院大门,知道了这一个疏忽已经让他们错失良机,他的车一个转弯,车胎在地面磨出一道黑色的印痕来。现在,只能选择保存自身了。

       陈深的车才转过弯来,对方第一颗还击的子弹就打了过来,这颗子弹恰好因为车的转弯与他们擦身而过,打得一面铁皮广告牌一声巨响。陈深把油门轰到了底,汽缸发出极响的轰鸣声来。对方反击的子弹纷纷射了过来,摩托车在枪林弹雨中狂奔飞窜。陈深感觉到背后的周宇身子一振,他的一只手掠过陈深的背脊,陈深感觉背脊一热,心里猛地一跳,似乎周宇这一拂有极大的能量。陈深来不及回头,但他感觉到背后的周宇已经从摩托车上跌了下去,陈深一个急刹。回头看到周宇在尘埃中翻滚。周宇的背上有一团血迹正在不断扩大。他趴在那里,向试图追来的警察连连开枪。陈深再一次掉转了车头,他绝不能把周宇扔下。周宇回过头来只一眼就明白了陈深的意图,他向陈深狂呼道:“不要来,你快走!”陈深的车开到了周宇身边,他不管不顾地停在路中央,单手执枪连连轰击。

     但周宇并没向陈深所希望的那样爬上车来,他绝望地向陈深吼叫:“我不行了!你快走!留一个人报仇!”陈深的子弹已经打完,他悲哀地去看周宇,这个生死相依的兄弟身上的血迹已经扩大为地上的血泊。对方起先被陈深的火力压制住,现在陈深的枪哑了,这是一个反击的大好时机,但他们仍然小心翼翼,只是躲着开枪。子弹呼啸而来,陈深和他的车木在那里,成为一个巨大的枪靶。周宇在这时矫健地翻身而起,扑在了摩托车头上,他用自己的身体,来为陈深抵挡着子弹。两个人四目相对,多年以来的默契在这一眼中让他们迅速阅读了对方心里要说的话。周宇说得没错,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只是白白送命,他陈深不能和周宇一起赴死。他要活着!直到手刃江鹏。陈深和周宇在这一刻是庄严的。神圣并不仅仅存在于那些为了伟大目标献身的人身上,小人物也有他们心目中的圣地。陈深深深地看了周宇一眼,那张熟悉的脸在摩托车头盔的玻璃后面模糊难辨,但周宇的脸庞在陈深的心中清晰无比。陈深咬了咬牙,毅然回转了车,在呜呜响起的警笛声中将车的油门轰到了极至。陈深回头向周宇投射过去一眼时他仍然挺立在那里,双臂前伸做出一个扑击的姿势。陈深悲愤地仰天一声嗷叫,那声音像绝望的狼叫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陈深疯了一样在车流间风驰电掣,街景被他跑成了一溜烟尘,街上的人吃惊地看这个要速度不要命的疯狂骑手。陈深的耳朵已经听不到摩托车轰鸣的声音。他只感觉风强劲地刮过他的身体,抽掉了这种感觉,陈深就已经完全麻木,周宇的离去已经把生命的感觉一道带去。经过这么些年,他和周宇的感情已经不是简单的几个形容词能形容了,同呼吸共命运,他们早已经血脉相连的成了一个人,周宇的死去,等于把一切从陈深体内活生生地抽离,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陈深骑着车一直冲到了江中,江水在疾驰的车轮下飞溅着水花哗哗地分开一条道来,又很快复归于原状。陈深本来想一直驾着车冲到江心,他的伤痛无可宣泄,用这种带着自毁意味的方式也许能稍稍发泄,但车入水不久就死火了。车身因为惯性仍然向前飞窜了一段,然后在水中渐渐沉没,陈深被巨大的阻力冲下了车,他虚脱地放任自己在水中静静浮沉,陈深感觉水温柔地拥抱着他,他似乎回到一个似曾相识的怀抱中去,温暖而安全。陈深成为一匹身被重创的野狼,唯一支撑下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报仇。在许多人看来,陈深根本就无仇可报,无冤可雪。他和周宇有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那是因为他们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看问题。每个人看问题都有自己的角度,主观无可避免。陈深也有自己的角度,在外界的描述中,他穷凶极恶。陈深早就已经不在乎这样的评价。他只是要做一些自己认为应该去做的事。陈深渐渐感觉到江水带来的寒意。他沸腾的热血在江水中渐渐冷却,满腔的悲痛也似乎一点点地随波逐流。但有种仇恨却无法冷却消褪。它像岩浆一样在陈深的心中奔腾激涌。等陈深水淋淋地爬起来时,他的表情冰冷僵硬如岩石。陈深知道,只有冷静下来,他才能顺利地去完成自己要做的事。

       周宇战死的事很快轰传了宝庆。宝庆的人蜂拥而至去看他战死的沙场。尽管他冰冷的尸体已经搬走,那里只剩下一团触目惊心的血迹。人们咋着舌争相传诵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腾身而起为陈深挡子弹的那个场面更被描绘得淋漓尽致。这样石破天惊的事和陈深周宇这两个传奇性人物联系在一起,更增加了它的传奇性。足以长久地刺激人们的神经。传说中周宇身中数十枪仍然屹立不倒,并且疯狂反击,为他生死相依的好兄弟陈深争取了逃走的机会和复仇的机会。

      周宇以他的喋血街头为自己的生命划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他以这样的方式终结可以说是求仁得仁。尽管他短暂的一生太多苦痛,但最终轰轰烈烈。当生命苦痛至无可承受时,结束是最好的归宿。而壮烈,在外人眼里是最圆满的结束。至于自己,要无可奈何至那一刻,或许也希望最后燃烧一次,来洗清命运强加于生命里耻辱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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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毒鼠强在获释后向江鹏哭诉了他的悲惨遭遇,江鹏听完后沉吟半饷,安慰地拍了拍毒鼠强的肩膀,道:“五天后,你再去。”“啊?”毒鼠强的鼠胆早已吓破,再去一次,他恐怕没机会再走出大祥街了,他只能用一个惊诧的‘啊’来表示他的不相信。“放心吧。”江鹏递给他一支烟压惊:“我会帮你开好路的。”

       五天之中,北门地区被警方以发生大规模殴斗为由大肆扫荡,数天之内精锐尽失,虽然只是暂时拘留几天,但这给毒鼠强创造了好时机。毒鼠强这次趾高气扬,在大祥街狠狠肆虐了一番,陈深周宇的家,被捣得七零八落。

       小敏哥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对陈深周宇严密地封锁了消息。但发生了这么轰动一时的事。陈深周宇还是收到了消息。他们清楚只要自己一天不出现,这种事就会继续发生。陈深周宇自认对父母已经亏欠太多,他们别无选择。陈深和周宇不甘心坐以待毙,他们要用霹雳行动向世人宣示,就算是毁灭,也要轰轰烈烈。象个英雄那样。就算处身在再怎么无奈的绝境里。也不会让他们的敌人坐享其成。

       虽然这事的始作佣者是江鹏,但陈深和周宇首先要对付的人,还是那个并不无辜的执行者毒鼠强。

       毒鼠强虽然在冲击大祥街的行动中吃了亏,但他以为自己是最终的胜利者。虽然后来他对付的是一个精锐尽丧的大祥街。但毕竟取得了胜利。而且在这一战中有警方全力给他撑腰,他以后完全可以凭这一点在江湖上招摇。毒鼠强春风得意,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陈深周宇这两个人的彪炳战绩,任谁也不敢不放在心上。所以毒鼠强进进出出,身边都带着几个剽悍的兄弟,而且全副武装。

       陈深周宇花了两天时间摸清了毒鼠强的行踪,也知道了毒鼠强有大批保镖护身,但越是这样,陈深周宇越要以胜利来取得震撼性的效果。

       和江湖中其他的生存方式一样,毒鼠强钱财的一个来源也是靠放高利贷。他收到风说一个欠他钱的小子躲在宝庆的某个角落。如果不收拾他,毒鼠强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他带同那几个长期保镖,挟扫荡大祥街之余威,直逼而去。

       这是一个比较荒僻的角落,到据说那小子躲藏的所在要经过一个小巷子。巷子是一道斜坡,又七拐八弯。毒鼠强一到地头,就觉得气氛肃杀。他嗅出来一点危险的味道。毒鼠强想到了如果陈深周宇在这里伏击他,倒是一个好所在。但半途而废他颜面何存。江湖中会传说他怕陈深周宇怕到了骨子里,连影子都没见就望风而逃。何况陈深周宇是否还在宝庆对毒鼠强来说都是未知之数。就算他预感对了会在这里遭遇陈深周宇。但对方只有两个人,而他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汉子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毒鼠强横起心来往目的地闯去。

       拐过了几个弯并没有什么突发事件,毒鼠强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但还在他没完全放下心的时候。‘哗’的一声响。有种液体从天而降,泼满了他和他弟兄们的全身。“是汽油!”毒鼠强闻出气味后恐慌地大叫:“快走!”还没等到转身,‘砰’的一声枪响,毒鼠强走在最后的一个兄弟应声倒地。周宇冷冷地执着把枪,堵住了他们的退路。周宇手中的枪火力强大。毒鼠强慌不择路,带领兄弟们往上奔。前方本来黑黝黝的。一下子亮起了一个火把。陈深执着火把,一脚踹翻了身边的一桶汽油。油桶咕噜噜地冲着毒鼠强滚了过去。毒鼠强和他的兄弟们躲开了汽油桶,却无法阻止汽油洒得满地都是。汽油很快在空气中挥发开来,散发出死亡的气味。前有陈深,后有周宇,地上和身上满是汽油,毒鼠强避无可避。陈深手中的火把发出的光令他们瞳孔扩张。毒鼠强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死亡迫在眉睫,毒鼠强们只好视钱财如粪土。七八条全副武装的汉子,全体软倒在一桶汽油下。“我们只找毒鼠强,其他的人别管!”陈深一开口就把毒鼠强孤立了起来,虽然现在把这些人全体收拾只是举手之劳。但冤有头债有主,陈深并不想赶尽杀绝。陈深并不是想要积德,只是一下子烧死七八个,这种残酷连他自己也接受不了。毒鼠强知道大劫难逃,把心一横喊道:“跟他们拼了!”他想伸手去怀里掏家伙,但陈深的火把一低,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的兄弟们也没有象往常一样一呼百应,都直直地跪着,眼睛只盯着陈深手中的火把,等待着这掌握他们生死大权的人发落。陈深扔下来一捆绳子,冷冷道:“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绑起来,再把自己绑起来。”毒鼠强被他自己的兄弟按住了动弹不得,这些人惟恐触怒了陈深,把毒鼠强绑得死死的,然后又乖乖地把自己捆起来。周宇走上来一人给了他们一脚,把毒鼠强押了过去。陈深先是赏了毒鼠强一个耳光,然后向他的弟兄们道:“告诉江鹏,过段时间我们会自己去自首,如果这段时间他再去骚扰我们的家人和弟兄们,就让他和他的家里人小心。”两个人完全没把这已经失魂落魄的一伙人放在眼里,推揉着毒鼠强这个战利品扬长而去。

       和以前的战役一样,陈深周宇这次的出手又干净利落,大获全胜。这不能不使他们的仇敌闻风丧胆,谁都知道惹上了他们就会落到以前灭亡在他们手中的仇敌一样的下场。江鹏愤恨若狂,但不得不有所收敛。所幸他相信陈深周宇已经无路可走,只好寄希望于他们会真的感到绝望前来自首。

       但前去自首只是陈深周宇放出来的一个烟幕弹,用来缓江鹏之兵。站在他们的立场,之所以有今日可以说根源就是因为江鹏,何况为了免除日后江鹏报复他们的家人朋友之忧。他们一定要除去江鹏。陈深周宇连毒鼠强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江鹏。

       毒鼠强本来罪不至死,他之所以毙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陈深周宇为家人除去后患。他今生最大的失误,就是不该第二度再闯大祥街。陈深周宇从这一点看到他在吃过苦头后会第三次,第四次去。在另一方面,陈深周宇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归宿,他们要拉几个垫背的。毒鼠强死得倒也干脆,一枪毙命。尸首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陈深周宇不当着他弟兄们的面收拾这家伙,其一是因为身处险地不能从容行事,其二是让江鹏知道,他们手里还有一个人质。毒鼠强的去向在后来成为了一个谜,大家都相信他死了,但却又找不出已死的证据。只好当做了失踪来处理。

       对于陈深和周宇做下的事,小叶全无知觉。陈深周宇把她瞒得铁死,小叶只是一心等待幸福地做一个母亲。陈深本来想在对付江鹏之前把小叶的事料理好,但他知道小叶一旦知晓情况,他就没法成事。即将成为母亲的小叶的力量是惊人的。陈深不能不顾她,却又无法顾她。这实在让陈深两难。他只好把小叶托付给小敏哥。甚至洗劫赌场得来的钱,他也不敢让小叶知道,只能放在小敏哥那里。小敏哥是可以完全信赖的兄弟。陈深觉得以后小叶的漫漫长路,只有完全依仗小敏哥了。

     等到孩子生下来,小叶就可以和他的父母共同生活下去。到那个时候,陈深想自己恐怕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撑不下去了。他和周宇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做当初所选择的那条路的殉道者。陈深无意去警示后人这条路走不走得通,江湖上有许多前辈英烈留下过惨痛的教训,但后人依旧前赴后继。现在加多了陈深周宇这两个人,要走这条路的还是会走下去。命运已经把他们逼上了一个悬崖,跳也是死,不跳也是死。陈深只是想对自己的生命尽最后一点责任,让它在山穷水尽处稍微有一些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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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这件事很快轰传了宝庆的江湖,但陈深和周宇并不知道自己造成了这样的轰动效果,事实上正应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得手后他们俩销声匿迹。以他们的经验,江湖中再大的风浪也终究会平息,时间会把一时轰动淡化成偶尔忆当年时的谈资。最终成为一个渐渐消逝的传说。他们清点了这次的战果,有十余万之多。这足够他们打熬过一段相当长的日子了,陈深和周宇在满怀欣喜之余并没有去想生活中充满了不可测的变数。而他们迟钝到小敏哥派来的使者神神秘秘地把他们约出去时才得知这次辉煌的行动已经转变为他们的一场劫难。

       来人把陈深周宇带到了北门派系一个隐秘的议事所在,小敏哥正焦虑地在那等待着他们。陈深正奇怪小敏哥为什么会以这么鬼祟的方式约见他们。但小敏哥一见他们,就冲口而出:“你们劫李胖子场子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陈深一听知道这事糟了,他只好实话实说:“我们不想老是花你的钱。”小敏哥急得只是跺脚:“花我的钱有什么关系,怎么花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陈深听出来事态严重,他抽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平静地问:“事情闹成了什么样子?”小敏哥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绝望地道:“有人认出了你们,现在整个世界都在找你们。”周宇问:“我们要不要出去避避?”“走不掉的。”小敏哥说:“公安知道了是你们俩,又带着三把枪,现在已经全城戒严。”事情的严重性使陈深周宇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

       陈深和周宇并不认识那个把他们捅出来的小角色。他们以前纵横江湖,连许多得罪过的仇家都辨不真切。又怎么认识一个不知道打那里冒出来的小混混。那家伙或是在他们手下吃过苦头,或是曾经掺杂在他们大行动时召集的各路人马中,甚至或者他只是远远地见人指点过陈深和周宇,总之他对这两个已成为传说的英雄豪杰印象深刻。在陈深下‘一百万’买大的时候就认出了他们,但他害怕一开口就会惹来陈深手中猎枪的轰击,所以龟缩在一边,直到陈深周宇出了门,护场的人快速反应操家伙追击的时候,他才叫出来:“是陈深和周宇!”

       叫嚷的时候他有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和激动。这两个名字石破天惊,赌客们全都听过这两个已经成为‘杀人如麻’的代名词的名字,江湖的传说中,陈深周宇早已被渲染成杀尽仇寇,败尽英雄的盖世豪杰,这一石惊起的千层浪立刻繁衍,扩大起来。

       警方得悉了这两个‘巨寇’式的逃犯在宝庆出现,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何况他们还携带着两把短枪,一把猎枪这类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更足以令许多平时养尊处优的警员闻风丧胆,戒严是必要的措施,同时搜捕行动也在大规模地展开。另外那些被劫的赌客庄家以及陈深周宇的宿怨旧敌,这些势力庞杂的黑道人物,也难以咽下由他们造成的那一口气,何况干掉了陈深周宇,相当于武侠小说中打败了‘天下第一高手’。立刻一举成名天下知,又怎不让人趋之若骛。所以黑白两道,全体出动,把个宝庆搅得风起云涌。

       为今之计,只有造成陈深周宇一得手后就已离开宝庆的假相,才能平息这已经沸腾成一锅滚水的事态。

       黑白两道大张旗鼓都没有摸到陈深周宇的一根毛,由北门派系散步的陈深周宇早已离开的传言开始占据上风,随着时光的渐渐推移,人们开始相信陈深和周宇只是临时性地回宝庆捞一票好远走高飞,但这两个传奇人物又一度成为古城人民谈天论地的热点,其新闻价值远远超过某地又发生一起火拼或者从某座楼上摔死一个年青人,不知道是跌下来还是被人推下来的等等。

       小叶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她高凸着腰身料理陈深周宇的日常生活颇为吃力,陈深憧憬着孩子出生后带给他们的天伦之乐,他很不愿意小叶这个样子还如此操劳,但形势只是外松内紧,警方毕竟不会凭一个传言就轻信他们已经离开了宝庆。

       搜查陈深周宇的行动中江鹏是极为卖力的人物,陈深周宇曾经带给他奇耻大辱,他发誓要用血来偿还,江鹏的重伤后来定性为公伤,他一度成为市报上勇斗歹徒的英雄人物,伤愈后仕途很是得意,但在江湖的口碑中他却是只狗熊,这是因为陈深周宇是英雄,江湖的二分法习惯地把和英雄对立又落败的视做狗熊,自命英雄的江鹏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生活在屈辱中,而这耻辱只能用陈深周宇的血来洗清.

       江鹏憋了这么多年的一口气终于有了吐出来的机会,他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对北门派系来一次彻底的清查并不是一件难事。何况是抓捕陈深周宇这样的要犯,当然更要全力以赴。北门地区所有人在江湖的人物都被一个一个请进了局子里审问,以期能掌握到一些关于陈深周宇的蛛丝马迹。但北门派系知道陈深周宇行踪的人实在寥寥无几,知道的人又都是他们以命换命的生死之交,宁死也不愿意出卖兄弟。江鹏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陈深周宇的父母头上。

       陈深周宇饱经沧桑的父母知道自己儿子又犯下了轰传宝庆的事,但并不清楚他们的行踪。为这事他们被请进了局子里几次,只是认定了自己没有这样的儿子,警方见到他们决绝的态度知道掏不出什么线索来,只好放弃了这条线,但江鹏却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以利用的一点了。江鹏请动了陈深周宇江湖上的那些冤家们,他要以血肉亲情,把陈深周宇给逼出来。

       江鹏找的这个人,叫‘毒鼠强’。毒鼠强是宝庆新崛起来的一代。行事和老一辈风格迥异,他并不象老一辈主要是在黑道上打根基,对条子虽然不能算不共戴天,但至少敬而远之。毒鼠强却清楚地看到了黑道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和白道结合起来,产生一个看似不伦不类却实力强大,影响深远的‘灰道’。毒鼠强以全新的理念经营自己的势力,数年来颇有建树。江湖上的兄弟有时候很需要他在白道的关系,他的势力,自然越来越大。毒鼠强要的是独步江湖,而打击陈深周宇,正是把字号打响得如日中天的好时机。

       毒鼠强受命以来,很快联络了陈深周宇的新仇旧敌,叫喧道:“既然陈深周宇象龟孙子一样缩起头来,那就找他家里算帐。”这个口号一呼百应,毒鼠强很快纠集了一个没把江湖道义放在心上的大部队。这支部队气势汹汹,直奔大祥街而来。

       冲街这种事这几年来已经在宝庆绝迹,但今日这情景在大祥街又再重现。大祥街的青年们依然勇悍,但群龙无首,何况他们也摸不清来人的真实目的。这支部队虽然气势汹汹,但并没有象以往的有志青年那样打出‘踏平大祥街’的口号。直到这群人聚集在老槐树旧址的那个庭院里,他们的目的,才明朗起来。

       毒鼠强一马当先,一脚踹开了陈深的家门,他五六个手下如狼似虎,把陈深的父母亲押到了庭院里,数十人围住了他们,毒鼠强威风凛凛地一声喝:“跪下!”陈深的倔强来自父亲的遗传,他白发苍苍,但直立在庭院中,对毒鼠强怒目而视。众目睽睽,毒鼠强岂能失掉面子,他‘啪’的一个耳光,再次喝道:“跪下!”陈深的父亲吃了这记耳光,但并不屈服,他冷冷地一言不发,只是怒目而视。毒鼠强失去耐心,就要用脚去踹他的膝弯。

       大祥街的热血青年们再也难以忍耐,‘住手!’的声音虎吼连连。但毒鼠强人多势众,他们冲不破那道人墙。外围立刻一片混乱,毒鼠强和大祥街的热血青年们冲突起来,大打出手。毒鼠强只能将陈深的父母抛在一边,全力指挥战斗。一场肉博战在庭院里大势展开。毒鼠强的人马并没有带来兵器,大祥街的青年们在警方的扫荡中也已经转移了兵器,这一场战争无复当年的惨烈,但拳风腿影,盛况毫不逊色。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北门地区的勇士们得知了大祥街的状况,立刻一拔拔地呼啸而来。北门地区街巷相连,勇士们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大祥街,很快大祥街的战场就黑压压地聚集了数百人,而这队伍还在不断壮大中。

       这种情况毒鼠强始料未及,在一开始的战斗中,他的队伍占据了上风,但随着大祥街增援部队不断增多,这种优势很快就失去。他的队伍很快由三对一,两对一转变为一对二,一对三。甚至到后来变成了一对八,一对十。毒鼠强带来了七八十人,北门地区这边到后来已经有了四五百人,随着毒鼠强一方的不断损兵折将,他们的抵抗意志很快就崩溃在对方强大的压力下。战争并没有持续多久,毒鼠强全军覆没。他带来的七八十号人物无法突围,全都鼻青脸肿,伤胳膊扭腿地连同毒鼠强一道跪在庭院里。跪在中心的人物还好些,跪在外沿的依然要承受不断袭来的拳打脚踢。北门地区这次自发聚集,大出一口多日以来被各种扫荡和行动压得透不出来的恶气,但毕竟群龙无首,他们只是不断踢打这伙败军,却拿不出怎么处置他们的方法。

       娄麻子收到消息赶来时战争已经结束,娄麻子没料到战争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他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了三四十个兄弟,骑了二十来部摩托车飞速赶来。到达时却见到来敌早已经都被歼灭得跪了一庭院。娄麻子大为意外的同时也极是得意。他是北门地区的新一代领袖,很高兴弟兄们能这么齐心协力。虽然他知道这次齐心协力有很大的因素是弟兄们为了‘陈深周宇’这两个不朽的名字。娄麻子没能赶上这场护卫北门地区声誉之战,但怎么处置毒鼠强应该由他来决定。娄麻子不愿意太多废话,他以这几年磨练出来的冷峻口吻吩咐道:“拉八个家伙出来废了。”这八个家伙当中,自然包括了毒鼠强。他一听脸色煞白,软了过去。

       陈深的父亲从战斗打响后,就一直置身事外。他站在局外观战,内心也一直隐隐激动着,他想不到为了他家那个不争气的畜生,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陈深的父亲年轻时也是一条好汉,现在他觉得那个不争气的畜生并非全然不可原谅。陈深父亲看着事态的发展,直到娄麻子下令动手废人,他才一声大喝:“娄麻子!”

       陈深父亲一直是娄麻子尊敬的长辈,他一声大喝立起功效。娄麻子恭敬地叫:“陈叔。”陈深父亲走到了中心点,向四方抱拳道:“谢谢大家了。”然后向娄麻子道:“把人都放了吧。”娄麻子从没听过这种大获全胜之际轻易放过对方的先例,他犹疑道:“可是。。。”陈深父亲一声叹息:“放了他们吧,陈深已经犯了太多错了,不能因为他让你们也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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