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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康乾盛世的相思病 [打印本页]

作者: 书蕴    时间: 2005-10-13 22:07     标题: 康乾盛世的相思病

  首先承认:相思虽为病,可在我的内心,对它非但不排斥,甚至一度向往。毫不讳言,我曾患过这种病。病中的我,念念不忘一个人,想着想着便莫名地笑,间或有眼泪伺机渲染。

  基于常识我断言:多数人患过这种病,或正处于该病中,或即将与它相逢。而所谓的区别,无非是症状早发晚发、次数多寡、持续期长短而已。至于患此病究竟是刻骨的苦,还是铭心的乐,各人症状深浅及疗法不同,不便刻意得出相仿的结论。不过照我看来,苦亦好乐也好,思念一个人并衍为一种病,终究算得上一种幸福。身有所感,心有所动,情有所牵,总比浑浑噩噩经久地麻木,庆幸些。

  说起相思,不能不提及一位人物----《红楼梦》中贾瑞瑞大爷。此君只远远薰吸了琏二奶奶的一丝艳丽风流,从此便七荤八素起来,相思成疾终于命都不要了。由生到死的那一瞬,捧着面镜子欲罢不能,领略一番安乐死的快慰。其之于爱情的坚定追求,尤其实践中反映出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全心全意投入到相思革命中去的这一可贵精神,真是前追古人后启来者,委实不是贾宝玉等沽名钓誉之流可比的。因而贾瑞瑞大爷,完全当得起相思界楷模这一光荣称号。

  一个贾瑞倒下了,千万个贾瑞站起来。越过假语村言,越过尘烟浮云,目光锁定在红楼镜深处的康乾盛世,患了相思病的,又岂止是瑞大爷一个呢?

  渺渺尘烟里的康乾盛世,始于康熙二十年(1681年)平定三藩之乱,止于嘉庆元年(1796年)白莲教起义爆发,长逾百年。若将其与史上其它盛世比较,其繁荣程度无论在质还是量上,均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故惊动今人作贱胶片和摄像机,以缠脚布的气概加以讴歌。由果循因,这百年的昌盛自然非凭空而来,据史家观点,其主要得益于政局的安定、白银的大量流入及高产作物的大面积种植。然而,正是这一派盛世的莺歌燕舞中,一场巨大的历史震荡正悄然酝酿,隐约昭示着未来巨移的变迁。而所谓的盛世,不过是中国封建王朝回光返照时,一抹凄美的亮彩。

  导致大清王朝盛衰隆变的因由甚多,比如骄怠自满,比如锁关自闭,比如内乱外患。但最根本的,无非是政治腐败。它如同蛆虫,始终紧附于清王朝的肌体乃至深入骨髓,不绝蠕动直至一个时代的坍塌。便在盛世之际,一部分人生财有“道”先富了起来:王公大臣们上下措手忙圈地,有钱人把持资源忙买土地,官吏弄权徇私愈演愈烈,科举考试屡屡爆出行贿受贿丑闻……财富由此逐渐向少数人手中聚集,统治阶级奢侈之风日甚一日,而普通民众的生计日益穷困,严重的社会贫富悬殊势同水火。然而这一切,堪堪在力推孔孟之道,且奉程朱理学为正统的幌子下一一上演。

  程朱理学学术上尊孔敬孟追董仲舒,太极阴阳糅杂了三人的“经义精髓”,继增“诚、正、修、齐、治、平”的活思想,再垒起天道、人道、治道三位一体的炼丹炉,化生了一套思想理论及行为准则。尤其朱熹,将理推及人类社会历史,认为三纲五常俱为理的流行,人人均应“去人欲,存天理”,均须自觉遵从三纲五常的封建道德规范。无疑, 这一学说契合了统治阶级的驭民需求,因而犹如四季变易风花雪月,无比自然地成了宋、明、清时正统的孔孟释义,成了维护统治的思想工具。

  作为统治者,一直以来,国君们大多以“内圣外王”自居,既是政治领袖,又是道德至尊。所谓“圣”,是指克已修身,德临天下;而“王”,乃指拥有治理天下的才能。这是两千多年中国封建统治的经验总结,也是封建帝王亘古不变的尧舜之牵。徜徉于成圣成贤途中的皇帝们,千古一梦如同害了相思病。比如康熙,比如雍正,比如乾隆。

  康熙金口玉言将治国之道,概要为“帝王治天下,自有本原,不专恃险阻……守国之道,惟在修德安民。”可是,他在施文治武功之策、开清朝百年盛世隆昌之时,钦定《满清律》暴虐酷刑,叠兴的文字狱触目惊心,连年的战火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苛捐、兵灾等涂毒苍生。尤是其在位的后期,政务荒弛吏治败坏世风日衰,不少地方民不聊生。而雍正,为加强专制统治,不仅御令“人臣尤当以君心之好恶为好恶”,且豢养了大批职业特务,用以监控官吏百姓的言行。清风烈烈,一时满朝腥风血雨。至于乾隆,姑且只论其六下江南之举,名为巡视河工,实为游山玩水寻欢作乐。巡行所到之处,地方官员曲意迎合大事铺张,不知耗费多少民脂民膏!凡此种种,便是“去人欲,存天理”?便是“克己修身,德临天下”?难怪黄宗羲、唐甄等拍案而起,铺陈笔墨直指“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凡为帝王者皆贼也”!

  理学之兴起,目的是重塑社会道德。但该学说一经沾了些微龙鳞金粉,发酵开的作用,却是大大背离了初衷----人人满口仁义道德,行事却是龌龊不堪。究其原因,不外乎其对道德的要求过高,高到上至“顺天承运”的国君、中至熟读“四书”的仕人、下至“愚昧无知”的平民,即便奋力冲刺作撑杆跳,也无法触及其标准。这样的情形,事实上从明王朝直至封建王朝崩塌后的某个时期,“似曾相识燕归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演绎。遗憾又无奈,如此现实如此归依,有人心知肚明却回天乏术,有人懵懵懂懂而安于神驰,有人如临明镜仍一往情深。此事古难全?

  康雍乾之于“内圣外王”的梦寐,愚以为好比贾瑞之于王熙凤的单相思。这“相思”藉盛世这杯醇香的美酒,痴情者不免起舞弄清影、对酒成三人----极尽矫饰的道德与重度失彩的行径,两者严重脱节,不仅衍生吏政日趋腐败,继而各类社会矛盾层出不穷,更伤及满清乃至封建王朝的羸弱命脉,终以日后王朝的骤然崩溃作结。标枪般飞出的一枚“单相思”的苦果,倒是让宣统囫囵吞下了。

  同样比兴对偶、登高山呼道德的盛世臣工们,华丽辞藻铿锵声浪中,劳心费神的却是一己之利。结党营私为己利,贪赃枉法为己利,卖官鬻爵仍为己利。康熙时,官吏已多贪污。到了乾隆朝,官场则贪污成风,吏治败坏已极。据清人洪亮吉所撰《卷葹阁文甲集》记载,时官吏未赴任之前,便先行计算该官缺的“出息”、“应酬”、“可入己者”、“陋规”和“属员之馈遗”几何?以至洪进士奏陈乾隆末年弊政时,不由叹息:“士大夫渐不顾廉耻……十余年来,督抚藩臬之贪欺害政比比。”

  贪风吹,战鼓擂。和珅,这位乾隆的宠臣,身披黄马褂头佩红顶子脚下一路凌波微步,注定在好手如云的腐败赛场上一枝独秀。通过倚势弄权,和大人贪污受贿累积的财富,竟达约十亿两银子!其把持时政的二十余年,文武大臣相互勾结层层敲榨,狼狈为奸肆意贪污,总督、巡抚如国泰、王亶望、陈辉祖、福崧、伍拉纳、浦霖之流莫不赃款累累。此外,一种名为“耗羡”的“陋规”(即在正额税收之外,允许地方官员另征一部分附加税),更使大小官吏的贫污之举合法化起来。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起,“耗羡”归公,作为地方官吏养廉及地方公费之用,仅各省文官的养廉银,一年便达二百八十余万两,远远超过官员俸银的数十倍。此风日长,贪风日甚,几近无官不贪!众贪沙聚,再也不是尽忠尽孝、忧国忧民的良臣志士,永远不是“去人欲,存天理”仁义道德的信徒,而是彻头彻尾迷于私欲的 “相思病”患者!

  客观地看,盛世时期的满清,一定程度上,曾吸取明末吏治腐败的教训。康熙治国期间,曾诏“惟以察吏安民为要务”。雍正曾因科场舞弊案,而处决过大臣俞鸿图等人。进入鼎盛时期的乾隆朝,也有过“整肃官方”以达到“惠爱斯民之至意”。然而,由康熙朝积留下的吏治腐败,从来就没有清除过。何况,这举朝的臣子权贵,竞相掷弃道德良心、高贵精神于粪堆,前赴后继自在地靡烂呢?

  百年的锦绣里,还有一类“相思病”人。他们永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在为温饱冷暖而奔波苦熬的日子里,代代相传相思绵绵,一心渴盼上苍怜悯、圣主临世、世风清明……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逝夫。关于康乾盛世,如今,只留下纸上斑斑驳驳发脆的辉煌和强盛,以及触目惊心遗祸无穷的政风大疾。而时以治世的理学,那些“元哭王唱,姜辣李苦”式的抑扬赞礼,那些禁锢和扼杀人类思想吉光片羽的陈腐,不定左顾右盼款款地招摇……

  相思难免,只在朝朝暮暮?

作者: 槐荫夜话    时间: 2005-10-13 23:43

几经沧桑,
荣辱相共。

相为目成林,
思为心中田。
作者: 雨軒    时间: 2005-10-15 13:37

呵呵,這裡相思成災了~~~
作者: 紫瑜    时间: 2005-10-18 08:37

偶咋没看见 \"灾\"捏   除了贾瑞    呵呵


记得有句词是这样形容相思的  \"怕相思 已相思 眉见露一丝 \".
作者: 绿茶    时间: 2005-10-18 22:43

不在眉头,就在心头!
作者: lnn65    时间: 2005-10-19 22:44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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