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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04-10-23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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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北京是两个人向往已久的地方,但这次来的原因实在让人无法兴高采烈,小叶因为要留下打听伟哥的消息以及用钱打点使他少吃点皮肉之苦没有跟来。陈深和周宇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好装做兴致勃勃地每天在各个景点游览。两个人在天安门看升旗仪式时实在没有身为中国人的自豪感,伟哥的事使他们进一步明白了自己是那种给迎风飘扬的红旗抹黑的中国人。红旗映着朝阳飘扬是属于阳光灿烂的范围,而陈深和周宇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风光得意,也只能是在阴暗的世界里。
两人看完了升旗搭车去颐和园,在昆明湖旁的一个小庭院里发现很多人往一个大水缸里放硬币,据说硬币浮了起来就会有好运气,但缸底已经是白花花一层硬币,陈深和周宇不相信浮一个硬币就会带来好运这种无稽的事。但闲极无聊,只好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来打发时光,两个人身上都找不出硬币来,就跑去兑换处换,陈深先换了钱往回走时,听到一个女孩子在兴奋地嚷:“你看你看,浮起来了。”听到这声音陈深的心里一动,他觅声看去,果然是谢浅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在兴致勃勃地继续放硬币。陈深一时分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多看了一眼,谢浅长发披肩,脸颊上因为高兴呈现着他熟悉的那抹红晕,陈深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扯住了随后走来的周宇,拉着疑惑的他渐行渐远,上到了‘十七孔桥’,陈深这才俯视着湖面,往里面一枚一枚地投着硬币,郁郁地说:“我遇到了谢浅。”周宇会意地哦了一声,然后陪着他往湖里一枚一枚地投硬币。
半个月后,小叶来消息说伟哥被判了枪决,立即执行。陈深明知道是这结果,但还是有股热泪往眼睛里冲,他强忍着说:“给他送点好吃的去,还有,买套好西装给他火化之前穿上,记得胸前的枪眼要用棉花塞住,去的时候好歹也算个全尸。”陈深放下电话后只觉得全身发软,他回想起初见时那个生龙活虎的伟哥,他在大街上敞开裤子撒尿,然后把手坚定地一指,说:“去唱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一个月后,伟哥被枪决那天,陈深和周宇恭恭敬敬地摆上了一瓶酒,点燃了三支烟遥祭他,然后两个人相对喝了个大醉,周宇含糊不清地喊:“死有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陈深搂着他直想哭,他孩时看电视见到死囚在长街上嚷这句话时只觉得英雄豪杰当如是,后来在戏里见得多了就觉得可笑,可现在听到周宇念这句几乎淡忘的台词,却觉得很悲惨。
对伟歌组织的严厉打击随着伟哥逝去声势渐弱,陈深和周宇在出走了三个月后又回到了津门,小叶一见到陈深就扑上来紧紧搂着他泪如雨下,三个人都消瘦了许多,一路上彼此无言。陈深和周宇到家后得知伟哥在囚禁期间毒瘾发作,自我折磨得不成人形。公安利用这一点套出了不少口供,但他至死也没捎上陈深和周宇半句,陈深在得知这事后更是悲痛莫名,恨不得也用粉来麻醉自己一番。
晚上睡觉时小叶离开陈深远远的,陈深本来也没什么情绪,只是想搂着小叶心理上求一点安慰,小叶的回避使陈深心中起疑。他拉亮灯掀开被子一看,小叶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伤痕。陈深再三追问小叶坚不吐实,只是拼命摇头说:“你别问了。”眼泪断线一般掉下来,陈深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隐隐猜到了是谁,他语气平静地问:“是不是那人渣?”人渣是他和小叶之间特指的对象,小叶听到后扑上来搂住陈深,说:”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要再生事了,我怕你出事。“陈深摸着她的头发一句话也不说。
伟哥被捕后,人渣探听到了消息觉得复仇的机会到了,然而陈深和周宇这两个正主儿不知去向,这腔怨气就发泄到了小叶身上,他被陈深和周宇折磨了三个小时,反过来就折磨了小叶三天,小叶肌肤上斑斑点点的全是烟头烫下的痕迹,那些紫青的淤肿过了这么久还没消退,陈深从这些可以推断出小叶在那三天中受过了何等苦楚,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他应有的愤怒来,但这种平静使小叶觉得害怕,她感觉到这个男人心里已经燃起了一股火,这股火似乎要毁灭一切,这天晚上小叶把陈深搂得很紧,似乎想把陈深固定在她怀里,稍一松就会失去他。
接下来的几天陈深若无其事地处理各项事务,陈深在做出了重大决定后往往会显得平静。伟哥死了,小叶被这样欺辱,谢浅似乎早已经把他忘了,而自己和周宇却惶惶然地东躲西藏。念及这些使陈深有种‘天下人负我’的悲怆。陈深积蓄已久的悲痛无可宣泄,这使得陈深力图平静的防线终于崩溃。
小叶无力阻止陈深即将要做的一切,她明白这个男人是拉不住的,拉他只会使他更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小叶已经决定了把自己的命运同陈深系在一起,无论将来会怎样,她都无怨无悔。
陈深在办好了为他要做的事所做的一切准备后揣上一把刀出了门。天色阴晦,风很大,街道上落叶狂舞,像极了宝庆那惨烈一役前的情景。陈深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他自己都不知道穿这个是因为少年时看多了港产片的缘故,某些英雄情节在陈深遗忘以后悄然埋伏在他的心里,陈深在街上买一了串山查冰糖葫芦边吃边看街上的情景,山查葫芦上裹着的那层红荧荧的糖衣使山查入口极酸,陈深想生命也许就是这样,它极酸的本质因为裹上了一层糖衣而滋味难明。人留恋那有限的甜,却不知道这种甜使得酸楚的滋味愈加酸楚,这条街道上有许多烤羊肉串的摊儿,空气中弥漫着羊肉的腥膻味,陈深皱眉抽了抽鼻子,把没吃完的葫芦塞进垃圾箱,跟着人渣走进一家台球厅。
人渣没有觉察到他命里的煞星已经悄悄地缀在了他身后,大仇得报使他心境开朗,伟哥的组织虽然还没到灰飞烟灭的地步,但也已经七零八落不成气候,他不认为陈深和周宇还有奈何他的实力。他得意于把小叶折磨得遍体鳞伤娇吟哀求,还想找到那两个小子要把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他茫然无知这一切都将终结,就像他没有机会再击出那一杆以为必中的球。
陈深在人渣俯身台上瞄球的时候捕捉到了这个机会,他看到那家伙全神贯注地研究如何把一只球击落底袋,他的脖颈在惨白的灯光下极具诱惑力。陈深悄无声息地欺近,疾若闪电地一刀就砍在了那个地方,然后抽身就走。直到陈深消失以后,整个台球厅的人还惊呆着没有恢复过来。任凭那家伙一动不动地趴在台球桌上,汩汩而流的鲜血把墨绿色的台球桌面迅速染成了黑色。
周宇和小叶见到陈深时他面色有一点苍白,陈深淡淡地说:“我把那家伙做了。”
陈深在火车开了一段时间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在睡眠中紧紧握住了小叶的手,小叶被他捏得很痛却不忍心叫醒他,她看着这个男人铁青的下巴很想哭,但火车上人声鼎沸,小叶把脸埋在了陈深怀里默默地流泪。周宇坐在对面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
陈深在梦中又回到了大祥街,他身子轻快得想要飞翔,陈深站在自己家二楼的门口试图一蹬脚向天空飞去,但他怎么也飞不起来,陈深焦急得要命但又无计可施。后来他孤注一掷地跳了出去,这一跳飘得很高,但陈深还是掉了下来,他象一根羽毛一样轻轻掉落在地,陈深听到自己的父亲在叫他,他回过头去,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白发斑斑。
陈深因为梦中袭来的那一阵巨大的悲伤醒过来,他睁开眼很快就弄明白自己是在火车上,但梦中那阵悲伤怎么也挥之不去,郁郁沉沉地笼罩着他,陈深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会梦中的情景,他想大祥街他是真的回不去了,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能略略抚摸那些熟悉而亲切的东西。
这次的目的地是湘西南一个偏僻的小县城。选择这么个地方只因为陈深在一位去过那里的朋友的谈论中听到过它。陈深明白这次也许到处正张着天罗地网等待着他,所以绝不能去投亲靠友。哪怕是再隐秘的朋友。陈深不希望再一次的投靠又陷入一个吸引力巨大的漩涡里,选择去一个他不认得谁,谁也不认得他的地方让陈深觉得安心,他们身上有足够过一段时间的钱,证件也已经办好。陈深想也许能安安静静地过起另一种生活了。
下了火车又换乘长途汽车,但这是一辆老病的汽车,走了不多久就要停下来喘一段时间的气,坐得人烦躁难安,好不容易快捱到目的地,它却撒赖瘫痪在路上,司机检查了一番表示无能为力,要等公司派车来修,估计需要四,五个小时。有耐心的乘客就在车上蒙头大睡起来,赶时间的旅客就骂骂咧咧地去换乘当地搭客的小四轮。
陈深他们和一辆小四轮的司机谈价钱,司机说每人收十块。陈深觉得这个价钱可以接受,等他们三个人坐好后随后而来的乘客和司机讨价还价到了每人五块,三个人有上当的感觉,但什么也没说。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开起车来很快,乘客们看着窗外陡峭的山路惊心动魄。但小伙子自信地说这条路他很熟,不会出问题。车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司机一个急刹车,开了车门跳下去往旁边的山上跑。乘客们一时不解。有眼尖的乘客说:“山上起火了。”众人去看果然山上一片浓烟。陈深和周宇开了车门要下去帮忙,有个中年乘客说:“关你们什么事。”但被周宇瞪了一眼就噤声了。
火势称不上猛烈,但附近的男女老少好象都来了救火,几个小脸被熏得乌黑的孩子挥舞着树枝奋力扑救。陈深和周宇也捡了别人丢下的树枝加入救火的行列。那司机看到他们,冲他们笑了一笑,又赶到山顶去了。陈深和周宇只扑救了一会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好在火半个小时左右就被扑灭了。出了一身汗的陈深和周宇感到心里很痛快。回到车上小叶为陈深擦汗,周宇在一旁挤眉弄眼:“怎么我就没人疼?”小叶嫣然一笑伸手去给他擦,说:“阿姨疼你。”
下车付钱时司机只肯收陈深十块钱,但陈深很坚持地给了他三十,说:“讲好了多少就是多少。”陈深喜欢这个半路停车去救火的小伙子。
车站上有很多水果摊,小叶在经过一个摊时不小心碰落了两个菠萝,她连说:“对不起”。赶紧把菠萝捡起来。但卖水果的老大妈说菠萝摔伤了就会变黑,这样就卖不掉了。陈深会意地问多少钱一斤。老大妈说:“一块三。”她旁边的一个小女孩也同时冲口而出:“九毛。”陈深三人相视而笑,老大妈不好意思地说:“记错了,是九毛。”
路上发生的事使三人开始觉得这地方很可爱,虽然它小而偏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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