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我做天使,不做你的翅膀

独孤冷雨

所谓的笔，纪寒有日子没触碰过了。

    办公室的电脑，属于科技的结晶体，除了工作上必须她的签名之外，已经帮忙打点了一切。三年以来，如同一低头一弯腰的工夫，便若云烟。终于要离开了，可当纪寒持战战兢兢的手，一深一浅的，握着笔写这段话之时，居然不敢相信所谓的离去，不过因为她所爱上的他。

    他说纪寒你是我的翅膀。咖啡忽然就泼出去一桌，在蜿蜿蜒蜒曲出来的痕迹里纪寒看清了来路，曾是不染的工作台。

    用坚忍的姿态转身，哪怕生命中经历过多少次别离，为什么还是一如从头来过，如此令人心有余悸？

    [1]

    第一次独自一人跑去他所在的L城还是在去年的三月，那是纪寒见栋的第二次。乍暖还冷的天气，冰凉丝丝侵入心骨。身体已经有些微微发福的他伏在出站口的栏杆上等纪寒，深蓝色的外套和浅蓝色的衬衣，正是纪寒喜欢的成熟和雅致。纪寒在踏上L城的那一刻其实已经预感到了自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条不归路总是危机四伏的。偷偷摸摸见不得天日的办公室恋情哪有什么好的结果？况且栋的为人纪寒也早已窥见一般，可纪寒知道自己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纵是刀山火海，也没有可回头的余地了。

    那时侯L城的梅花开的漫山遍野，不可一世的清高。

    栋说他要做到最好，他要买宽敞的房子和漂亮的车子。

    第一次见栋是在公司一年一度的年终大会上。栋是公司总部派驻L城办事处经理。

    栋的秘书姝红知道纪寒依然单身，便一门心思地撮合纪寒和栋。她倒称的上绝对称职的秘书，不失时机的向纪寒推销他们的经理是如何如何好的钻石王老五，并说栋在公司又多么经常的提到纪寒，让姝红向纪寒多多学习等等。纪寒对那个鬼灵精怪的丫头一笑置之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被姝红的言语左右，开始无意的注意栋了。

    栋平日憨憨的笑容，和纪寒不经意的看到他数钞票时聚精会神的两个画面生硬的拼凑，让纪寒一时觉得意志混乱，对比强烈的令人眩晕。栋究竟是何样人，他究竟有着何样心？

    栋大概也是迫于他的秘书的左右逢源，对纪寒表现的也饶有兴趣。

    而现在，纪寒却是不堪回首，冬夜里栋温暖的手掌曾拥她入怀，穿透她的心脏。

    没有人知道他们却是假戏真做了。

    关于栋和他的秘书姝红的种种传闻，纪寒也略有耳闻。姝红丫头到底是出于什么意图纪寒却没什么兴趣，不管好的或是坏的动机，只对她而言，是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

    [2]

    栋在清冷的空气里接过纪寒手中的行囊，极君子的问冷不冷累了么之类的话。纪寒笑着摇摇头，记起那次纪寒送栋走的时候，栋说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努力。那句话曾让纪寒心里一度激起温暖的涟漪。

    而如今，却只是烟雾缭绕，遥不可及。

    栋很高兴的戴上纪寒送他的礼物——一条金利来绿斜纹领带。有人说女人送男人领带是想由此栓住他的心，不知道纪寒买这件礼物当时是什么样的用心。

    栋很快乐，的确。三十岁的人象个孩子一样唧唧喳喳的陪她逛街。纪寒心里涌过一股温暖，栋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无所顾虑和快乐吧。她所感到温暖的，其实不是她有多么多么爱那个男人，而是她知道她带给了他从没有过的快乐，哪怕那种快乐只是短命的存活几天，甚至几小时。

    栋小心翼翼的揽了纪寒睡，象抱了个珍贵的玻璃花瓶，纪寒把头深深地抵在栋的下巴下，整个身子钻在栋的怀里，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半夜醒来，纪寒望着身边熟睡的栋，无非饮鸠止渴罢了，两个人都在自欺欺人。

    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的爱情。

    纪寒要走的那天晚上，两个人逛了超市买了东西，回到家吃过饭便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纪寒期待着栋能够说些什么，什么都好。可是栋沉默着，沉默着，时间走过8点、9点、10点……

    在栋的沉默里，纪寒的心开始下坠，一点一点。

    如同纪寒料想的一样，不是么。

    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纪寒知道，自己终于始料不及的中了姝红的圈套。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命中注定的一劫罢了。找姝红来当替死鬼不也是够冤枉的么。纪寒从来不想把感情和任何的阴谋或者交易扯在一起，从来不想。

    栋在火车站用一只手揽了纪寒，调皮的说，会不会哭啊？

独孤冷雨

[3]

    不会，不会哭，至少在栋的面前。

    隐秘的L城之行的照片洗出来，纪寒定格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大概这就是爱情的伟大力量吧。纪寒暗自垂下泪来，栋竟然没有留下一张和纪寒的合影，栋的心计居然如此之深。

    栋的办事处在公司的业绩一直名列前茅，无非怕影响了他的前途而已。

    栋很久没有给纪寒电话。只是上班的时候没事有事的找纪寒，谈的也无非都是公事。栋似乎公私分明清楚的很，象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一目了然。既然这样，为什么自己还要一叶障目呢？可纪寒只是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栋，忙碌也好，逃避也好，总归是不了了之的事情。纪寒在半夜里给栋留言：

    不要再继续了，到此为止。

    希望，你能过随心所欲的生活。

    栋是贪恋单身生活的，纪寒想，他的魅力就是因为他单身的快乐。他是个不能够被束缚的人。

    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要，将这场独角戏再唱下去。

    纪寒想，应该就这样隐没了。她想让栋快快乐乐的，而他的快乐的根源，不是来自哪一个女人，不是来自幸福祥和的景象，而是，事业、地位和金钱。

    [4]

    纪寒居然退不了身。

    隔三差五，纪寒就想起在以前这个时候就应该给他挂个电话了，至少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什么烦心事。以前煲起电话粥来也总是几十分钟个把小时的。纪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软，耐不得几日没他的声音，于是便总是再三的打电话过去。说是关心栋，还不如说是栋关心纪寒。总是纪寒抱怨着大堆的苦恼烦闷，栋絮絮的安慰开导她。话都讲遍了纪寒才能安心的入睡。

    违背誓言的又不只是她。

    可纪寒总是觉得有些事情惴惴的。有时候打电话过去听到他好象和什么人正在耍宝的声音，有时候也能听到很悠扬的音乐声，房间很大回声很空的那种。纪寒想，若是自己真的关心栋，那这种关心是不是对他一样重要呢？

    栋一定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她必须遵从而不能妄想改变一点一滴。

    公司里有人开始打趣的说纪寒至今仍然单身是不是要求太高了，纪寒笑笑，其实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罢了。

    再退一步吧，纪寒对自己说。

    纪寒那天晚上终于能开口对他说了，她说我要彻底离开你，因为我要去爱你之外的人。那个人能够给我安全。

    栋的心情开始听起来很不错，这样的心情让她能够将这些话轻松玩笑似的说出口，电话里传来唱歌房的嘈杂声音。

    后来栋开始沉默，他说因为有你在看着我所以我在这个公司里才这么努力的工作，我是想要你看到我是优秀的。

    纪寒笑笑，好孩子你一直都是优秀的啊。

    栋说你是我的翅膀，没有你我就无法飞翔。

    失去翅膀还会长出来的，会再生的。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纪寒落下泪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栋说我喝了好多酒，大概醉了。

独孤冷雨

[5]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10点多钟栋打来了电话。纪寒笑他刚刚起来吧？

    还没呢，躺着。昨天晚上我们通电话了吧，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

    没有还打了半小时哩。他坏笑，我有没有说让你不高兴的话啊？

    纪寒简直被他气的哭笑不得，真的忘了么？

    忘了，昨天喝太多了。

    忘了就算了吧。

    干吗？心情不好啊？...是不是想我了呀？

    鬼才会想你。纪寒笑。

    再说一遍吧。

    纪寒被他缠的烦，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以后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你。

    呵呵，那我打给你。

    也不许你打给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行，没有理由我不接受。

    我……

    纪寒觉得眼里蒙了层雾。

    到底什么吗这么难讲。

    我……我要去专心爱别人……你在的话会干扰我的感情。

    栋又是沉默。

    怎么了？明白了？纪寒轻轻地问。

    好象……明白些了。栋若有所思。你……鼻子不舒服啊？

    恩，好了我挂了。纪寒没有心思和他斗嘴。

    栋沉默，不挂。纪寒沉了一下，狠狠心，断了。

    酒后真言还是戏言呢。

    其实纪寒很想就算所有的人不能理解栋，就算所有的朋友都不再是栋的朋友，她都想依然呆在栋的身边住在栋的心里。不管是朋友，或者其他的方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体会栋。

    可是纪寒必须放手，她不能这样为难自己，和栋。

    [6]

    工作一如往常的忙碌，机械乏味。姝红开完年终大会后突然就毫无征兆的离开了公司，她后来找到的工作似乎闲的要命，总是不断的打电话过来，若有若无的总是提到栋，有时候非缠着纪寒去她那里玩。纪寒心头也正堵的慌，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其实姝红邀她去玩，也是有她自己的心思吧。

    可是干吗管那么多呢。

    去趟L城一点都不轻松。需要瞒了公司和L城的同事，毕竟L城的办事处明争暗斗的事情比其他办事处都多的多，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肯定不出多久就出什么谣言祸端。还要瞒了姝红她曾经去过那里一趟的事情，总之象是铤而走险似的诚惶诚恐。

    其实答应去那里隐隐约约有一点还是为了好久没有见面的栋。

    给栋挂去电话，栋却去了上海。

    也好，纪寒笑笑，断的干净。

    可认为隐藏的很好的L城之行还是让L城办事处的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除了栋。其实栋也是知道的，只是“恰巧”不在。其他的人陪纪寒好好地玩了几天，当然，纪寒也从他们那里听说了关于栋的很多很多故事，例如栋和很多很多女人的暧昧关系……

    姝红的离开原来是栋的安排，后来纪寒终于知道。传闻大大影响了栋在公司的形象。

    纪寒也并不觉得惊奇想，其实和我所认识所了解的栋是一样的。

    回了家，纪寒也终于能静下心来。就那么突然发现，竟然真的抛开来一些东西了。对于栋，纪寒开始抵触去想他的样貌、动作、表情和声音。世界突然一下子开朗起来。

    也许，这段感情就此结束了，纪寒心里开始空落落的。如同平静的水面，连一丝波澜也激不起来。

独孤冷雨

[7]

    栋被提升为大区销售总监。

    星期天。栋突然打电话过来，徐徐的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纪寒说去你那里的时候我去了公司。栋一惊，怎么，不是他们都不知道么。

    我怎么知道他们都知道了，不过很好，他们陪我玩的很好。

    你已经埋下了一枚定时炸弹。栋的声音变的严肃，本来是来玩的，到公司做什么。

    无所谓啊。纪寒心里也沉了一下，我知道你们那里是是非之地，别人惟恐我知道太多事情。不过不该我知道的让我知道了也没办法，包括你的很多“趣谈”。

    关我什么事？

    是啊，的确不关你的事，反正你有不在场证据，怎么扯也扯不到你。

    我去上海了嘛。

    可不，多好，一箭双雕。

    一石双鸟对吧。栋的口气也越来越硬。

    其实都是没意思的，和他们不过也只是面上的事情。

    你这句话说对了，没意思嘛。

    还没等栋说完，纪寒接着吐出三个硬硬的字：包括你。

    是。栋说，仿佛意料之中，其实我对你...算了。

    那天的谈话非常不愉快，纪寒绝望，她不要和姝红一样的下场。所谓的爱情，最后还是搀杂了纪寒最不希望的象交易一样的条件。

    重要，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东西？成功？到底得到什么才叫做成功？纪寒心里掠过一丝阴影，栋真的是无可救药么。

    其实，若真有什么事发生纪寒是无所谓的，纪寒只是不想看到是栋亲自对她下手，象对姝红一样。

    谁都可以原谅，栋不可以。

    纪寒突然觉得，栋很悲哀。

    越是觉得一个人的悲哀，越是看到他为了不值得的事情不知回头，纪寒越是觉得不能狠心丢开他完全不管。

    她想应该原谅栋。她甚至觉得，现在离开栋，放弃栋，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罪恶。

    她想，她唯一能做的，就这样安顿下来，等待栋回头。

    [8]

    栋办事处的业绩做的越来越出色，纪寒在总部也是力荐栋。就让他得到他想要的好了。

    纪寒被唤到总经理室的时候心里猛然抖了一下。

    老板心定气闲的样子。听说纪寒去过L城了？

    是。纪寒沉住气。

    怎么样，办事处还不错吧？

    只是有机会去看了一眼。

    纪寒在公司呆了这几年，人缘据说不错，知道的关于公司的事情大概比我还多吧。

    老总怎么这么说，我所知道的也只不过是自己分内的事情...若有什么事，老总还请直说好了。

    恩，好吧。听栋经理说，你好象对他们办事处的人散布了什么言论，现在拉帮结伙现象很严重，影响了公司销售业绩。

    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话说，我会很快递上辞呈。纪寒站起身来。

    你可以解释，我从来不只听信片面之辞。老总盯住她，关于你所知道的栋的什么事情，你也完全可以跟我讲，其实我也不想失去你这样的得力助手。

    谢谢老总，纪寒礼貌的笑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栋...其实很好，关于他我并不是很了解所以没有什么可说。如果老板没什么事情，我先出去了。

    老总点点头，纪寒，其实对于我的部下我很清楚。栋...是一个可以为了金钱地位完全不要人格的人。

    纪寒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仅有的希望都破灭了。纪寒觉的自己的脚却有千金重，怎么都无法再迈出一步。纪寒颓然倒地，掩面而泣。

    就算所有的人不能理解栋，就算所有的朋友都不再是栋的朋友，我都会依然呆在栋的身边住在栋的心里。她想，我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你？

    她只是真的怕，栋会无药可救。

独孤冷雨

[9]

    纪寒谁都没有说，她想就这样悄悄走掉。然后换掉手机号，永远找不到栋。

    纪寒牵强的牵牵唇角，自己竟然就这样败下阵来——无法帮助栋一丝一毫。

    因为栋，最终都是无药可救了。

    栋在电话里说，纪寒怎么就走了，没有你等于我没有了翅膀。

    话里含着悲哀。

    是啊，可你有所不知，我只愿做天使，而不仅是你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