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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之途
“小白……”
我睁着眼,当然睡不着,方才上床时短期怠工的大脑此刻正将功补过地高速运转着:该怎么自然又肯定地从床上下来呢?
还没出个所以然,红大少爷的声音居然带着点怯怯地响起,我一直没敢扭头看他,他果然也没睡着。
“我真的没办法……”他抓紧了我的手,声若蚊呐。
明黄说我们的爱不过是蚀心蓝的诅咒,阿红涨红了脸涨红了眼瞪着我说不是只有我被抛弃。
其实,那一刻,只有他被抛弃,相信蚀心蓝的是我。
他的不相信,却因为怕我相信而变成了不想相信。(看着迷糊的亲们可以去找水月镜花那章对照一下,OTZ偶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先前是怕阿红不接受,既然紫上都明明确确说了,我还做什么长期抗战俘获君心的打算啊,我当下心一横,转身就照着阿红的嘴唇凑了上去。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没有四射的激情也没有澎湃的缠绵,只是唇贴着唇,就那么轻轻地贴在一起,心中某个地方也蓦地柔软起来。
阿红的唇其实是冰凉的,但是相握的掌心却温暖异常。
阿红,我爱你。
恩。
那一晚,我却没睡好,因为做了噩梦,梦里面是哥哥看着我笑,没有阴谋没有诡计般的笑,他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就吓出一身冷汗,醒了。
醒来后发现全身真的湿透了,哥哥笑成那德行杀伤力简直是几何级数地递增。
我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抬起头才发现噩梦的源头:紫上站在床边,拎着一把茶壶平静而淡然地看着我。
我立刻缩小身子望里侧躲,同时双手伸过头作投降状:“我什么都没干!”
屋里还有明黄和唐果,我这么一说,连唐果在内三个人都撇了嘴,一脸鄙夷。
我马上改口:“我会负责的!”
这下鄙夷成了指责,唐果第一次从小脸上显露出“不想有这么个没道德没素质没责任没人性的爹”的神情。
负责,这不自己招认我真做了什么么,天可怜见,我连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过算了,我也不想着挽回什么名誉了,反正还怕紫上不给我负责的机会呢,从昨天看来,他其实一直希望我爱阿红但又怕我伤害他。
“你要记着说过的话。”紫上看了我一眼把茶壶放回桌上,不知道是让我记住刚才的话还是昨天的。
小唐果皱了一会眉头,终于下定决心般走了过来,然后停在床前朝着刚醒来的阿红展开一脸灿烂的笑甜甜地叫:
“二娘--”
……
然后,我听到理智之弦“啪”地断掉的声音。
不是我的。
……
紫上和明黄不用说了,高手高手高高手,别说有什么伤啊破的,连衣服都齐齐整整半点褶儿都没起;唐果也终于展示出他真的是唐门中人的风范,全身上下完好无缺,还因为总算能够活动手脚而愈显神清气爽闪闪发亮。
所以,此次阿红初号机暴走的直接间接受害者都只有废墟下埋着的奄奄一息名唤白小白的生物一只……
说直接看我的累累伤痕就可以明白,间接的,明黄等硝烟散尽后第一件事就是戳着我鼻青眼肿的脸很没人性地说这些器物损坏房屋重建的费用都算我帐上……

“明明是阿红砸的啊……”我有气无力地抗议。
“你不是说了要负责的么?那当然是负责全部了。”
“……”

由于古人十三能结婚十四就生子的普遍性,我好说歹说了半天愣是没人相信唐果真不是儿子,我只有仰天长叹:晚婚晚育真的早就该提倡了!
没人理会在一边悲叹苍天作弄世道不公的我,紫上微笑着走近唐果,柔声细气地问:“孩子,那你娘是谁啊?我是说你亲生的那个娘。”
我怀疑他知道后会杀了她好替阿红除掉“情敌”……
“我娘叫唐绘。”
只听了这一句紫上就没再问,径自走到阿红身边拍拍他肩膀安慰:“好了珞儿,不用伤心了,的确不是他儿子。”
“哎?为什么?”感到奇怪的是我,先前我可是说破了嘴都没见他态度有一丝松动的。
而且阿红那叫伤心么?根本就是在试验他眼光的杀伤力啊。
紫上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唐家四少爷是出了名的爱妻善妒,下手又是唐门中最毒最狠的,就凭你也敢给他戴绿帽子?”
“……”
我该为洗刷了冤屈而高兴,不过紫上不屑的语气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
“唐门中人皆自幼与毒为伍,迷魂术之类对他们一向并无效用,如果真如小白你所说是着了人的道,那人的功力看来非同小可,我怕也解不了。”紫上皱起了眉头。
我要不要告诉他那是我哥哥耍我?
明黄托着腮帮子坐在唐果面前,孜孜不倦地和他一问一答:
“小糖果,你爹是谁啊?”
“他。”唐果毫不犹豫地指向我。
“那你娘呢?”
“唐绘……”然后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阿红恶狠狠闪着凶光的眼神又看了看我,加上一句,“还有这个娘。”
他理解错误,以为刚才阿红的发飚是因为他只叫他二娘不满意,这次改了口称娘。
所以阿红的目光何止要杀人,活剐了再生吞的意思都满了,好在紫上在一边见机得早抢先摁住了他。
“那唐绘的丈夫你知道叫什么么?”
“唐秀。”唐果脱口而出后又觉得不对劲地看了看我。
“那你爹呢?”
“他。”这下他松了口气,很绝对地指向了我。
“那你娘的丈夫呢?”
“唐秀……”
“你爹呢?”
“他。”
……
最后还是紫上看不过去让明黄打住,可怜的小唐果才得以喘口气,不过看他的神情,绝对是吓坏了:他肯定不是娘和爹的私生子,那那个娘的丈夫唐秀又是谁?
“是我哥哥干的,他知道我喜欢阿红所以故意陷害我的。”我叹口气,哥哥也真是的,既然给了唐果我是他爹的暗示,也该别和其他记忆冲突啊,看唐果抱着头痛苦成什么样了。
我所剩不多的良心微微地有点抽痛:说到底,这孩子现在的可怜遭遇都是我造成的……
“你也有哥哥……”紫上看着我的目光中少了一分敌意,真好。
我有点庆幸花间也有个不讲理的哥哥了,自从告诉我那个故事后,紫上对我的态度一直就是不冷不淡怪渗人的,我还真怀念一开始他的亲切温柔。
摸了摸唐果的头意思一下让他心安,我走向阿红:
“紫上先生,我想和阿红成亲。”
紫上把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阿红搂到怀里:“跟我说干什么。”
他看着我,眼里声里是温柔的,顿时天下大赦。
我转向阿红,饱含着深情,他从紫上胳膊下挣出一条缝,抿着嘴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冲出门,丢下一屋子惊愕。
片刻之后我又更快地冲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朵花。
求婚的话没有花怎么可以,没有玫瑰,红花也将就了。
药池旁的花,似乎是吸收了那珍奇的精华,开得招摇地红,放肆地美。

明黄告诉我,那种花的名字叫三日华。
只活三日,便开尽三日。
昙花一现,是最美的瞬间,她却在生命的每一分,都极艳极绚地疯狂绽放。
只有三日,便不顾一切。

我捧了花,红色艳得晃眼,带着窒息般的香气。
我虔诚地奉上滴艳的花,单手放在胸前单膝跪地,优雅如王子般向我的公主发一生的誓:
“阿红,嫁给我吧。”
气氛是很微妙很妙的,中人欲醉,我的公主却一点没被打动,反而照着我当胸就是一脚:“嫁你个头,本少爷是男的!”
我侧身闪过:“那你娶了我吧。”
抱着他腿的姿势有点无赖,不过这样起码大少爷再踹不了人。
我抱了他一会儿直到安静,然后仰头朝他微笑:
“阿红,我们成亲。”
“恩。”
大少爷的声音如昨晚般细不可闻,却清晰非常。
紫上悄悄松开阿红拉了明黄和唐果一起离开,很体贴地给我们留下两人空间。
我准备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却看到他缓缓关上门,最后望向阿红,有点寂寞的身影。
是女儿出嫁前父亲的心情么?
我无暇考虑,阿红正俯了身,抱我。
我们互抱的姿势很古怪,却心满意足。
阿红的头挨在我的上方,低低地,有类似啜泣的声音,他说:
我们成亲。
恩。
我放开他的腿轻轻挣开他站起身,然后望向他的脸:
依旧是清澈透亮的眼,精致华丽的容,眼眶是微微的红,却没有泪。
我温柔地吻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然后紧紧抱住他。
阿红,我不会离开你,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他颤抖着的身体稍微平缓下来,我碰到的地方都是轻触生寒,冰冷入骨。
阿红,你为什么爱我呢?

“为什么这么快?”中午的时候,紫上把我一人叫到屋外,疑惑地问。
我跟他说过我要和阿红成亲,但他肯定没想到会这么快。
其实我从来就不是行动派,我会对一些小事考虑再三再三考虑,直到思绪过千,离题万里,最后一无所成。
“我喜欢不,爱他,那么想和他成亲然后永远在一起,不是很正常么?”我反问,“难道花间没有跟你求过婚--就是提过亲?”
“他只求过我爱他。”紫上摇摇头,然后皱皱眉,“和我家珞儿成亲可不是能随随便便的,你有准备了么?”
我知道,红大少爷的婚宴,有大片绚丽的色彩,大肆喧闹的乐声,一切一切华美如梦。
我知道,所以我当然有准备了,紫上一发问就把东西放到了他面前:“这些够不?不委屈你宝贝徒弟吧?”
紫上的一脸惊讶看得我心情大好:一直都是你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东西来吓我一跳,这次总算风水轮流转,该我得意一把了。
哥哥留下的包裹里,好东西可不少呢,置办一场像模像样的婚礼足够足够了。
“既然有钱就先还债吧,珞儿砸坏的可是老子的房间。”明黄突然冒出来一把抢过了包裹,然后一样样开始鉴赏,“咦,这个翡翠观音跟老子西厢那个好像,那个双龙吞珠的镯子年前也有人送了老子一个,还有这个……”
我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淌:哥哥,那个什么,你上次不会就洗劫了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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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成亲
那天晚上,我又是一身湿透地从床上坐起。
我现在的房间离阿红十万八千之遥,所以不可能又是紫上拎着茶壶干的好事。
天上无星无月,在一团漆黑中我摸索着换了衣服钻进被窝,把被子裹了又裹,紧了又紧。
梦里的哥哥慈眉善目,温柔尔雅,完全的良家少年。
可是我的记忆里,一开始他就没有少年的轮廓。
那样没有算计不存戏弄的笑,我是否真的见过?
小白,你一定不要太过执迷于一样事物或者一个人,那样的痴怨……你承受不起……
哥哥凑到我耳边,轻柔缓慢地细细低语。
所以,放手吧。他说,那样你得不到就不会太痛苦,放手吧。
我死死抓紧被子,不放手不放手,这次我绝不放手。
他们都说我是一个乖巧可爱从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长大后更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几乎要登仙的人。
是的,我得不到一个想要的玩具会伤心但不会大哭大闹,我考不到理想的成绩会难过但不会激动愤慨,我喜欢的女孩子和别人携手远去会痛苦但不会肝肠寸断,连被哥哥天南海北地抛弃都只会腹诽却习以为常……
哥哥,我一直都听着你的话,什么都不深入,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那些不是我真的不在乎,所有被封存起来的情感层层叠加,已经再藏不住了。
那么炽烈的痛苦和甜蜜,或许我真的承受不起。
可是哥哥,那都是你的错,若你当初让我一点一点地恋我不会陷入执迷,现在那些爱啊恨啊贪啊恋啊都紧紧地附着阿红了。
它们一旦醒来就再不愿死去。
哥哥,我已经放不了手了。
一夜,我就睁大了眼睛,紧抓着被子直到东方发白。
阿红他们起床到大厅后吓了一大跳,好半晌才由紫上代表发言:
“小白,我从来没想过到阻止你们成亲,你不必这么做的……”
明黄和唐果也连忙点着头表示立场,阿红则是“忽”地一下满脸通红。
他们果然是被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吓着了,我只是一夜不睡没事可干才找个打发时间的方法而已,至于么他们,搞得我要贿赂他们好进行阴谋似的。
不过紫上一说我倒是有了想法,笑嘻嘻地把他们一个个按到座位上坐好,然后拉过阿红塞了一杯酒在他手里自己也拿了一杯:
“在下一向自知没什么过人之处,万幸承蒙红少爷错爱,许以终身。今日这杯酒淡饭权作我们的婚宴之席,此后我白小白与红璎珞贫富贵贱相扶相依,生老病死不离不弃,恳在座诸位明证。”
我向他们举起酒杯,阿红看了我一眼脸一红,紧跟着伸出了手。
酒杯在半空中轻轻相撞,叮当脆响。
心中有什么像是被填满了,我傻傻地笑:那一会喝交杯酒的话我该兴奋到什么地步啊?不要丢脸到和上次阿红亲我一样晕过去就好了……
紫上微微皱了眉:“小白你这……”
“紫上先生,我以后会再给阿红一个满意的婚礼,只是今天,我希望你们知道我是真和阿红成亲了。”我朝紫上扬了杯子,“请你们记住,今天的白小白是真正的白小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是红璎珞明媒正嫁的夫……呃,妻、妻子!”
腰间又被阿红拧了一下,我连忙改口。
紫上看了看我,大概是被我气势和真诚打动,拿起身前杯子一饮而尽。
明黄和唐果也半疑半惑地喝了酒。
虽然简单,我心里一下大安,未饮先醉,笑得无限灿烂地拉着阿红教他怎么把手绕起弯喝交杯酒。
哥哥,阿红已经是我的了。
你日后再怎么样,我也是他堂堂正正的夫!
呃,妻也无所谓……

这天晚上,我喝了个昏天黑地,醉了个一塌糊涂。
最后,我居然还能拉着阿红回到房间没找错人没走错房,第二天自己都惊讶。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明黄在后面嚷嚷着叫,吃吃地笑。
我一脸暧昧地回眸,然后碰地在他们面前甩上门。
阿红喝得也不少,我和他互相推挤着走向床,手刚摸到床边就同时栽倒在地。
我其实没醉,所以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搂了阿红略显细瘦的腰一用力侧了身,垫在了他下面。
然后我眯着眼看他,这么美丽又可爱的阿红,已经是我的妻……呃,我的人了。
即使他睡得死死的,积威之下我还是不敢叫他是妻。
再然后,我朝着他的脸亲了又亲。
哥哥,只有今晚,请让我和阿红单独地过。
我挨了阿红软软的身子,一宿好眠。
我本来以为自己没醉,可是第二天醒来后刚跨进大厅就被告知我昨晚借酒撒疯,不但抱着唐果硬是叫哥哥,还拉了黑狗花花要紫上和花间也一起凑日子成了亲算……
我听着冷汗涔涔,第三天的衣服在没做噩梦的情况下依旧透湿。
看看紫上依旧铁青的神色我意识到:我还能活到现在绝对不是奇迹或者命大只是托了阿红的福……
然后我又为阿红由于宿醉还躺在地上没跟我一起过来的现状而捏了一把冷汗,悄悄地挪着步子离某位散着冰冷寒气的紫衣人能多远就多远。
“咳咳,那小黑……就是花花呢?”我吞了一泡口水,悄悄问透露消息给我的乖唐果。
小唐果的脸一下惨淡下来,不胜唏嘘却死活不肯告诉我了。
我很理所当然地认为它已经被紫上毁尸灭迹锉骨扬灰,生了一番兔死狐尤存的悲戚之感后也就没继续放在心上。
经过众人的一致推荐,料理午饭乃至日后所有大餐的重担很光荣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我带着大家殷殷的希望和满腔的口水志得意满地出门,然后就是一个踉跄。
“这……这是……”我盯着门口绊到我的物体一阵发懵。
唐果上来默默地把我拉开,一副安慰的口吻:“我也知道瞒不住你多久的……”
刹那间,我又对阿红的存在抱以十二万分的感激,然后昂头挺胸目不斜视地往厨房直线行进。
可怜的花花,还好都夏天了它应该不会有冻死之豫,真到了冬天毛也该长齐了……
话说回来,原来黑狗的皮肉也挺白的啊……(看出来了么,紫上把花花狗的毛给剃了,= =+~~~~~YOYO你高兴么?就先拿它去玩吧~~~~~)
然后做午饭的时候我很不应该又很自然地想到了狗肉褒……
真是罪过!
今天午饭过后紫上又把我一个人叫到了药池边,他还真跟高中时狠铁不成钢而三番四次找我单独“谈心”的班主任越来越像了。
不过这次地点离宅子那么远,呼救都有难度,再看紫上淡然中带着一丝决然的神情,应该是有了必要时动用强制手段的准备了,看来我也得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小白,你到底想干什么?”紫上难得地收起了浅浅微笑的招牌表情。
那么严肃,他是又认为我有什么阴谋,要逼供?
认真回想了下,我和紫上相处的时间不长,期间的某些行为举止我自己想想都觉得白痴丢脸,这样居然还能给他留下一个智慧型犯罪者的印象,该说我做人成功么?
我正在自豪和自卑间犹豫,一声巨响把我拉回现实。
紫上身旁一块巨石在他掌下四散碎开,声势惊人,几沫碎屑擦过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我知道紫上的武功,让石头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化为细粉这种更高段的也轻而易举,特意搞这么轰动一是因为我走神二是为了造势。
于是我合作地缩起身子一脸惊恐,还打算尖叫两声配上音效,不过我嘴刚张开紫上就随手一拂,顿时喉咙一紧,再度有了资助残疾人公益事业的念头。

“阿红看样子还有一阵好睡,你那‘儿子’应付大师兄就自顾不暇了,让你叫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紫上看了捏着喉咙翻白眼的我,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按照惯例,紫上应该说“叫吧叫吧,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这段经典的啊,虽然现在不是我能叫的情况。
这时候居然会想到这个,我自己都鄙视自己了。
不过一会我就振作精神,因为紫上也高明不到哪去:
他斯斯然拿了折扇轻摇,潇洒优雅:“你打什么主意还不说么?”
“……”
再聪明的人果然也有脱线的时候,我摊摊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嘴:紫上先生,你倒是也点了哑穴说两句示范一下……
紫上显然还没发现这个致命的错误,眉头一皱:“你昨天那番话,还有什么没说清吧?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还有为什么这么急着和珞儿成亲?”
我是担心,但让我怎么说?说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是被哥哥一时兴起勾搭了白无常扔过来的?说出来也会被当成无稽之谈弄不好还会把我扔给明黄检查脑子有没坏掉吧。
而且那个梦,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了心里,时时散着寒。
可是虽然我这么怕着,虽然我赶着成了亲和阿红名正言顺也是怕你捣乱,我还是一直相信,对我真正的幸福你不会破坏的。
是吧,哥哥?
我一边想着念着,一边不遗余力地指手画脚表明自己的现状。
紫上又催了三四次后才醒悟过来,白净的脸庞微赫即用折扇挡住。
“你打算怎么办?”
“你要我怎么办?”
“上红月山庄正式提亲。”紫上眼神灼灼地看着我,仿佛要看出我慌乱犹豫。
“好。”我回答得干净利落,不过好象让他失望了。
“真不像你。”紫上沉默了一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你不是很担心红月山庄找你算帐的么?不应该答得这么爽快吧?”
“……那你重新问一次好了。”我虚心接受意见,这次一定拖到你满意再回答。
我明白我以前是表现得没用了一点,但人总是会成长的啊,而且紫上先生你不知道爱情是会让人有莫大的勇气让人奋发让人上进么?
“他们不会答应的,阿红是红月山庄唯一的继承人。”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么对紫上说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信心大增。
“我不会让阿红抛弃他的父母亲朋,我会补给他一个豪华盛大的婚礼,我会让天下人知道我今生只要他一个!”
“啪啪……”紫上噼啪一阵鼓掌:“你记着,我等着。”
嘲讽也不要这么明显啊,我是真的会做到的。
其实这三件事也就合归一件而已,要搞定了红月山庄,那盛大的婚礼还用我操心?天下第一庄少庄主和一个男人订下终身这么大的事就更不必我去宣传了,或许还能卖卖独家内幕发财呢。
我打定主意偷偷笑:并不是那么复杂的事啊。
紫上在一边看着我,似乎好笑似乎讽刺地弯起嘴角。
他还是不肯原谅我,也许他只是因为阿红爱上人受了伤才会对一切阿红爱上的人抱有敌意,三年前的那个人和我没丁点关系。
如果去红月山庄能让他释怀一些,我不介意那有多困难。
抬起头,给他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的时候,看到的是那灼伤人眼的火红。
“……阿红?你起来了?”
那是昨晚和我成亲的人,他火红的衣袂猎猎飞舞,阳光下光彩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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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山庄
我一直都知道红色是最衬美人的,但阿红打死不脱的红衣和锦被事件后,我已经彻底对他的审美观绝望了,也从来没指望这条公式能套用到他身上。
所以当红衣依旧的阿红在阳光下华丽登场,几乎要闪了我眼的时候,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偏偏还有大片大片绚烂如火的三日华在旁边不要钱地推波助澜,简直整一个乱世妖姬……不,妖男。
我的阿红,会被红衣压下三分艳色,而不是这样的锦上添花如诗如画。
都说女子结婚后恍若两人更添成熟魅力,难道男人也一样?阿红是因为我们终于成了亲得到了爱情的滋润才变得这么光彩照人连带一向起反作用的红衣都扬眉吐气地挥洒着它应有的华丽?
真是奇妙的视觉效果啊……
“阿红,你就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阿红。”直到大少爷不满地揪着我耳朵大吼“本少爷跟你说话听见没”的时候我才很没形象地尖叫起,同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没被掉包。
“阿红,你已经成亲不是小孩子了,这么粗暴可不是做人妻子应有……哇!”
妻子两字一出口,阿红就让我亲身体验了一下粗暴的更高境界。
呜,怎么成了亲他反而下手更狠了呢?
最后我四脚朝天全身发痛地地倒在那一片灿烂至死的三日华中,阿红也跟着我躺下,好半天才装做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去?”
“恩?”
“……本少爷是说你什么时候去本少爷家提亲!”阿红的脾气真的是不减反增,就这么一句话就又摆揍人的姿势了。
“马上,一会就出发。”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我就算想在还没摊牌前和阿红好好温存也不会有人允许,还是等过了这最后一关后再好好享受和阿红一起的幸福生活吧。
所以,我绝对不是看阿红捏起的拳头才那么说的。 
“你真要去本少爷家里提亲?”
“恩。”
我这么没信用的么?阿红怀疑的语气让我自尊心有点受损。
他没作什么表示,沉默了半晌后犹如背书般念叨:“本少爷七娘是唐门七小姐很多人知道你也听唐铃说过了,不过很少人知道本少爷二娘是五毒教前代教主,三娘是雪花神剑莫笑天的妹妹,四娘是苗疆蛊师的得意弟子,五娘曾是天一教左护法,六娘是关东一霸的独生女儿,八娘是烟雨楼的顶级杀手,九娘是她师妹,十娘是本少爷的云姨。”
……
红少爷娘亲门众多的职业我没全听明白,不过我还是能挣扎着得出一个结果:真这么去了红月山庄,我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对了还有本少爷娘亲,她是安阳王府的大郡主。”
阿红没看我死灰般的脸色,直截了当地补上最后一击。
一口气没接上,我翻着白眼华丽丽地吐了一口血,抱着对红太爷滔滔如黄河泛滥的敬仰晕了过去。
这么些个女强人,你……不,您是怎么搞定的?
“怎么睡了?那醒了再上路吧。”阿红的声音虚无飘渺地响起,顿时把我想醒过来的欲望打了个纷散。
那个什么,阿红,你这话真的没有歧义么?上路这词我现在听了渗得慌啊……
紫上先生,大家对红月山庄都忌讳万分不只是三年前那个疯狂少年的功劳吧?你居然什么都没告诉我!
醒过来的时候,我就用眼神死死盯着紫上无言控诉直到被一阵剧烈震动打断。
我这才注意到我和阿红还有紫上居然已经挤在一辆马车里了,照这个颠簸的幅度猜,要在现代这绝对是要抄罚单的速度。
阿红明明说要等我醒了才出发的,这这这这这这,这么快我还没做好赴死的心理准备也还没想好让红月山庄接受我的阴谋不是,是计划啊!

不过天山到红月山庄得二十来天,还有时间还有时间。
我拍着胸口定下神的时候,紫上很好心地提醒:“我们现在在扬州境内,今儿休息一天明天再上红月山庄,你要置办什么聘礼--呃,嫁妆的话得赶紧,马上要见岳父岳母--呃,公公婆婆可不能太寒碜……”
扬州?那不是再一天就到红月山庄了?这玩笑开大了吧?
我一下没顾及身在车厢而蹦了起来,碰地撞出一声巨响彰示我此时的心情:“天山到扬州也得十几二十天的吧?不要告诉我有这么离谱的近路啊!”
“小白,你还记不记得你晕过去了?”
“恩。”一下子听到那么惊人的几乎是判了我死刑的消息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那是人类自我保护本能。
“你足足晕了三天都没醒过来……”
“才三天怎么就到扬州了?”
“你体内蚀心蓝同时发作,我们也在大师兄来了才知道,而且他还说那时已经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所以拖到昨晚才完全清除剩余药性,你果然今天就醒了。”
“所以……”
“所以我们真的已经到了扬州。”紫上朝我微一颌首,笑得优雅。
我一边在心里念着“冷静冷静你打不过他的”一边继续苛求我可怜的脑袋:快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吧,要不先说自己其实没全好还头疼肚子痛外加全身酸软四肢无力,这样还能多拖个几天吧?
打定主意,我一手抚额一手捂胸,凄凄惨惨地低吟起:“哎呀呀,我的头……”
“小白,你真的醒了。”一直闷声伏在紫上膝盖上的阿红突然冒起头,还维持着被紫上揉得一片蓬乱的发型就满脸遮不住的兴奋。
然后他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不自在地红了脸哼了一声:“本少爷还以为你怕了才不敢醒过来呢,再不醒就要让老……师父把你扔下去了!”
“到徐州(请不要计较地理知识TT)的时候我是真的已经想把你扔下去了,所以珞儿不眠不休地守了你三天三夜,直到昨天我没办法发了誓不动你他才睡下的。”
紫上没理会阿红恶狠狠阻止的眼神,看着我把该说的都说了,然后掏出折扇悠悠一摇:“对了,你刚才说你的头怎么了?”
“我……”
紫上说了这些,再看阿红一听我头又怎么了就欲盖弥彰的满脸担忧,我怎么还装得下去?
所以我只有在心里呻吟一声,朝阿红展开一脸苦中作乐的欢笑:“没什么,我说我的头怎么突然这么神清气爽连很多以前不会做的题目想不通的定理都灵光一现有了头绪,果然不愧是有易筋洗髓功能的蚀心蓝啊,我现在就感觉换了个人一样,看我精神多好!”
为保效果,我还左三圈右三圈扭了扭脖子伸了伸腰。
我在阿红松气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当然也没错过紫上憋笑的表情。
车子自然是在扬州城里最好的客栈前停下的,我下车后才发现明黄和唐果居然已经等着了。
“他,他们为什么……”
“爹,我会和二--呃娘--不红叔叔!我会和红叔叔好好相处的,你不要不要果果!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真的!”
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还没在地上站稳,唐果就眼泪汪汪地扑了上来,一边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一边还没忘记瞄着阿红的神情随时改口。
“老子是看他哭得可怜才带他来的。”明黄双手一摊,“又不是你扔下他他就不是你儿子了。”
“就算我带着他也不是我儿子!”我怒,明黄你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在天山就清楚他不是我儿子了,而且我看到紫上给你赞许的眼神了!
你就是故意带他过来破坏我和阿红的!

“爹,你以为果果一个人追不到你们么?”唐果还埋在我怀里,声音却突然低了下来,阴阴的,“我是不想爹你为难,天下紫上和鬼医明黄我没办法,红大少爷可手无缚鸡之力啊。”
这……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怀里的小鬼抬头对上我露齿一笑,尖牙森森地闪着寒光。
他阴笑的时候喉咙中还发着呜咽般断断续续的声响,仿佛在向我殷殷哀求,我能想象处于其他角度的明黄他们汹涌而出的爱怜之情,连阿红都皱起了眉。
我怎么看他被明黄玩得欲哭无泪就忘了他根本不是普通孩子而是唐门的小毒人呢?他只是拿明黄没辙不代表我也能享受同等待遇……
于是我僵硬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然后我捏着小唐果白生生的脸蛋,学着当初花间的手段拧过一百八十度,继续从牙缝里吱声:“你给我记着,今天以后不准在人前叫我‘爹’,要叫等没人的时候再让你叫个够,这是首要条件,做不到就给我回唐门去知道么?”
“知道了,爹。”唐果被拧得龇牙咧嘴地疼,还是扭曲着拼了一个笑容。
为什么要这么乖啊,我会下不了手的……
我悻悻地松了手,又补偿性地摸了摸他脑袋,刚才还阴阴地威胁我的小孩立刻笑得一脸明媚。
简直明媚地有点谄媚,差点让我都认为自己是个疼爱孩子的好爸爸……
午饭我吃得万分辛苦,不相信吃午饭还会辛苦?你躺个二十来天躺得手酥脚软后就直接去应付三只半--紫上的表现没那么可怕所以只算半只--饿虎接连不穷的点菜攻势试试看!
话说回来,要只有阿红一个,就算他要求的量再翻三倍我也安之如饴。
最可恶的就是,紫上吃饱喝足后就一脚把我踢出了店门,美其名曰“置办嫁妆以免寒酸,速去方可速回”!
阿红看到后,虽然还腆着肚子行动不甚灵便依旧追了出来,为了这趟“出门”不至于太过悲惨,在阿红朝我拿着的最后一个肉串伸出魔掌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他掉头就跑。
当然我没指望以我大学生百米冠军的实力挑战紫上那种级数高手的轻功,好在扬州热闹繁华行人众多,我拉着阿红一个劲地东绕西转。
看差不多后我才停下,阿红嘴里塞着肉串没空问话,我只有先开口为强:“阿红,陪我一起逛逛吧,我想和你一起……”
阿红含着肉串没说话,眼睛一溜转到了别处,手轻轻一挣反握住了我的。
身边有小贩们激情洋溢声色并茂的叫卖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这样平和的背景下,我和阿红手牵着手……逛街?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约会模式么?我的心一下飘忽飘忽地,没准这会紫上要我即刻上红月山庄我都屁颠屁颠地去了呢。
当然幸福是一时的,没踏几步路我就清醒了,然后一手牵着阿红的手一手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到底怎么办啊?我还想以后能和阿红一直这样牵着手的,才不想过把瘾就死呢!
“小白……小白?小白!”阿红喊了我几声未果后,恼怒起来踢了我一脚,“喂,又没听到本少爷叫你?”
我为什么要喜欢上他呢?呜呜……看了眼一脸蛮横的阿红,我叹口气:难怪人们都说爱是不可理喻的。
“阿红,我在想扬州城里最好的风水师傅是哪个……”
呜呜,或许我还真该考虑考虑这个了,我也学学那些时髦的来个今生无缘来世再续?
“这么要死不活的,本少爷去问!”
阿红哼了一声,丝毫没多想地转身扯过了人劈头问:“喂,这里最好的风水师傅是谁?带本少爷去!看本少爷干什么?还不快走!”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阿红就被一对中年妇女的谈话引去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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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牢笼
有时候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你身边普通人一些平常的对话中,难怪电视里动画片中侦探们总会从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中找出头绪成功破案。
所以那两个大婶的谈话飘进我耳朵触发我的灵机之后,我双手叉腰朝天狂笑了三声:来吧来吧,我什么都不怕了!红月山庄怎么样,天下首富算个屁,阿红爱我就行!
又所以阿红拽着一个八字胡山羊帽经典算命瞎子形象的老头回来后,我很客气地婉拒了他打八折给我找最佳山头的好意,拉过阿红置办嫁妆去也。
“怎么样?”我把一下午淘到的宝物都装备上身,在众人面前足尖点地溜溜地转了个圈。
明黄一边捂住唐果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一边斜着嘴角抽动。
我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干什么像看到脏东西一样?我这身行头可是大把大把银子砸出来的,大方得体温文贤淑仪态万千优雅高贵,哪里少儿不宜了?
紫上就冷静多了,只是用扇子抵住了额头同时按着太阳穴:“什么怎么样?”
“我啊。”我双臂略伸再度卖力地转了一圈,身上头上的钗摇配饰玎玲咣啷应之生响。
紫上转向阿红:“珞儿,你不管他?”
阿红无所谓地道:“只要他别用那些红的紫的胭脂花粉涂成妖魔鬼怪就行,而且本少爷觉得小白这样还比较好看。”
“小白,你是男人……”紫上再度转向我,笑得勉强无比。
“为了阿红,这点牺牲算什么!”我大义凛然地一扬头。
是啊,为了阿红,放下区区男子的尊严扮女人有什么关系,我提了提及地的长裙以免绊倒:我又不是没穿过女装,何况这次心甘情愿。
“这样阿红带我回去的话红太爷他们也不会有话讲了吧?”我得意地撩了撩刘海。
路上那两个大婶谈的也是没理会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而私自和其他女子相恋的儿子的事,最后在儿子的以死相求下到底还是疼爱儿子的父母投降,认了那计划外的儿媳。
推人及己,我和阿红不也可以这么过关么?带一个陌生女人回去的通过率要比陌生男人大多了吧?
“……就算你是女人,红月山庄也不会让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做他们少庄主夫人。”
“可如果阿红执意要我他们不答应也不行吧?”我转向阿红笃定地道,“阿红,到时你只要说死也要和我在一起除了我谁都不要,你的爹娘们那么疼你一定会同意的。”
阿红哼了一声:“你是男的本少爷也不在乎。”
“我不想让你太为难。”我叹口气,阿红你还是太单纯了啊,你不在乎不代表你爹娘不在乎啊。
“是你不为难吧?”紫上凉凉地接口,“还真是好主意,这下你可是什么都不用承担了,你还是一样只知道赖着珞儿,这次回来我本来以为你会有长进的。”
“我是真的不想让阿红太难交代……”
“放心,我不会拆穿你的,”紫上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谁让珞儿那么喜欢你。”
我真的是想让红太爷容易接受我一点而已,女人比男人好太多了吧?为什么在紫上眼里,我就是纯粹的自私?
……其实,我是知道的,如果扮女装去红月山庄的话,我真的是把原本应该遭受的非议给抹消了,相应地,也逃避了责任。
如果红太爷他们接受我也是因为阿红,我什么都没做。
说我们成亲的是我,说要负责的也是我,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紫上先生,没有父母的你和花间不能明白得不到他们祝福的痛苦,所以就算你不相信,我是真的不想阿红为难。
“紫上先生,你认为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虽然答应过你的提亲变成了这样子,可我还是会去的,因为无论怎样,我想和阿红在一起,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恩,这么说很不错,有点不要脸可也算情真意切,我斟酌了一番用词准备和紫上交流交流以期加深理解。

还没出门隔壁阿红房间就传来了依稀的话声,是紫上。
鬼使神差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顺便去找他而是贴上了墙壁偷听他们说话。
“珞儿,他还是这么懦弱,甚至不敢直接面对他应该面对的事,这样你还要坚持么?”我知道那个“他”指的是我。
“那有什么办法,本少爷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你。”阿红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本少爷就是喜欢他啊。”
我又不想听下去了,也没了兴致去找紫上,把自己重重地扔上了床,脑子里天花乱坠地一通胡思乱想,直到阿红踹门进来怒气冲冲地逼近。
我缩到床角抱起头,等待许久却不见拳脚上身,这才发现阿红只是坐在了床头,睁了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好半天,我才挤出这么一句。
因为紫上说上次的婚礼太过儿戏,没在红月山庄正式行礼前我们两个要以礼相守万万不可同住一室。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防贼的眼神看我,我心里那个冤啊,我在现代是健健康康取向正常的新好少年一个,连对女生都不知道怎么做呢何况男人……
“小白,我们认识多久了?”
“呃……一个月多一点吧。”我掰着指头算了算,明明才这短短几天我怎么觉得像过了好久,甚至像一直就是和阿红在一起的。
虽然这些日子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不是说只会嫌时间过得太快么,怎么也不该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吧?
“一个月……”阿红亮亮的眼神倏忽一黯,“才一个月,小白你确定你已经那么爱我,爱到不惜一切了么?”
……
我只记得我给了他一个很烂很俗的理由,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然后我在床上四肢伸开躺成大字形,再然后一手慢慢捂上眼睛:阿红,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三年前那被刻意遗忘的爱恋。
紫上也已经知道了吧,就算阿红的言行还是遵从着以往的蛮横少爷形象,紫上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所以他刚才会那么问恢复记忆的阿红,他或许是以为记起伤害的阿红不会那么坚持了吧。
可阿红一直不会变,他认定的事哪怕头破血流也要任性到底。
其实我更早就知道了,那天阿红抱着我,头挨在我的上方,低低地,用类似啜泣的声音说:
我们成亲。
恩。
我这么回答他,然后抬头望着他,再然后温柔地亲吻他。
其实我听到了,他是在低低地呢喃:
这是你第二次跟我说,我们成亲。
那时我就知道他已经记起了一切。
我们成亲,只是这么寥寥四个字,他就轻易地挣脱三年自缚,义无返顾地重拾那段痛苦。
三年前,究竟是谁要和你成亲?
阿红,我真希望我也是失去了那段记忆,等待有朝一日由你填补。

第二天,我早早就洗漱完毕准备好早饭,然后精神奕奕地到各个房里唤人起床上路,顺便警告了一下小唐果别再叫我爹以免露馅。
阿红恢复了记忆还是一样爱我这就行了,天没塌地没陷,日子还是要过,尤其今天还是我“过门”的好日子。
出发前我无视紫上他们各怀心思的神色,依旧按照原计划盛装打扮后一步三摇地摆着弱质芊芊的“风姿”上了马车,还成功收到了掌柜和小二窃窃私语的“原来是个姑娘家”的赞美。
扬州到回雁小镇本来就只有半天路程,加上明黄不知道给可怜的马喂了什么,一匹匹都跟吃了兴奋剂似地撒欢了跑,没几时就到了山脚下。
再次看到红月山庄富丽堂皇的大门,豪门深似海一去不复还的觉悟瞬间涌上了心头,感觉像是悲壮赴死的义士勇者。
看门的还是发财旺财,不过大概是太和平了居然双双趴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打瞌睡,直到我们走到面前才揉着眼醒了过来,然后就是一跃而起,动作那迅速让我不禁再度感慨红月山庄真是人才辈出,连个小小的看门人也有这等身手。
我还想要和发财叙个旧什么的,他们就各自抓起一面铜锣敲着打着冲进了大院,又把速度发挥到了极限,甚至忘了留一个下来迎接我们: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快通知老爷夫人们,少爷回来了!”
“他们是想你了。”紫上看了看阿红,“一会记得忍耐点,他们也只是担心你,你得体谅一下为人父母的心情。”
阿红撇了撇嘴角,颇不甘愿地“恩”了一声,小唐果则在听到“为人父母”的时候斜了眼瞟向我,唉声叹着气。
这小子,再抗议我也成不了你爹,叫我怎么体会“为人父母”的感受啊!
我想象着一会娘子军们蜂拥而上的盛况,不由琢磨起要不要先和阿红保持一点距离,心念转间,阿红那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悄悄伸了上来。
当下心一宽,我紧紧握住那伸过来的微冰掌心:怎么样都好,我这辈子都放不开这只手了。
“小白,你和珞儿先进去,我和大师兄他们把马车安顿好再过来。”紫上一手拉着嚷嚷“老子才不要留下”的明黄,一手圈住挣扎着“我要和爹一起”的唐果,示意我们先走。
不管他是真不想让那两个搞破坏还是只想让我单身面对,总之他这么做对我来说是利大于弊,所以我很承情地拉着阿红径自踏出了斗争的第一步。
才走没几步,红太爷就率领着娘子军外加一大堆丫鬟家丁类的角色浩浩荡荡地迎了上来,那群夫人也果然如我所想地前扑后续,那架势,根本视他身边的我于无物:
“珞儿,你可算回来了,娘想死你了!”
“在外面有没吃好喝好?紫上先生有没照顾好你?”
“哎呀,珞儿你瘦了,快给七娘好好好看看……”
“这儿有五娘给你炖的你最爱吃的‘水晶肘子’,快趁热……”
“珞儿旅途劳顿哪能吃那么油腻的东西,还是应该吃六娘这个‘燕窝雪鱼羹’……”
“就你那手艺也不怕珞儿吃坏肚子,还是我的……”
“……”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十个,于是,一开始的接风马上变质成了食物大战,十位夫人叽叽喳喳吵成了一团,也幸好这样,我和阿红才免除了被冲散的可能。
“珞儿,没事就好。”相比之下,红太爷就稳重得多了,只是看着阿红泛出微笑。
最重要的是,他没把我当成空气,转向我的时候笑得更是慈祥:“这位姑娘是……珞儿,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么?”
可他虽然是看着我在笑,笑意却未到眼底。
这情景有点类似我以王小明的身份和他对上那时,红太爷的目光依旧不冷不热,看得我一阵发寒,尤其当他的目光转到我和阿红相握着的手上时,那骤然一敛的瞳孔甚至让我感到了强烈的敌意。
红月山庄的人只知道三年前阿红为情所困弄得半死不活,据说没见到过那个人,这是紫上对我说的,他当时告诉我要庆幸真正知晓实情的只有他和花间,不然我早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露面就被剁成肉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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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的线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真的。
虽然没经过什么排演预习,我还是通过自身的聪明机智把一个大方得体温文贤淑仪态万千优雅高贵的最佳媳妇形象展现在了红太爷和众位夫人面前。
虽然不甘愿,这还真多亏了在哥哥恐怖统治下锻炼出来的高超演技。
所以,在近半天的紧锣密鼓般拷问式品行调查结束后,各位夫人都争着把我拉过去嘘寒问暖,眼里满溢的都是对准儿媳的赞不绝口爱不释手。
我依旧用进退适宜的话乖巧到近乎圆滑地顺应着她们的意思,这种事对做惯墙头草的我来说是轻车熟路,于是愈发坚固了我在她们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想不到我也有这么尽心演绎当初被自己唾弃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任劳任怨最贤淑完美的古代媳妇品性的一天……
红太爷一直在旁边用带着过低寒意的眼眸不置可否地看着我,没开口问话也没出声打扰他兴致勃勃的夫人们,不动如山。
我也在尽可能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红太爷不愧是阿红的老爹也不愧是娶了这么多位又美又强的夫人们的最强人,的确是英俊潇洒相貌堂堂,年纪之于他不过更添了一分成熟魅力。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颇得阿红真传--错了,是有其子必有其父,瞳眸清朗明澈尤胜少年,唯一不比阿红的,红太爷眼里,是深邃不见底的黑。
计划运行到这儿,就算有这么一点小小的瑕疵,总的来说还是很顺利的,起码诸位夫人已经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基本内定我为准儿媳了。
可是就在大夫人转向红太爷一脸慈祥微笑着开口准备介绍我的当儿,我最怕出现的人--唐果毫无预兆地蹦了进来。
他手里居然还拿了一根大大的棒棒糖,舌头舔上去的时候,陶瓷般细嫩的小脸上便满是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把小孩子的天真无邪展露得淋漓尽致。
然后,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眼珠后,把充满爱的目光定在了我身上,甜甜地甜甜地甜得不能再甜地偏又清脆无比地叫:
“爹--”
如果眼光能杀人,唐果早已万箭穿心。
如果诅咒能生效,哥哥早已十死无生。
可惜,如果永远是美好的如果,现在真正面临生命危险的只有我。
不说诸位夫人们瞬间凝成零下的温度,也不提红太爷本就刻意的杀人光线,最恐怖的是顷刻间架上我脖子的两把冰凉刀刃。
刀悬悬地挨着我的脖子,没真正碰上我的肌肤,饶如此,已是刺骨的寒,更有那不知何时会贴上来的心悸。
上次金钱帮的山贼们拿刀贴在我脸上比这简直显得儿戏,我敢打赌,这两把刀的主人随时会轻易割断我的脖子。
哪怕她们前一刻还牵着我的手赞不绝口。
到底是烟雨楼的顶级杀手,感情都能这么控制自如,哪像我,要让发软的四肢勉强撑着就不容易了。
“咳,他……这孩子是谁啊?我不认识哦,他也一定是认错人了!”在八九夫人的刀下,我连半分都不敢动,只有狠狠朝唐果使眼色。
唐果这罪魁祸首却像受了天大委屈似地扁起了小嘴,一下扑到了神色疑惑的七夫人怀里:“哇,小姨,爹他不要我了,还那么凶我……呜……”
他呜哩哇啦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收到七夫人越发凌厉目光的我可是在心底默默地淌着血啊!
“呵呵,果然不愧是看上我们珞儿的人,够胆识啊,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回去看过,倒是有点想四哥了呢。”
七夫人凤眼微眯,向我略抬了一下手中茶杯。
唐门前任姑奶奶,刚才就数她和五毒教前教主的二夫人递茶勤快。
那个什么,我可不可以上趟茅房先?

“我真的不是他爹……”肚内不停叫嚣要解放使得我的抗议虚弱无比。
紫上先生,这一切都是你和他们商量好了来整我的吧,不然夫人们不可能知道我百毒不侵特意给我下泻药的!
我之前卖力的淑女演出也不过整出闹剧的开场,那么,你看着可还满意?
其实我早知道紫上先生是不会轻易原谅伤害阿红的人,他时时都在传达着这个信息,一如红太爷明目张胆的敌意。
我想要看看阿红,他早在一进大堂就坐下了,夫人们的身影虽然纤细,仗着人数众多倒也把他在我眼前遮了个严实。
可是我想要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也知道这一切会这么发展。
我在乎的,毕竟只有阿红。
只要他是原谅我的,其他人,与我无关。
唐果应该也是紫上的同谋,这会儿被他小姨搂在怀里不声不吭,只有偶尔飘向我的眼神有些微心虚的担忧。
“小八小九,你们先让开,可别这就吓坏了他。”红太爷一开口,八九夫人立刻收手退下,袖中伸出的刀尖也同时缩了个没影。
其他夫人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红太爷踱着步子缓缓走到我面前,然后剑眉一掀,不怒自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唐果真不是我儿子。”我很冷静很平静地看着他回答。
这下唐果真的哭了,不经意间瞥到七夫人浅绿衣衫上染开一大片深色,心里突然有点难受:不管怎么样,他是真把我当爹。
“这不重要,你既然扮了女人就该明白被拆穿的后果,你以为我们会让珞儿跟一个骗子在一起么?且不管你是别人的爹还是娘。”
“……”我没沉默多久,“能不能先让我上个厕所?”
“什么?”红太爷大概是没想到我这时候还能丢下重要的辩解机会冒出这种话。
说实话,我也不想在这关键时刻摆这乌龙加深他对我的恶劣印象啊,但是这个生理需求又不是我能掌握的,我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不去解决的话形象怕是更加不可收拾了。
何况,装那么无辜震惊的表情干嘛?那泻药不是你们下的么……
“我要上茅房!”我再也无暇顾及红太爷瞬间的茫然和夫人们希奇古怪的神色,推开红太爷就冲了出去。
等我终于轻松了回去的时候,发现局势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又变了:
阿红端端正正跪在当堂,上半身挺得笔直,就算看不到他的脸庞,我知道,那浮现的是他惯有的骄傲,即使跪下也照旧的不可一世。
红太爷站在他面前,苍白了唇铁青了脸,连身影都微微有些摇晃,其他的夫人们都退在了他身后不远处同样跪着,只有大夫人在一旁扶着他,看向阿红的目光中带着心疼又加了谴责。
两个都是她最爱的人,必定是左右为难。
我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挨着阿红跪下。
红太爷连一个白眼都没舍得给我,他平了平气,再度开口又是那个冷静睿智操纵天下财富的第一庄庄主,他看着阿红面沉如水,一字一句:
“你再说一次。”
“我要和小白在一起,我死也要和他在一起,这辈子我除了他谁都不要!”
阿红照样一字一句,说得比他老爹更有气势。
这是当初我教他说的,阿红就是直脑筋,也不会换一个更震撼更有说服力更能打动人心的言辞,至少也该用一些凄美哀怨的华丽词句润色一下嘛,这样怎么能打动你爹?
我暗暗抱怨着,斜了眼看他,整个世界突然像是笼上了一层白雾,只有那艳丽的红色依旧嚣张地映入眼帘:
阿红笨蛋,这样说,最多只能让我沦陷而已……

你为什么会爱得这么简单干脆?让我连多余的感触都说不出来。
我当然说不出来,肚子又在咕噜咕噜乱叫,只有轻握一下阿红的冰冷的手,连滚带爬地跌撞出门。
身后传来红太爷有点疯狂的讽笑:“就为那种人?珞儿,他不配!”
“本少爷爱他他就配!”
我不在,阿红的口气就嚣张了那么多,他以为我会嫌他粗暴蛮横不要他么?真是笨蛋,只是那样的话我怎么会爱上他?
任性霸道的大少爷,才是我爱的阿红啊。
其实我该警觉的,阿红那么对上红太爷,那坚定决然的态度,是豁出一切的孤注一掷。
阿红,你到时你只要说死也要和我在一起除了我谁都不要,你的爹娘们那么疼你一定会同意的。
我这么教阿红说。
认为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因为无论怎样,我想和阿红在一起,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我这么对自己说。
然后我开始痛恨自己说过那些话,更痛恨我为什么连那么一会都忍不住(小白表太自责,那个的确不是能忍住的……顺便话说这是多么WS的一个方案啊……),以至于回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局势再度剧变,动一下都无力。
我扒着门,破裂声细微不可闻,绽裂的木刺争先恐后地扎入掌心指尖。
都说十指连心,我为什么什么都感觉不到?
没了蚀心蓝的牵绊,我真的连一点阿红的痛都不能分担了么?
大厅里,红太爷跌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脸色惨白没半分血色,刚才还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漂亮男子仿佛一下被抽光了全身气力,一下老了十多岁。
高雅端庄的大夫人也跟着其他的夫人们一起跪着,她伏在地上,纤细的双肩不停抽动,呜咽着不知在哀求着谁。
双方都是最爱的人,该怎么办?
我扒着门,木刺越发深入地扎进血肉,我仍然紧紧扒着不敢放手。
我已经连门都迈不进了,至少请让我站着。
站着看这一场,变相的战役。
阿红已经站了起来,左手的衣袖卷到了肘弯处斜斜伸出,露出的白皙小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蜿蜒而下。
唐果在他伸出的手掌下用了一个极奇怪的姿势仰着头,一动不动,那道鲜红就就那样顺着阿红细瘦的手腕流下,在掌心汇成细流,再凝成一线滴入唐果被迫张大的嘴中。
唐果白玉般的小脸因恐惧而扭曲得厉害,两眼肿大了汩汩流泪,和偶尔溅落嘴旁的鲜血混到一处,狰狞如鬼怪。
那一条鲜血汇成的细流慢慢定格在我空白的视线中,蜿蜒的痕迹袅袅绕绕,妖冶多情。
那是阿红今生的红线,它缓缓缠上我的脖子,一分分收紧。
缠绵抵死,一生一世。
然后红色蔓延到一天一地,鼻翼间有充斥的铁锈味,我扒着门干呕。
阿红,其实红太爷说得对,我根本不配,不配你那样爱我,我连这样看着,就有汹涌而上的昏眩。
这个时候,晕血像个不敢面对的可笑借口。
阿红,三年前你爱的人一定是个比我优秀了多的男子,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只是这样的一无是处的我,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三年前只有这样的一无是处的我,你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么?
“你要的不只是红家血统的继承人么,本少爷给你!”
阿红看着红太爷一字一句,他的声音虚弱没有底气,在一片静寂的大堂中有明显的颤抖和清晰的傲慢:
“如果你不满意,本少爷可以把他血管里的血全部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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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尽甘来
我突然想起凌岚绝顶那个邪魅又疯狂的少年,他独身站在那一览天下小的绝顶抬头仰天。
他眼里有决绝的哀戚,嘴角却微微勾起,嘲讽地笑。
红色的衣袂四下翻飞,浸出点点暗痕,如饮血的蝶。
阿红从来就不是适合红色的人,可他偏偏要用这最炽烈的艳在我心底灼上肆无忌惮的伤。
他说,我要和小白在一起,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这是我教他的,可是阿红笨蛋,我可不是真叫你去死啊,不是你老爹不同意你就真要去死啊,老实说其实我压根就想过你爹娘会谅解成全我们,走的时候就把明黄屋里值钱的金钱细软打包好做完私奔的准备了。
笨蛋笨蛋笨蛋,我不是真叫你去死啊,我们要活着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我不是真叫你去死啊,笨蛋笨蛋笨蛋!
我死死扒着门,可还是阻止不了身体下滑,手底是一如既往的软弱无力。
有时候流血,却无法悲伤。
那么便只有微笑,所以我弯起唇角,漾开最温柔的弧度:“这样,你满意了?”
淡紫色的衣袍优雅地在我眼前飘忽,婉转如烛火明灭。
紫上先生,这是你要的结果么?
他淡淡开口,声音清雅如昔,这在最近情感极不稳定的他来说真是难得:
“你在哭?”
紫上是受刺激过大傻了么?现在不去关心你那宝贝徒弟管我干吗?阿红可是在那儿放血快成人干了哎,而且我这么恩怨分明的笑容你哪只眼睛是看到哭?
“虽然我知道你很想我哭但真抱歉我确实是在笑的。”我把眼眯成彻底的月牙,“阿红那么爱我,我都高兴地要死了。”
缠绵抵死,缠绵抵死,一生一世,亦生亦死。
阿红,既然你是笨蛋,我们只有死也在一起了。
滴答,有血混着泪从唐果脸上滑落,在地上晕开冰冷的扭曲的痕迹。
……
“小白,你那天怎么就那么看着,难道你不怕珞儿真的死掉?”紫上手里拿着一朵硕大的艳红绸花,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上一点,对,还要高一点才行。紫上先生你的武功天下第一,轻功应该也差不到哪去,能跳更高才对吧,再高……啊,偏了,还是往右一点……”
知道看天下第一人在自己的指挥下上窜下跳左奔右跑的感觉么?就一个字,爽!两个字,很爽!三个字,非常爽!四个字……
再爽下去阿红该做寡夫了,所以在紫上爆出无数青筋后我识相地打住:“好了好了,这个位置简直太完美了!紫上先生你快下来歇会儿吧,我早给你准备好冰镇梅子汁了。”
紫上冷哼一声飘然落地,我立刻狗腿地把丫鬟送来的梅子汁恭敬地双手奉上。
他接过却没喝,斜挑着眉看我,我干咳一声:
“那个什么,我要是说我当时是想反正你们都不同意这种爱恋在这时代也是畸形的我还不如就这么和阿红一起杀身成仁免得活着给别人做话柄给你们添麻烦估计你也不会相信吧?”
紫上微一翻白眼,意思很明显: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是想和阿红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的,其实得不得到你们的祝福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更甚至阿红得不到我也无所谓,我就是这么自私,所以我第一眼看到阿红的血时就想拉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了,才不想管那些伟大的理由呢,什么不能同生但求共死,死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啊,我还是喜欢活着和阿红在一起。”
“那你怎么没冲进去阻止?”
“脚软,动不了。”我看了一眼又用扇子掩住嘴的紫上,顺便也问了一句,“你呢?你那么宝贝阿红,我以为你会进去的,动作还一定最快。”
“……腿软。”紫上扭过头,极不甘愿地支吾了一声,好象和我用同样的理由多么可耻似的。

真是,有什么好害羞的啊,不过是太爱阿红了,所以那场面太过震撼,被抽去全身气力了而已,像红太爷他们不也无力到忘了阻止么。
说起来,好在我们还有脑子结构和正常人有些差异的明黄,当他如横空出世的英雄一般在堂中现身并第一时间抓住阿红替他止血疗伤的时候,所有人都同时松了气,连他后来指着我们破口大骂的形象都光芒万丈只可仰望。
然后红太爷再没二话,答应了我和阿红的婚事。
再然后阿红就放心地晕了过去,我也放心地直奔茅房……
虽然红太爷说了阿红一醒过来就给我们准备婚礼,但是现在阿红都活蹦乱跳好几天了,那个婚礼才准备没到一半。
这当然不是红月山庄的办事效率低,而是红太爷和夫人对他们家宝贝少爷第一次的婚宴太过重视,偌大的红月山庄几乎都被翻了个新,要全依红太爷的意思他大概想把所有的房子都披上一层金。
显而易见,这会是一场华丽辉煌到恐怖的婚宴。
最让我郁闷的是,只有十天前阿红醒过来的时候让我看了他一眼,此后就断绝了我们一切往来,说是婚礼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否则不合规矩。
我虽然拿了我们都是男的没有男女双方一说,可惜被无理驳回,甚至连后院都不让我再进一步。
算来算去,红月山庄只有一个发财跟我还有点见面之缘,可人家执掌的是大门的守卫工作,要他时不时进后院给我和阿红暗渡陈仓私通款曲明显太有难度了。
至于最后的绝招小唐果,因为那天惊吓过度一直窝着疗养中,我去看了他几次,那精神气是越来越差。
那个什么,主治医生和贴身护理都是明黄大人的话,也难怪……
没办法,我只有和紫上一起为婚礼的准备工作出点力,借着工作麻痹自己了。
这个工作搭档的另一项兼职就是监视我,不然在全庄忙得昏天黑地的当儿我溜去看阿红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当然在他眼皮底下我就一点小动作的可能都不用想了。
和他一起,由于级数的高低立见,那些上屋揭瓦窜梁挂彩的活当然是由他包办,我在下面撩撩眼珠动动嘴皮就行,几天下来,倒也察出了其中的乐趣:
指挥天下第一人的感觉那叫一个爽啊!
“紫上先生,今天阿红怎么样了?”我讨好地凑近紫上眨巴起眼睛,一脸纯洁的希翼。
和紫上一起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探听一下阿红状况,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又缓和许多,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举动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得到宽恕,唯一遗憾的就是他始终不愿意给我们捎个情书口信什么的。
“和昨天一样,喝完药就睡觉,他本来身子就不好又失血过多,不好好休养怎么行。”紫上抿了一口冰镇梅子汁,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没别的事了么?”
“你还准备他有什么事?”紫上白了我一眼,“你指望他要见你再大闹一场?别说他没这个精力,就算有也不会再有机会了,你真以为红月山庄的人都是摆设?那天只是事出突然毫无预见而已。”
说到那天,他余恨未消地又白我一眼。
“不是不是,我只是担心他,我也怕他不好好听话养好身体……”我讪讪地陪着笑,当然不会把真有过这个念头的事招出来。
“小白,手。”紫上沉默了一会,开始近来养成的习惯。
我一边小声嘀咕着“干吗搞得像老师要打手心一样”一边听话地把手伸了出去。
紫上大概是迷上看手相了,这几天总会抓着我的手看上好半天一言不发地装神秘。

“紫上先生,我的姻缘线怎么样啊?”反正没事,听听他的研究权作解闷了。
他没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的手,然后指尖缓缓在上面抚过,温柔而多情,带起轻微的酥痒。
我慌忙地夺回手,然后一脸戒备地瞪着他:“紫上先生就算我以前是对你有过好感还求过婚但我现在已经有阿红了不可能再跟你怎么样的而且你不是也有花间大人了么要被他知道我绝对会死无全尸的你不要害我……”
紫上的折扇敲了上来成功阻止了继续下去,而施暴者却像个被害人一样皱着眉头看我,没半分好气:
“你胡扯什么!”
我只有可怜兮兮地抱着手:“那你那么色……呃,暧昧地摸我的手干吗?”
紫上格格地捏了半天扇子,终于还是控制住了没敲下来,不过倒是有再换一把扇子的必要:“你手上的伤,好象已经看不出来了呢!”
好好一段能表明爱心展示关怀的话他愣是说得咬牙切齿愤愤不已,果然越来越不像我初次见到的那个优雅淡然的脱俗高人了。
我翻了翻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已经只剩下几道淡淡的嫩红浅痕,不仔细都看不出来了。
那天阿红固然不妙,我倒也够呛,阿红被明黄抱走去急救后我就瘫软在了地上,然后才觉察那木刺扎到肉里是多么钻心的痛,紫上替我拔除的时候我一直是惨绝人寰地尖叫着。
“已经那么多天了,手上的伤嘛,好得总是快的。”我把手颠来倒去地看:这伤很快就会完全消失,即使没受到阿红那么好的待遇,它连半点痕迹都可以不留下。
明黄用了最好的药,鬼医保证阿红手上的伤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可他不知道,那不是伤,斩断手腕都抹消不了。
“那天我没点你哑穴。”紫上突然又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叫得太凄惨,全山庄的人都特意跑过来向我乱抛哀怨的眼神都没用,最后是紫上说了一句“你再这么叫阿红都要被你吵醒了”我才主动要求紫上点了我的哑穴好还世界一个清净。
“那样啊……啊?你没点?”我哦了一声,随即又惊叫,“你不是嫌我吵么?怎么会放过我主动要求的机会?”
“可你后来就再没吭过一声。”紫上看着我,眼中明净,清澈如洗,“在我没点你穴道的情况下。”
不是你说会吵到阿红么……
我嘀咕着,然后咧嘴一笑:“我连那都能忍,充分说明了我对阿红的爱啊。”
我以为紫上会不屑地鄙夷,可他却反而顺了我的意思还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其实一直知道你也是真心爱他的……”
……
那个什么,紫上今天一定吃错药了!我要不要建议他去给明黄看一下?
“如果你不是也那么爱珞儿,我早把你杀了一了百了。”紫上说起这话的时候依旧悠悠然然,丝毫不管某人听了后抽搐不已的嘴角。
“呐,紫上先生,如果那天我是阿红的话,我不会那么做的哦。”我干咳一声,引回紫上的注意力,同时暗呼侥幸。
“你的话,是会死缠活赖软磨硬泡吧?”紫上丢过来一个“我看你也没那个胆识”的轻蔑眼神。
“呵呵,也许吧,”我又小小声唧咕了一下“你还挺了解我的嘛”后正色道,“可我不会那么做是因为阿红看到的话,会心痛。”
我把手按到心口看着紫上,眼光炯炯。
那是说都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痛只是痛,看着鲜红的血在晶莹透白的肌肤上滑过,那么分明,那么分明的痛。
我怎么舍得让阿红去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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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踪再现
小白,你要记着,这一生都不能太过执迷于一样事物或者一个人,那样的痴怨……太过沉重,那些念啊欲啊,它们会慢慢弥漫紧紧凝聚,化成这世间未了心愿的妖,然后就那样一生一世缠在你身边心底,侵蚀入肌肉骨血……
那样的痴怨……你承受不起……
哥哥的声音是凑在我耳边响起的,清聆如水流却又柔柔滑过:
所以,放手吧放手吧,他说,这样得不到你就不会太痛苦,放手吧。

虽然见不到阿红的日子显得漫长,但就算度日如年,一年一年还是会过去的,眼看离婚宴只有三天了,我的心情越发雀跃,就恨不得自己跳上天代替太阳升落。
而红月山庄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何止是焕然一新,简直就改头换面差一步属于重建了。
就比如我眼前这个小院落都被装饰得金碧辉煌到几近罪恶。
我摇摇头,再度看去时已经充满了亲手装点新居的喜悦--虽然只有门前那两只大红灯笼是我踩着梯子挂上去的。
说起这需要我亲手挂上去就不得不提一下紫上先生,今天一直就没见到他人影,不知道跑哪去快活了也不事先知会一声,没人帮我扶着梯子还是很危险的…… 
我想着想着忍不住抱怨了两声,然后屋顶发出一声踩碎瓦片般的细响。
哪个不知道轻重的这时候还在上屋捣乱,不知道昨天才新铺了目前市面上要价最高的琉璃瓦么?
我恶狠狠想好的教训话语在抬头的刹那堵在了嗓眼,朝上绽开了一脸灿烂:“今天天气真不错,紫上先生这么早就起来锻炼啊?”
屋顶的紫衫男子淡定之中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丢下一句“别跟人说看到过我”就踩着昂贵的瓦片飘然西去。
还好还好,这次没听到碎裂声,我蹦达了两下看不到屋顶的状况,搬过梯子准备上去视察一下受损程度,刚爬了两步头顶又是“咯嚓”一响。
今天爬墙的人还真多啊,紫上我惹不起,这个总不会那么棘手吧?
我恶狠狠想好的教训话语在抬头的刹那再度堵在了嗓眼,继续绽开一脸灿烂:“紫上先生你还是好早啊,还在锻炼啊?”
屋顶上紫衣依旧飘逸的清俊男子本来就要一掠而过的身影停了下来,还不怕失足地在屋檐上蹲了下来。
然后,他看着我眼一眯,无端端便添了一分妩媚:
“小白少爷,你也早啊。”
“你……咳,早、早……”我立刻咬起舌头来。
淡紫衣衫的美人格格一笑,伸手撩起微乱的发丝:“小白少爷,你刚才见到阿紫了吧,他往哪里去了?”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摇了摇头。
他耸了耸肩:“就知道问也没用,你要敢说才怪呢。”
然后他四下一望踏瓦东飘,同样的是留下一句“也别跟人说看到过我哦”。
……  
那个什么,好象是有谁说过花间会在这两天到……
那接下来登场的就该是……  
我一个激灵,只来得及从梯子上跳下却没时间移形换位,只能眼睁睁看着梯子直直地倒在我身上,半晌动弹不得,取代碎瓦的是那位魔王暴怒的吼声:
“喂,有没有看见花间那王八蛋?切,一年不见倒是越来越能跑了,还敢碰老子的阿紫,这次再让老子逮到,非废了他不可!”
明黄根本没看他发问对象的我就乱骂了一气,然后带着和他绝美容貌完全不符的变态杀人魔的神情狂飚着离去。
第四个的脚步声踏进来的时候,我还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眼都不睁的开口:“我没看到过你,你要到哪里去我也真的都不知道。”
“可是你必须知道啊,小白。”来人轻轻笑着,语声清聆,如水流。

来的不是唐果我也没太过惊讶,他会来早在我预料之中,我缓缓推开还压在身上的长梯站起,依旧是露出灿烂的微笑:
“哥哥,你来了。”  
那个和我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人今天的衣着是前所未有的华丽,绚烂奢靡的色彩,繁重复杂的图案,金绣银织出一个魅惑世人的恶魔。
太过美丽,我自己都要怀疑:如果我的脸也真是那副模样,怎么会没人被我迷得七晕八素神魂颠倒,连唯一的女拥簇都不过是认错人了?
好歹我也是个穿越过来的啊,不是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么……
“小龙啊,你看清楚点,那个真是我的小白?”哥哥突然一皱眉头,半是叹息地说,“我可爱的小白见到我可是恨不得把天撕个洞把地挖个坑,躲进去的。这么坦然还好象早准备好了就等我来的弟弟,我很不习惯啊。”
白无常的身影像在好不容易收到信号的电视中一样模糊着出现,直至完全清晰后他才翻了个白眼:“被你逼疯了吧?”
这种话肚子里可以尽情表面上可绝不能泄露一分半点的啊,就像我以前一样,看来几天没见,白无常和哥哥的关系也变了嘛。
是真的变了,哥哥听了只不过微微撇了撇嘴角,居然没说什么,连标志性的“秋后算帐”的奸笑都没浮现。
说实话,这样的哥哥,我也很不习惯……
“哥哥,如果我说我不是你弟弟你会信么?”
哥哥突然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嘻嘻笑起:“我怎么会认错可爱的弟弟呢,呵呵,是快结婚的人了果然长大了。”
他是指我也会反抗了么?  
那厚重的衣服又热又闷,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死命挣扎了一会才脱出魔掌:“哥哥,这么穿你就不觉得热啊!”
哥哥的脸部表情明显有一丝的僵硬,还微微咬了咬牙,连白无常都是一脸要吃人的样子,我不知道哪里又招他们惹他们了只有识相地干咳一声:
“那个……不想说就算了,你穿什么高兴就好……”
看这情形,应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了。
哥哥穿成这丰富多彩的模样,简直比明黄还祸水,而且这么的华丽隆重,压根就像是来迎亲的新郎。
阿红,三年前你到底爱上了谁?
我心里一痛,该来的还是要来,我不是早就想好要去面对了么。
哥哥却不知道被我那句话勾起了什么不快的事,开始烦躁地撕扯身上重重的华衣。
那个样子,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原来哥哥也会有这正常人的喜怒,原来也可以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看着白无常轻轻揽过他的身子抱住他的头,那个俊美的鬼神一般的人神情居然是惶恐的,却又万分珍惜。
真可怜,他爱上哥哥了。
我半眯着眼,跟着阳光一起慢慢描画着哥哥微露出的半个脸庞,原来线条是那么柔和优美的,就连靠在男人怀里,都那么美丽。
我微微有些得意了,阿红,我也有着这样的容貌呢。
白无常的表情变幻了数种,终于下定决心地在哥哥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哥哥就恢复了常态,还毫不在意地看向我,神色自如地好象刚才的失常也是他在演戏:
“最亲爱的弟弟要成亲了,我这做哥哥的怎么能显得寒酸呢,怎么样,配得上红月山庄天下第一富的名声吧,还有小白你不是姑爷么,不好好休养生息怎么倒在做这种杂工?”
白无常的神情中颇有几分可惜,也是,那样的哥哥,估计以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了,姑且不管他是不是真在演戏。

他知道了,他知道要和我成亲的是阿红了,他会怎么办会怎么办?
当然我也知道,现在全天下都在热烈讨论着红月山庄少庄主的离奇婚事,他只要来到这个世界就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穿成这样过来的时候我会那么担心:
哥哥,你是不是想要抢回阿红了?
是的是的,我一直担心的不是阿红不爱我,而是他爱的不是我。
我一直都很庆幸自己还有点自知之明这样不算一无可取,可现在我已经分不清,自知和自卑,有什么不同。
阿红的感情那么深那么狂,我何德何能。
可是哥哥,如果换做是你换做是你……
我看了眼白无常,你知不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看着你,就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是那么地怕你恨你怨你,他看着你的时候,眼里却是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感情。
你是最狠毒的妖魔,可为什么他们明知道在你眼里是那么可笑,还要奋不顾身地爱上你呢?
我三年前高考奋斗的惨烈还历历在目,阿红也已经忆起所有,一切却都没变,仿佛延续起三年前断掉的线……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三年前,阿红爱的,是你……
不是我。
你那天,是不是也穿这般华丽的衣,跟他说我们成亲?
然后,他痴痴等了三年,就为一句:我们成亲。
你们为什么要爱上哥哥呢,我明明好得多啊。
“……小白,你骗了我,该怎么罚你好呢?”哥哥压低了声音,扯着我的脸拉回神智。
我狠狠瞪着他,居然没对他话里的惩罚有反应:“我是不会把阿红让给你的!就算他爱的是你我也不会把他还给你的!爱我要好多了,我是不会让他那么伤心那么痛苦的!”
哥哥难得一头雾水地眨巴了下眼睛,神情无辜,我当然不会上当,依旧跟猫一样竖起了全身的毛从喉间发出威胁的嘶吼。
“好象真的傻了……”哥哥半点被怨恨者的自觉都没有,转向白无常无奈地耸了耸肩,“不管了,先带回去再说。”
带回去?就算是脑子有点模糊的这时候,我心中还是警铃大作。
于是,白无常点头过来的时候我一边后退一边道:“我说过我爱上人了,已经离不开他了,你明明也同意不再带我离开的。”
“那是骗我的吧。”
“我只是没告诉你爱的是谁,这有什么关系,不都是爱上一个人么。”
“你爱上谁我都可以让你留在这儿,就他不行。”哥哥的表情十分严肃的,可他不知道,放在他脸上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为什么?”就因为他爱的是你?我会比你好很多好很多,让他心甘情愿爱上我。
可是如果他会像唐铃一样知道我不是你就离开的话,我就一辈子不让他知道,哪怕要一直骗他他爱的是我。
“解释起来很麻烦!”哥哥很没责任感地答了一句,然后过来拥住突然无法动弹的我朝白无常一笑,“小龙,走吧。”
白无常不知道从哪里拖出一件长长的披风把我们卷住,然后双手在空中虚空划起诡异的图案。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阿红!我极力挣扎着,手脚却连移动一分都困难。
身体缓缓有了漂浮起的感觉,我真的要离开这里了么?
眼睛迷糊起来,像被什么蒙住了似的,我仍转动着它努力向下看去:如果,如果能再见到阿红的话,我会不会像那些漫画小说里的一样突然拥有无穷的力量?
不是眼花,我揉不了眼睛,却清清楚楚看到那小院落中站着一个火红的身影,他抬头仰望,直直对上我的视线。
我该欣喜他找到的是我不是哥哥,嘴角一歪,却笑不出来。
阿红眼睛又大又圆,清澈见底。
满满的,满满的,满是绝望。
然后是一种深深的痛,我真的有了力量,却只够动一下头,咬在哥哥抱着我的手臂上。
狠狠的,我不知道想吃谁的肉。

回去之后
“滴铃铃--滴铃铃--”
迷迷糊糊间,闹钟就催魂夺命般地叫起,我眼都没睁就随手一扫:我都到古代了还怕什么上学迟到啊……
等等,慢了几拍的大脑这才开始运作:这里是古代,为什么会有闹钟这种东西?
我很想骗自己说那是因为红月山庄贵为天下首富,有一两件稀罕的玩意也是正常的,唐朝或许更早的时候就跟外国有贸易往来了不是?
可惜进入视线的场景物件都熟悉到让我痛恨的地步:这确确实实如假包换地是我的房间没错。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我揉揉眼睛,又倒在床上。
那一个多月的种种,是不是只若春梦一场,醒来便了无痕迹?
“你想得没错,确实只是一场梦哦。”卧室门突然被推开,哥哥拉着一张笑脸晃了进来,坐上床头,“小白长大了,也会做春梦了嘛--”
他把“春梦”两个字用高挑的音发出,意味深长。
就你才会做那种“春梦”!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深究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哥哥那种妖怪连商场老狐狸的面具都能轻易拆穿,何况我这单纯少年的浅显心事?
所以我只打量了一下他四周:“那个白无常呢?”
“什么白无常?”哥哥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后“哦“了一声,“那也是梦里的吧,你现在已经醒了,那就把梦里的一切都忘了吧,只是做梦而已。”
哥哥看着我,语调放得缓慢轻柔。
“只是做梦而已?”我把手捂上胸口,心脏生长的位置,“那心也会真的痛么?”
“会啊。”哥哥看着我,伸出手在我眼圈下面轻抚而过,“有些人还会哭哦,虽然只是做梦而已。”
我揉过眼睛,所以知道自己没哭过,但是哥哥眼中的神情,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以为在以后漫长的祸害遗千年的日子里也不会再有的,认真的担忧。
但是我实在是没耐心再跟他把游戏装着玩下去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指着他鼻子开始数落:“哥,你如果要骗我这只是一场梦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你要跟我说现在流行复古么?”
没错,哥哥身上还是那件有着绚烂色彩繁复图纹的华丽古装,他连行头都不换一下就来招摇撞骗,真以为我叫小白就是小白了?
“切,失败了啊。”哥哥扭过头啐了一口,伪善的嘴脸神速收起。
我懒得问他都回现代了为什么还巴着那件怎么看怎么诡异的衣服不放,看看身上穿戴齐全就一声不吭地从另一边下了床出门。
“小白,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课,哎,你要去哪啊?我早饭还没吃呢……”
他以为我还会上学么?我回来了一切就会恢复原状地继续下去么?哼,早饭?饿死去吧!还穿那么白痴的衣服,早晚中暑中死你!
我歹毒地咒骂着,然后走出门抬头。
天空一明如洗,万里无云。
再走几步就是热闹的街道,现在正是上班时间,人来车往拥挤而有秩序。
楼口处小卖店的阿姨看到我热情地往我怀里塞了几包话梅还念叨着这几天一直都没看到你你哥说你病了看你还这么小就三天两头跑医院也不知道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别以为年轻就可以任性挥霍小白我看你一直是个乖孩子有病也应该不是像我家那个只知道在外面鬼混的死小子那样疯出来的之类等等等等。
我微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寒暄几句后走到了街上。
扔了一颗话梅在嘴里,钻心的酸。
我在街上漫不经心地踱着步,车子和行人在我身边来去依常,偶尔会有认识的人搭话,我浑浑噩噩地应对着,然后继续前行。
这里有我熟悉的街道高楼,我熟悉的衣着打扮,我熟悉的生活方式,可我却已经不属于这个熟悉的世界,再也不属于了。
这里,没有阿红。

人是会成长的,尤其有了爱情的动力之后。
所以纵使软弱如墙头草的我,也没有自怨自艾着缅怀那失去的感情让它成为心中最美丽的回忆,也没有在现代的人群中苦苦找寻他的转世来一场隔代之恋的浪漫……
我把时间都放在了最实际的上面:花了五天五夜的时间上网搜寻关于穿越关于同性爱此类准备找出点头绪积累点经验啥的,结果那叫一个五花八门色彩缤纷,我以前看到的那些小说漫画根本就是太阳底下的萤火之光,渺小可不计。
我拼了老命地念着“阿红在等我回去阿红在等我回去”然后把五天五夜硬是熬了过来,据说最后哥哥从网吧找到并把我拖回去时我已经两眼发直口吐白沫了。
回去我立刻整了整获得的信息,然后在休养生息了两天恢复一丝人形后再度踏上了孜孜不倦的“求学”之道:我才看了不到一半呢。
可是我再去的时候那家网吧老板居然拦在门口死活不让我进,还指天划地赌咒发誓说自己早不开网吧那种毒害青少年健康成长的十恶不赦之地好多年。
我当时没太在意,以为是自己前几天的样子把他吓着了所以怕过几天的报纸头条就是“某花样少年在XX网吧连包N宿暴毙,望广大青少年引以为谏”之类的才谢绝我入内,可从城北跑到城南兜了一圈,所有的网吧不是要装修就是要改行,居然愣是没一个让我跨进去半步。
然后我就反应过来是哥哥在作怪,没想到他已经神通广大到这地步了。
这样的哥哥,我有办法胜过么?
我望着天叹了一口气。
天空湛蓝而明净,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颜色。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门开着,哥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回来了?”
我向着天花板翻上了眼,绕过他走回自己房间碰地关上了门。
“他是为你好。”不出所料,一进屋,白无常就悬空了出现吊灯上。
自从我对哥哥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乃至无视的抵抗方针后,哥哥本人没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是放任着我对他不敬,倒是白无常看不过去,有事没事跑到我房里替他不平。
“心疼他的话让我回阿红那儿啊,”我躺倒在床上,这样正好直直看他,不用抬头太累,“那样就没人气他了。”
切,他会因为我对他的态度生气的话就不是哥哥了,看到我难得勇敢起来对抗他感到很新鲜才陪我玩玩的吧?
白无常从灯上跳了下来,我没跟着转眼,仍然望着摇曳不定的吊灯,怔怔出神。
“你还太小,不是第一次的爱恋就是一生一世的,你就那么肯定你以后不会再爱上别人了?你只是太小……”
“可是没有阿红的话,我就没有以后了。”
“……” 吊灯还在来回打转,眼角的余光扫到白无常的身形也微微一晃,“他就是怕你会那样深深地迷上什么,他是担心你以后会更痛苦……”
是啊是啊,小白,你要记着,这一生都不能太过执迷于一样事物或者一个人,那样的痴怨……太过沉重,那些念啊欲啊,它们会慢慢弥漫紧紧凝聚,化成这世间未了心愿的妖,然后就那样一生一世缠在你身边心底,侵蚀入肌肉骨血……
那样的痴怨……你承受不起……
所以,放手吧放手吧,他说,这样得不到你就不会太痛苦,放手吧。
可是我已经想起来了,那是我四岁的时候扒在玩具窗口赖着不走他在我耳边用阴沉的调子念着的,那时太小的我听到鬼啊妖的就怕了,以后再不敢缠着要求什么玩具。
可阿红不是玩具,我不是想要他,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转向白无常:“你也要跟我说这样执迷会招来鬼怪什么的吓我么?”
“吓你?”白无常俊美得异于常人的脸上突然漾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只是吓你的话,那你以为,我是什么?”
窗开处,有微微的夜风掠进,白无常几可垂地的银发蓦然散开,在眼前交织成一片璀璨的光影,妖冶的华丽。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我才低声问道:“你是说我是不可能和阿红在一起的,所以哥哥才要在我更痛苦之前分开我们么?”
因为阿红爱的是哥哥,不是我,所以他怕我痛苦?
“也可以这么说。”
“可我宁愿选择那样的更痛苦,而不是现在这样活生生的分离。”我看着白无常,一字一句:
“如果,如果你知道哥哥永远不会爱你,你就会选择离开他么?”
“……”
白无常定定地看了我很久,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然后,我听到他说:“让他回去吧,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怎样都能承受的……”
“你不是都知道么,难道还要我看着他也那样?”哥哥的声音冷静得有点过火,“我只有小白,这一局,我绝对不会输!”
“你都已经……”
“那不同。”哥哥打断白无常要出口的话,我走过去关上了门,隔绝那仿佛说给我听的对话。
哥哥,我一直知道你不会害我,所以我从来不担心,哪怕你把我送到多么奇怪的地方,我抱怨归抱怨,从来都是安心地接受的不是么?
我其实一直最信任的是你,就算我从不承认。
可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不过哥哥,你跟谁赌了什么我都不管,我是一定要回到阿红身边的。

从白无常身边打开缺口的战略是成功了,可惜没有哥哥的话他绝不敢偷渡我过去的,我又鄙视了一下有那么大本事还被哥哥吃的死死的白无常后只有自食其力自己自足了。
网吧去不成不要紧,反正资料也收集得差不多了,看到第四天的时候我就发现后面就都大同小异,那剩下没看的里面估计也八八九九范不上一一细查了。
时间在你忙碌的时候总是过得飞快,我埋首于实验时,一晃就又是五天过去了。
“……”我一瘸一拐地从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哥哥身边走过,没忘了把手里的照片捏紧一点:看什么看,要不是你把照片藏那么好我也不用把房子翻成这样的。
身后传来哥哥冷冷的吩咐:“小龙,给我整理好,一分钟。”
白无常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偶尔现身而是几乎成为家中一分子了,所以也很光荣地顶上了我以前的地位接受哥哥的喜怒哀怨。
于是,我得以平安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爬上顶楼,定制的白袍--OK,草人--完毕,七寸钉--搞定,照片--到手……
所有诅咒道具一应俱全,我就不信上次只偷偷骂了一句哥哥就被活劈这次会没事。
可惜我刚把草人照片用钉子敲在一起拿在手中朝天狂笑时,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围了黑压压一大群人,居然还有警察拿着大喇叭冲着我喊:
“有什么事下来再说,千万不要想不开……”
黑线,谁想不开了,没看见我只是在进行黑魔术的诅咒仪式么!
可惜这区区的三层“高楼”加上我莫名其妙突飞猛进的听力实在阻止不了那群围观群众的私语不被听个清楚:
“这不是小白那孩子么,怎么会这么突然想不开了?”
“不突然不突然,他好象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吧,这几天一直祸事不断,前天被野狗群追着咬过了三条街,后来还被运输车直直撞上,昨天还掉进了没盖的下水道里。”
“还有还有,他好象还被一群不三不四的人纠缠着,对了,楼他不是三天前就跳过了么,就在国贸大厦啊。”
“说起来好象XX大桥他也爬过了……”
……
怎么说得我跟自杀狂似的?我不过是照着总结出来的穿越方法一一尝试而已,别人被狗咬了一下就穿了,掉个下水道也能穿,跳楼跳崖的就更不用说了,穿到你爽,碰上是第一千个或者五百位的整数的话还有优惠如自选地点身份等赠送,怎么我什么都去试过了,就半死不活地带了一身伤?
要索性挂了的话也许还会因为不在阎王名簿上安排个带忆转世之类的呢……
以上种种都失败之后我才把目标选定在这个无论几率还是准头都高居穿越之冠的雷劈上的,可惜唯有这,是可遇不可求,我只有从诅咒哥哥试起,指望老天再跟那天一样劈个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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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踏征途
“唉--”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那熟悉到恶心的纯白。
哥哥和医生的谈话声伴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听声音还是原来那个,这几天下来,他都快成我的专属医师了,此刻他的语气充满着前所未有的感慨:
“我在医院快三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雷劈成那样居然没啥大问题的,连烧伤都只是轻度,还有前几天那些明明可以致残的伤势……白先生,你的弟弟真不简单呢。”
“还是多亏医生医术高明,给您添麻烦了。”
哥哥的声音谦逊有礼,然后就是医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哪里哪里,也是你弟弟自己身体素质好,那个,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不过请劝劝他不要再拿自己身子开玩笑才好。”
哥哥应了声推门而入,走到我床前,隐约感到他的指尖在我满是绷带的脸上轻轻抚摩着,半晌,他叹了一口气:
“雷也劈过了,什么都试过了,也该死心了吧?”
我闭着眼不理他,牙齿却情不自禁地狠狠摩擦起来:就知道那晴天白雷是你搞的鬼,不过就算要满我雷劈的心愿,也不用一下把球形闪电旱地雷的都往我身上招呼吧?死了倒罢,万一不巧毁容了你要怎么赔?
“你回不去的,死心吧。”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平静无波。
我也知道啊,那么多穿越,除了是靠道具或者特定地点的,我就没看到一个是回来继续安静过日子的,当然就更不用提再穿一次了,呃,那些带着那世界的爱人一起回来的不算。
可我怎么可能死心?
所以我不再装死,一下从床上翻起抓住了哥哥的衣角,头微微向上仰起四十五度角,眨巴下眼睛挤出几滴泪花润了眼眶,这个撒娇绝招我对着镜子练过了无数次绝无差错的。
虽然我万般不想还是要靠哥哥才能达成目的,不过我真的尽力了:
“哥哥,你让我回去吧,我要和阿红在一起,我想他……”
我本来是想呜咽几下加强效果的,可是这么几天硬憋着要和哥哥争口气的力量一下示弱,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我想他,你让我见他让我回去让我见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哥哥不知道为什么还穿着那件华丽到夸张的古式长衣,当然我也不会管这个,只是揪着它把眼泪鼻涕一个劲地往上抹。
渐渐地,那厚重的华衣上缓缓漾开无力的淡晕,泛出斑斓的色。
“小白,这儿才是你生活的地方,你是不属于那个世界的。”哥哥的手迟疑着还是摸上了我的头。
“白无常呢?他在对吧,他在的对吧?哥哥,你让他送我回去,求求你,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一次你让他送我回去吧……”
“小龙他因为平白劈雷暴露行踪被天界的人发现……”哥哥慢慢勾起嘴角,凉凉地微笑起来,“他不会回来了。”
然后我就那样挂着止不住的泪抬起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哥哥:“那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笑出来?他会青天白日打雷是为了你……”
我的指责没能继续下去,因为白无常一脸无奈地出现在了他身旁:“你明明最怕的就是他恨你,何必非要这么说呢。”
混蛋,这时候还不忘耍我!
我狠狠瞪了一眼立刻笑得前俯后仰的哥哥,刚才理直气壮质问他的自己真像个白痴……
等他安静下来,我也擦干了泪,很平静很冷静地看着他:“哥,我要和阿红在一起,我死也要和他在一起,这辈子我除了他谁都不要。”
阿红,原来轮到我的话,我也说不出多么优美的言辞去打动人。
只有,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摸出枕头底下准备好的小刀抵在右手动脉上:“哥,让我回去。”
原谅我连新鲜一点的方法都想不出,阿红,这次就让我盗一下你的版吧回去再跟你赔罪。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因为少了谁而活不下去的。”
刀刃贴着手腕的感觉是冰凉,哥哥站起身,从上扫下来的目光,却是完全的寒。
他站在那里,挑着眉眼,抿起唇讽刺地笑,那华丽的衣和俊美的白无常都只成了陪饰,他的声音如水流,清聆而冰冷:
“何况,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把你从地狱带回来的。”
然后他又忽地弯了眼,缓和了漂亮的五官,柔柔地问:“你信不信?”
“哥,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可是,”我看着哥哥眼睛一眨不眨,手上慢慢用力,“你惟独不会爱人,所以哥,你不会知道……”
冰冷的刀锋轻易地在腕上划开长缝,瞬间鲜红。
几日的思念痛苦混在全身的血液中,这时仿佛一下找到了宣泄,向那个缺口汹涌而去。
血色弥漫,一天一地。
“你不知道,不是活不下去,是不想活下去了而已。”
我看着鲜红的液体自腕间涌出,那么疯狂而绝望地在惨白的床单上一路蔓延,渲染开大片大片的艳丽,美得令人瞠目。
宛如那不顾一切,用生命绽放的三日华。
我不是晕血的么,那为什么这样看着,冰冷的四肢反而会涌上丝丝暖意?那漂亮的绯红色在翻滚间愈显浓烈,仿佛下一刻便要着火燃烧。
于是我弯起唇角,缓缓地笑,原来鲜血并不是这么可怕的。
有手上小刀一直的助力,血液是汹涌不绝的,代替它逐渐凝固的是时间。
给放血事件划上终止符的是一个凑巧路过的小护士的惊声尖叫,明明之前门是关着的啊,哥哥扭头看了眼跌坐在地上捂着嘴颤抖着的小护士,然后对一脸无辜的白无常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再次转回脸上仍是不惊不怒,无喜无悲。
我毕竟不是那个坐拥三千宠爱的红大少爷,哥哥更不可能效法爱子情切的红太爷。
于是,差不多也到了极限的我就翻白了眼,最后悲哀地只能想到这么一句:
连终极禁招都出了,半点效果都没有,我这样……是不是就叫山穷水尽已无路?
“小白,如果你能醒过来,我就和你好好谈谈。”
可是哥哥的声音偏偏又缓慢而优雅地在耳边响起,冰冷如水流的嗓音,却是清沁入心。
所以说古人谴词造句真是有讲究啊,山穷水尽疑无路,下面不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我立刻纠集起全身尚未死去的精神,奋力睁大眼,直直地盯着他:“我已经醒了,我们这就开始谈吧……”
哥哥翻了个华丽的白眼,白无常立刻心领神会地飘到我身旁,不打招呼就是一个手刀劈下。
--靠,这是作弊!

“呕--”
一看到推门进来笑得天花乱坠没心没肺的哥哥,我就条件反射地伏在枕头上抠起了喉咙。
“哎呀呀,小白,看来你很没有和谈的诚意呢,其实我倒是没那么介意……”哥哥一手托着特大号的保温瓶,无所谓地耸肩。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刚才隔壁房的病人给了我一个什么难吃得要命,我才想着要喝哥你亲手做的东西淑淑口你就来了呢,实在是太巧了。”我立刻组织好脸部神经摆出职业笑容,附送迫不及待的垂涎欲滴,“哥,今天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增血活气强身健体A套餐,我看你最喜欢这个今天就多做了一点,慢慢吃不急,还有很多呢。”哥哥体贴地给我递着勺子毛巾,笑得无限欣慰。
他当然欣慰了,为了满足他那个“身体要全养好才送我回阿红那儿”的条件,我已经不抱不怨地当了他三天的药物实验品。
不提那个对灼烧电烫有“奇效”的发痒软膏,也不说那个骨折挫伤者之“必备”的糖衣胶囊,光只每天三顿的“补血ABC套餐”就足以让我后悔那割脉一万次。
就拿面前这个集血红鲜红猩红深红暗红于一身总之就是满堂红的“增血活气强身健体A套餐”来说吧,真不知道哥哥到底是拿哪个星球的生物做成的,居然可以在甜腻中夹杂苦涩,酸气中混淆辣味……
那哪是补血大餐,活生生一出人生百态啊……
呜,自杀的招数有那么多,上吊服毒投水电亟都可以,我当初为什么要脑子发昏选择放血?
可情势比人强,就这种东西我还得感恩戴德地三叩谢之,天知道我得透支多少意志才能在哥哥的注视下吃得“开怀”吃得“痛快”啊!
不得不说,哥哥这招的确够狠,要不是我要回到阿红身边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无法自拔,还真可能就败北在这温柔不见血的杀意下呢。
奇迹的是,在这种明显的迫害下,我的身体居然还一点点好了起来,这当然得归功于我对阿红的思念之深情之切。
只是,偶尔独自在病房的时候,我会对着月亮短吁一声:这都可以……主角果然都是小强命来着……
而今天,我对阿红坚定不移的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酷考验:当白无常端着满满一锅“增血活气强身健体A套餐”的身影在房中显现的时候……
我身子晃了两晃,尽职地倒了下去。
哥哥,你真的不是想靠这个留住我么?骗人的吧一定是骗人的!
片刻后我又神速蹦了起来跳到白无常身边抢过锅子就大口大口吞咽,原因当然是哥哥说了一句“把这些喝完的话,你就可以去了哦”。
我一边喝一边激动地流着热泪:XX的,老子终于熬到这一天了!
一瞬间,连那东西都变得没那么难喝起来。
“啊,我又没说现在就全喝掉……”
“嗤--”
哥哥的马后炮刺激得我一下喷了白无常满头满脸。
全身雪白连皮肤都是异于常人更近乎透明的白无常笼上了一层惨淡的红,加上他本就微红的瞳眸和吃人般的神情,除了可怕还是可怕。
我干笑两声,立刻缩到了哥哥身边,还眨巴了下眼不忘初衷:“哥,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又把那个都喝完了,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这就动身吧,啊?”
哥哥漾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龙不介意的话,我无所谓。”
“……”
我扭头看了看白无常,埋进了被子:咳,也不差这一天……

“小白,你这一去并不一定会如你所想般顺利,你确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后悔?”
“恩。”我一边点头一边忙着把果冻话梅巧克力QQ糖什么的往已经撑得鼓起的大旅行包中塞,这些东西古代人肯定没吃过,这下总能让紫上先生他们知道我也有拿得出手的地方。
“他或许已经忘了你哦。”哥哥浅笑着轻拂衣袖,一片流光异彩。
他身上的华丽长衣从第一次就没见他换下来过,我真怀疑他晚上是不是也不脱,不过奇怪的是居然也没人特别在意,大概是对于哥哥大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吧。(小白,对你其实也是……)
“甚至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哦。”
“早叫你把那白痴衣服换下来了,哥你是热糊涂了吧,就算我回去阿红已经成亲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孩子啊,何况成亲的话还可以休妻的嘛。”
哥哥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突然沉默了下来,白无常拧着眉瞪了我一眼好象我多没心没肺似地,好在片刻后哥哥又笑了起来:
“说得好,不愧是我弟弟,可不要输给别人丢我的脸哪。”
我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奇怪,为什么我真要觉得心虚啊?
“小白,记着你一定要幸福给我看。”哥哥浅浅地弯起眼,淡淡地笑。
我想,这会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听他的话。
“不过生子也不是随便说的呐,小龙要是又出错的话送你到十年之后也不是不可能哦。”哥哥的眉眼弧度更弯了,甚至捏了一块小花帕挥起手,“保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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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相逢
千万不要恨你哥哥,他只是怕了。
你们两个,一旦爱错人,就会万劫不复。
风在我耳边掠过,连同白无常银白的发丝和悲伤的细语。
可是就算会万劫不复,你也宁愿他学会爱上人吧?
不啊。
骗人,你的眼神明明告诉我人都是自私的。
因为我不是人啊,要他爱上人干什么?
白无常略略抬起了下巴,从他怀里看上去,那白发红颜,是非人的美丽。
他最后笑着说:祝你好运,要幸福呐。

他最后的最后还是追加了一句:不要恨你哥,真的。
所以我拉开了嗓子使尽全身的力气大吼:
“我不恨我哥,我恨你--你--你--”
“你你你”的尾声被拖得悠长绵远,其声之凄切悲愤惊飞了老大一群盘旋不去的乌鸦。
我死死抱着手中粗大的类似升旗杆的物体,一次之后眼睛就再不敢往下瞟了:都说我已经患上恐高症了,还把我挂在这么高的旗杆上……
红月山庄根本没有这么标志性的物体啊,白无常你这个天杀的神棍到底把我扔哪了?
当然,与其说他只是弄错地方了,我更相信他是在蓄意报复,早知道刚才应该多说点哥哥好话的……
微风卷着几片枯叶从身边刮过,不冷但生寒:因为我紧紧抱着的杆子在这样的轻拂下居然有了一丝晃动。
于是我什么都没考虑地就大叫了起来:
“有没有人哪?救命啊--”
如果当时我知道当时从下面经过的人是阿红并且从此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我很没用的印象的话,我绝对会选择二话不说情愿摔个鼻青眼肿骨折腿断什么的。
当然,如果只是如果,可是那时候打死我也不信阿红会穿艳红以外颜色的衣服啊,所以在瞥到一抹淡蓝映入眼底的时候自然会扯直了脖子喊救命的。
“这位大哥,能不能帮个……”
我把手抱着紧了又紧,连两条腿都圈了上去,整个人跟树袋熊一样贴着旗杆,确定是杆在人在杆断人亡后才用了极小的幅度向下扯开一个艰难的谄媚笑容。
然后,那位淡蓝衣衫的救命仁兄抬了头,精巧细致如名家竭力雕琢出的脸庞上浮现了一丝惊讶。
再然后,我的大脑立时当机。
再再然后,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松了手,总之就是直直地掉了下来,而且无巧不巧地往那人身上砸去。
阿红,真是好熟悉的见面方式啊……
“扑!”
我结结实实地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人形大坑,激起满天烟尘。
痛痛痛痛痛!痛死我了!全身的骨骼都摔散了一样的痛得要命,我是很想多情又温柔地问候一下阿红有没有事的,但是实在是痛得连眼皮都撩不起来了……
不过我刚才的确是有看到他的身子飞快侧身一闪所以我才会这么直接地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啊,不管这算不算无情,他没事就好。
“喂,小子,你死了没有?”
后背传来一下一下的戳弄,下手很轻,如果不是在我摔得七晕八素要死要活的情况下的话……
“痛死了,再下去活人都被你戳死了!”所以我实在受不了地跳了起来,刚叫了一句就又“扑通”倒在了地上,“啊啊,我的腰一定断了,腿也肯定折了……”
蓝衣人眨巴了一下大眼,最后得出了一个“原来是个精神错乱的白痴”的结论写在脸上后转身就要走人。
我眼明手快奋不顾身上疼痛地一把拽住了他裤脚:
“我都这样了,你要负责!”

“小子,搞清楚你可是自己跳下来的,居然要本少爷负责?”蓝衣少年双手环抱在胸前,从高处投下来的目光满是不耐,“脑子摔傻了吧!”
那的的确确是我的阿红,有精致华丽的容颜,盛气凛人的骄傲。
惟独,他从高处投下来的眼神嚣张依旧,却陌生地让人心悸。
哥哥那乌鸦嘴,阿红真的失去记忆忘记我了,我要怎么办?
可是,或许全部忘掉,才是对阿红最好的吧,把我对他的伤害全部忘掉,这样他就不会露出那么悲伤绝望的表情。
哥哥带我离开的那天,阿红清澈见底的眼中,是满满的绝望,无它。
那么,就忘了吧,我这次会给你没有伤害没有痛苦的回忆。
我费力地抬头,真的是全忘了的好,现在的阿红看起来神清气爽,甚至比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来得年轻气傲不可一世。
难怪大家都说精神好了人都会跟着年轻几岁的啊……
虽然心里好象少了什么似地空空的,我还是强打起精神朝眉头越皱越紧的红大少爷展开灿烂笑脸:“其实我是想说谢谢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
“本少爷救了你?”红大少爷朝天翻了个白眼,撇了嘴,“你没看到本少爷是往旁边闪开的么?”
“那是因为目测地点发生偏差了吧,恩公你有这个心我就满足……”
“本少爷是看准了才让开的。”依旧是毫不留情的坚定回答。
“咳,我的意思其实是恩公你给了我跳下来的勇气,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只会一直挂在那儿直到风干,”我手里把他的裤脚抓得更紧了,“恩公你就让我报答你吧,父亲教过我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要是不让我报答你的话我会一辈子寝食难安的。”
当然,别说父母教诲了,我压根就没他们是否存在过的印象,至于哥哥,他要教也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损人一定要利己”之类,不提也罢。
“好了好了,你要报就快报!”
阿红果然是善良的,看我这么可怜兮兮地哀求口气就软了下来,虽然眼还是瞪着脸还是绷着,可他要是知道自己那样有多可爱的话估计就不会特意装这么凶了。
“在下身无长物,救命之恩却是非同小可,少爷不嫌弃的话就让我以身相许吧!”
我想我的脸皮真是够厚的了,说出这种话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看到红大少爷抽搐的神情还不忘加上一句,“当然,你要嫌弃我也只能以身相许……哇--”
红大少爷整个脸憋得青了又紫,往死里踹了我好几脚才解了气,抖抖下摆扭头准备离开凶案现场。
“等……等一下……”我捏着一块破碎的蓝布向他伸出,虚弱无比地一笑,“你的……衣服,被我撕,坏了……让我……负,负责吧,我……我没钱,就以身……”
原本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的阿红又高难度地扭曲了漂亮的脸庞,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七个字:
“你给本少爷去死!”
我这次没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纯粹的是想给你做小工赔钱啊……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说明这次纯洁的意图就实在撑不住全身的惨状,在阿红还没血上加伤前晕了过去。
以身相许,不应该是很吃香很流行的报恩方法么,我长得也算能为美貌指数加分啊!

“少爷,您尝尝这个烤蛇串的味道怎么样。”看着手中经过我精心烹饪香气扑鼻惹人食指大动的香串蛇肉,我的郁闷心情才算稍稍放了晴,颠儿颠儿地捧着跑到了阿红房中献宝。
为了这点蛇肉,我可是下山逛了好几圈集市的,跑得腿都细了。
大概是我的恢复能力太过惊人,我还记得我醒过来没痛没痒般跳下床时阿红震惊的神情,然后就同意了让我做小厮留在身边,不管他是不是想要一个经得起折磨的人,有跟在他身边的机会当然要抓紧,吃点苦算什么。
何况,要想抓住爱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我就不信凭我举世无双人人称赞的厨艺,阿红会不乖乖地拜倒在我的平底锅下!
“少爷……”冲进门后我才看清了情况,呆了一呆把手中的盘子飞快藏到身后,低垂下头一步步退了回去,“对不起,打扰少爷您用餐了,我一会过来收拾……”
红大少爷的面前,是满桌的奢华菜肴,他的腮帮子鼓成了包子,含糊不清地“恩”了一声。
我奔出一段路后听到他“小白你不吃么,还有你身后是什么啊”的问话。
他还叫着我小白,可是,已经和小李发财那些没什么两样了,只是对小小下人的称呼而已,连朋友都不是。
我狠狠摔了盘子,蛇肉狼狈地散了一地。
真是寒酸透了,我看着看着慢慢抱头蹲下。
我说谎,我说阿红全部忘了的好,我会再给他全新的美好回忆,其实我却在处心积虑地想要唤回他的记忆,用一切可以刺激他的东西。
比如眼前的蛇肉,我为了它在集市上逢人就问,整整转了三圈。
我还记得第一次考蛇肉给阿红吃的时候,他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要吃一辈子记一辈子,还差点又跟同时在场有同样想法的唐小姑奶奶打起来。
我跟自己说要他想起来是因为那样才是完整的阿红我爱的阿红。
可明明最清楚的就是我自己:我只是受不了,受不了他用那种完全陌生完全没有我的眼神看我。
那样清澈见底的眼中,映着我,却没有倒影。
我是一个自私又刻毒的人,独自一人的话就承受不了痛苦,那样的话,选择不爱人的哥哥或许还比我高尚一点。
上一次,你沉睡了三年,这一回,你要用多久来祭奠你那被再次背叛的爱情?
阿红……

“喂,你在这儿干吗?刚才本少爷叫你没听见啊!”阿红略带了点傲气的声音蓦然响起。
“少爷吃完了?”我连忙把地上的盘子捡起,“这是借别人的我先还了再去收拾……”
“这是什么?黑漆漆的,不过闻起来挺香的。”
“烤蛇串,用小小的毒蛇做会更好吃……”我不指望他能想起什么,却又微微地盼着。
大概是我的神情把渴盼表现得太明显,阿红愣了一下明白了什么:“你做给本少爷吃的?”
我点点头,可阿红并没有煽情地捡起一串来吃还跟我笑着说“真好吃”之类的来抚慰我,反而撇了嘴:“麻烦,要等你做给本少爷吃的话,本少爷早饿死了。”
我闷闷应了一声,无意识地用衣袖使劲擦着盘子,然后听到阿红有点不耐烦地抽了一下鼻子:“以后早点拿过来,本少爷倒还没吃过这个。”
“恩。”
我应着,心里突然轻松起来:或许,这样也不是很坏,起码阿红的眼底,同样没有其他人。

“少爷,这儿是什么地方?”
收拾完桌子阿红带着我说要出门逛逛,经过广场的时候看到昨天挂着我的旗杆升起了一面大大的“武”字旗,我这才想起我连到底在哪都不知道呢。
就算红月山庄可以整个重修,但是山绝对改不了,所以我确定这里绝对不是红月山庄,那怎么阿红单身外出也没人跟着?
“凌岚,过两天就是武林大会,那时才叫热闹。”阿红歪了脖子看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不是“也”,偷跑的只有你一个吧……
凌岚绝顶,听起来就胆战心惊的名字,可是阿红却没丝毫感触,我小心地问:“阿红,你要参加么?”
“是死老头啦!他答应了本少爷却又自己一个人先跑了,果然他说什么自己武功多高是骗人的,所以才不敢让本少爷看!”
“紫上先生?他不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么?”
“大会还没开始呢你怎么知道!”阿红白了我一眼,忽而皱眉,“你怎么知道本少爷说的是他?你到底是谁?”
凉意慢慢从脚底升起,却不是因为阿红的敌视。
紫上先生尚未技压天下,红大少爷却是略显缩水,白无常,你的时间轴到底错转了多少?
三年前,真是个忌讳,念起来都全身发寒。
 
 今昔何夕
“那个,少爷您知道赛歌会的吧?”
“你小看本少爷啊!”
“那您知道上一届歌魁是谁么?”
“废话,本少爷当然知道!厢厢姑娘可是历届歌魁中最出挑的一个,歌声自是不必细说,穿云破石,有女子中极为少见的魄力,那容貌也是顶尖,芙蓉化颜月为神,却是与她歌声全然不同的清秀可人……”
阿红说到激动处,几乎没手舞足蹈起来。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都忘了告诉他以后他会更狂热地迷上另一个不应该迷上的歌魁:在秦淮的时候我曾经和阿红讨论过各届歌魁,而厢厢,西门厢厢,恰恰排在花自寒前三年。
还真是三年前,为什么?时间是多么严肃公正的东西,怎么可以拿来这样随意玩笑?
“不是的,不是的,只是白无常在耍我!”我一把推开阿红,捂了脑袋尖叫着跑开。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大片大片显眼的艳红,原来这山中还有这么美丽的枫林。
放眼看去,枫叶红得如火如荼无边无际,像是漫山遍野泗流的鲜血。
再过不久,这里会有惊才绝艳,再过不久,这里会有血色纵横。
因为阿红会爱上我,而我,会离开他。

华年往复,今昔何夕。

阿红找到我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夕阳透过纠结的红叶间隙洒下,昏黄的,被撕碎一般,极其温柔地悲伤。
他踏着薄薄的红叶缓步走来,身上穿的是早上我给他选的白缎长衫,随风拂起,像所有书里描写的一样,俊美出尘,恍若谪仙。
如果他不爱上我,会永远这样纯洁美好。
他是被捧起来的宝,不知人间疾苦。
所以,他渐渐走近,我却怕了,扭头又开始跑。
我明白了,原来三年前伤阿红至深的也是我,我还可笑地认为他爱着哥哥天真地想要抚去他的痛。
我这个人有什么好,凭什么让阿红为我受那么多苦那么爱我?紫上先生和红太爷早就看透了,我这种人,不值得的。
因为我胆小又懦弱,要眼睁睁看着即将的悲剧因我上演,我受不了……
我受不了阿红那么痛苦,会不敢让阿红爱上我的。
没走出两步,眼前白影一晃,阿红拧着眉拦在了我面前:“跑什么跑,没看到是本少爷么!”
对了,那时的阿红,有高到足以血洗武林的身手。
“这是凌岚山的禁地,戒备森严,你居然没被发现剁个七八十块的,运气不错嘛!”阿红不满中仍有显而易见的傲慢,“害本少爷找了半天还嫌不够啊!”
有几片红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温柔多情地在阿红身侧打着旋儿,映上他的脸,竟显出几分我熟悉的嫣丽酡红。
我一时间就看痴了,然后叹一口气,再然后不顾死活地傻笑着偎了过去:“少爷,你终于来找我了,我好怕啊好想你啊。”
阿红,我好想你啊。
我不是个高尚的人,所以,牺牲自己让所爱的人幸福我做不到。
阿红,就算我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你还是只能爱我。
如果这是三年前的因,不管轮回几番,我都会亲手种下。
“滚开!想让本少爷把你扔给守卫剁了么!”
迎接我的当然是红大少爷的飞腿,和紫上先生当初踹飞小黑那招如出一辙。
不过最后他还是把我挟在臂下带了回去,一路上,我挽紧了他的腰,他只是狠狠瞪了一下倒没把我扔出去,我心满意足地笑。
三年后的事无法抹消,时间不可能这么让人随意忏悔。
我知道阿红会爱上我,然后我会离开他。
如果来这里只是一个过场,旁观着一切如何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么,我希望至少他那三年能等得心甘情愿一些。

凌岚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明明昨天去的后山那所谓的禁地里满山遍野的都是红到绚烂艳到刺眼的枫林,可今天我坐在这屋檐下看到的居然是樱花。
那样的花团锦簇,粉白粉白的,在风的浮动中柔柔洒下的时候,却会在空气中折射出异常的绯红,漂亮得简直有点惊心动魄。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樱花是在春天开的吧?
大概又是什么温玉寒冰的在作怪,书里也看得多了,我不再细想,转而抿了口茶。
我手里的据说是凌岚独产的雾枫,极稀的珍品,不同于一般入口苦涩要慢慢品出味道的茶,它从开始到最后都是沁入心脾的香,阿红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虽然他喝起来比我这纯粹解渴还要来得糟蹋。
当然,我不是在牵强附会地去冒充文人雅士在这品茶赏花,只是偶尔看下美丽的景致也算对得起自己眼睛,久了还是要捧着茶杯转台的,免费的现场版武打真人秀比较更对我胃口。
阿红来凌岚是独身一人,虽然武林大会在即,主办方忙得昏天暗地一塌糊涂,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武林义士英雄豪杰也是要吃饭穿衣平常过活的,居然硬是挤出了一个小院供无门无派的他占用。
小院离那个大会举行的场地远了点,人也只住了我们两个,却每天都比那些已经住进不少人马的大门大派还要热闹,造访者绵绵不绝日日更新。
唉,怪只怪红大少爷太过招人,独身在外也从不知收敛,依旧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而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们素来也是被称着赞着习惯的,对上红大少爷比他们更甚的傲慢便自觉受到了轻视侮辱,才俊们是年少气盛的,这个偏远的不易被发现私下斗殴的小院理所当然地成了“解决”问题的不二首选。
现在和阿红在院子里“讨论”关于昨天某位少爷撞到某人态度还很嚣张事件的已经是今天上门的第三拨讨说法的了。
这次的三个人是雪山派的自称雪花还是什么花的三杰,年轻人长得倒都人模人样,拔剑指着阿红的时候也最有气势,可惜中看不中用,五分钟都不到的工夫已经一个个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了。
啊,我的本意当然不是窝在这里轻松看戏,今天一早昆仑派的那个什么四剑找上门的时候我可是奋不顾身地抢在阿红前冲上去的,完全没考虑到我还是个肉脚的事实。
一般性不该称赞我一下这种好歹算是“勇气可嘉”的么?可惜阿红对我“力不足可心有余”的勇敢仅仅撇了一下嘴,在我右臂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后就拎着我后领一把扔进了屋,还朝挣扎着要爬出来继续帮忙的我狠狠瞪了“别碍手碍脚”的一眼。
那眼神叫一个凶,我却安了心,开始倒水沏茶赏樱观战。虽然我不懂品茶不会赏花,但是偶尔的花瓣飘落到茶杯里的时候会慢慢晕开胭红,那是让人想要找一些词来形容的美丽。
然后我会想,如果刚才阿红穿的是艳丽俗气的大红长衣,就更好了。
可是,战斗中的阿红,翩如惊虹矫若游龙,间或几瓣破碎的樱花细细吻上他容光焕发的脸颊,那样神采熠熠不可一世地美。
沁入心脾的冷冽茶香一点点苦涩起来,慢慢地几乎温柔地啃噬着我的心:这样意气风发肆意狂扬的阿红才是真正的阿红么,容貌武功皆属上乘,完美得过了头。
可是,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任性傲慢的大少爷……
“喂,你们的师父不会像你们这么没用吧?那那个什么大会老头不是赢定了?”阿红拧着眉一脸不高兴地踢了踢身边最近的雪山弟子,“本少爷可一直以为他是骗人的……”
我呻吟一声:收回前言,就算是一身超强武功他也只那张脸能看,三年前后都一样说话不经过大脑,当然他有没有大脑这种东西还在未知……(小白你也米资格说……)
唉,拜托你大少爷也顾忌一下别人的心情好不?这么凄惨地败北已经很不幸了你还要精神刺激,把人逼疯了怎么办?
我叹着气瞥了眼三人,果然长得最端正也是离阿红最远的那个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刚喊了声“阿红小心”就发现他居然是扬着剑冲向我的。
咦咦咦咦咦咦咦?我知道他丢脸的时候我却在一边悠闲悠哉的德性是有点刺眼,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阿红啊,他不去找他奔我来干什么?是杀人灭口还是真的疯了?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真想要他去找阿红拼命……

那雪山弟子的剑身在刺过来的时候泛起冰冷的寒光,有破碎的花瓣扑上我的脸,冰凌一般的痛楚,我以为我会和它们一样冻僵。
然而我没闪没避,不是吓得动不了,而是突然想就这样被他砍实的话会不会死会不会见到白无常会不会三年后的一切就不一样。
可是另一道灼热的剑气比任何的反应都快,那个雪山弟子已经离我只有三步距离,却在这时“哇”地发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他空着的左手一阵阵抽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原本是握剑右手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好象从来没存在过什么东西,除了汹涌的鲜血。
地上的断手也在抽搐,那带着寒意的长剑映上鲜艳血色居然像隐隐跳动着火光,要肆无忌惮地吞了一切。
呆呆地望过去,我看到阿红瞪得大大的眼睛,闪过一瞬却清晰的愤怒。
然后,我看到了紫上。
不知道他是不是从樱花树上跳下来的,总之眼睛一花他就拦住了我的视线,依旧是一袭淡色的紫衫,长长的头发用同色的丝带松松扎了垂在脑后,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般清雅端丽,虽然我已经不清楚哪个才算真正的初次见面。
紫上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温柔地抚去我脸上溅到的血滴,微微抿起唇:“没吓着吧?”
声音也是极温柔的,他看着我的眼中有淡淡的流光闪烁,似笑非笑,勾魂摄魄。
迷魂眼?
我愣了一愣,紫上先生有一见生人就用这招的嗜好么?这么说花间也挺辛苦的啊……
雪山派的弟子在看到紫上先生出现后就抬着断臂的那个飞快地跑了,临走前我看到那个人满是血污的俊美脸庞上有浓浓的刻骨恨意。
“喂,问你话呢!”
这么蛮横的语调当然不可能是紫上先生发出的,我眨了眨眼朝已到了我身边的大少爷灿烂笑起:“少爷,谢谢你救了我……”
“方才我好象听到有人还称呼‘阿红’什么的,莫非只是幻听?”紫上先生一手负背一手摇扇,看向樱花发出无限感慨,“今年的樱花还真是美啊--”
我明白他用迷魂眼的意思了,不仅暗暗偷笑:现在我当然是爱阿红爱得死去活来了,你再试探也是一片真心。
“什么阿红阿白的?”红大少爷又很没脑子地插进来。
“没什么没什么,少爷你打这么久累了吧?既然紫上先生来了我们就不用管了先去吃饭吧!”我推着还追问着“什么阿红啊”的红大少爷跑了出去,回头瞄到紫上先生看了我一眼,掩起嘴笑。
紫上先生,他看出来了,而且一开始他是支持我们的哎。
还有阿红还有阿红,如果不是我自我感觉过好的话,他控制不住重伤那个雪山弟子是因为我吧?
我放开阿红的手转了两个圈:世界真是美好,空气多么清新,这一刻,我感觉地球都是围着我转的。
阿红盯着自己的手,白玉般的脸庞上浮现淡淡的嫣红,然后啐了一口:“哼!”
所以啊,阿红你要爱我,我们会幸福的,哪怕横着三年的诅咒。

注:紫上先生的“迷魂眼”只要心里有深爱的人的话就不会中招~~~~~~所以可以用来测探真心啊~~~~~~真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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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剑之情
“喂,死老头你怎么才到?本少爷都等得烦死了!”
“珞儿,刚才看到你跟那几个雪山弟子交手功力又深了嘛,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天你的‘问心诀’就可大功告成了。”
红大少爷原本一脸不满的责问立刻变成孔雀尾巴翘到了天上,丝毫没发现被紫上轻松转移了话题:“那当然,你以为本少爷是谁啊!”
“紫上先生你是在躲花间大人吧……”
啧,紫上和花间这对别扭的情侣,没有我和阿红那样的家庭问题--呃,明黄不算--还不知足整天拿你追我逐当好玩,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的气还没叹完就发现真正慢一拍死到临头犹不知的是我,花间两字一出口,紫上先生就开始轻轻微笑,送人送到西般慈悲万分:
“小白你也认识花花?”
我恨不得把多事的舌头咬下来,眼神四下飘忽把最后的菜放上桌子,然后很没义气地在紫上阴沉的目光中指向阿红,“这是阿……少爷说的。”
大少爷当然不是能捏的软柿子,当下眼一瞪,十足地凶神恶煞:“本少爷什么时候说过了!”
“梦话,只是梦话而已!紫上先生,少爷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了……”我连忙转头装着平息紫上的怒气,成功由肇事者变身成调解人。
“珞儿,我有跟你提过花花的事么?”
“花花是什么?你给本少爷吃的那些草啊花的么?”
紫上弯起嘴角,从我的角度看阴险无比:“小白,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个什么……紫上先生您也会说梦话的吧?”我擦擦额头,誓把“梦话战略”进行到底,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每个第一次见他们都有要脱水而亡的危险?
插嘴事件的下场就是我和阿红在院中亲身体验行为艺术。
“少爷,对不起。”我怯怯地望了眼阿红,咽了泡口水小声着开口。
“你他妈地想笑就笑吧,这么憋着脸都歪了本少爷看着更难受!”红大少爷狠狠瞪了我一眼,抽搐了一下嘴角,脸部表情更扭曲了。
释令一出,我再也忍不住地狂笑起来,要不是被点了穴道我保准是一手捂肚子一手死命捶地,满场打滚。
我不是没看到阿红铁青的脸色也不是没考虑到他脱身后会有的反应,可是可是可是--可是紫上的造型设计实在太成功了:看着阿红一手用鹤行拳的起手贴在嘴边一手在背上盛开呈兰花状两腿还是以马步形式稳稳扎在当地的模样(咳,那个,禁止想象!),阿红再不开口的话我拼着被他碎尸万段都会狂笑出来的,再忍下去不得内伤才怪……
于是,我的神智在一边狂笑理智在一边流泪:阿红解了穴后会把我红烧呢还是油焖?莫非我的命真跟那只“千刀万剐”鸡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的孽缘?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也证实了紫上处罚问题上的不偏不颇。阿红看着我爆发出一连串嚣张得多的猖狂大笑:
“我也受不了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小,小白你就像个……哈哈哈哈像个被牛踩到的青蛙,不对,还是拔光了毛的乌鸦更合适!恩,要说还有点像上次那只淹到半死的花狗……”(恩,这个,敬请想象!)
果然紫上是不可能轻易放过我的,所以阿红的脸也一直扭曲着啊,他也忍得很辛苦吧……
不过,大少爷,红大少爷,我可不可以问问你用来比拟我形态的三种东西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给人的如此广阔的想象空间的……
“喂,你敢这么笑本少爷,是不是不想活了?”红大少爷狠狠一个眼刀抛过来,飕飕地有风声。
可惜,刚用很艰难的姿势狂笑过,现在还抽着气的声音和微红泛泪的眼角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我喘了一口大气,笑都笑了,左右都是死还不如表现得英雄一点,于是坚定了眼神,:“可是你也忍不住吧?你笑得可比我夸张多了……”
……
“噗嗤!”我们又同时看着对方狂笑了起来。
紫上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不然我怎么无论如何转动眼珠都能看到那摆着神奇姿势的阿红?想必阿红也和我一样吧,你这么做,我可以理解为让我们增进感情么……
不管怎么说,阿红对我暂时还真可能产生阶级兄弟的感情,看他的样子,估计一会把我揍个半死就能解气……

“死老头你给本少爷记好了!总有一天本少爷会把你扒光了吊到妓院门口去!”
时间一长,这种奇怪的姿势居然也看顺眼了,我和阿红好歹免除了笑抽的危机,一缓过气,红大少爷就开始狠狠地咬着牙设计日后的报复。
吊到妓院门口……那个什么,貌似明黄也曾经提到过,再联想一下我以前受教过的“以一偿十”,脑际立刻挂下一排黑线:这个门派还真不是普通地变态……
有机会一定要见见那个培养出这一堆非常人的师父,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还是希望永远不要碰到他……
虽然阿红估计连妓院到底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听他那么说还是有点不舒服。于是我半埋怨地嘀咕:“不过少爷,比起吊到妓院门口,或许把紫上先生放到花间大人的门口效果会更好……”
后脑随即一下吃痛,我看着骨碌碌滚下的小石子,吞了一泡口水:“呃,我胡说的……”
呜,我都说这么小声了,紫上在屋子里都能听到的么?
本来我闭嘴不敢再多话,接下来就该是红大少爷的个人粗口秀时间了,可是他大少爷养尊处优的高高在上惯了,居然连好好骂人都不会,忙了半天屋子里没半分动静,我倒是越听越郁闷,在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劝导一番的时候,大少爷停止了他那不痛不痒的咒骂,转而瞪大了眼:
“死老头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照阿红的视线,紫上跑到我身后去了么?可是屋子里明明还有人在啊。
花间?
我脑子里刚闪过这个词,对面屋里那应该是紫上的人影双肩一晃,就那么不假思索地穿过窗户没了影。
几乎是同时,身边掠过一道淡紫的光影,飞快冲进屋翻过窗子追了上去。
“死老头,你有种别走!喂……”
阿红加大声音继续吼叫,我则叹了一口气,真是好熟悉的追逐场景啊,不要告诉我接下来出现的还是明黄。
然后我发现,如果是明黄的话要好太多了。
“昨天云某承蒙照顾,家兄得闻阁下身手过人,今日特来讨教一二,不过,我们不是打扰到两位了吧?”
蓦然响起的声音语带挪愉,却在其中蕴了深深的怨毒。
我第一时间就反应起昨天断臂的少年,然后脖子就被人硬生生扭了过去,正好对上那张被怨恨侵蚀了的俊脸。
果然是那个雪山派的断臂少年,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跟他几分相似较年长的男子,穿着同样的服饰,大概就是那个准备来找回场子的哥哥。
昨天他被阿红斩断胳膊后眼中的怨太深太深,我早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偏偏现在我和阿红动都不能动紫上又刚被花间逼走--
感觉就是天亡我也!
“哥,我们好象来得很不巧呢。”断臂少年剩下的手狠狠地箍着我的下巴,像要活活掐到肉里去一样,我忍不住痛哀叫了一声:
“痛--”
“给本少爷放开他!”虽然已经看不到阿红的脸,不过听声音,他很担心我吧。
然后我就很不应该地冒出“同甘共苦果然是增进感情的最佳捷径”这个念头来。
“容弟,你要找的是那个人,这个没关系的就不要为难他了。”那个年长的哥哥看了看我和阿红,开口劝阻。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看看看看,这才是做哥哥的应该教导弟弟的态度啊,阻止他阻止他,这才是做哥哥的风范啊!
可惜那个容弟做弟弟没我合格,根本没甩他哥还在手下加了力,疼得我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再叫出声。
那狠毒的小子注意到后哼了一声,力又一分分加大:
“怎么,痛都不叫了?是不想让他心疼?”

“是啊,他非常爱我。”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舍不得我受半点伤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动我一根毫毛。”
我特意说得气若游丝,虽然阿红现在对我算有了感情,这种话我还不敢被他听到,免得又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地一顿死踹。
“我想你没有骗我。”断臂少年看了阿红一眼,阴毒的目光又投到了我的脸上,嘴角同时勾起残忍的弧度,“你教了我一个好主意。”
然后他扬起头,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尖削的下巴一上一下颤动,他是在对阿红说话:“那么,今日我只取他一条胳膊。”(重音在“他”字上)
他的声音在纷扬的樱花细雨中冰冷刺骨,一点点撕破凝滞的空气。
这是我要的结果,这样他就不会伤害阿红了,可是为什么,我仍然会感到刻骨的寒,却并非为那即将失去的胳膊?
我是不是料错了什么?
雪山的宝剑有摄人的寒气,银光闪现的时候冰冷凉薄,和那位哥哥脸上的些微不忍形成了可笑的对比。
樱花瓣徐徐如丝雨般漫天飘落,有间或漂亮的绯红,那是一种温柔而疯狂的美丽,就像在我眼前发疯似地扑向那冰冷剑锋的阿红。
然后飘扬过我眼前的,是翻飞的红衣。
阿红为什么?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阿红,应该是我给你挡着的啊。
我不知道那对雪山兄弟怎么样了,只顾紧紧地抓着阿红的衣袖,使劲瞪大眼却只见到一片朦胧,有大朵的蔷薇。
白底嫣红,鲜艳欲滴。
我已经不晕血了,或者说那时候我还没晕血,所以我紧紧抓着阿红的衣袖,直到紫上和花间一起回来都没有松开,最后……是被花间敲晕的。
大话西游里,孙悟空前生害菩提老祖一刀毙命,来世三刀相偿。阿红,你的三剑,我该怎么还?
“阿红……我们……”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却发现应该出现的三人都好端端在一旁的桌上看着我。
我揉了揉眼睛:“阿红你没死啊?”
“咚!”
阿红二话不说走到床边,没绑绷带的那只手狠狠地敲上了我的脑袋:“敢咒本少爷!”
“我是说你没事啊……是事不是死!我普通话发音一向不标准……”我捂着脑袋然后看着阿红随意打了个结吊在胸口的右手,结巴了半晌,“你、你、你,你的手……”
“怎么?”阿红这次视绷带于无物地咯哒咯哒掰起了两手的指节,“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居然……居然没事人似的,我又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他胸口,没看出什么异样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真的没事了?”
“你碰哪儿啊!”阿红“呼”地红了脸,一个闪身已经到了紫上身边。
“你不是受伤了吗?”
“废话,你看不出来啊!”红大少爷趾高气扬地把裹了松松垮垮几根绷带的手举起给我看。
“你……”
阿红是拿手臂给我挡的剑,也是,除非真傻要么实在没招不然谁会直接用胸口去迎利剑啊,我其实明白,只是脑子里惯例做怪,一时转不过来……
“本少爷只是不想你以后说自己救了我,要本少爷以身相许报恩而已,你,你别乱想啊!”阿红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面红耳赤地解释。
“那么少爷,您也知道要以身相许的话我就更不能推脱了,少爷您都救我这么多次了……”我眨巴一下眼睛,故作娇羞地垂下了头。
阿红你真傻,你那样为我挡剑了,当我也跟你一样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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