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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无人区

蛇岛的秘密(摘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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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到蛇岛去

一、
    船驶离大连港的时候,刚刚升起来的太阳,把海面抹上一层灿烂的金色。机舱
里发出的轧轧声,冲破了港湾清早特有的寂静。蛇岛考察队的汽艇正开出防波堤,
向蛇岛驶去。

    考察队的队员们在甲板上,有的散步,有的在和水手闲谈,有的出神地望着海
水,希望能看到一条大鲨鱼或者一个大海蜇。身体魁梧的队长和老船长正站在船头
上讲话。我走近他们,只听得老船长大声说:

    “说起蛇岛,那真是个神秘的小岛。我在海上生活了30多年,到过的地方也不
算少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小岛。有人说,那岛上有几十万条毒蛇呢!”

    队长说:“咱们国家地大物博,无奇不有,这也是一个证明嘛!就因为岛上毒
蛇多,在旅大还流传着一个有趣的传说。说是很多年以前,岛上就住着一公一母两
条大蛇和无数蛇子蛇孙。它们在那草木丛生的山沟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一
天,公蛇忽然对母蛇说:‘这个岛子太小啦,老住在这里没有什么意思。听说蛇游
过了海,就能变成龙。我要游过海去,占领那块大陆,称王称霸,到那时候,我回
来接你过去,一起享福。’

    “公蛇说完,就带领千百条蛇子蛇孙,辞别了母蛇,成群结队向大陆游去。正
在海里巡逻的虾兵一看毒蛇大批来犯,赶紧回水晶宫报告海龙王。海龙王勃然大怒,
立刻派绿海龟做元帅,章鱼做先锋,率领大队虾兵蟹将,把蛇群团团围住。龟元帅
喝令公蛇赶快回岛,要不然就杀得它们片甲不留。公蛇哪里肯听,带领蛇子蛇孙妄
想冲出重围。无奈它们生在陆上,长在陆上,不习惯在水里作战,被虾兵蟹将打得
落花流水,死的死,伤的伤,蛇血把海水都染红了。那公蛇也被绿海龟咬死,只剩
得几条小蛇侥幸逃回岛上。母蛇听说公蛇被杀,十分悲痛,从此躲在很深的岩洞里,
轻易不敢出来,还经常告诫子孙,不要再冒险过海。所以直到现在,还有人相信蛇
是过不了海的。如果哪一条船舱里带着蛇,也会触怒海龙王,发生翻船的危险。”

    老船长说:“这个倒不怕,我从来不迷信。只要你们能捕到蛇,我保证给运回
大陆。你们这次上蛇岛,就是为了捕蛇吗?”

    队长摇摇头说:“不,不光是为了捕蛇,更主要的是要解决一系列生物学和地
质学上的问题。譬如说,岛上的毒蛇为什么那么多?只有一种呢还是有几种?它们
是从哪儿来的?在岛上吃些什么?是怎样生活的?岛上还有哪些动物和植物?它们
相互之间有什么关系?岛上有没有吃毒蛇的动物?关于岛的本身,也有许多问题需
要研究:这个岛是怎么形成的?有多高多大?它的地质构造是怎样的?跟旅大陆地
有没有联系?岛上的土壤和岩石,等等,对毒蛇的生活有没有影响?当然,到了岛
上,我们还会发现许多值得探讨的新问题。毒蛇是要抓的。抓回来养着,好更细致
地观察它们的生态,研究防治它们的办法,研究它们的用途。”

    老船长越听越有兴趣,紧接着问:“听说毒蛇可以用来治病,是真的吗?”

    “是真的,”队长回答说,“用毒蛇来治病,要数咱们中国最早了。300多年前,
大药物学家李时珍写的《本草纲目》里,就记载得很详细,说毒蛇的皮能治疗肿恶
疮;肉能治皮肤病和麻风病;胆能杀害生虫;骨头烧成灰,能治赤痢;甚至毒蛇的
粪便,也能用来治疗痔疮呢!国外对毒蛇的利用,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有的国家用
毒蛇的毒液制成了止血药,有的利用蛇毒来治羊癫疯病,据说疗效很好。此外,从
蛇毒里分离出来的麻醉药,也已经开始在临床上试用,它的好处是病人在手术后不
会觉得头晕和难受。咱们国家也从蛇毒里提制出一种叫做“阿特灵”的止痛药,能
冶各种神经痛及癌痛,据说效果比吗啡还强:吗啡止痛一般只能维持4个小时,‘阿
特灵’注射一次,可以止痛两天到三天,并且长期应用不会成瘾。最近有人用蝮蛇
浸的蛇酒治关节炎,听说效果也很好。其他国家,像巴西、日本、泰国、美国、印
度,也有人在进行研究,想利用蛇毒来治疗更多的疾病,例如血栓病。瘫痪和癌等
等难治的病。”

    队长说到这儿,转过头来问站在他身后的记者孙大光:“老孙同志,您见多识
广,知道咱们国家有个专门出口蛇的公司么?”

    “专门出口蛇的公司?”孙大光半信半疑地说,“倒没有听说过。”

    队长说:“这个公司在广西梧州,专门出口蛇和蛇的加工品,如蛇干,蛇酒,
等等,卖给欧美和东南亚的一些国家。每年出口的活蛇就有100多万条。还有用蛇胆
做成的成药,像蛇胆陈皮、蛇胆姜、蛇胆胡椒、蛇胆川贝和小儿风疾丸散,等等,
给国家换回来不少外汇呢!蛇胆真是宝,不仅能用来制药,据说就是生的用开水或
者烧酒冲了吃,也能治小儿惊风、咳嗽、哮喘、瘫痪等各种疾病,对风湿病还有特
殊的疗效。蛇蜕下来的皮叫做‘龙衣’,能治疗肿、疥癣、荨麻疹及腮腺炎,还可
以治红眼病,也是一种出口的药材。有人说,毒蛇全身无废物,这话不假,甚至用
蛇粪外敷,也能治烂疮呢!”

    “原来毒蛇还有这许多用处。”老船长说,“怪不得市委这么重视咱们这次考
察。”

    “是呀!”队长说,“咱们的党对科学研究一向是十分重视的。4月初,旅大市
动物学会和地理学会提出了考察蛇岛的计划,马上得到市委的大力支持。我们需要
一艘有无线电通讯装置的、经得起8级大风的考察船,领导上就给调来你们这艘设备
完善的快艇。为了我们的安全,空军和公安部门给我们拨来了皮手套和长统皮靴,
消防队也把护身服装借给了我们。领导上还一再指示我们‘安全第一’,对我们真
是关心极了。被毒蛇咬伤可不是玩的,等会儿咱们上了岛,要随时小心才是。”

    这时候,船上的汽笛忽然“呜——呜——”叫了起来,原来已经到了旅顺老铁
山海面。这汽艇别看它小,却开得挺快,3个多小时已经走了将近40海里(一海里等
干1852米)了。

    天气变得有点阴沉,风越来越大。海面像沸水似地翻腾着。浪头带着刺耳的啸
声,一个跟着一个迎着船头袭来。浪花不断地冲上甲板,把水手的衣服都打湿了。
怕晕船的人在栏杆旁边站不住,先后回到舱里去了。队长豢养的那只小猕猴,本来
攀在栏杆上东张西望,挺活跃的,现在也躲躲闪闪地退到餐厅里藏起来。除了值班
的水手,船上很少有人走动,似乎一切全被风声浪声掩盖住了。

    紧跟着船尾飞翔的海猫,却显得更加奋勇了。它们顶着大风,一股劲儿往前猛
冲,有时候轻轻地降落在海面上,可是一接触到浪花,便像受惊似地拍着翅膀飞了
起来。

    船颠簸得很厉害,仍旧以11海里每小时的速度破浪前进。大约又过了一个多钟
头,正在舵楼里驾驶的张大副忽然发现西北方海面上隐隐约约有一个小岛,立刻报
告了船长。老船长仔细查对了海图,转过头来对队长说:

    “按方位来看,前面这个岛应该是蛇岛。”
    老船长命令大副把船头对准这个小岛驶去。岛越来越大,轮廓越来越清楚了。
队长拿起望远镜一看,这个岛很像是露出海面的一座小山,峰峦起伏,悬岩高耸,
山沟里还长着许多小树。我们的目的地——蛇岛,真的到了。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
整个汽艇,船舱里马上沸腾起来,有人大声喊道:

    “蛇岛到了!蛇岛到了!大家作好准备!”

    这是老韩的声音。他是我们队里个儿最高的一个,身强力壮,说话的声音特别
洪亮。经他这么一喊,连最怕晕船的孙大光也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把头伸向窗
外探望。他急忙掏出笔记本,把这个动人的时刻和情景记了下来。

    队员们立刻打开背包,取出护身服装。衣服有两种,都是毒蛇没法咬透的。一
种是帆布做的,质地致密,原是消防队的救火员穿的;另一种是很厚的棉衣棉裤。
保护头部的是个椭圆形的头罩,用细竹条编成,既轻巧,又透风,前面镶着透明的
胶片,可以防御毒蛇袭击,又不会挡住视线。头罩下边连着布做的套子,套在颈子
上用带子扣住,毒蛇即使落在肩膀上,也不可能钻进衣服里面去。小腿和脚被毒蛇
咬到的机会最多。我们穿了里面衬着毛皮的长统皮靴,外面还紧紧地扎上厚呢做的
护腿。手上先戴上纱制的厚手套,扎上袖口,再戴上衬绒的长统手套。大家穿戴好
了,再背上水壶,拿起采集用具,彼此望望,都不由得笑了出来,我们的打扮可真
像陈列在历史博物馆里的古代武士。

    船距离岛越来越近了,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岛上的岩石和树木。为了观察地
形和选择登陆地点,老船长命令张大副使汽艇绕着岛转了一个圈。这个岛的地势非
常险峻,只有东南角有一小片海滩比较平坦,其余的海岸都是几十米到100多米的悬
岩。没有特殊的攀登设备,是上不去的。老船长和队长商量了一番,决定在那片小
海滩上登陆。

    汽艇缓慢地向海滩开去。不多久,在船头探测水深的水手发现水底有很多暗礁,
继续前进就有触礁的危险。老船长命令汽艇稍稍后退,在离岛大约半海里的地方停
泊,用小舢板分批把我们送上岛去。

    为了登陆方便,队长让大家把头罩取了下来。

    这里的海流很急,风浪又大,小舢板靠岸也很困难。水手费了很大的劲,好容
易把小舢板划近了海滩却被退下来的波浪又冲了开去。只有在小舢板被波浪冲近海
滩的一霎那间,才能跳上一个人去。如果动作稍慢,不是失去了一次上岸的机会,
便是失足掉在海中。虽然这样,还幸亏有这么一片海滩,否则登陆就更加不容易了。

                            蝮蛇怎样捕食小鸟

    结束了岛上的树木为什么这样矮小的谈论之后,我们继续前进。山坡越来越陡,
我们一步一步向上走,感到有点儿吃力,有的地方要拄着竹竿才能上去。回头看看
李雄,他年纪比我大得多,行动却挺灵活,上这么陡的山坡也一点儿不气喘。相比
之下,我不禁有点恨起自己来了,为什么我平时不经常注意锻炼身体呢?

    这一带岩石比较多,有的重叠成堆,像倒塌的石塔似的,有的形成天然的石级。
岩石之间是一丛一丛的杂草,石级旁边偶尔也看到一些匍匐的野葡萄藤。

    我们越过一个大石堆,向草丛走去。在我前头的刘振山突然大叫一声:

    “有蛇,有蛇!”

    我上去一看,原来在他面前的草丛里,盘踞着两条腹蛇。幸亏他眼快,连忙后
退了几步,没有踩在蛇身上。张大夫听到叫声也赶来了。他悄悄而又敏捷地用蛇夹
子夹住了那一条大的。老韩立刻拉开蛇笼子的门,让他把蛇放了进去。张大夫又去
夹那条小的,我忽然看到他的脚跟后面,还有一条蛇在爬行。这条蛇没有来得及逃
走,也成了我们的捕获物。

    一霎那间出现了三条腹蛇,队长因此再一次提醒大家:必须百倍警惕地注意周
围的一切,不仅下脚的时候要当心,更要留意保护双手。尽管手上已经戴上两副手
套,但是还不够厚,是我们护身装备中最薄弱的地方。他叮嘱大家,千万不要用手
去按石头,这一按可能会按在螟蛇身上;也不要去握树枝,这一握,可能会握住一
条蝮蛇,那就太危险了。

    岛上根本没有路,越向上走,山坡越陡,蛇也更多了。走了半里路的光景,一
条很深的山沟拦着去路。沟里小树很多,到处都是芒和芦苇,长得比人还高。一走
进芒丛、芦苇丛里,大家就互相看不见了。幸亏我们都随身带着哨子,不然,相互
联络就困难了。通过这条山沟可真危险,绕在树叉上的是蛇,盘在石头上的是蛇,
地上游动的是蛇。有时候,足尖碰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也是蛇。

    “这里有蛇!”“这里也有!”四处都是喊声。我们好像被蛇包围了。队长叫
我们尽可能挑石头多、草长得少的地方走。虽然石头上蛇也很多,可是比较容易发
现。我用竹竿拨开芦苇和杂草,小心地避开有蛇的地方,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
老韩。

    老韩身体壮,胆量大。他背着一大笼子蛇,还笑嘻嘻地帮着别人捕蛇,好像满
不在乎似的。这条100来米长、10多米宽的山沟,真是个毒蛇的世界!在树上的毒蛇,
用蛇夹子夹住它的头颈,就能十拿九稳地捉住;而在地上的,得先用蛇叉子叉住它
的身体,再用夹子去夹,不然的话,它往草丛里一钻,就不容易再找到它了。蛇不
能长时间爬行,而且爬得不快,一个钟头只能爬三四里路,最快的也不过12里,和
人步行的速度差不多。要追它一定能追到,就是草太密,不好找。

    全队人员一起动手,没有多久,便捕到了400多条腹蛇,背上山的十几个蛇笼全
都装满了。
但愿我的希望不会有阴天,每天都会阳光充足,再次看到晶莹的露珠,感觉仍是那么真切,那样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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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山沟,又是一个挺陡的山坡。坡上酸枣树特别多。酸枣树的枝条上长着密
密的刺,那刺又长又硬,真讨厌极了。谁要是稍不留意,裤子衣服就会给刺扎住,
很不容易摆脱。幸亏我们的服装质地好,要不,恐怕要被撕得粉碎了。

    我们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登上山坡。坡顶是一片向东倾斜的平地,长的主
要也是芒和芦苇,但是比山沟里的稀得多,也矮得多。这可能是由于坡顶的土壤比
较干燥的缘故。朝平地的南面一望,远远有一片树林。树林里传出来各种各样小鸟
的叫声,好像几十把二胡在演奏《空山鸟语》似的。这些小鸟叫得是那么和谐动听,
使我们暂时忘掉了这里是毒蛇的王国。

    当我们走近树林的时候,一群小鸟受了惊,“哗唉”一声飞走了。队长说,看
样子这是柳啻,一种专吃害虫的益鸟。

    这片灌木林非常美丽,绿油油的叶丛中夹杂着黄的、粉红的、紫的和白的小花,
随着微风送过来阵阵清香。如果不事先知道,谁也想不到在这花开鸟叫的树丛中,
会暗藏着伤害人的毒蛇。这里的蝮蛇可真多,一棵小小的树上,就绕着3条、4条。
在一棵栾树上,我们找到21条;最多的是一棵樱树上,竟有25条,几乎每个枝叉上
都有。蛇的体色跟树枝几乎完全一样,都是灰溜溜的,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奇怪的
是在芦苇和羊蹄大黄的枯茎上,也常常有蝮蛇。尽管芦苇和羊蹄大黄的枯茎是那样
纤细,它们缠绕在上面却非常稳当。

    电影摄影师林宝中面对着这么多的好镜头,真是兴奋万分。他拍摄了这个,又
拍摄那个,可忙坏了。电影摄影机断断续续地响着,他的助手也累得满头是汗。

    蝮蛇盘在树上,一动也不动。它们的姿态,粗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
似的。它们的尾部缠绕在树枝上,头部靠近枝梢,微微仰起,向着天空。身体的其
他部分左弯右曲,像松开的弹簧似地绕在枝条上。这种奇怪的姿态,引起了我们很
大的兴趣。

    “为什么它们都一动也不动地绕在树上呢?”

    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可是谁也答不上来。

    队长想了想说:“这个问题很有意义。蝮蛇的这种生活习性,必然和它的生活
条件有联系。我们必须通过广泛的细致的观察,才能够把这里面的奥妙弄清楚。”

    队长的话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大家分散在树林的周围
进行观察。李雄和我被分配到林子的西南角。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阳光正射在这
个角上,花蛇和蜜蜂正在花丛中穿来穿去,寻找食物。薄壳蜗牛在叶子上慢吞吞地
爬着,顶端长着眼睛的触角摆来摆去,好像在侦察什么似的。它爬过的地方,留下
了一条亮晶晶的白线,这是它的涎腺分泌出来的粘液干了的痕迹。别看它爬得慢,
一个小时也能爬3米呢!李雄非常讨厌蜗牛,痛恨它咬坏了蔬菜和葡萄叶子。可是法
国人却喜欢吃蜗牛。在法国,有好几个地方专门饲养蜗牛,为的是满足市场的需要。

    我们选定了一株向阳的小树,静悄悄地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盘绕在枝叉
上的那条蝮蛇。

    那条蝮蛇身上的斑纹非常清楚,是刚蜕了皮的。一般说来,刚蜕皮的蛇应当比
较活泼,它却像睡着了似地,纹丝不动。不会是条死蛇吧?我们正有点怀疑,忽然
听得一声尖叫,原来一只鹡鸰被它咬住了。这只可怜的小鸟伸了伸翅膀,
就不再动弹了。

    鹡鸰不是比蝮蛇的头大好几倍吗?蝮蛇怎么能把它吞下去呢?我们连
忙走近去看个究竟。真没想到,蝮蛇的嘴竟能张得比自己的头还大。它紧紧衔住鹡
鸰的头顶,鹡鸰的喙便弯向颈部。这样一来,它把鹡鸰吞
下去的时候,口腔和食道就不会被鸟喙的尖端刺伤了。它又把上颔斜向左侧,像合
拢折扇那样,把鸟的一只翅膀合了找来,再斜向右侧,把鸟的另一只翅膀也合了拢
来,然后使劲地把鸟往嘴里送。真是个巧妙的吃法!我看了看表,它从开始吞食到
把小鸟咽下食道,足足花了15分钟。

    我们明白了,小鸟不是常常停在枝头上休息吗?蝮蛇盘在树上那种姿态,对捕
食小鸟来说,是非常方便的。为了证明这个想法是不是正确,我找了一根盘着腹蛇
的树枝,用竹竿轻轻地碰了碰树枝的梢头。那条腹蛇的身体的前部,就像弹弓似地
向树枝梢头冲了过来。不难看出,蝮蛇就是以这种敏捷的动作猎取小鸟的。这种习
性,是蝮蛇世世代代适应于这种生活环境的结果。

    这个疑问的解决,大大提高了我们实际观察的兴趣。我们正想换个地方再看看,
突然听到一阵哨子声。这是预先约定的集合信号。我们只好放弃进一步观察的打算,
朝着哨子响的地方走去。队长、张大夫、老韩和小周,已经在等我们了,一边在谈
论着各人观察到的结果。小周看到我,立刻兴奋地抓住我的手臂说:

    “真有意思,我看到两条蝮蛇抢吃一只小鸟!我刚走到树林南面,便听到‘吱’
的一声尖叫,随着这声音一找,原来树叉上有一条蝮蛇,咬住了一只小鸟。一会儿,
小鸟的头被蛇吞进了嘴里,身子却还露在外面。忽然邻近树枝上的一条蝮蛇伸过头
来,一口咬住了小鸟的后腿。两条蛇互不相让,都紧紧咬住小鸟不放。咬着小鸟头
部的那条蛇吞得比较快,才几分钟,便把大半只小鸟吞了进去。两条蛇的嘴尖都碰
上了,咬住鸟腿的那条蛇还不肯放松。结果,咬着鸟头的蛇不仅吞了整个小鸟,还
把另一条蛇的半个身子也吞了下去。当时我心里想:这倒霉的蛇,很可能被它的同
伴当点心了!没想到它的同伴却不再往下吞了,过了一会儿,还把它慢慢地吐了出
来。那条蛇被吐出来以后,呆呆地一动也不动。我以为它死了,用竹竿碰了碰它的
身体。它却扭动起来,说明并没有死,不过暂时昏迷罢了。过了大约20多分钟,它
又抬起头来,恢复了原来的姿态。您看这多奇怪!”

    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惜我没有看到。林宝中更觉得惋惜。要是用电影
机把这珍贵的镜头拍摄下来,就可以让千百万人都能够看到稀奇的自然现象了。

    队长也说小周看到的现象不容易遇到,很有价值。他认为那条蛇被吞进半截身
子,又被吐了出来,是因为它比较长,如果身体比较短小,很可能被整个吞下去了。
他说他曾经看到过一条36厘米长的愎蛇,吞下了一条24厘米长的红脖游蛇。过了13
天,红脖游蛇才变成粪便排出来。这粪便还带着红、绿、黄和其他色彩的鳞片,因
为角质的蛇皮和鳞片是很不容易消化的。讲到这儿,队长想了想,忽然问大家提出
了一个问题:

    “你们说,如果一条毒蛇被另一条毒蛇咬伤了,它会不会中毒?”

    “不会,”老韩很有把握地回答说,“因为同一种毒蛇的毒素是一样的,它们
的身体里都具有抵抗这种毒素的‘抗毒素’,所以不会中毒。”

    这个看法不仅小周和我赞同,张大夫好像也在点头。可是队长却摇摇手说:

    “不,在以前,我也和你们一样看法,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被同种的毒蛇
咬了,或者毒蛇自己咬自己,也会中毒,中毒厉害的也会死,只不过是它的抗毒能
力比人来得强罢了。有一回,我喂小白鼠给腹蛇吃。笼子里的几条蛇大概是饿急了,
都来抢食,结果有一条腹蛇的头部被另一条咬伤了,出了一点儿血。我以为不要紧,
谁知道不一会儿,它的头部就肿了起来,一直肿到颈部,连嘴都肿得合不拢来,左
边的毒牙也露出在外面。同时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条被咬伤的蛇好像渴极了
似的拼命地喝水。我计算了一下,在14分钟内,它接连喝了216口水,把一盘水差不
多喝光了。再过了两个多小时,它头部的肿才渐渐地消了。”

    张大夫听了,连声说:“这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多喝水能够加快排出毒素。
我们抢救蛇伤病人,也常常给病人输液,有时候每天要输液1000毫升以上呢!真没
想到,毒蛇自己在进化过程中就已经获得了这种喝水解毒的本领了。”

    不久,大家都来齐了。小周很得意,把他的奇遇向每个人都说了一遍,还把队
长和张大夫刚才所说的话告诉了大家。

    队长看时候已经不早,决定不再继续观察,立刻下山。

    我们排成单行,照来的路线往回走,仍然是队长领头,李雄殿后,其他的人一
个紧跟着一个。这样走法又快又安全。不到一个小时,我们便回到了海滩上。队长
点了点人数,才叫大家休息。

                            海猫和蝮蛇的斗争

    回到海滩,差几分就是午后两点了。吃过午饭,大部分人都留在宿营地整理动
植物标本和岩石土壤标本,张大夫、老韩、小周和我,划着小舢板去看海捞孵蛋。

    海猫是常常跟在海船后面飞行的海鸟,一般人当它是海鸥,其实它和海鸥是有
区别的,尾羽上有一块黑色横斑。因为它叫的声音有点像描叫,所以叫它海猫,又
叫黑尾鸥。

    这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下午。我们的小舢板平稳地逆着海流前进,绕过岛的东南
角,就到达岛的东面。这里的海猫虽不及西面悬崖上那么多,但是地势比西面低,
还能攀登上去。我们在一个小海湾里找到了一块可以靠舢板的岩礁,从这里跳上岸
去。

    上岸之后,我们立刻向海猫密集的峻岩攀登。海猫的听觉和视觉很敏锐,想要
不惊动它们是不可能的。我们离开它们还有几十米远,它们就成群地飞了起来,大
声地喧叫着,好像向我们示威。张大夫让我们做好防御准备,因为海猫是会袭击人
的,如果我们触动它的窝的话。

    我们爬到岩石上,就看到了海猫的窝。窝就在岩石的隙缝里,构造很简单,里
面不仅有蛋,还有海猫在孵蛋呢!海猫亦和山斑鸠一样,也是雌的和雄的轮流孵蛋
的。孵蛋的时候,它一点也不怕人。我们走近它,它若无其事地动也不动,甚至赶
它它也不逃走。老韩索性一把把它抓住,它才发出尖锐的刺耳的叫声。这一叫可坏
了,惹得空中飞翔的许多海猫也跟着叫了起来,“吉阿!吉阿!”声音响彻云霄,
令人毛骨悚然。它们一再从空中扑了下来,好像要抢救这只海猫似地。小周看情况
不妙,连忙放了一枪。海猫暂时惊散了,但是很快地又聚集拢来。在我们头顶上盘
旋喧叫。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只好把这只海猫放了,赶紧掏蛋。聚集在空中的海猫
还不肯散,不过叫的声音稀了些。

    我们抬了满满一小筐蛋,就回到舢板上。小周却埋怨我们不该放走那只海猫,
他说要是带回去养着该多好呢!我们划着小舢板,转到岛的东北角,这一带几乎全
是一二百米高的悬岩,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岩顶。张大夫要我们小声说话,让小舢
板靠近岸边,静悄悄地用望远镜观察海猫的活动。海猫大概没有发觉我们在偷看它
们,在岩礁上休息的,在海面上游水的,在天空里飞翔的,都显得很安静。在窝里
孵蛋的海猫,有的露出头来,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蓝色的天空,可能在等待另一只
海猫给它叼回来一条小鱼吧!

    海猫是杂食性的水鸟,以吃动物为主。它的食谱很广,不仅吃鱼,吃昆虫、螺
蛳、虾子、海星和鼠类,也吃种子和果实。它能吃晰蜴,是否也能吃蛇,到现在还
没有弄清楚。

    正当我们看得出神的时候,忽然,海猫成群地惊飞起来,到处响起了“吉阿!
吉阿!”的叫声。

    “注意观察,是什么惊扰了它们?也许有蝮蛇爬到它们的窝里去了。”

    张大夫的话还没说完,果然从天空中落下一条蛇来。这条侵犯海猫窝的毒蛇,
被海猫叼起来,抛到海里去了。

    这是一场多么紧张的斗争啊!小周非常惋惜地说:“真可惜!如果林宝中一起
来,把这个景象拍成电影,那多好呀!”

    张大夫也认为这是罕见的现象,他说:“海猫把蝮蛇丢到海里去的动作,很像
澳洲的笑鸟。笑鸟比海猫大一些,嘴又长又尖,叫的声音很像人在哈哈大笑。它特
别喜欢吃毒蛇、晰蜴和田鼠。奇怪的是,当它捕到蛇的时候,总是先把蛇从空中摔
下来,摔死了才吃;如果一次摔不死,还会连续地摔上好几次,直到摔死才罢休呢!”

    老韩听了之后,不禁感叹地说:“自然界真是无奇不有,人们从认识自然到控
制自然,那还得付出多少精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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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的踪迹

   二、 每到雪飘的季节,秦岭山脉上颠连起伏的兴隆岭便成为一片银白色的世界。

    阴森森的铁杉耸立在高海拔封冻的山坡上,一簇簇的松花竹在寒风中相互偎倚,
往日青翠的枝叶而今已大半枯黄。在雾朦胧的天光下,呈现出渺无人烟的山林那种
特有的蛮荒景象。

    在海拔1700米处的一个峡谷里,靠近尚未完全封冻的溪水旁边,可以看见临时
盖起的几间简陋的小木屋。这是大熊猫考察队的冬季营地。当太阳爬上最近的山脊
时,才有几束淡淡的阳光透过原始森林,照射在小屋上面。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在山溪中仍然奔腾的激流,河岸上的大树。竹林和小木屋
都在冰雪的覆盖之下。

    但是这里有生命,在静谧的森林中生命在无畏地活跃着。

    沿着结冰的河岸,有两个紧裹防寒羽绒服的人,脚上穿着笨重的大头鞋,在没
踝深的雪地里跋涉着。突然,一棵高大的糙皮桦因承受不了冰雪的重压而折断,发
出一声巨响。这声音就在他们身后,他们停下脚步,静听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溯流
而上。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20岁上下的姑娘,她用一双聪慧的眼睛,观察着野生世界。
走在后面的是一个林业工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浑身透出山里人的机智和强壮。

    一团团白色的水蒸气从他们的口腔和鼻子里呼出,落到眉毛和头发上,结成了
冰霜。四面八方一片沉寂,只能听到喘气声和大头鞋踩在雪地上的吱吱嘎嘎声。他
们悄悄地走着,细心地辨认雪地上的踪迹,时不时停下来在笔记本上做些记录,或
是轻声交换点意见,深怕惊扰森林的宁静。

    在河水的分叉处,他们拐进一条细小的支流,溯水行进,直至源头。然后又翻
过一个分水岭。展现在这两人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盆地。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
气压表,表明这里的海拔高度在1900米左右,气候更冷,树木稀少,一年生的草本
植物早已枯萎,只在蜿蜒穿过盆地的小溪两旁的雪地上,大片大片的木贼却依然青
葱繁盛。这是一种分布于北温带山区湿地上的藻类植物,从海拔650至2950米都有生
长,株高1米左右,茎中空,常充满水。茎外皮上有凸起的纵棱,晒干后可代替砂纸
作磨光材料。

    不少木贼的顶端都被野兽啃去,剩下高低不一的残桩。四周的雪地上留有许多
蹄印,大多是偶蹄类动物如牛羚、苏门羚和毛冠鹿的。毫无疑问,在冰天雪地里,
这片葱定富含水分的木贼就成为它们主要的食物和饮料了。在杂乱的有蹄类动物的
脚印之中,还夹杂一串大型猫科动物的梅花形脚印,足有拳头大小。

    当中年人俯身细察雪地上野兽踪迹的时候,年轻人已经估算出整个盆地中木贼
的蕴藏量,并算出这些木贼在长达五个月的冬季里,只能供养60至80只中大型食草
动物。根据自然界的规律,这些食草动物只能养活2至3只大型食肉动物。这就是生
命界的食物同金字塔法则:绿色植物供养大量的食草动物,而食草动物又成为少量
食肉动物的食物,植物——食草动物——食肉动物之间的数量关系呈金字塔状。经
过漫长的进化历程,动植物不断地改造自己的身体结构、生理及行为,使之更好地
适应各种不同的环境。尽管在如此严酷的冰天雪地里,木贼一偶蹄类动物一食肉动
物的生态系统仍然顽强地保持着。

    忽然,他们都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气味从木贼丛中飘散出来。这说明天亮之前
有一只雄林麝在这里停留过,空气中的香味正是它腹部香腺的分泌物所散发出来的。

    中年人抬起头来向远处望去,寻找林麝的踪迹。当看到雪地上一串很像野兔足
印排列的蹄痕时,他轻声告诉年轻人:

    “萧灵,你看这只香漳子向那边跑了。”他一边用手指向小盆地边上的一处山
谷。

    萧灵看了看雪地上的蹄痕,然后猜测说:

    “向师傅,你说的香獐子是林麝吗?它好像受惊了,在拼命逃跑!

    “是的。”中年人回答道。他叫向明,考察队员们都叫他“向师傅”。向师傅
是大家的向导,是辨认野兽足迹的能手。

    萧灵立即想起她在大学时曾在一本教科书上读过关于麝的一些知识:麝的前腿
比后腿短很多,当它们快跑时,后腿便远远抛到前腿的前面,就像兔子那样。

    她注意到雪地上只有三个蹄印是清晰的,而右前蹄时隐时现。她判断说:

    “这只麝肯定受伤了,它一只前腿总不敢着地。”

    “是的,它的右前腿伤得很厉害。”向明点点头,肯定地说。

    萧灵的心中立即涌起了一阵紧张的感觉,暗暗为这只跛脚麝的性命担心。在自
然界中,一只受伤的食草动物常常危在旦夕,那些饥肠辘辘的捕食者正在搜寻这样
的目标。

    跛脚麝的踪迹把他们引到一个僻静的峡谷里,横七竖八的倒下来的树木和干枯
河床上堆积下来的chan岩,使他们难以继续前进。

    萧灵灵巧地爬到一块高大的岩石上了望着。前面便是这只跛腿麝理想的居住地。
它像一般的林麝那样,喜欢独居,喜欢居住在被风吹倒的树木间和岩石嶙峋的悬崖
上,因为这些地方可以很好地防御敌害。

    萧灵似乎发现了什么。与此同时,向明也爬上岩石。两人俯伏下来,不声不响
地注视着。透过铁杉的树干和叶缝,隐约可以看到一只巨大野兽的身影俯伏在雪地
上。向明急忙从萧灵手中拿过望远镜观察。立即,这只猛兽的影子便被拉到眼前,
它那色彩斑澜的皮毛表明,这是一只凶猛的金钱豹。

    半小时过去了,三刻钟过去了,那只金钱豹居然没有一点动静,仿佛是一块化
石。卧在冰冷的岩石上的观察者也似乎冻僵了,一动也不动。但是两个人的心情却
是万分紧张:豹子的姿态说明它正紧张地盯着一个什么目标!

    事情终于发生了。树林中隐隐约约有个动物在移动,与金钱豹的距离正在缩短。
就在这一霎间,豹子闪电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树丛中一阵激烈的骚动,
凶猛的咆哮声和凄厉的惊号声打破了林中的寂静。当最后一声长长的哀号停止之后,
寂静重新笼罩了山林。

    他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的视线被树林遮住了,但是他们的经验和知识使他们
想象得出刚才的全部经过,就像亲眼目睹的一样:这只金钱豹在浓密树丛的掩护下
悄悄接近那只受伤的雄麝,埋伏下来,而雄麝竟丝毫没有察觉,毫无戒备地走到了
金钱豹扑跃的距离之内。这时金钱豹猛吼一声扑向林麝,把张开的利爪深深抓进麝
背部的皮肉,同时狠狠地咬住它的脖颈,直到咬断它的颈椎骨。

    他们爬下岩石,径直向出事地点走去。当离那两只动物还有10来米的时候,透
过树丛可以看到这只具有黄地黑斑的豹子正撕开雄麝的腹腔,大口吞咽着那正在流
血的肝脏。这时豹子也发现了这两个大胆的入侵者,它站立起来,喉咙里发出咕噜
的声音,向他们掀起上唇,露出巨大的犬齿,然后极不情愿地慢慢转身,向森林深
处走去。这只凶猛的野兽承袭了它祖先遗传下来的本能——对人类的畏惧。因此,
在人类而前常常自动地退却下去。

    萧灵和向明彼此会意地笑笑,转身朝他们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一连三天,豹子都在享用自己的猎物。直到第四天,向明再来检查时,发现雄
合的肌肉和骨头都荡然无存,雪地上只剩下一小块腹部的皮肤和雄麝的香腺。因为
麝香浓烈的气味,没有一种动物喜欢吃它。当他俯身去拾这个麝香时,发现旁边雪
地上有几个硕大的新足印。好像一个高大的男人光着脚走过雪地留下的脚印。不过
是前宽后窄,看不到后跟的痕迹,而前面五个趾头和利爪的印痕却十分清晰。

    向明立即返回营地,邀萧灵一起来跟踪这些新的足迹。他们被这些新的足印所
激动。萧灵问道:

    “这不会是熊的足印吧?”

    向明轻轻摇了摇头:“我想不会。熊都已经冬眠了。”

    “那准是大熊猫的啦!

    “大概没错,你看,”向明指了指地上的一串脚印说,“像一个内八字走路的
人踩出的脚印,两只脚都向内撇。”

    “是的,大熊猫和那些棕红色的小熊猫走起路来都这样。”萧灵继续说,“可
是我不明白大熊猫跑到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来做什么?”

    “我也猜不透,不过你看这些足印的方向,它已经向竹林那边走了。”

    跟着大熊描的踪迹,他们翻过两道低低的丘岗,跨过两条结冰的溪流,来到海
拔1500米的一条山谷。这里气候相对暖和一些,河道中流淌着清澈寒冷的冰水。他
们发现,在一根倒伏在河面上的大树旁边,大熊猫曾踩着冰层到河中去喝过水,之
后转回来爬上这根独木过河去了。因为,河那边是一片巴山木竹林,是大熊猫冬季
的食物基地。

    虽然已经跑了许多路,太阳也偏西了,他们还是决定渡河,继续追踪这只大熊
猫。

    河并不宽,溪水也很浅,他们便从露出水面的石头上蹦跳过去。

    他们抓紧太阳落山前的时间,一面用双手拨开茂密的竹茎前进,一面仔细辨认
大熊猫的踪迹。

    “真累人,我恨不得一下子就找到这只大熊猫。”萧灵一边擦去脸上的汗水,
一边对她的向导悄声说。

    向明也有点着急,天黑之前要是还不离开这片竹林,他们就可能迷路。正在这
时,他忽然有了新发现:

    “小萧,快过来,有好东西!

    萧灵循声过来,看到地上有四个两头尖,中间粗,呈梭形的粪团,每个约红薯
大小,里面有未消化的竹叶。

    “大熊猫粪便!”萧灵立即掏出纸袋,一边拣取粪团,一边说,“我们带回去
两团作分析用,另两团就打散检查。”

    当向明把两团新鲜的大熊猫粪便掐碎时,他们都愣住了:从粪便中找出三小块
被咬碎的动物骨头残渣和一块较完整的蹄甲。

    “是香樟子的!”向明惊讶地说。

    “是的,蹄壳细小而狭长。”萧灵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一难得的证据,急急
地说,“难怪,它的足印出现在那个危险的山谷里。”

    一本权威的动物分类学教科书中这样写道:“大熊猫,栖于3000至4000米的高
山竹林之中,住树洞石隙。性孤独,不结群。能游泳,善爬树。主要以竹子的嫩枝
叶和竹笋为食,真可说是食肉类动物中的‘和尚’……”

    但是,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完全不是这样。大熊猫粪便中的骨头残渣和蹄
甲,说明他们所跟踪的这只大熊猫并不单食竹子,也爱食肉,它绝不是一个“和尚”。

    紧接着的半个月跟踪观察,他们摸清了研究地区内大熊猫冬季居住地大致的范
围,经常的活动路线和一些吃食习性。萧灵觉得可以执行新的计划了。

    于是,她开始布置捕捉大熊猫的工作。

                              洞穴中的秘密

    仔熊猫出生的第三天,兴隆岭主脊上飘起绵绵的秋雨,转眼间,气温下降到3℃,
寒气袭人。萧灵担心洞穴中仔熊猫的安全,趁静媛离洞觅食时,来到洞口,打算观
察仔熊猫的情况。但是洞口被静媛用树枝和竹子挡住,她只好拨开它们,匍匐着爬
进去。她发现,原来堆放在洞穴里的竹子都被摆到了产仔的窝上面,把幼仔掩盖了
起来。

    萧灵小心地挪开巢上的树枝和竹子,才见到一只熟睡的仔熊猫。初生的幼仔肉
红色的皮肤,只有一层稀疏的白毛,双眼紧闭;一条较长的尾巴,相当于体长的三
分之一,这与它父母的尾巴比起来,相对地长得多。这只幼儿如此弱小,体重约有
100克,相当于它妈妈体重的千分之一,看起来只有大白鼠那么大。

    萧灵在窝的表层寻找另一只仔熊猫,但是到处都没找到。就在她翻动竹子,想
看看是否被压在寓巢下层时,不慎碰了一下那只熟睡的仔熊猫。它立即高声尖叫起
来,把萧灵吓了一跳!她急忙按原样掩盖好竹子,快速逃离洞穴。

    这时,在竹林中觅食的静媛发出一声嗥叫,连蹦带窜地奔回了洞穴。它进到洞
里,把正在啼叫的小仔抱起来喂奶,仔兽立即安静下来,它再用舌头舔幼仔的背、
胸和臀部,连肛门外面的排泄物也舔掉了,直到把幼仔清理得干干净净。

    萧灵跑回设在树上的观察哨。她的思绪还停留在熊猫的洞穴之中:

    前几天,两个幼儿还在母体子宫里的时候,它们分别通过脐带上的血管,源源
不断地从母体取得营养物质和新鲜氧气。它们在母大熊猫静媛的子宫中舒舒服服地
生活了四个半月。

    当第一个胎儿山静媛的产道中挤出来的时候,它一下子便坠落在冰冷的巢穴中,
先是在铺垫的竹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直到几秒钟后静媛在移动身子时碰到
它的身体,它这才大声啼哭起来。静媛立即把它抱起来喂奶。在母亲毛绒绒的手掌
和胸前,这只幼仔在温暖和抚爱中安静了下来。

    第二个胎儿一坠地,大概立即就尖利地叫唤起来。但是静媛对这只不停啼哭的
胎儿置之不理。这种情况与动物园母熊猫产仔的情形是相同的。当第二只幼小的生
命停止呼吸之后,母熊猫把它与胎盘一起吃掉。母熊猫这种不同寻常的母性行为是
怎样形成的呢?

    那天晚上,萧灵回到自己的帐篷中,她翻看一本描写大熊描初生胎儿器官组织
学的书。书中写道:大熊猫初生幼仔的发育还处在十分幼稚的阶段。生下来时几乎
不能动弹,其发育程度只相当于五个月龄的人类胚胎……

    这时山谷里刮起了大风,夹着雪粒和雨滴的高山风不停地摇晃着她的帐篷,她
禁不住打起寒噤来。同时悟出了某些道理。

TOP

她打开鸭绒睡袋钻了进去,睡袋中也是寒气袭人。过了一会儿,睡袋受她的体
温的烘烤才暖和起来。她看一眼挂在帐篷里的温度表,水银柱停在5℃上。她的思绪
又回到母熊猫奇特的护仔行为上来。

    她取出两个茶怀,倒上两杯热水。将其中一杯捧在两手中间,另一杯放在地上。
当地上那杯水开始变凉的时候,她把手中的水杯放在地上,再把地上的杯子捧在两
手中间。经过反复数次调换之后,两杯水都冰凉了。

    她倒掉两杯凉水,开始另一个新的试验:先同时倒好两杯热水,只捧住其中一
杯,把它保护在自己暖和的胸前;对地上那杯水则置之不理。四分钟之后,地上那
杯水已经冰凉了,而手中的水杯却仍然是暖和的。

    萧灵开始理解为什么母熊猫对手中的幼仔如获至宝,须臾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胸
脯,而对地上那只不停啼哭的幼仔却置若罔闻。

    由于母熊猫不能同时使用两只前掌来抱两只幼仔,因此在寒冷的洞穴中,母熊
猫面对两只高声啼哭的新生幼仔,有两个方法可供选择。如果它为两只幼仔轮换保
暖,那么这两只胎儿很快就都被冻死;如果它只保护一只,而不顾另一只,那么它
怀里的这只胎儿将有更多存活的机会。

    温度是新生熊猫仔兽存亡的决定因素;母熊猫奇特的护仔行为是对冷酷环境的
适应。这种经过自然选择而保留下来的行为特征,对大熊猫在寒冷的群山中得以生
存,起到了保证的作用。

    在仔熊猫出生一个月后,萧灵和向明已经摸清了大熊猫静媛的活动规律。它离
开洞口后,先去排便,再走到泉水旁喝水,然后进入竹林觅食,有时长达二至三小
时之久。

    一天中午,当太阳直射进洞口的时候,洞穴中亮堂起来。他们趁静媛外出觅食
时,决定去调查一下幼仔的生长情况。

    仔熊猫的外形已经发生明显的变化,眼圈、耳朵、肩部和前后足都开始出现黑
色,全身毛茸茸的,已出现成年个体的雏形,只是嘴吻部和尾巴相对较长。

    向明把仔熊猫放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布兜中,挂在一个小小的弹簧秤上。这只
黑白分明的仔兽已经有1200克了,比出生时增重11倍。当搬动它时,它的叫声不再
那么尖利刺耳,变得柔和多了。但是,它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躺在巢中不能爬行。

    萧灵先钻出洞口,她没有料到此时大熊猫静媛出现在前面15米远的山坡上!它
先抬头注视一下萧灵,然后咆哮几声直奔洞口。萧灵已经无路可走,她只得从两米
多高的小悬岩上跳了下来,熊猫也跳下来,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向明趁此机会从洞
中钻了出来,跑上山坡,同时大喊两声,吸引了静媛的注意力。只见它一个急转身
冲向向明。但向明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了。大熊猫静媛于是回转身来,走向自己的洞
口,站在那儿环顾一番四周,这时洞穴中传出几声幼仔的叫声,但它却纹丝不动,
好像在寻找着,静听着,准备再次迎击入侵者。

    萧灵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她灵巧地爬上窝棚,并迅速架起望远镜观察静媛。

    静媛静立在洞口很久,一直到太阳落山之后,它才钻进洞去,但很快又钻了出
来,在朦胧的暮色中,勉强可以辨清它嘴里衔着一件东西,隐约可以看到两条小腿
在静媛嘴边摆动,并听到轻微的叫声。静媛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向明并没有跑远,他躲在一块巨石上面,离洞穴很近,仔细地观察了熊猫的活
动过程,证明静媛用嘴衔着幼仔的颈背,向黑森森的冷杉林走去。

    当天晚上,向明用无线电监听静媛的活动。它翻过一个小山脊,整夜都在森林
里转悠,估计是在寻找适宜营巢的地点。但是从第二天凌晨开始直至中午,无线电
讯号都指示着静媛不活动。萧灵担心大熊猫静媛出了什么事,于是同向明一起前往
调查。很快便找到了它。它坐在一个树洞里,背靠着洞壁,而对洞口,头低垂在胸
前,两个前肢把幼仔搂抱在胸脯和下巴之间。由于一夜的奔波劳累,母子俩都酣睡
了,样子十分可爱。一只吵闹的乌鸦,站在附近的树上不停地嘎嘎大叫,也没有惊
扰它们的美梦。

    这里也是一个十分理想的营巢地点,35米外便是茂密的松花竹林;再走70米,
在一处悬岩下面就有一潭清泉,许多动物都在此饮水。这儿唯一的缺点是森林中显
得阴冷。不过熊猫幼仔己经长大了一些,不再离不开母亲温暖的怀抱,也不太容易
遭受偶然事故的伤害了。

                               觅食的对策

    三月初的一天早晨,晴空万里,这是兴隆岭南坡的高山上少有的好天气。一束
束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隙射进森林,照在洁白的雪地上。春天太阳的热力已经让人
感到温暖,使积雪变得潮湿,发粘。阳光在雪地上反光显得特别耀眼。

    萧灵从她的尼龙帐篷中走出来,戴上一副防雪光刺激的茶色眼镜,踏着松软的
雪地去寻找大熊猫静媛母子。刚下过的一场新雪帮了她大忙,使她十分顺利地找到
了大熊猫的新鲜足迹。在森林的边上她发现一大一小两串并行前进的足印,轮廓十
分清晰。

    在树木稀少的山梁上,萧灵很快就追上静媛母子。不久之前,静媛携带幼仔来
到两个山梁间的垭口,准备从这里下行到河谷。由于坡陡、雪滑,静媛有些犹豫。
它停留片刻,转过头夹看一看它的幼仔,一面用舌头抚摸着它,一面轻轻地哼叫,
然后便踩着没膝的深雪一步一步走到沟底。仔熊猫没有经验,它急步冲向陡坡,由
于失去平衡,便一连串跟头连滚带翻地折腾下去。但是它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好玩,
当它滚到沟底,刚一站住脚,就又爬上坡来。这一次它不打跟头了,只是背靠在陡
坡上像坐滑梯那样溜下去,松软的雪地上立刻留下一道深深的沟槽……静媛无可奈
何地等待着,看着精力过剩的幼仔那么顽皮地、不要命地嘻耍。当仔熊猫转身时,
母熊猫连忙抓住它的后腿,把它拉了回来。

    大熊猫至少经历了300万年的演化历史,它的分布地区的地形、气候、植被等发
生了变迁,而它却能不断适应环境的变化,生存至今,成为珍贵的“活化石”,为
生物的进化提供了重要的依据。在生存斗争中,大自然把它们塑造成为这样的类型
——仅仅依靠营养低劣的竹子为生了,因此,它们必须循规蹈矩,十分节省能量的
开支,避免过多的嬉戏、争斗等各种剧烈活动。

    然而仔熊猫并不懂得这些,它回转身来,用前爪扭住母亲,不知是由于饥饿还
是调皮,或可能是兼而有之,它突然对母亲撒起野来,拼命咬啮母亲的前肢和胸脯
的皮毛。静媛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仍然容忍了幼仔的胡闹,它温存地咬了一下仔兽
的颈背,用鼻子把它拱翻在地,然后迈步向小溪走去。仔熊猫便也乖乖地跟在身后。
它们先像小猫一样用舌头舔水,后来干脆把嘴埋到水里,像牛那样吸吮着,直到胃
部鼓胀起来。

    它们走进附近的巴山木竹林中。当母熊猫刚一坐下,仔兽便过来寻找母亲的乳
头。这一回,静媛不许了,事实上它的奶汁已经枯竭了。静媛伸出一只前掌,把幼
仔推得远远的,迫使它坐下来,咬啮竹叶。熊猫仔吃竹子的技能已经非常熟练了。
它用一只前掌握住一株低矮的竹子,把它弯过来,送进口中,用牙齿将竹叶一片片
咬下,噙在嘴的一角,积累到一大撮,然后用另一只前掌抓住这些竹叶,像吃一块
卷成筒的煎饼一样,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咬食,然后咀嚼起来。

    在这片竹林中,它们一口气觅食两个多小时,直到装饱了肚子,母子都懒得动
弹。于是静媛便躺在雪地上休息,幼仔靠在母亲身边,立即睡着了。

    萧灵在距它们30米开外的地方,用望远镜观察并记录了它们以后的行为:

    下午1时30分:静媛坐了起来,环顾一下四周,鼻孔蠕动着吸气。然后换一侧又
躺下来。仔熊猫仍然熟睡。

    下午1时43分:静媛半蜷着身体,一只前掌捂住自己的嘴巴。仔熊猫背靠母亲熟
睡。

    下午1时55分:静媛转过身来,半仰躺着,用一只后爪搔自己的耳朵。仔兽仰面
熟睡。

    下午2时01分:静媛坐起来,打了呵欠。发出轻轻的叫声,仔熊猫醒了过来。

    下午2时03分:静媛又躺在地上,没有挪动身体,但抬起尾巴,接连排出两团粪
便。

    下午2时05分:仔熊猫也没有挪动身体,抬起尾巴排出一团粪便。

    这是熊猫通常的睡觉方式,它们在休息时常常搔痒或做其他动作。小憩5至15分
钟后,抬头环顾四周,然后改变姿势继续入睡。这样睡觉,使熊猫感觉器官能保持
警觉状态,随时准备对环境的变故作出积极的反应。

    静媛母子又睡了25分钟。在它们离开之后,萧灵跑过去检查它们在雪地上留下
的卧穴。令人十分惊讶的是,卧穴下的雪竟丝毫没有融化。大熊猫浓密而厚实的毛
具有良好的保暖作用,而且短、粗又富于弹性,有抗压缩的性能,摸起来略带油性,
这些特点使大熊猫在寒冷而潮湿的雪地上可以减少散热。这就是它们能够随便睡在
雪地上的原因。

    萧灵找到了静媛母子刚刚采食过的58株竹子。发现其中55株是一年生的嫩竹,
熊猫取食了这些竹子的竹叶;另外3株是二年生竹,除取食了竹叶外,还用牙齿剥去
部分竹茎的坚韧的外皮,然后才吃下。

    整个冬天,萧灵调查了大熊猫静媛的50个采食基地,并分析了500团大熊猫粪便。
她发现,兴隆岭南坡大熊猫在冬天的食物中95%是巴山木竹的叶子,4%为巴山木竹
茎,1%为松花竹茎。

    兴隆岭的木竹资源是非常丰富的,足以供应生活在那里的大约250只大熊猫的需
求。但是竹子的营养价值如何?大熊猫仅仅依靠竹子怎样维持自己的健康呢?萧灵
顺手采回来一些嫩竹叶,放在口中使劲地咀嚼,由于十分粗糙,绝大多数都无法下
咽。她又采了一些竹叶,放入锅里煮,但结果,她喝下全部淡绿色略带有清香的汤
之后,又十分艰难地嚼烂那些淡而无味的竹叶,很勉强地咽了下去。

    两位民工看见萧灵在吃竹叶,都跑过来关切地问:

    “小萧,你为什么煮竹叶子吃,生病了吗?”

    “不,我想试试人能不能消化竹子。”萧灵答道。

    民工们大笑起来。接着便开始认真地思索,并向她提了一连串的问题。

    “人真能消化竹子吗?”一位民工急切地问道。

    “只能消化一丁点儿,绝大部分都不消化。”

    “为什么呢?”

    “因为竹子的化学成份与草和树叶差不多,都含有大量的纤维素和木质素,所
以人不能依靠吃草为生。”

    “但是牛马为什么终生食草,而且十分肥壮?”

    萧灵打开笔记本,分别画了牛和马的胃肠构造,然后开始解释说:

    “牛的胃十分复杂,马则有体积庞大的盲肠,在牛胃和马的盲肠里面共生着大
量的细菌和纤毛虫。这些微生物能够把纤维素分解为葡萄糖,再被牛马吸收利用。
同时,这些食草动物还有很长的肠子,让食物缓慢地通过,便于充分吸收营养物质。”
萧灵在笔记本上又回了人的消化道,又说道,“由于人的消化道十分简单,既没有
复杂的胃,而且盲肠已经退化了,其中也没有像牛和马那样共生的微生物。因此,
人不能消化纤维素。”

    “那么,大熊猫怎么能靠吃竹子为生呢?”

    萧灵又回了大熊猫的消化系统,只有简单的胃和很短的肠道,而盲肠则已经完
全退化了。她说:

    “依靠这个简单的食肉类类型的消化系统,怎样处理含有大量纤维素的竹子呢。
我也正在想。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对它的研究很有意义。将来我回到实验室
一定要进一步深入研究的。”

    天气一天天转暖,仔熊猫跟随着静媛度过了它出生后的第一个严冬。当山桃花
在山谷里盛开的时候,红胸太阳鸟从南方飞来,长尾蓝鹊为争占营巢地而吵闹不休,
杜鹃鸟“布谷,布谷”的叫声在山谷中回荡。随着润滋滋的春风从河道下游送来新
笋出土的信息,静媛带着幼仔沿着溪水向下游走去,开始在山野林间巡游觅食。香
甜适口,汁液饱满的巴山木竹新笋是大熊猫们一年一度丰盛的佳肴。由于这些竹笋
比竹茎和竹叶含有更多的蛋白质和更容易消化的淀粉、糖类,使静媛母子大大地改
善了“伙食”。

    萧灵和向明跟踪在静媛母子的后面,随时研究它们觅食新笋的行为。他们发现,
这两只大熊猫在一昼夜中共吃进56千克竹笋,相当干它们体重的52%;还发现,吃
进的竹笋经过五个来小时便被排泄出体外。静媛母子一般都选择粗大的嫩竹笋为食,
很少去采摘细弱的竹笋。

    为了弄清大熊猫吃笋时择粗弃细的原因,萧灵和向明选择了粗细两种竹笋各10
0根,带回营地。他们将笋壳和笋肉分开,再分别称重,发现细笋的肉、壳质量比是
1:2,而粗笋的则为2:1。剥去细笋壳和粗笋壳花费的时间大致相同,但是最后所
得到的营养补偿却大不一样。这就是大熊猫选食粗笋的原因。

    萧灵一面打开笔记本,一面兴奋地同向明讨论起来:

    “向师傅,你认为大熊猫最有趣的觅食行为是什么?”

    “吃得多,拉得快。”

    “没错,”萧灵接着又问,“还有别的吗?”

    “是不是很挑剔?”向明没有把握地想着说。

    “与其说挑剔,还不如说挑选更恰当些。”萧灵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经过
这几天的观察,我认为大熊猫在吃食时不仅受到取食时间的限制,而且受到其消化
道容积,消化时间以及食物通过消化道的速度的限制。竹子中可消化的营养很少,
因此,熊描只能靠多吃才能满足需要。它的消化道容积又小,所以必须快吃快拉。
它消化和吸收的方式是积少成多。”

    “噢,我明白了,大熊猫所以要选择竹子中营养价值较高的部分,才能尽可能
地得到更多的营养呀!”

    “你说得对。这是大熊猫这个远古食肉类的后代,在转变为食竹之后的觅食对
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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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名世界的白头叶猴,它的故乡就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宁明县与龙州县的交界处
——上山下弄)岗自然保护区的陇山山脉里。

    8月上旬的一天,我们生物小组的几个同学,乘上由南宁开往凭祥的火车。一下
车,就看见老猎手阿波爷爷来到车站接我们啦。他,60多岁,古铜色脸庞,花白胡
子,头上戴个竹笠,腰间扎条狗皮围裙,挺有当地人特点的。一见面,没说上几句
话,他就跟我们说起白头叶猴的事儿来了:“白头叶猴住在大石山区里,一般栖居
在海拔200到500米的山洞里。我们整个自然保护区才只有300多只,是世界上的珍稀
动物,也唯有陇山山脉才有,它们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是禁止捕猎的。”

    “白头叶猴跟公园里的猴子一样顽皮吗?”我好奇地问。

    “当然啰。”阿波爷爷笑了,他叮嘱我们说,“白头叶猴特别怕人,要看
见它并不那么容易。你们到了猴区,可不能大声呼喊,不能鸣枪放炮。否则雄猴会
带着雌猴逃跑的。”

    一路上,大家拉拉杂杂,提了不少问题。回到家,阿波爷爷说:“今天时间不
早了,大家路上累了,早点休息吧,咱们明天赶个早,进山去。”

    我们点了点头,对明天充满着希望。

    第二天,天蒙蒙亮,阿波爷爷就来叫醒我们了。他背着一支双筒措枪,给我们
每人分了一份干粮,催促着大家上山去。

    陇山山脉的山势异常陡险,峰峦奇秀,林壑幽美,各种各样的树木满山都是。
我们在阿波爷爷的带领下,绕过一条小涧。下山岗的时候,一条条手臂那么粗大的
乌猿蔗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阿波爷爷拔出腰里的砍刀,给我们开路,他一边砍一边
说:“这些乌猿蔗可是些好东西,是白头叶猴的好食物。”

    “阿波爷爷,白头叶猴还吃其他东西吗?”一个走在我后面的同学,好奇地问。

    “吃的,吃的,它以嫩叶、嫩枝、幼芽和野果为食,特别喜欢吃榕树、千层纸
以及榆科、豆科、崖豆藤等植物的嫩叶。”阿波爷爷挥着砍刀说。

    离开乌猿蔗林,又爬上一个山岗,在一块光滑的山石旁,阿波爷爷叫大家休息。

    我们坐在阿波爷爷身旁,望着远处的奇峰和石洞,指指划划地议论着。爷爷握
着竹制的水烟筒“咕噜咕噜”地抽着,给我们讲起故事来啦。

    阿波爷爷的故事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他给大家讲了怎样捉山猪呀;怎样逮
赤麝呀;黑叶猴怎样被他们成窝地措获呀。当他说到白头叶猴时,大伙儿的兴致就
更浓了,他说:“每个猴群都有它们自己的活动范围和比较固定的投宿地点,它们
之间通常互不侵犯。投宿地一般在绝壁上的石隙、石洞里,但也有在山崖高处的
‘台阶’上的,一个猴群有一至四个投宿点,它们常到那里去,即使遭到惊扰,也
不抛弃,每晚必来。它们在冬季一般喜欢住在矮的岩洞,在夏季栖居在高处干燥避
日而通风的石壁处。在猴群常住的岩壁上,经常可以见到大片红褐色的粪便污痕,
猎人们常常根据这些痕迹,来判断猴群的活动情况。

    当太阳升到树梢头的时候,我们跟着阿波爷爷钻进了一个大山洞,爷爷说:
“这是上山的必经之路。”

    山洞深处,有一些白蒙蒙的光亮,犹如拂晓时东方天际的鱼肚白。我们几个同
学跟着阿波爷爷又摸又爬。突然,在我们前方出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我们不由得
惊叫起来:“唉呀,这,这是什么怪物?”

    阿波爷爷打开电筒一照,只见在一个石巢里,蹲着一只身长35厘米左右,而尾
巴却有26厘米长的四脚动物。

    阿波爷爷走近一看,说:“呵,是只穿山甲。这家伙最爱栖息在山坑的潮湿地
方,寻食时,它先找蚁穴,然后把细长的舌头伸入穴内,舔食蚂蚁。有时,它故意
躺在蚂蚁出没的地方,将鳞甲张开,引诱妈蚁爬到身上,然后收拢鳞甲钻入水中,
再把鳞甲放开,让蚂蚁浮上水面再把它吃掉。

    出了山洞,这里是沟壑地带,高大的树木遮盖着小溪,不见蓝天,不见太阳,
我们好像掉进了深井里一样。

    “今天能看到白头叶猴吗?”我们忍不住问。

    “就看运气了。俗话说,‘山精水灵’,猴子最灵气。我们还没看见它,猴王
也许已先发现了我们。那时,它会立即发出遇到敌人的讯号,让猴群跑得无影无踪。”
阿波爷爷带点歉意地笑了一下,“今天还不知道谁先发现谁哩!

    看来,今天别说追逐白头叶猴了,连瞟到它们一眼压不大容易吧!我们不由得
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这可不能怪猴子本身,只能怨有的人太残忍。”阿波爷爷又气忿地给我们说
了一段白头叶猴的遭遇。

    以前,在宁明县的许多地方都有白头叶猴,猴子还和人玩耍。后来,广西出现
了“乌猿酒”,人们纷纷上山提白头叶猴去泡“乌猿酒”了。这就使得白头叶猴越
来越少。加上白头叶猴分布的地区原来就十分狭小,现在宁明、龙州、大新、崇左、
扶绥等几个县加起来,一共也才只有600多只白头叶猴了。”

    多可惜呀!

    阿波爷爷看到我们痛惜的神情,又安慰说,“现在好多了。白头叶猴已经被列
为国家一类保护动物,同时建立了陇瑞、(山弄)岗两个保护区保护白头叶猴,谁违
法捕措一只,就要被罚款1000元。现在滥捕乱猎白头叶猴的现象已经基本上被制止
了。白头叶猴的胆子也大些了,每天早上6点钟,总可以看到它们出来找东西吃。”。

    听到这里,大家这才感到有些高兴。

    正当我们隐隐约约看到前方崖壁上的猴洞的时候,队伍前头的人把灌木林踩得
“沙沙”作响,不料被站岗的“猴王”发现了,只听得“噢”地一声。阿波爷爷赶
快叫我们蹲下去,静静地等着,免得惊动了猴群。

    山洞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有谁忍不住咳了一声。这一下震惊了猴群,竟使躲在
石隙里的猴群一只跟着一只地跑上了山。大家悄悄计数,一共是11只。这是一个中
等大小的猴群。

    猴群越爬越高,越走越远,我们悄悄地尾随着,一路上看到它们吃过的食物有
小叶榕,还有乌猿蔗、千层纸、榆树、崖豆藤和一般豆类的植物。

    到了上午11时,大家正准备坐下来喘口气,突然听到猴王发出“嘎!嘎!”的
声音,阿波爷爷仔细一听,挥手把我们带到隐蔽处,轻声说:“白头叶猴正在休息,
别惊动它们。”

    我们悄悄地爬到树上观察。哦,看到了!白头叶猴体形与黑叶猴差不多,躯体
纤瘦,四肢细长,头顶有冠毛,无颊囊,尾巴比身体长,看来有8至10千克重。它们
的全身也披着一身黑色的长毛。不同的地方是白头叶猴的头部、颈部和肩部是白色
的,尾巴尖端约占1/2的部分也是白色的。黑叶猴全身乌黑,只在嘴角到耳下的部
位,长着一圈胡须一样的白毛。白头叶猴的睡态真有意思,它们有的前肢抱头,枕
在膝盖上;有的前爪抓住树枝,身体倚在树干上;有的像一尊罗汉,端坐在树杈上
闭目养神,那特有的长尾巴垂在树枝下,悠然地拂动着。

    这时候,一个同学递给我一只望远镜。从望远镜中,我清晰地看到,猴群在午
睡时,有一只雄猴在高处站岗。大约一个多小时后,站在高处的雄猴,伸伸懒腰,
打个哈欠,爬到榕树上用前爪摘树叶吃。不一会,大小猴们都陆续睡醒了,山林间
渐渐热闹起来。当雄猴发出“嘎嘎”的叫声时,猴群慢慢向别的山移动,许多小猴
随着跳跃前进,怪有秩序的。我们从第一只雄猴数到最后一只小猴,共有20只。

    阿波爷爷望着远去的猴群,说:“一群猴多的有20只,一般有八九只,少的只
有三五只。大家别发出声音来,跟在后面看它们摘食吃是很有趣的。”

    我们跟着它们爬过一座小山坡,在望远镜里,看到一群猴子在榕树上欢腾跳跃,
小猴在树枝上打秋千,一只雄猴坐在树枝的最高端,悠然自得地回处张望着。

    阿波爷爷回过头跟我们说:“一群猴子只有一只雄猴专门担任警戒。在天气即
将发生阴雨变化或投宿前,领队的雄猴首先发出‘嘎’或‘嘎嘎’的声音,在发现
敌害时,雄猴发出‘哼啊——哼啊’的连续声。

    “阿波爷爷,猴子会打架吗?”一个同学好奇地问。

    “会啊,”阿波爷爷点点头说,“雄猴最大的特点是相互争夺‘领袖’权,小
雄猴长大后,就与其他雄猴争斗,胜利者另组二个一雄多雌的小群,分群而居。老
年雄猴争斗失败后,变得凶猛而孤僻,过着单独的生活。在野外偶尔尼人,便上下
跳跃,或摇树恐吓示威,发出‘喔哇、喔哇’的吼声。山里人把这种雄猴叫做‘独
猴’。‘独猴’如果与猴群相遇,往往展开一番激烈的苦斗,而结果常以老猴失败
告终。”

    俗语说“黑白分明”。我们在(山弄)岗自然保护区考察期间,发现黑叶猴和白
头叶猴在居住地理环境上也是黑白分明的。流经(山弄)岗山脉的明江河是它们的天
然界线,江南居住白头叶猴,江北居住黑叶猴,它们之间一旦相遇,就打得头破血
流,互不相让。

    当我们在阿波爷爷的带领下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家躺在干草铺成的
床位上,顾不得休息,忙于整理白天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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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水鸟回来了

    1960年3月,我和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青海工作站的几位同志,从青海湖边向
鸟岛进发。

    这个时候,祖国南方早已风和日丽,可是青海湖上还结着厚厚的冰。所以我们
并没乘船,而是带着牦牛从冰面上走到鸟岛去的。

    大风卷起积雪打在脸上,迷住眼睛,我们时时刻刻提防着别走错了方向。牦牛
驮着帐篷、仪器、饭锅、风箱等等用具,走得很慢慢慢。这也难怪它们,我们穿着
大皮靴、厚袜子,脚还冻得发疼,它们光着蹄子踩在冰上,怎么能不冷呢?我们也
不催促,只是跟在它们后面走。

    三个小时以后,我们到达了鸟岛。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岛呀,一眼看去,全是枯黄的野草。脚踩在野草上沙沙作
响。四周冷清清的,并不见一只水鸟的影子。

    小杨到了岛上就坐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吭。

    刘队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小杨,怎么啦?”

    小杨咂着嘴回答说:“你们都说鸟岛,鸟岛!岛上的鸟在哪儿呀?”

    刘队长笑着说:“在哪儿?在路上呐!它们快要到了。”

    刘队长抬起头来,眯细眼睛向远处的天空眺望。忽然,他指着云层说:“你看,
那不是来了吗?”

    我和小杨抬起头来一看,真的,在云里有一群时隐时现的小黑点。那群鸟儿飞
得那么高,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

    小杨又奇怪,又高兴地问:“刘队长,你怎么知道它们就要来了?”

    刘队长说:“在鸟岛上居住的有斑头雁、鱼鹰、鱼鸥这些水鸟。它们都是候鸟,
每年到了九十月份,就要飞到南方去过冬;到了三月下旬,就又飞回来,在这里产
卵孵小鸟。我算了一下,虽然日子还早几天,估计打头站的水鸟也应该到了。不出
所料,我们一上鸟岛就迎接到了头一批回来的水鸟。”

    正说着,那群鸟儿越飞越低。它们在鸟岛的上空打了几个回旋,就一只只地落
下来了。这是一群鱼鸥,每年总是它们回来得最早。它们有的站在冰块的边沿上,
“嘎——嘎”地叫着,有的在冷得刺骨的水面上游泳,还钻到水里去捕鱼。它们的
身上长着一层又由又厚的羽毛,一点也不怕冷。

    打这以后,天空中排成“人”字形、“一”字形的鸟儿络绎不绝,每天都有好
多批降落在岸边已经化冻的浅水和沼泽里。

    慢慢地,我们认识了各种水鸟的队形。斑头雁和鱼鹰都喜欢编成“一”字或
“人”字的队形。它们的队形虽然很相像,飞翔的样子可不同。斑头雁飞翔的时候,
翅膀扇得不紧不慢,发出“呼呼”的声音,显得十分悠闲。而鱼鹰飞行的时候,翅
膀扇得特别快,发出“嗖嗖”的声音,好像生怕掉下来似的。

    鱼鸥和棕头鸥飞行的时候不编队,乱七八糟地没有什么组织和纪律。它们仗着
身体轻,翅膀大,摆着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气在空中滑翔,好半天才懒洋洋地扇一下
翅膀。

    湖水开始解冻了。这个时候,青海湖上照例要刮9级大风。冰被风刮得喳喳地响,
裂开龟纹似的口子,湖水从裂口里涌出来。

    有一天早晨,帐篷的缝隙里透进金色的阳光,风注了。我走出去,只见青海湖
变得碧波无垠,蓝蓝的湖水和蓝蓝的天连成一片。水面上和天空中又出现了许多不
常见的水鸟:它们是玲拢小巧的绿翅鸭,大下巴的鹈鹕,戴帽子的凤头?囗,
尾巴像剪刀的燕鸥。

    看见这些不常见的鸟儿,我高兴极了。可是刘队长说:“这些鸟是在飞行路途
中遇到了大风,迷失了方向,错飞到这里来的。”

    果然,它们只在这里耽了几天,等天气变得晴朗了,就飞走了。

                               鸟岛上的鸟

    青海湖上出现的水鸟越来越多,小杨高兴极了。他最爱和我坐在小船上,一面
游荡,一面议论。

    他指着一群油黑发亮,脖子上长着白色的钢丝一般的羽毛,细长的嘴巴尖上有
一个小钩的鸟说:“这水鸭的样子为什么这么怪呀?”我告诉他,这不是水鸭,是
鸬鹚,就是渔民常常用来打鱼的“鱼老鸹”,又叫做“鱼鹰”。鱼鹰长着一张特别
厉害的嘴,抓起鱼来就像老鹰捉小鸡那样厉害,所以才号称“鱼鹰”。

    小杨又指着一群羽毛雪白,黑头黄嘴的水鸟,赞叹地说:“啊,天鹅!”我笑
着说:“不,这是鱼鸥。就是我们上岛时迎接到的头一批水鸟。”小杨不好意思地
说:“反正出差不多。”我说:“这可差多啦!天鹅的脖子长,个儿大,比鱼鸥大
亡八倍哩。它们长着一张鸭子似的扁嘴,爱吃水草。鱼鸥的脖子短,嘴和木匠的凿
子差不多,爱吃鱼虾。”

    一群灰色的、长脖子的水鸟,嘎嘎地叫着,游到离我们只有20米的地方。它们
头上长着两道‘》’形的斑纹。小杨不大有信心地说:“这可是水鸭子吧?”我说:
“这回差不多,不过并不是水鸭,而是水鸭的近亲——雁。这种雁的头上有两道斑
纹,所以叫‘斑头雁’。”

    正说着,忽然有一群长着艳丽的狐黄色羽毛的水鸟,落在湖面上。小杨高兴地
口叫起来,说:“这是黄鸭,我认识它们。在我们家乡白洋淀,这种水鸟可多罗!”
我点点头,告诉他说,黄鸭是土名,它的学名叫“赤麻鸭”。

    一群小鱼鸥似的水鸟“吉啊——吉啊”地叫着游了过来,好奇地绕着我们的船
兜圈子。小杨奇怪地说:“怎么这群鱼鸥比刚才看见的个儿要小些?”我仔细地看
了看,回答说:“这是棕头鸥。它们虽然也像鱼鸥一样,身上长着白色的羽毛,头
上顶着一块黑,可是鱼鸥的嘴和脚是黄色的,而它们的嘴和脚却是深红色的。”小
杨问:“它们能长得像鱼鸥那么大吗?”我说:“不能了,它们已经长到头了。”

    这么多水鸟一下子来到青海湖上,鸟岛变得非常热闹。不久,这些水鸟就配成
一对一对的,忙着在岛上造巢生蛋,准备孵小鸟了。

                            第一个生命诞生了

    这个1000米长,400米宽的鸟岛,我们刚来的时候是那么空旷。荒凉,现在竟变
得非常拥挤。一个鸟巢连着一个鸟巢,把地面弄得坑坑洼洼的,就像掰去了粒儿的
玉米芯似的。小杨不当心,一脚踩在一窝蛋上,心里一慌,一挪脚,又踩在一窝蛋
上,弄得鞋子、裤脚全沾上了蛋黄和蛋壳。往后我们每走一步都得仔细看一看,可
小心了。

    我发现,每一种鸟都占有固定的造巢的地区,地区之间有很明显的界线。这些
界线大约有一二米宽,仿佛是一条条街道。各种鸟都不会跑到自己的界线以外去造
巢。

    鱼鸥和棕头鸥把巢造在平坦的沙滩上。它们先用脚刨一个浅浅的坑,在坑里铺
一点羽毛或是细草,然后在里面生下五六个灰色的带褐色斑点的蛋。

    斑头雁的巢筑在土坡上,那里是全岛的风景区,有高大的植物可以遮阴,有青
青的草地可以散步。它们造巢是有分工的,雄鸟负责收集最柔软的羊毛、、羽毛和
干草,雌鸟负责把它们一根根地编起来,编成一个又回又大的非常精致的巢。我曾
经把斑头雁的巢搬到水面上,水一点也漏不进去,真可以算是全岛上造得最好的一
种鸟巢了。巢造好以后,雌鸟就在里面生下七八个洁白的蛋。

    只有鱼鹰的胆子最大,它们把巢造在悬崖上。造巢的材料最粗糙,全是别的鸟
儿不要的干树枝、鱼骨头什么的。它们造巢的时候纠纷最多,一只鱼鹰一不当心,
另一只鱼鹰就从它的脚底下偷去一根树枝,或者一根鱼骨头。这只鱼鹰发现了,就
飞过去抢,它们就打起架来了,打得羽毛乱飞,皮破血流。打输的鱼鹰逃跑了,别
的鱼鹰马上就抢上去,把它刚造了一半的巢拆烂,各自抢了点什么,衔去造自己的
巢。鱼鹰的巢也造得挺不错,是一种有棱有角的六边形的“房子”,端端正正的,
巢里往往有三四个豆绿色的蛋。

    雁和鸥都是雌鸟孵蛋,雄鸟立在巢边瞻望。雌鸟要是出去找食物,它便用窝里
的羽毛把蛋盖得严严实实的,免得蛋里的小生命冻死。

    鱼鹰是雌雄轮流孵蛋的,一只鸟出去打鱼吃,另一只鸟就钻到巢里去孵。飞出
去的鸟即使好几个小时不回来,伏在巢里的鸟还是耐心地等待,决不离开。但是只
要一看见它的伴侣回来了,它就连忙跳出巢来换班,也不等它的伴侣理一理羽毛,
稍稍休息一下。

    一天早晨,我忽然听到一种细声细气的瞅瞅的叫声。顺着这奇怪的声音,我找
到了一个雁巢。我把正在孵蛋的雌雁赶开,看见里面的6个蛋都是好好的。忽然,有
一个蛋自己滚动了一下,上面露出一个小孔,小孔里钻出来一张锥子似的小嘴。小
嘴拧了几拧,蛋壳裂开了一道缝,再拧几拧,蛋壳裂成两半,一只湿漉漉的小鸟啾
啾地叫着,滚出来了。

    我连忙悄悄地走开,好让雌雁赶快回来照顾它的孩子。

    啊,大喜的日子到来了,鸟岛上的第一个小生命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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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过美丽的朱鹮吗?你一定会很喜爱它的!它的身体比较大,远远
看去很像白鹭,一身羽毛洁白如雪,脸和腿的颜色却是朱红色的,翅膀下面和圆尾
巴的一部分也呈现着柔和的朱红色,所以人们把它叫作“朱鹮”。由于它的
体态优美,性情温驯,我国人民把它当作吉祥的象征,叫它“吉祥之鸟”,日本人
叫它“仙女鸟”。

    可是,就是这种仙女般的吉祥之鸟,已经快要绝种了。到1980年,全世界只有
日本饲养了6只朱鹮,而且没有繁殖能力。所以,在国际水禽研究局和日本野
鸟之会举行的座谈会上,各国代表纷纷发言,愿意为寻找和拯救朱鹮作出自
己的贡献。

    我国的动物学家们心情更是焦急。因为在几百年以前,朱鹮曾经广泛地
分布在我国东半部以及朝鲜、日本和黑龙江下游的前苏联境内。19世纪以后,由于
这些地区的人口越来越多,森林遭到破坏,环境被污染,使生态环境发生了很大的
变化。朱鹮适应不了这种环境,数量急剧减少,最后终于快要绝迹了。

    从1978年起,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就开始调查朱鹮的踪迹,并且把朱
鹮列为一类保护动物。我也接受了一项任务:在我国境内寻找朱鹮。

    我是研究鸟类生态环境的,已经工作20多年。我国一共有1000多种鸟,绝大部
分我都能认出来。可是对于这个任务,我却皱起了眉头。根据记载,我国最后一只
朱鹮是1964年在甘肃捕到的。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发现过。在这么大个中国
找一种罕见的鸟,不正像是大海捞针吗!然而,我深深地知道这项工作的意义,我
决心要为子孙后代保留下这种珍奇的鸟儿,为保护生态环境作出一点贡献。

    根据历史上朱鹮分布的情况,我们首先在辽宁、安徽、江苏、浙江、山
东、河北、河南、陕西、甘肃等9个省进行调查,到处给群众展览朱鹮的照片,
放幻灯,希望能找到它的踪迹。各地有关单位和人民群众热情积极地提供资料、报
告情况。可是两年多时间过去了,朱鹮的线索却丝毫没有发现。

    我认真地总结了几年来的经验,决定选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地区作为重点复查对
象。

    陕西秦岭地区就是其中的一个。历史上这一带朱鹮很多,而且这里地点
偏僻,人烟稀少,机械化程度很低,自然环境没有受到很大破坏,所以朱鹮
很可能还遗存在这里。

    今年5月初,我第三次来到秦岭地区的陕西省洋县。我选定这个季节也是有原因
的。这时候正是春末夏初,气候并不很热,林木生长得十分茂密;另外根据文献记
载,朱鹮有两种类型,一类是迁徙型的,每年春天和秋天都要飞行几千公里,
很不容易寻找;另一类是留居型的,秦岭地区的朱鹮就属于这一类。加上5月
正是朱鹮的繁殖期,找到它们的可能性比较大。

    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告诉我,他们年轻的时候,看到过一种鸟,当地人叫它
“红鹤”,样子很像朱鹮。我们整天跋山涉水,秦岭山区的草丛里毒蛇穿行,
森林里野猪和狗熊出没,吓人的小虫咬得人整夜不得安宁。为了寻找朱鹮,
我们还是到处奔波,可是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现。看来洋县是没有什么找到朱鹮
的希望了。5月22日,我正准备离开,一位爱好打猎的农民告诉我说,他在金家河和
姚家沟一带发现了一种鸟。我仔细分析了他介绍的情况,觉得很像朱鹮,就
决定再去一次。

    第二天清晨,我们几个人就出发了。我们步行翻过了一道很高的山梁,用了4个
多小时,大家都累得满头大汗,终于来到了一个景色秀丽的峡谷。这里满山长着;
周叶树,农作物主要是水稻,附近的两个山村人口稀少,正好为朱鹮提供了
一个幽静的环境和捕捉田螺、小鱼的水域。忽然,头顶传来一阵鸟叫声。我抬头一
看,只见一只羽毛洁白的鸟从我头顶迅速飞过。我不禁惊喜地大声叫了起来:“就
是它!”

    原来这只鸟正是朱鹮。它的巢就在附近山坡的一棵大树上,由干受到我
们的惊扰,它匆匆飞走了。

    我急忙准备照相机。足足等了3个小时,朱鹮终于飞回来了,我抑制着内
心的激动,拍下了它飞翔时的照片。朱鹮啊朱鹮,3年来的心血总算没
有白费,我可把你找到啦!

    在这一带,我们一共发现了7只朱鹮——两对成鸟加上其中一对刚刚孵出
的3只幼鸟。我们在离巢30多米的地方用新鲜树枝搭了一个掩蔽所,躲在里面进行详
细的观察,拍了很多照片,还给它们的叫声录了音。

    朱鹮做了爸爸妈妈,可真够忙的,特别是朱鹮妈妈,它整天忙碌
地飞来飞去,捕捉泥鳅、田螺、昆虫等一些小动物。它把食物存在喉部,回巢后,
小鸟就争先恐后地把长嘴伸进妈妈嘴里取食。

    一天晚上,朱鹮妈妈捕食回来了。幼鸟们飞起来围着妈妈要吃的。有一
只幼鸟,由于体力不足落在地上,飞不起来了。我们赶紧捉了一些田螺和青蛙给它
吃,还把它送回巢里。可是这只幼鸟的身体实在太弱了,第二天上午又几次掉下来。
它可怜地叫着,朱鹮妈妈无可奈何地望着它,发出悲哀的低呜。

    看样子,如果不赶快采取措施,这只小朱鹮可能就活不成了。于是我们
果断地决定,由人工来饲养它。我们把它抱回屋子,每天都捉些小动物给它吃。当
时,它的体重只有273克,可是食量却大得惊人,每天要吃一斤多食物,相当于它体
重的两倍呢!

    不久,我们把这只小朱鹮带回北京,送到北京动物园。小朱鹮长
得很快,也很结实,不到两个月,体重已经达到三市斤了。这是我国第一只人工饲
养的朱鹮,估计不久以后,它就可以在动物园里和小朋友们见面了。

    为了保护这种珍贵的鸟儿,我已经提出建议:它的栖息地应该严禁砍伐一切树
木;附近的水田不能施用农药和化肥;也要防止很多人来参观,免得把它们惊走;
当然,更要严禁捕措朱鹮。如果大家都来为朱鹮保持一个适于它生存
的环境,朱鹮家族一定会逐渐兴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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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春,我横渡海峡,来到了台湾。

    台湾,是我多么向往的地方啊!这个美丽富饶的宝岛,岛上覆盖着苍翠的林阴,
地下埋藏着无穷的宝藏。几百年来,它像座花园,引起世界上多少人的欣羡,至今,
有的外国人还把它叫做“福摩萨”(葡萄牙文“美丽”的意思)。

    到台湾我更想去的是日月潭。

    日月潭是台湾的象征。这不仅因为它风景秀丽,闻名于世,而且那里有着极其
丰富的生物资源。据说全岛有昆虫12800多种,仅蝴蝶类就有340多种,占我国蝴蝶
总数的2/7左右。而从日月潭到阿里山这一带就集中了相当大一部分。这对我是个
多么大的吸引力啊!

    从台中坐汽车出发,不久就开始登上曲折蜿蜒的山路。两旁的绿阴繁花不断扑
人眼帘,还不时有美丽的蝶影闪过,我的心伴随着汽车的轰鸣,一路欢唱着。汽车
越爬越高。突然,汽车像驰进了大海,一大片清碧浩渺的湖面呈现在我们眼前。车
上的人顿时发出了欢呼——日月潭到了!

    日月潭是个美丽的高山湖,海拔700多米。湖面极为宽阔,统一圈有70多里长。
湖水清澈平静,像一面明亮的镜子。湖的四周都是海拔1000多米的高山,山上长满
了青翠的大树,山峰的倒影清晰地映入湖面,衬托着金色的晚霞,实在美极了。

    夕阳西落,蝴蝶是捉不成了,正好随几个同来的游客,一起登上刻着艺术花纹
的小艇,在日月潭轻轻荡漾。日月潭湖面十分宁静,游船不多。据说湖里有两个大
岛,一个像太阳,一个像月亮,所以叫日月潭。可是也有人说,湖中的光华岛把湖
面分成两半,一半像日轮,一半像月牙,才名叫日月潭。不过,不管哪种说法,都
要居高临下到山顶上才能看出。

    日月潭地势高,湖水居高临下,一泻千丈,正好用来发电,听说附近有个水力
发电站,我们正想划到那边去观赏一番。

    “啊——啊——”忽然,从湖面那边传来了阵阵拉长的呼声,好像是女孩子在
呼唤什么。出了什么事了吗?划船的老人说:“快去看吧,杵舞快要开始了。”

    原来,“杵舞”是世世代代居住在日月潭畔的高山族同胞的一种民族舞蹈。高
山族妇女有一种主要的劳动——舂米。“杵”,是舂米的木棒。在落后的农村里,
用它在石臼里捣米,去掉稻谷上的糠皮。“杵舞”就是摹仿这种劳动而创造的传统
舞蹈。妇女们结束了一天劳动后,往往在黄昏时,人人手里拿着杵,姑娘们还要换
上漂亮的民族服装,聚集到石臼旁,围成一圈,边唱边跳,成为她们解除一天疲劳
的一种文娱活动。每当舞蹈没有正式开始前,先由少数人发出“啊——”的信号,
意思是:杵舞就要开始了,大家快来呀!这样,不一会,人就会越来越多,正式跳
起来了。

    老船夫的介绍多么吸引人啊,这样有趣的表演怎能错过机会呢?于是,我们马
上上了岸,向发出“啊——”的地方赶去。

    “杵舞”已经开始了,果然十分精彩。姑娘们打扮得美丽大方,长裙子上束着
花饰的围腰,头上戴着鲜花编成的花环,五彩缤纷。三四十岁的妇女,十来岁的小
姑娘,也夹在里面,跳得格外欢腾。她们一边用杵有节奏地敲着石臼,一边放声地
唱着,身子来回摆动着,闪光的珠串在身边晃动。动作虽然比较简单,情绪却十分
欢快。我们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那声调悠扬婉转,余韵不尽。当地人告诉我们,
有情歌,有庆丰年的,当时正在唱的是:

                      日月潭水映翠绿,
                      翠绿水边庆丰年。
                      丰年让我们的男女老的齐欢乐,
                      欢乐里我们的心头花儿甜又甜。
                      姑娘们唱啊杵儿捣,
                      舞袖里长出花儿落水边。

    欣赏着这新奇别致的歌舞,我不禁被高山族同胞淳朴乐观的性格感动了。我往
里又挤了挤,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突然,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眼前一闪,马上不见了。我惊喜得差点叫出来。天快
黑了,怎么会有蝴蝶出现呢?难道这是夜间活动的新品种吗?我急忙睁大眼在舞圈
周围寻找起来。

    这时,跳柞舞的姑娘们,节奏越来越快了,简直看不清她们的形象。我的注意
力早已由欣赏舞蹈转移到那一闪而过的蝴蝶身上,可是,蝴蝶到哪里去了呢?

    不多久,“嘎”的一声,杵舞全部结束了。跳舞的姑娘们纷纷散开。在人丛中,
我一下发现,那只美丽的大蝴蝶正躲在一个年轻姑娘的头上。上前一看,原来这不
是活蝴蝶,而是姑娘编的一个花冠。上面缀满了粉红色的鲜花,花丛中插着两片叶
脉做成的透明的叶片,那只美丽的大蝴蝶正贴在透明的叶片上。呵,这是蝴蝶的标
本呵,多么巧妙的装饰品!

    我请求让我观赏一下她的花冠,姑娘有点奇怪,怎么会对一只死蝴蝶这样感兴
趣。她笑着把花冠摘了下来。我拿来仔细一看,可把我乐坏了,这不正是我迫切想
找的重月纹凤蝶吗?

    这蝴蝶展开双翅大约有10厘米宽,乌黑的底色上,披满了密密的细小的黄绿色
鳞片,闪闪发亮;后翅一大片青蓝色的斑彩上,分明缀着两圈朱红色的半圆花环,
严然像两重下弦月。是的,就是它!这是我国台湾的特产,是世界上罕有的珍贵品
种。

    来到台湾后,我已经找了它很久,一直没能发现,想不到今天在歌舞场中居然
找到了。我赶紧向姑娘打听这蝴蝶的出处。她只抿嘴一笑,指了指日月潭南边的山
林,就追她的同伴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走进了日月潭边的林区。

    台湾是我国著名的林区,森林面积占70%,比欧洲号称“山林之国”的瑞士还
要大一倍以上。

    走进山林真是万木葱笼,琳琅满目。茂密的榕树像一顶顶张开的巨伞;优雅的
棕搁树,秀丽的凤凰树,枝翠叶茂;数不清的樟树、芭蕉树,散发着一阵阵奇异的
清香,据说台湾的樟脑产量占全世界的70%。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热带林木,密密
丛丛,交相掩映,一片接连一片。越往山上走,地势越高,热带林变成了亚热带和
温带林。当我爬上一个山峰之巅时,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红桧林。它们一棵棵部长得
笔直参天,气势惊人。山里人告诉我,在阿里山有一棵红桧已有3000年历史,被称
为“神木”。据说有50多米高,树围将近20米,要10来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就这一
棵树即可提供500立方米木材,足可建筑一座大厦。想到祖国资源这么丰富,心中不
禁感到无比自豪。

    可是,眼前的景象又使我感慨万分。我看到对而山腰上一片被砍光的树林,巨
大的树木被砍得乱七八糟,有的留下了一大截树墩,显然这是殖民主义者大肆掠夺、
破坏的罪证。我气愤地想,什么时候这些珍贵的财富才能真正回到人民手里呢?

    山林很大,又不熟悉路径,走了半天,并没有见到重月纹凤蝶的影子。我后悔
没向那个高山族姑娘问问清楚。这么大山林到哪儿去找呢?但回过头一想,蝴蝶又
不会总停在一个地方;再说哪一只珍贵的蝴蝶不是花费了巨大劳动才获得的呢!

    跑了一身汗,走到一个山路隘口,我想找棵树凉快一下,歇歇汗。忽然,一只
深灰色的蝴蝶从我面前的树上倏然飞起。原来,它是去追赶前面一只飞蝶的。只见
它美丽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翠蓝色的金属光。一看就知道,这是台湾少见的品种。
我赶紧追了上去,淮知这蝴蝶飞得真快,三下两下,竟到了山崖边上,再不动手,
眼看人要掉下山崖了。不得已我提前挥网一扫,可惜,只擦着它一点身影,那蝴蝶
受了惊,飞快地出了山口,无影无踪了。

    我又累又热,两手空空,有点扫兴。肚子也饿了起来,只得坐在山口一块石头
上,掏出芭蕉叶裹着的米团子,慢慢吃起来。古人有“读汉书下酒”的,这些年我
却养成了“看蝴蝶下饭”的习惯,回为在寂寞的旅途中,蝴蝶是我唯一的伴侣。

    我把刚刚采到的几个蝴蝶标本,一个个掏出来,排在石板上。只见都是几只花
斑相似的粉蝶,属于常见的普通品种,珍贵的蝴蝶一个也没有。想着重月纹凤蝶,
想着刚才那只翠灰蝶,我不禁有点发呆,手里机械地摆弄着。可是,当我无意识地
把三个相似的橙黄色的粉蝶徘在一起时,忽然发现中间的那只有点怪,它的左右两
翅并不相同:右的翅小而浑圆,褐色居多,像雌蝶;左前翅稍大,前角略窄,橙色
更多,像雄蝶。呵!这是“雌雄嵌合体”。这种兼有雌雄两性特点的“阴阳蝶”,
在蝶类中是一种很少发现的珍品,据说它的数量只占万分之一。它的形成同遗传大
有关系。

    原来,蝶类的性别是由细胞核中的性染色体决定的。雄蝶细胞中有两条Z染色体;
雌蝶细胞中有一条Z染色体和一条W染色体。Z染色体决定着雄性,W染色体决定着雌
性。当一个含有ZW染色体的受精卵,在早期细胞分裂中,如果有一个细胞因为意外
的原因失去了W染色体,这样就形成一半细胞有W染色体,另一半细胞却没有W染色体。
前一半发育成为雌性,后一半就发育成为雄性。这样,一只蝴蝶就会变成一半雄、
一半雌的“雌雄嵌合体”了。当然,这是学术界一直在探讨的问题。上面的解释不
过是其中的一种罢了。

    “雌雄嵌合体”在人类和其他动物中同样存在。在高等动物里,它们的形成原
因就更复杂了。

    这种“阴阳蝶”,十多年来我一直没有采到过,这会儿在偶然之中发现了它,
真是意外的收获!

    我大口地嚼着团子,仿佛一下子变得滋味无穷。又吃了几节刚从蔗田买来的甘
蔗(台湾的甘蔗极多,又甜又便宜),越嚼越甜,甜到心里。

    一阵凉爽的山风吹来,我轻松地站起身,欣赏起四周的景色来。台湾到处是一
片“绿色世界”。苍翠的林涛随风起伏,雪浪般的瀑布从翠崖上飞泻而下。两山的
夹隙里,可以隐隐看到葱绿的稻田和茂密的甘蔗林。又美又富,真是块“宝地”呵!

    我正陶醉在如画的山水之中。突然,眼前一闪,好像又掠过了刚才那只翠灰蝶
的影子。怎么?是它又回来了?不会的。按照一般蝴蝶的生活习性,飞远了又回来
的可能性很少。可是,这山口附近蝴蝶一直不多见,这种翠灰蝶我更是第一回见到,
难道这是……我揉了揉眼睛一看,分明是它。对,抓住它!我飞速起身。举起捕虫
网追了上去。

    这回可好,它并没有飞远。因为它拦住了一只雌蝶,正在同雌蝶纠缠不休,分
不开身。我一网下去,居然捉到了一对。细细一看,那雄的翅膀上还被擦掉了一点
金粉,显然正是刚才漏网的那只翠灰蝶。

    原来这种翠灰蝶的雄蝶有一种奇怪的习性,它的活动有一定的“区域性”。它
喜欢守在山路谷口,躲在青杠树上,专门“拦路抢劫”。一见到雌蝶的影子,它就
会没命地追上去;发现追错了,它又回到原来停留的地方,活动范围总不离开那一
个小圈子。颇有点像古代一绿林好汉”的味道。所以,这种蝴蝶一次逮不到不要紧,
只要耐心、等待,它自会再回来的。而且常常可以成双作对地捕获。这种蝴蝶,后
来我在雾社发现较多,都是用同一方法捉到的,我给它取名叫“雾社翠灰蝶”。

    夕阳染红了山头,山林被上一层紫红的晚霞。隐隐约约仿佛又传来了“啊——”
的呼唤声,可能是日月潭边的杵舞又该开始了吧!不过,对我来说,蝴蝶的踪影比
杵舞的吸引力更要大得多。迈开大步,我向更南的山林走去。

    后来,在接近阿里山的山林里,我终于提到了两只“重月纹凤蝶”。打开地图
一看,姑娘指的方向并没有错,只是离开她那里己有好几十里的路程了。我想,在
科学的道路上,恐怕没有什么捷径,只有不怕艰难曲折,才有希望达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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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我们这支野生植物勘察队来到了四川峨眉山。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位老师曾游历过峨眉山,他在课堂上给我们讲了“到峨
眉山去”的游记故事。从那时起,我心中就憧憬着峨眉山种种好玩的事儿,什么
“举世闻名的峨眉十景”、“骑象的普贤菩萨”、“不怕人的猴子”,等等,现在
这一切都已近在眼前了,怎么不叫人兴奋!

    我们住宿在峨眉山下最大的寺庙——报国寺中。晚饭后,林松队长向大家谈了
这次的任务:“峨眉山上植物资源极为丰富。据估计,山上有3000多种植物,光中
草药就有1000多种,还有许多峨眉特有的植物,我们要尽量把它们发掘出来为人类
服务。这次特别要注意寻找一种名叫‘拱桐’的树,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鸽子树’。”

    “鸽子树?是不是鸽子喜欢歇在这种树上?”我打断了林松的话。

    “不是鸽子喜欢停在树上,而是因为这种树的花像鸽子一样,十分奇特美丽。”
接着,林松向大家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不久以前,一个美国植物学代表团访问我国。其中有一位植物学家放映了一部
电影,介绍美国一个著名的树木园。

    银幕上忽然出现一棵美丽的树,树上似乎停留着一群鸽子,那一双双乳白色的
翅膀随风飘荡,迷人极了。

    “啊!”观众中爆发出一阵赞叹声。

    “这是珙桐,就是著名的中国鸽子树,在我们的树木园中已经生长几十年了。”
美国植物学家指着银幕作了解说。

    电影结束后,中国的植物学工作者议论开了:“我们中国特产的珍贵树种,在
美国保存得这么好,而我们中国自己的植物园中却一株也没有,这怎么行?我们也
应该把它发掘出来,很好地保存。”

    经过了解,美国的鸽子树是从中国的峨眉山引种过去的,所以峨眉山上一定会
有这种树。我们这次一定要把它找到。

    听林松说到这里,我已经暗下决心,非把鸽子树找到不可。找到以后,拿回去
让它在我们植物研究所的树木园里生根立足。今后有国际友人来访问时,我就可以
骄傲地对他们说:“看!这就是珍贵的中国鸽子树!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清晨,我们开始登山。为了加强勘察队的力量,附近一个林
业学校派来了一些学生配合我们一起行动,因为他们对峨眉山地形比较熟悉,还可
以做向导。

    没走多远,山路开始缓缓上坡,路边都是农田,农民都在干活,真是一片欣欣
向荣的景象。

    “咦,这里怎么种了那么多的白蜡树?”我看到农田旁边白蜡树特别多,觉得
很奇怪。

    “因为白蜡树可以生产白蜡嘛。”李星解答了一句。

    但是我并不满足于这个解答,我还想知道白蜡是怎样产生的。于是我又问了一
句:“白蜡是叶子分泌的还是树干分泌的?”

    “都不是!”一个林业学校的学生操着四川腔说:“我家也种白蜡树,我知道
白蜡是怎么产生的。”那学生见大家都注意听他说,就自我介绍说:“我姓丁,都
叫我小丁,我家离这里不远。”

    “嗯,小丁!你就一边走路一边给我们讲讲白蜡吧。”林松对此也感起兴趣来。

    “白蜡是虫子生出来的。”小丁说。

    “虫子?”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是的,是一种白蜡虫,它就喜欢生长在白蜡树的枝干上,靠吸取材汁生活。
为了多产白蜡,我们每年春天都在树上放养白蜡虫,就是把虫卵绑在树上,孵化以
后,虫子就爬在树上。虫一面吸树汁,一面就从背上分泌蜡花。到了夏秋之间,就
可以把虫蜡剥下,在水里煮开,蜡就浮在水面上,冷了就成蜡块。你们来看!”小
丁跑到一棵白蜡树下面,叫大家过去看。

    果然,树枝上可以看到不少白色的虫和蜡。这下子我们明白了,这里为什么种
这么多白蜡树?回为白蜡是一种重要的工业和医药用的原料。

    到了清音阁,林松提出要分成小组活动,可以勘察得更深入一些。大家都带上
干粮分头出发,规定在天黑前一定要到“万年寺”集中住宿。

    我和小丁两人分为一小组,向西北方向攀登。

    小丁路又熟悉,爬山能力又强,我实在赶他不上。过了一座寺庙,我叫他走慢
点,并问他知不知道峨眉山上哪里有鸽子树。

    “鸽子树?”小丁思考了一阵说:“没听人说过,这山上树的种类混多,有的
我也叫不出名字,有的我只知道土名,反正慢慢找吧。”

    吃过干粮,已过中午,休息一阵,来到一个很险峻的地方。只见悬岩中有一条
弯弯曲曲的小道陡直上升,抬头望不见终点在哪里。

    小丁讲这里叫“九十九道拐”,是有名的险道,问我要不要上去,他怕搞得太
晚了,赶不回万年寺。

    “上去!”我一心想找那鸽子树,说不定它就长在上面那些人迹不到的地方。

    这样,小丁在前,我在后,慢慢地攀登。这条路果然拐来拐去,曲折难走。我
一面爬,一面数着:“一拐、二拐、三拐……”数到30拐,我已爬得头晕目眩。幸
好这个“九十九道拐”不过是夸张的名称,实际上只有40几拐。好不容易爬完了险
道,到了一个比较平缓开!周的台地。

    两人在一块大岩石上坐下,背靠背歇着。

    我举眼向四周望去,只见一片色彩绮丽的鲜花,有紫的、黄的、蓝的、红的、
白的……真是好像到了那些小说里描写的仙人住的地方了。

    小丁告诉我,这些都是峨眉山上特别丰富的报春花和杜鹃花。

    我在书上看到过,峨眉山上这两类花的种类特别多。报春花是一类有特殊观赏
价值的草本植物,开的花像小钟,有各种颜色,使人十分喜爱。全世界报春花约有
450种,而我国就有390种,主要出产在云南、四川一带的高山地区。峨眉山上有许
多别处没有的种类,更显得珍贵。

    杜鹃花是一类观赏价值极高的树木,花比报春花大,形状像喇叭,也有各种颜
色,鲜艳夺目,引人人胜。全世界杜鹃花约有800种,我国就有600种,主要也分布
在西南部高山上。峨眉山上有许多名种,像美丽杜鹃、芒刺杜鹃、无腺杜鹃,都是
其他地方很难看到的。

    现在这一切都活生生地呈现在我们面前了。我兴奋地叫小丁和我一起采标本,
作记录,把每一种报春花和杜鹃花都欣赏个够。我想要是把这些种类都拿回到我们
研究所去,种在花房里,一间专问种报春花,一间专门种杜鹃花,让没有机会上高
山的人们也能观赏,多有意思!

    我真看得有点入迷了,尽管小丁几次发出警告说时间已经不早了,要赶快上路,
我根本没去理会。等到我把各种杜鹃花和报春花的标本整理完毕,才发现天色已经
发黑。

    深山里太阳西落比平原早,天黑得特别快,气温也猛然下降。

    “糟了!”小丁紧张地说,“到万年寺还有不少路,天黑了怎么走?特别要从
“九十九道拐’下去太危险了。

    “再危险也要走!”我心里上像突然压上了一块石头,拉着小丁就跑。

    但确实已经来不及了,走到“九十九道拐”,向下一望,黑茫茫的一片,要是
一失足,非粉身碎骨不可。

    “这可怎么办?”现在我才后悔没有听小丁的警告,都怨我。我拉着小丁的手
不好意思地说:“小丁,都是我不好,你责备我吧。”

    “不!要怪我没有做好向导,现在谁也不要怪谁了,赶快找一个地方过夜,要
不然,晚上还有野兽呢。”小丁拉着我的手又向上跑。

    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我俩七拐八拐,摸到一座寺庙前。

    我发现峨眉山上寺庙特别多,几乎到处是庙,当然有许多是没有人住的破庙,
像我们现在所到的,就是一座破庙。走进去一看,黑沉沉的,没有人。我心中仍有
些忐忑不安。小丁这时倒安慰起我来:“不要怕,这里总比在外面过夜要安全些。”
我虽然还不放心,但一则我年龄比小丁大,二来这次祸是我闯下的,只好壮起胆子
说:“我不怕,你可以睡觉,我来守夜。”

    我们把庙门关好,找了一块大石头堵上。两人谁也不敢睡,一起坐在一条旧凳上。
       这滋味可真不好受,也不知坐了多少时间,远处传来各种野兽的吼叫声,要是
在以前,我准会吓得够呛,现在我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野外勘察锻炼,能够沉得住气。

    突然,问外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咚!咚!一声比一声重。

    一什么!”这回我实在沉不住气了,跳起来走向庙门,从门缝里向外一望,只
见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小丁!”我刚叫了一声,小丁早已过来,他一看说:
“不好,这是野猪,峨眉山上的凶家伙,要是给它冲进来,那就太危险了。”

    我俩硬顶住庙门,互相鼓励:“顶住,要坚持!

    不料,这扇门十分破旧,我们一用力顶,倒把它预坏了。哗啦一声,这扇破坏
的门向外倒出去,我俩摔了一跤,却把那野猪吓跑了。

    小丁连忙爬起来说:“赶快,那野猪马上要回来,还可能有别的野猪来,这里
不能呆了,赶紧上树,你会爬树吗?”

    虽然我爬树的技术不佳,但在这种情况下,不知怎的,紧跟着小丁,就爬上了
庙前不远处一棵约有十几米高的大树。

    那野猪果然又回来,大概知道我们上了树,在树下撞了一会,就走了。

    在树上过夜我生平可是第一回,真是又艰苦,又有趣。小丁怕我瞌睡掉下去,
就不断跟我讲故事,说笑话。我心中确实佩服小丁的勇敢和机智。

    东方逐渐发白,终于天亮了。这时我才看清了我们爬的那棵树,叶子像桑叶,
很密很密。

    “是桑树吗?”我自言自语。

    “不,是水梨子树,到秋天就会结出像梨那样的果实。”小丁说。

    “咦,这是什么花?”我突然被那花的形状惊住了。那是一个圆球形的头状花
序,花序基部有一对很大的乳白色的苞片,就像两扇翅膀。

    “鸽子?”一个具体的形象在我脑海里一闪,我不禁高喊了一声。

    莫非这就是鸽子树?可能小丁口叫的土名不同。我越看越像,小丁也不住点头
说:“是很像鸽子。”

    想不到竟在这样意外的情况下发现了这宝贵的鸽子树,我们采了几枝标本,兴
冲冲地向万年寺跑去。林队长已经派人到处找我们了。当他远远看到我俩时,急忙
迎上前来。

    “小汪!小丁!你们在哪里过夜的?遇到危险没有?冻着了吗?快喝点开水…”

    猛然,林松的眼光停留在我手中的标本上。

    “唷!你们找到鸽子树啦!”他一把抓过了标本,脸上充满着喜悦。

    同志们虽然为我们担忧受惊,一夜没有睡好,却都没有责怪我们,还表扬我们
找到了中国的宝贝——鸽子树,要我们赶快睡觉休息。

    小丁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一把拉着我说:“走,我再陪你去仔细看看鸽
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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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爱鸟的人,通常都喜欢漂亮的虎皮鹦鹉。一身绿黄或是蓝黄的羽毛,斑谰
璀璨的,养在木笼子里挂起来,听它宛转啁啾的吟唱,既赏心又悦耳。

    但那是第几只了呢?我总想问。最开始的那一只,现今是在谁家的笼里,还是
真如它所愿飞向了自由的蓝天呢?

    我是在虎皮鹦鹉不止一次地“逃跑”后,才发现它的这种习性的。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室内的暖气烧得很热,我开了阳台的门透气。过了一会,我想去把门关上。就
在我把门往回带的那会儿,我的手碰到了一个软沓沓的东西,把我吓了一大跳。那
东西黑乎乎凉飕飕的,就蹲在外面的窗台上,不停地颤抖。看仔细了,却是一只小
鸟,好像是冻僵了的样子。壮壮胆伸出手一把抓住它,它温顺乖巧的绝无反抗之意。
用掌托着,举在灯下,才看清是一只绿颈黄翅的虎皮鹦鹉,身子小小的,半死不活
地耷拉着脑袋,微微有一丝气息。两只脚爪,一个只剩下两枚脚趾,另一个,一枚
爪子也没有,只留一坨光秃秃的脚掌,立在桌上,站都站不稳。

    不知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在这样一个北风呼啸的黑夜里。

    它必是已经精疲力尽了,为着寻找一个温暖的栖息地。而它居然能在黑暗中用
最后一点气力,奔向一扇透出热气的门缝,可见它是一只生存力顽强的鹦鹉。

    假如我没有在入睡前发现它,天亮时也许它已变成一只鹦鹉的“标本”了。

    当然,义不容辞,我承担起动物保护协会的职责。急忙找出一只买鸡蛋用的折
叠式铁丝筐,暂且充当鸟笼,小心地放它进去。家里有现成的小米和酒盅,再摆上
一杯清水。它睁了眼,似乎慢慢暖和过来。迟迟疑疑地愣了一会儿,竟然就挣扎着
抬起脖子来吃米。犹豫着吃下去一粒,然后啄得飞快,一下一下的再也不停。盅里
的小米像散金一般飞溅,一会儿便空了,又添满,却很快地浅下去。

    这小家伙实在是饿坏了。怎么饿成了这个吃相,像个饿死鬼。我说。

    阳台没有封闭,只好先把“乌笼子”挂在厨房里。垫上接鸟粪的纸板,拴上仿
树枝的竹筷,系好米盅和水杯,为收留这位气息奄奄的入侵者,很忙乎了一阵。既
是捡来的鸟,不养白不养。

    第二天一大清早便被它喳喳的叫声吵醒。起来看它,一夜之间,竟然“鸟”枪
换“炮”,在笼子里上窜下跳的,很是欢实。米盅早已空空见底,水杯也碰翻一侧。
它竭力想要蹦到那根横着的筷子上去,无奈脚无利爪,笼壁攀缘无着,三番五次地
跌下来,仍然是换而不舍。如此折腾多时,终于瞅准一个空子连爬带跳地登上了那
根横杆,摇摇晃晃地站住了,很风光地高扬起绿叶般的小脑袋,四下观望,一派轩
昂气度。

    又喂它米和水。它扑过来,吃得贪婪而疯狂,犹如风卷残云,顷刻间一扫而光。
人说“鸟食”,即少而精。它却像是只鸡似的,吃个没完没了。没见过这样的鸟,
心里疑惑又惊愕。只怕它在外流浪多日,没饿死这会儿倒会撑死。心里更生出几分
怜惜。

    如此持续地大吃大喝了几日,它变得身子浑圆,羽毛铮亮。常用那两根脚趾,
金鸡独立,牢牢地攀在筷子上,走钢丝一般,小眼睛警觉而锐利地洞察四方。叫声
一日比一日地高亢嘹亮,然音律音调全无,一片呱噪之声而已,它却自我感觉极佳,
傲慢得像只老鹰。

    吃也容忍了,叫也容忍了。想着外面世界的无奈,只希望它从此在我的笼子里
安份守己。

    却不。它明显地烦躁不安。几乎一刻不停地在笼子里跳上跳下,尖尖的小嘴急
促而猛烈地啄着笼边的钢丝以及笼子里一切可以啄出响声的东西,试图诉说它某种
未竟的愿望。胸脯上白色的细绒毛,一片片飘落下来,在空气里浮荡着,如同一份
份难以阐释的宣言或是传单。有时它就在笼子里长时间地兜着圈圈,像是一只失控
的钟表。

    我说,它一定是要下蛋了。母鸡要抱窝时就是这个样子。

    找来些软旧的碎布和棉花送进笼里。冷不防,它却在我手背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几天过去,一只蛋的踪影也无。丈夫发笑说,你还不知道它是男是女呢,就下
蛋?依我看,它是需要个伴儿。这很容易理解对吧?

    两个人都不善辨认鸟的性别。于是决定过几天得空就去花鸟市场。

    然而未等我们去花鸟市场为它寻觅配偶并买一只真正的笼子,风云突变。

    那一天阳光灿烂,是个难得暖和的冬日。它在厨房里尖声怪叫,闹得不亦乐乎。
丈夫被它吵得坐不住,说它一定是想晒晒太阳了,它本来就是天上树上的东西。

    就把笼子挂在阳台的钩子上。阳光洒在它翠绿的羽毛上,它昂起小脑袋仰望着
蓝天,忽然停止了连日不断的哀鸣,变得非常非常安静。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温柔的
光泽。

    如果那时我能敏感到,在它这短暂的宁静中,实际上正酝酿着一个蓄谋已久的
越狱计划;一个天赐的逃跑机会正在临近——我会加固那只笼子吗?我不知道。

    那天,就在中午时分,我偶然走近阳台,一抬头,发现它已撞开了笼子顶端的
盖板,身子悬在笼子的出口,正挣扎着想从笼子里拱出来。我叫一声不好,忙拉开
门冲到阳台上去——却已晚了一步。就在我接近笼子的那一刻,它猛地钻出了笼子,
拼命地煽动着翅膀,嘟地一声,像粒子弹似的,往天空射去。

    它走得义无反顾。连头也不回。顷刻间就没了影儿。

    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对它喊一声: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吗?这种偶尔暖和的日子其
实并不是春天。冬季还没有过去,你会冻死在外面的呵……只剩下那只空荡荡的铁
笼子,在钩子上晃来晃去。

    我们曾经拥有过半个月之久的虎皮鹦鹅,就这样,来了,又走了。带着它伤残
的脚爪,和它一次又一次的逃跑的经验,重又返回了它的流浪生涯。

    人说鹦鹉实际上一辈子都在不断地设法逃走。即使有伴,它们上仍然会放弃小
窝,一前一后地仓惶出逃,开始一种渺茫的寻找。它们在风霜雨雪中被击败被摧残,
却仍然固守着无望的期待。有时,它们其实只不过是从一只笼子逃向了另一只笼子
而已。但对于自由的冀盼,使得它们永远生活在背叛之中。既背叛笼子,也背叛蓝
天。

    都以为鹦鹉是一种已被驯养的家鸟,惯性思维使我们走入误区。然而世上还有
一种不会学音却一心只想挣脱羁绊的鹦鹉。可惜我是在鹦鹅逃离之后,才懂得鹦鹉
的执迷。

    废弃的笼子在风中摇晃着。我不知它如今在哪里?也许它早已被冻死在野外了。
但重要的是,它宁可被冻死,也不愿囚于一室一檐之下。于是,寻找和回归自然,
就成为它一生中不断重复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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