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口水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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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3 10:01
标题:
口水力量
口水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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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马豆子刚走进艺术馆馆长办公室,文化局电话就跟上来,说是让他马上到局里会议室,局领导要审查他在全省文化经验交流会上的介绍。马豆子拎着包,前脚迈出门,后脚电话又顶着叫唤。他举起话筒,是在部队文工团时的老战友崔宁从北京打来的,说明天别忘了让他带着艺术馆的舞蹈干部去北京,看北京现代舞蹈团的专场晚会,地点在王府井大街的中国儿童艺术剧院。马豆子高兴地问,托你这么多天了,总算有消息。说吧,多少钱一张票啊﹖崔宁不紧不慢地说,前排的一百八十块,后面的一百二十块。马豆子大声嚷着,太贵了,你干脆杀死我算了。崔宁在那头笑着,你是艺术馆的馆长,是你总吵着闹着要来北京看现代舞。没有金钢钻,你就甭揽着瓷器活儿。马豆子骂了一句街,你是歌舞团的团长,我开车去四个人,四张票你白送,晚上饭就别请了。明天晚上七点钟在剧场门口见面,刮风下雨不误。说完,马豆子就拽下话筒。
走进局会议室,张局长和王副书记以及组织部的董部长都坐在那,其他单位的人围在旁边,浩浩荡荡的,就像京剧戏台皇帝摆位的那样儿。马豆子进去,看着实在有点儿可笑,他发现自己心里又有些紧张,便不住地点着头,顺势就坐在董部长身边,董部长瞥一眼没答理他。在部队,马豆子是政治部创作组组长,而董部长是政治部的副主任,正管着他。两人既是上下级又是战友,平常见面总是打哈哈,说话还是部队的那套,没事说说战友谁和谁结婚了,谁和谁又闹起来了。马豆子口渴,就端起董部长前面的茶杯,满满呷了一嘴。这时,曲艺团的张团长正读材料,读得结结巴巴,听不出个子丑寅卯。马豆子凑在董部长耳边小声说,就这么一个废物,一脚踹不出仨屁来,还是正团长。我忠心耿耿给你们干,显尽了才华,倒弄个副馆长,还美名其曰主持工作。要用你们就用,要不用,我还当个副的,你再调个正的来。董部长用鼻子哼了一声,给你调来一个不得气疯喽。马豆子笑着,小看我了,穿衣要穿布的,吃菜要吃素的,当官要当副的,这个在辙呢。董部长突然扫视一下会场,对马豆子说,这是你小子坐的地方吗,怎么没长眼眉啊。马豆子四下瞅瞅。自己和张局长和董部长还有什么王副书记的坐在一排,俨然成了局领导,慌忙站起来躲到一边。王副书记扭头问,马馆长你走干什么﹖马豆子说,我屁股没到那个级别。大伙儿都笑了。
张团长读完材料,张局长问,大家听了有什么意见﹖没人吭声,董部长说,材料写得还可以,长了些。王副书记说,还不显得生动,再找个高手润润色。张局长绷着个脸,再问,还有什么﹖大家都说不错,也都说再短些就更好了。马豆子说,不是短的问题,这材料听了半天,说你们为工厂农村部队义务演出多少场,那我问你,你一年卖票演出有多少场,要不你怎么活呀﹖马豆子一句话捅到伤口上,张团长每年都张嘴往局里要钱,团里是年年亏本。会议室沉默,张局长还是那张泥塑般的表情,董部长那笔放在嘴里不住地咬着,王副书记闭着眼睛,张团长泰然自若无所谓的样子。张局长戳戳马豆子,说,马馆长,你不是总觉得自己屈才吗,露露你的本事,该你读了。
走出会议室,董部长跟过来,说,马豆子,随我上厕所。马豆子笑着,你上厕所也让我陪着。两人来到厕所,解开裤子,董部长说,操你妈,轮着你对张团长的材料说三道四,那是王副书记树的点儿,连张局长都不去碰。告诉你,在局里头,有的人不能碰,有的人碰不得,包括打字员司机什么的鸟人。马豆子一惊,忙扇自己个嘴巴子,我真不知道。董部长说,你小子为什么代馆长四年转不了正,就是总显自己能耐。董部长提上裤子,马豆子还在尿,董部长说,你小子怎么尿那么长时间﹖马豆子说,我尿长了也是错。
两人走出厕所,楼前的拐弯处是个车棚,马豆子说,我中午请你吃火锅。董部长摇摇脑袋,你的饭都是鸿门宴,一准没好事。马豆子火了,敢情我是妓女,不敢粘了。董部长狠劲儿戳着马豆子,就你这臭嘴也扶不了正。马豆子不依不饶,说,你刚才还骂操你妈的呢。董部长无可奈何地笑笑,说告诉你,艺术馆有人写匿名信,说你生活糜烂,跟舞蹈干部孟丽君勾搭一起,一天用bp机呼人家十次,呼得小孟更年期都提前了。还说你跟打字员小洁暧昧,有事没事朝打字室里奔。我他娘的要是劁猪的,一定把你那玩意劁喽,省得惹是生非。马豆子火冒三丈,说,怎么这么多的屎盆子都照我一个脑袋瓜子上倒啊,你们也调查调查。董部长不动声色地继续说,说你小子飞扬跋扈,听不进反面意见,要让你扶正,局组织部就瞎眼。马豆子涨红着脸,说,这是诬陷,你告诉我是谁害我﹖董部长捂住他的嘴,你嚷什么,当领导的就得经得住别人折腾,官越大,经事的本事就越大,懂吗?你是写诗的,可这诗人和当官两股劲,懂吗?没有浪漫,只有残酷。马豆子从车棚子里推出自行车,我没这么大的心理承受力,把我挤兑疯了,对你们没什么好处。董部长依旧沉着脸,你以为没人疯呀,博物馆的老刘不就焦虑症了吗,天天吞一大把子药片。
马豆子说,你别这么多废话,去不去吃饭吧﹖董部长说,随便吃点吧,别火锅,我一礼拜吃了四回了,吃得我牙床子都肿了。马豆子说,呵,我以为没人敢请组织部长吃饭,真有胆子大的。两个人在马路上随便找个狗食饭馆,马豆子要了两碗上海阳春面,一碟炒花生,一碟松花蛋,戳了半斤一瓶的高粱酒。他往面碗里倒着辣子,心里窝着火。在艺术馆代馆长四年了,辛辛苦苦,馆里有了起色,活动有了影响,大家也能分到奖金了,可总是有人暗地里作对,打得自己鼻青脸肿,可又不知道对手是谁。写匿名信的事好多件了,马上要提拔他了,就有人写一次,局里就一准延误一次扶正。写信的主儿每次都能恰当准确地投递到局里,不早不晚,正是扶正的关口。他怀疑这个写匿名信的主别不是董部长的什么亲戚或者张局长的外甥。他懊悔刚才多嘴,王副书记不定怎么嫉恨自己呢,真是哪壶水不开自己非提哪壶。马豆子想着就又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把对面的董部长吓一跳。马豆子说,我真窝囊,怎么就猜不透是谁写的匿名信呢。董部长笑了,说你笨,你笨得出奇。谁恨你都不知道,你还当哪家子官呀。马豆子捶着脑袋,去他妈的不想了,爱谁谁吧。董部长吃着面,喝着高粱酒,你往距离你最近的人想,谁总奉承你巴结你,谁就是那写匿名信的。马豆子纳闷地看着董部长,你怎么不吃松花蛋和炒花生呢﹖董部长用筷子点着两碟菜,这都是绝对禁吃的,血黏度高,胆固醇高。马豆子摇着脑袋,当官当久了,都懂得养生之道了。
两人走出狗食饭馆,董部长的脸红扑扑的,喷着酒气呵斥着,我问你,你为什么和你第一个老婆离婚﹖为什么偏偏找了市委组织部长的外甥女结婚,你无耻不无耻?马豆子委屈地辩解,眼眶子都潮湿了,是她主动跟我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她非瞧上那个白脸小老板,我还能跪地下求饶不可。再说了,我现在的老婆也不是我主动找的,这你应该清楚。她先前的丈夫出国甩了她,弄得她要死要活的。再有,我和她结婚的时候,他舅舅可不是组织部长,不就是一个区的区委书记吗。我无耻什么,我当了几年的代馆长,她舅舅为我说过一句话吗,你们看她舅舅的面子上给我解决什么问题了。都躲着我,都怕自己有拉帮结派嫌疑,受苦的是我。董部长不耐烦地说,你第一个老婆多好啊,在部队时,我们所有的男人都羡慕你有福气,杀你的心都有。怎么说离就离了呢,现在的事情都乱套了。马豆子说,你别烦我好不好,我前妻跟那个老板回北京,结婚都三四年了,我估计弄不好再给那老板生一个。
马豆子打了一个饱嗝,泛上来的辣椒味道很难闻。
下午,马豆子回到艺术馆,告诉司机小韩,备好车,明天上午去北京。然后又把文艺部的孙主任和孟丽君喊来,说,你们不是嚷着要看北京现代舞蹈团的节目吗,说那个叫金星的表演怎么邪火。明天动身咱们去北京,只有你们俩,再加我和小韩。孟丽君激动地欲拥抱马豆子,说,马馆长可算办了件人事。孙主任为难地说,还有两个舞蹈干部呢﹖马豆子不满地说,你要谦让你就别去,我那小车里只能坐四个。孙主任忙说别别别,我去,好久没上北京了。马豆子摆摆手说,我和孟丽君有话说。孙主任屁颠颠地走了,临走还神秘地把门悄悄关上。
我什么时候一天呼过你十次﹖
上个礼拜三,你不是呼了我三次。
我不是让你去税务局,求他们给咱们馆免交税吗。
对呀,这怎么了﹖
你旁边还有谁﹖
我神经病,不记这个。
你听谁对你说过我勾搭你﹖
有人瞎嚷嚷,你认什么真。
都告到局里了,我能不认真吗。
你就把扶正看得那么重要﹖
这是亵渎我人格。
喜欢我就是你人格不好了。
要不说,跳舞蹈的人都是猪脑子,你叫人家当枪了。
我讨厌你们官场。
马豆子独自愣在那里,他觉得今天自己很晦气,总是挨别人的数叨,而且都是往他骨子里深扎。他下班没有兴趣早回家,又在道边蹲着看下围棋。他发现围棋这东西挺精道,赢一个子就能占到更大的地盘。回到家,见妻子没什么异样的表情,便走到自己卧室。妻子是图书馆的计算机室主任,因为她舅舅是组织部长的缘故,脾气总是不由自主地大起来,急了抄什么就摔什么。马豆子和她再婚以后,总是小心翼翼的,现代人与人的关系就像玻璃杯子,薄得很,一磕就碎。他有两个禁区不去触动,一个是她的前夫,一个是自己的前妻。妻子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屏幕,是台湾的一部什么电视连续剧。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有关系,三个女人都还和他不肯分手。马豆子想,还是这个男的有钱,没钱你试试,一个女人也不会跟他。马豆子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随手拿起报纸,看到一篇文章,说为什么我们快乐不起来。文章说,有人做过统计,说人欢乐的时候少,愁闷的时候多。我不知道这个统计是否准确,或是夸大了生活的另一面。但我们常常在愁闷的时候默默承受,而在欢乐的时候不能尽情享受,让欢乐白白地流逝。马豆子觉得文章不错,想想当了四年的代馆长,真没什么快乐所享受,总是默默地承受着内心的愁闷。妻子没注意他的神态,反倒有兴致地问马豆子,你听人家电视上这对恋人是怎么说的,那个男人对女人说:亲爱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一部分。喂﹖你呢﹖你什么时候把我视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呢﹖
马豆子心不在焉,还想着白天的事情,没答理妻子。
妻子饶有兴致地追问,喂,我在问你呢,到底我是你身体的哪一部分呀﹖
马豆子不耐烦地,盲肠?
妻子突然把电视机关上,又把床头灯关上,屋里一片昏暗。马豆子紧张地问,你怎么全关上了﹖妻子怨恨地说,我给你点儿黑暗。我原本认为你有文化,是个有名气的诗人。平常斯斯文文的,这样的男人最有感情,最体贴女人,没想到我错了。有文化的人最小心眼儿,你是不是对你前妻不这样啊,怎么一和我结婚你就有气了呢,对我爱搭不理的。
马豆子开开床头灯,什么爱搭不理的,我是有心思。
妻子直愣愣地注视着他,你说实话,有谁看上你了﹖
屁话?有心思就是看上谁了。
你是不是想着北京的前妻了?
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多没劲。
妻子恼了,还是看上谁了吧,我可听说你在馆里利用职权勾搭不少漂亮女人。我咨询一个律师,他说,如果我和你离婚,他有办法能使你把房子分给我一间。另外,我个人挣得钱,也能不给你。
马豆子悻悻地说,你那律师纯粹是太监?
妻子扑哧笑了,你怎么找出这个词儿﹖
马豆子从床上跳到地上,这是侮辱我,懂吗﹖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人都看重金钱和地位,也有不信这个邪的。这人与人之间,更重要的是情感,懂吗﹖这结婚就像穿新鞋,你要是哪不合适,就换一双。你听那些人胡说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不相信我?
妻子理直气壮地说,我相信你什么,这是我舅舅说的?
马豆子傻了,顺口说道,我操?
黄昏,小轿车沿着高速公路开进北京。
夕阳圆圆的,如一粒刚腌好的鸡蛋黄,余辉染得周围都是桔红色,像是国画大师泼墨在宣纸上,湮出一片片的。马豆子隔窗望着如山峦似的一幢幢高楼,觉得北京变得太快,瞬间就雄伟起来。在这里,有他的八年的部队生涯,也有他的爱情。他的前妻就是部队医院的护士,他得阑尾炎时,两人结识。马豆子手术后小便,就是前妻为他接的。马豆子让前妻扭过头,前妻说,谁愿意看你那倒霉的东西。后来,两人结婚,在床上亲热时,马豆子重提这句话,前妻羞涩地用被子盖住眼睛好久,她说,我们以后什么玩笑都可以开,唯独不要再提这个。她还说,那年春节,马豆子在部队联欢会上朗诵一首新创作的有关春天的长诗时,她就迷恋上了,说天下竟有这么才华的男人,跟个诗人结婚终身会浪漫。为马豆子,前妻毅然转业,离开家乡北京,十年后前妻又毅然放弃马豆子,和北京一位公司的小老板结婚,重新回到家乡北京。走时前妻说,离开北京就如同断线的风筝,没有了生命的感觉。
马豆子觉得有人在偷偷攥他的手,回头是孟丽君。马豆子又把视线转到车窗外,车在长安街上行驶。夕阳把一切都渲染的壮丽辉煌,让人感到自己十分的渺小。马豆子曾经在飞机上航拍过他生活的那座城市,有专家告诉他,那绿颜色的是绿地,蓝色的是水域,灰黄色的是建筑物。马豆子问专家,说这里什么都能看见,惟独看不见人。专家回答,人在空中看是没有颜色。马豆子依然执着地问,你在空中那么看人就没有一点颜色代表出来﹖专家犯难了,人太小了,根本没有颜色。因为人和大自然比较,是没有那么大的面积的。马豆子被专家这句话怔住了,平常都觉得自己是那么宏大,宏大得都用高山和大海比喻。平常又把自己行为看得那么重要,重要得都觉得离开自己地球就不转了。可在天空看人竟然都没有颜色,是那么渺小,只是自然的最小部分,是历史长河的一个浪花,是瞬间过去的生活片段。结果,马豆子创作了一首诗歌;如果说,在空中看人应该有个颜色,我想应该是绿是大自然的本色,因为绿是有生命力。诗歌发表后的晚上,马豆子梦里在城市的上空飞翔,云彩在周围漂浮着,身后有很多的人也在飞,其中就有孟丽君。他朝下面看去,一群群的人向我们招手。他看到人的颜色确实是绿的,和树木一个颜色,碧绿碧绿的,十分茂盛。
马豆子觉得北京就是显得大气,怪不得前妻那么眷恋这里。孙主任问马豆子,馆长,在哪吃饭﹖马豆子说,把车停到王府井,就在那里吃饭。孙主任一上车就坐在前排,好像故意把后面的位置留给马豆子和孟丽君。他扭过头殷勤地说,今晚我请客。马馆长对我一直不错,我始终没找到机会表示。去年我的副高职称要不是马馆长努力,一准又没戏了,真的,报两次,驳回两次,我都没信心了。孟丽君高兴地说,太好了,那咱们就吃烤鸭,狠狠地宰你一顿,你这人太扣门。孙主任连忙说,没问题。车停到东华门,四个人漫步在拥挤的大街上,王府井斑斓的灯火已经罩在各自的脸上,映得像个唱戏的角色。小韩悄声对身边的马豆子说,孙主任那回喝酒喝醉了,说有次他在宿舍里堵到你和孟丽君了,你亲人家,把人家的裙子给褪下来。马豆子一瞪眼,胡闹,我什么时候动过孟丽君?孙主任这时扭过脸,热情地说,马馆长,就听小孟的,到前面的烤鸭店吃烤鸭。马豆子没再吭声,他猛然觉得孙主任不太可能说这些捕风捉影的绯闻。
在王府井烤鸭店,马豆子欣赏着落地窗外流星雨般的夜景,心情顿时好了些。两口酒下肚,身子就发热。代馆长整整四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让人骂过,被退休干部的家属因为报住院费打过,耳朵好几天听不到正常的声音,总是嗡嗡的,像是一群苍蝇在飞。和前妻离婚后,跟儿子在一起,家简直是个猪圈,乱糟糟臭烘烘的。关键是感情饥饿的总想犯错误。他有时问自己,为什么甘心情愿受这份罪,但也没个答案,他觉得自己天性就是干事的人,不会虚伪。后来又重新结婚,婚后,本想过舒心日子,可妻子和儿子合不来。儿子没事就找茬跟妻子打架,无奈,从来都十分矜持的妻子放出话,你是要你的儿子,还是要你现在的妻子。马豆子左右为难,儿子拍了拍马豆子的肩膀,说,三十六计,我走为上策,省得碍你们的眼。马豆子心疼地说,你去哪﹖儿子爽快地说,我考外地大学走人,浪迹天涯。马豆子哭了,说你千万别去北京找你妈妈,不是我心狠,你妈妈找的这个老板也带着一个女儿,你们混在一起,谁重谁轻的也让你妈妈难过。儿子说,放心,我谁也不找,我去广州,离你们远远的。儿子说到做到,大学考到中山大学,一走就没再回来。
孟丽君有些醉意,一瓶白酒她喝了一多半,论喝酒她真算是女中豪杰。孟丽君红着眼睛说,那年送丈夫去美国,就在这吃的烤鸭,这王八蛋说谁要背叛感情,谁就会受到苍天的惩罚。没一年,他就背叛了我,苍天也没惩罚到他,反而在赌城拉斯维加斯,他赢得好大一笔钱,于是买了一幢房子,开个公司也赚钱,娶个漂亮的美国女人。说着,孟丽君哭出声,现在这世道是折磨好人,弄得好人死去活来,坏人却活得有滋有味。小韩极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给孟丽君夹着鸭肉。孙主任用薄薄的春饼细心裹着鸭肉,然后蘸上酱,再放进白白绿绿的葱,享受着其中的韵香。
走出王府井烤鸭店,天完全黑了,霓虹灯把世界都伪装了,让你感到一种迷幻。四个人沉浸在夜色里,走着走着,马豆子感觉只剩下孟丽君,因为她的胳膊已经套在他的身上。马豆子下意识回头,见不远处小韩和孙主任都在用眼神关照着他们。不知道哪是陷阱,马豆子想。他也悲哀,上百人的艺术馆竟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有时半夜醒来,觉得自己很孤独,房间里空荡荡的。想跟朋友们聊天,找出电话本,从头翻到尾,可没有一个能倾吐心里话。他偶尔在小范围的嫡系圈里说,我就腻歪这个代字,局领导应该懂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简单道理。转天,董部长来个电话,说,一早,五个局长至少有四个知道你小子说的这句屁话,越烦代,就越让你代。马豆子琢磨不出来嫡系圈里究竟谁是犹大。
孟丽君柔声细气地说,听说你再婚后还是不幸福,真想不开,好不容易跑出婚姻这个怪圈,为什么又再跳进去。你看我自己过不是挺好的吗。
你晚上孤零零躺在床铺上,有忧郁的感觉吗﹖孟丽君瞥了瞥马豆子。
马豆子说,我旁边躺一个人,我都有忧郁的感觉,觉得就像是躺在荒草上,眼前是漫天的大雾。
你神经,该看看心理医生了。
马豆子扭过脸,他觉得这女人太简单了不可爱。
在剧场门口,马豆子感觉北京所有漂亮女人都来了。崔宁站在台阶上,握着他的手,说,白给你四张票,前排两张,后头两张,谁让咱们是战友呢。马豆子环顾四周,说,北京的文化气氛是浓,这些人都看得懂现代舞吗,充大款容易,充高雅可难。崔宁说,我要带现代舞团去你们那演出,一场给我三万,演两场行吗﹖马豆子说,我们那没多少人看现代舞,除非跳裸体的可能行。崔宁笑了,你小子还是诗人呢,告诉你,全国可就两家现代舞团,一家是广州,一家就是我们。主演金星的表演可相当够水准,她先前是男的,变性后,表演既有男人的力量,也有女人的妩媚。马豆子说,给我票吧,我那几个人还晾着呢。
走进剧场,舞台上演员们在练功,台上灯光昏暗。马豆子看出是导演特意安排这样,好区别正式的演出,让人先感受到现代的随意性。剧场上空漂浮着一种外国香水气,有女的也有男的,马豆子觉得不舒服。孟丽君凑过来,说,进到剧场,我感觉自己怎么粗俗了,周围人都好像是贵族。唉﹖你那战友崔宁长得挺潇洒。孙主任献个笑,馆长,您和孟丽君坐前排吧。小韩也点头,说,我不懂,看也白瞎。马豆子和孟丽君往前走,崔宁跑来,说,今晚你住哪﹖马豆子说,还是老地方,你们团那破招待所呗。崔宁低声说,喂,你前妻来了,刚才一直用眼光铆着你呢。马豆子四周望着,果然看见前妻在台前戳着,笑眯眯地盯着他,依然漂亮,直挺挺的,散发着魅力。她怎么来了﹖马豆子愕然。崔宁说,她磨我的票,北京这种文化人聚众的场合,一般都落不了她。另外,我告诉你,她丈夫裹走了总公司的一千九百万,潜逃国外了,临走连你前妻都没告诉,至今没有下落,有人说在澳大利亚,后来又在加拿大、塞浦路斯什么地方。
马豆子和前妻打个招呼,前妻说,我看见你时,心里猛地忽悠一下,热了半天。崔宁给你说我的情况了﹖马豆子点点头。那年前妻离开他时,马豆子一点准备也没有,两人在床上一番云卷雨舒以后,前妻喘着气抚摸着马豆子闲散的头发说,对不起你,我要离开你,回北京。我想好了,儿子留给你吧,省得你寂寞。马豆子惊诧地问,跟谁啊﹖我的中学同学,他比我高三届,单相思了好多年。他比你有钱但未必比上你待我好。前妻说完,盯着马豆子,马豆子没说话,因为崔宁曾经打来电话提示过他,有次在北京的王府饭店,见过前妻和一个男人在酒吧说话,明白人一看就知晓其中的关系。他过去时,前妻解释说是中学的同学。马豆子犹豫了几次,没好意思和前妻摊牌。剧场的铃声响了,马豆子见孟丽君在远处招手。前妻说,听说你跟孟丽君好了﹖马豆子皱着眉,谁瞎说的。前妻说,又听说你跟打字员叫什么小洁的嗳昧﹖行啊,我离开你以后,你的本事见长呀。马豆子憋囚得喘不匀气,就这点儿绯闻传染得北京都知道了。前妻说,晚上去崇文门花市大街下堂子胡同我妈妈家住吧,那地方应该你还记得。我有话对你说。马豆子一想到下堂子胡同就产生一种温馨感,那年的四月,他和前妻头一次上床,他吮着前妻的秀发,窗外的月亮正圆,院子里的丁香树释放着清香。他陶醉了,揉搓着前妻的坚挺的乳房,对她喃喃着诗一般的语言,这就是我的伊甸园,生命中可能只要这一次。送你一季的缤纷,愿你享有早春的新绿。前妻磨着他再来一次,说,做着诗,再做着爱,可能是天底下女人最美的差事。
有些人过来和前妻打着招呼,大都是骂她的丈夫,说,现在人为钱都疯了。这小子走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听说在机场碰见他的哥哥,都没吐一句真言。眼下这一个钱字弄得谁也看不清谁了,或者说谁还敢相信谁了,哪怕亲爹亲娘。说着过来一个大高个,对前妻说,我要做了你丈夫,到时候你可别怨我手毒。马豆子在旁边听着心惊肉跳的,可前妻对谁都表情麻木地点着头,马豆子抽空问前妻,你在亚运村那单元呢﹖前妻苦笑着,让检察院抵押了,包括里面所有的财产,我是拎着一个衣服箱子走出来的。马豆子说,不对呀,你离开我的时候不也带走了好几万呢。前妻说,在北京好几万就跟你们那好几百一样,还经花呀。马豆子让前妻说得低头看地,前妻说,今晚你别拒绝。说完,像云一样飘走了。马豆子抬头看时没有了前妻的身影,他产生幻觉,刚才是不是真的和前妻在说话。
舞台上的一束灯光在游动,一群人在奔跑。其中只有一个女人在静静地矗立着,然后大家停止,她却在乱走着,脚步匆匆,像是赶火车,又像是有人拼命追逐她,更像是在寻找她向往的归宿。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焦灼地接触,谁都想离开,可谁的臂膀都挽住对方不放,两人撕扯着。马豆子听到后面说,那女人就是金星。马豆子想起她曾经是个男人,心里有了隔绝感。他问孟丽君,我是写诗歌的,说实话我看了半天,不懂,就觉得台上的人总是痛苦和忧郁。孟丽君说,就跟你现在一样,心总是不塌实,总是在想着自己那点麻烦事情,总是在羡慕别人的幸福生活。你喜欢一个女人,但你喜欢她的同时又在寻找着别的女人。因为你发现你的女人在束缚你,而你不甘心束缚。马豆子瞅了孟丽君一眼,说,没想到你还挺有思想。孟丽君把头靠在马豆子肩膀上,说,你总是把别人看得不如你,这是现代人的通病。马豆子觉得老远有束目光在盯着他,回过身,碰撞到后排前妻那凌厉的视线,还有孙主任看马戏般的眼神以及小韩若有所思的样子。
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3 10:03
(接上回)一群红色的人和黑色的人在舞台上交织,色彩在旋转,灯光在摇动,美丽的人体跳出美丽的舞蹈,生命的热量和广袤的原野在溶解,白天和黑夜在日转星移,然后演绎出无数动情动魄的故事。马豆子翻着节目单,上面写着舞蹈《白天是黑夜的情敌》。马豆子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诗的意识和氛围了,一场北京现代舞蹈团的演出,让他感到生疏新鲜,猛地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再想想自己在官场上的角逐热情就烧脸。
演出结束了,前妻朝他挥着手,示意让他快出来。孟丽君看到捅捅马豆子,你前妻叫你。马豆子径直往前走,孙主任和小韩迎过来。马豆子说,你们今晚住在歌舞团的招待所,明天中午我找你们,上午随便在北京转转。还没容孙主任和小韩反应过来,孟丽君一本正经地说,马馆长今晚要和前妻重温旧梦。马豆子严厉地说,我前妻被无情地抛弃了,我不能再无情,她约我今晚谈谈。这事别回去声张,有一个人知道,就是你们三个人传出来的,我就拿你们算账。孟丽君不满地说,你对人总这样疑心疑鬼的,即使传出去也不能赖在大家身上。孙主任忙谦恭地说,不说,不说。小韩插话,您跟前妻的事是您的事,问题是明天下午就得往回走,您别耽误了,要不回家就得天大黑了。
马豆子和前妻走出剧场,拦住一辆出租车。王府井大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灯火灿烂的。马豆子回过身,见孟丽君矗在黑影里,挺挺的。马豆子想起辛弃疾的那句脍炙人口的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出租车上,两人谁也没和谁说话,北京的夜色被灯光划出一道道弧线,马豆子觉得黑夜最能掩饰一切,也能美化一切,不知怎的,他想起做诗。好久没有做诗的感觉了,甚至忘记自己曾经是个浪漫的诗人。有次董部长到馆里来,给他带来位新来的馆书记,然后聊天地问他,马豆子,你怎么不做诗了﹖马豆子横着脸说,我有心情做诗吗,组织部为什么不相信我﹖董部长严肃地说,局党委不想让你又当代馆长又当书记,没人监督你会出事的。新来的书记是基建处的老副处长,比你大二十多岁,笑眯眯的,憨憨厚厚的相貌,没几年就退休了。马豆子没说什么,傻子也知道这是变相提拔老副处长一级。他心里窝火,因为他一肩挑的时候,艺术馆党支部被评为局优秀支部,可刚评上,就让上面换下来。新书记握着他的手,马馆长啊,别的我不管,业务我不懂,我就只管钱吧。马豆子听完没背过气,当场就掉下脸子,说,你把那几十个党员管好了,我就谢天谢地了。钱还是由我管,我不想我挣钱,你花钱。新书记的脖子都红透了,半天才说,我不能一点实权也没有吧,那谁还听我的﹖董部长斡旋着,这样,一千块钱以下的新书记管,一千块钱以上的马豆子管。马豆子翻着眼睛,没再言声。(续待)
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3 10:04
(接上回)花市大街拓宽了,几年没来,漂亮许多,商场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摆在街两旁。城市拥挤了,人的心里也就不宽敞了。越想不顾一切地挣钱,感情也就不顾一切地薄下来。下堂子胡同依旧,只是比以前亮了。走进小院,那棵丁香树还是矗立着,没有清香。走进屋里,里面摆设如旧。马豆子下意识喊着,妈,妈。以前来的时候,岳母对他就像亲儿子一样。老人退休前是同仁医院的护士长,人极为和善真诚。她晚上甚至给马豆子端洗脚水,哪回早上都为他买来热乎乎的豆汁儿和油条。尤其喜欢外孙子,为给外孙子到商场买玩具汽车,下雨误跌到马路上的坑洼处而摔断了左腿。自从离婚后,马豆子就再也没见到过老人,有次接到过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声音苍老,说很想很想念外孙子,当马豆子的儿子喊了句姥姥时,对方已经泣不成声。马豆子喊完,没有回声。前妻幽幽地说,别喊了,我妈妈年初已经去世了,死前环顾四周找你和儿子。
前妻去另一间房子,收拾床铺,准备给马豆子睡的。那是老人睡过的一张老式床,大大的,硬硬的,上面镶刻着牡丹花,花蕊茂盛。马豆子跟过去,你丈夫有消息吗﹖前妻恐怖地制止住他,你千万别说这句话,我听了就哆嗦。马豆子问,为什么﹖前妻灰着脸说,我至少听检察院的人说过一百遍了。前妻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说,马豆子,你是跟我睡还是自己睡﹖马豆子有些不解,刚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前妻涩着笑笑,我真心想和你温存,就是想发泄什么,憋得我难受。马豆子低下头,我有些不适应,你让我先酝酿酝酿情绪。说完,他自己乐了。前妻说,听说你要当文化局副局长﹖马豆子又乐了,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还做诗吗,拿给我看看,前妻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马豆子闻到在剧场弥漫的那种香水味儿。前妻吻了马豆子一下,说,听说你那老婆依仗着舅舅是组织部长挺凶的,你说实话﹖马豆子说,凶也是我自找的。前妻笑了,说我不会逼你离婚,再和你复婚。马豆子一怔,他有些意外,前妻这句话多少使他失落。前妻摆弄着马豆子的领带,别介意,我要等他,不是对他报有什么幻想,我是想讨个明白,不能这样饶恕他王八小子。为什么就把我这条活鱼捞出来,在太阳底下晒干。其实他不是把钱看特别重的男人,可就眼睁睁拿走一千六百万,包括这几年我辛辛苦苦赚的钱。马豆子说,他公司不是干得不错吗﹖前妻摇摇头,表面上显得轰轰烈烈,在北京也是一方霸主了,可实际经营严重亏损了,早就破产了,这一千六百万是银行的贷款。是我跑到银行,凭借着我母亲的老关系贷来的,现在这个老关系因为我撤职,我是罪人呀。前妻说着,突然嚎啕大哭,没有一点节制。马豆子在旁边劝,前妻说,你就让我哭个够吧。说着,前妻把底层的抽屉拉开,都是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子,把马豆子吓晕了。前妻说,我就天天晚上磨,磨得时候就叨叨,到时候能把那王八小子给杀了。马豆子定定神,抽冷子说,你不可能一点他的消息也不知道吧﹖
(续待)
作者:
蓝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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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4-3 10:06
(接上回)前妻抄起一把刀子,冲着马豆子,你们都认为我们串通好了,我先杀了你。
马豆子往后退着,说着说着你怎么火了。
前妻当啷啷把刀子扔在地上说,我比窦娥都怨。
下雨了,雨敲打在玻璃窗上,流下一行行的裂痕。
起风了,把丁香树的叶子摇得沙沙响,如是人在低语。
夜深了,前妻回到自己房间,边走边说,我天天跑剧场,要不就是咖啡厅,要不就是逛商场。我想把一切时间全占住,省得我胡思乱想。马豆子没说话,前妻返回身,你现在老婆也有着,情人也留着,真会生活了。马豆子没接茬,问,你还没工作吗﹖前妻点点头,我以前在王八小子那公司当财会总管,现在他跑了,我天天被人盯着。马豆子再问,你又没拿钱,盯着你就盯着你呗。前妻又流起泪,让人盯着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难受,懂吗﹖有压力,懂吗﹖你说,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让一个傻呵呵的男人给骗了呢﹖我的智商怎么就那么低下呢﹖马豆子说,他迟早会在某一天的晚上给你汇来钱的。马豆子觉得自己说得话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觉得前妻依然这么实际,人们思想一旦懈怠,灵性就会枯竭,现代舒适的生活会容易突然丧失一种对人生的追求。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神情有些恍惚,那年就是在雨中和前妻在这里眷恋的,前妻的头上浸着纯纯的清香。要体验一种情感,需要的是一颗朴实的心,现代人复杂的心机无法了解什么是情感。
前妻在另一个房间喊着,你把儿子逼走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不想给儿子打个电话吗﹖
前妻说,想,就是不敢。我这辈子做出唯一的错误就是把儿子给了你,让你去欺负他,我却享受着没有儿子的苦闷。
马豆子给远在广州的儿子宿舍拨着电话,电话通了,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很不耐烦。马豆子说,你让我儿子接电话。对方说,你儿子是谁呀﹖马豆子说,我问你,你是谁呀﹖对方啪的把电话挂上,马豆子火冒三丈,继续拨,又通了。马豆子说,我找马飙子,我是他爸爸。对方在咯咯笑,喊着马飙子,我可不知道是你爸爸。儿子接电话,马豆子说,那女的是谁呀﹖你看看都几点了﹖马豆子看看表,指针到了凌晨十二半。儿子回答,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我女朋友。马豆子说,你才多大就交女朋友呀,你妈妈要和你说话。前妻高兴地接过话筒,一走就是三年,孩子早把妈妈忘了吧﹖马豆子有些恼怒地说,您就快点吧。前妻的手有些抖动,喂了两声,然后说,儿子,你好吗﹖妈妈每个月给你寄的钱收到了吗﹖妈妈有钱,你想买什么就尽管买,别听你爸爸的,可以去麦当劳,那地方别人孩子能去,你为什么不可以。儿子,委屈你了……儿子不满意地说,说这个干什么﹖我就是你们的宠物,高兴了抱过来亲亲,不高兴了一脚就给踢走。没什么事情我放电话,我和女朋友要睡觉了。话筒出现盲音,前妻流下泪,慢慢放下话筒。她对马豆子说,儿子说得我心痛,咱们算是彻底得罪他了。儿子口袋里不能没有钱,我可每月寄给他三百呢?
(续待)
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3 10:07
(接上回)你寄去所有的钱他都没花。
为什么﹖
我都给扣住了,我不想让孩子成为寄生虫。
前妻愕然了,说,还是你们男人心狠呀。
马豆子说,我困了。
前妻垂着脑袋,我是不是太市侩了﹖
夜色阑珊,黑幕上的星星点缀着寂寞。马豆子和他的前妻就在两个房间里进入梦想,两个人都梦见做爱,但做爱的对象都是别人。
马豆子醒来时,天亮了,夕阳灿灿的,把玻璃窗折射得辉煌夺目。他伸个懒腰,猛地发现在桌上放着一碗热乎乎的豆汁儿和几根香津津油条。
马豆子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条件下,被任命为艺术馆的馆长,四年的儿媳妇终于熬成婆了。
组织部的董部长说,为给你扶正,我差点吐血。现在,局里都把头头们分成若干个派系,你自然就成我的人了。可你小子总给我惹祸,今后不许再有半点差错。马豆子听完觉得可笑,什么叫我的人,好像是哪个男人和女人上完床以后,那女人总爱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王副书记和马豆子正式谈话,说你好好看看任命书,那字里行间都是领导对你的信任。知道吗﹖为说服大家同意提拔你,我背了多大的黑锅,说我纵恿你乱搞女人。你说,我怎么纵恿你乱搞女人了,我知道你搞了多少个﹖实话说,我讨厌你这朝三暮四的人,情感乱的男人一般不会成大气候,因为阴气太重。儿女情长,会妨碍你做大事业的!马豆子低头听着,他很沮丧,因为,谁都说王副书记看不上自己。王副书记爱打扑克,有次马豆子跑到局机关办事,被一伙人拉到桌子前。马豆子不懂规矩,把王副书记手里的大王给憋住了。马豆子赢完了,还腆脸跑到王副书记身边得便宜卖乖,说刚学打扑克,我就把大王给书记留下了,真抱歉。事后,王副书记足有一个月没来打扑克。最后是张局长找马豆子谈话,说,你是法人了,我就给你一句话,你们艺术馆如果着火了,第一个被抓进监狱的就是你。不要以为法人好玩,你担子很重。告诉你,我看中你是因为你是个名人,名人就是金字招牌。
马豆子没算清楚账,因为所有的人都说为他投票了,都说意见很复杂,那究竟是谁不同意呢?
(续待)
作者:
蓝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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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4-3 10:12
(接上回)
看了好几遍任命书,马豆子终于把它放在家里那精致的小保险柜里,和大学的毕业证以及两个存折共享其特殊待遇。他妻子见罢不以为然地说,不就当个艺术馆的破馆长吗,有什么了不起。马豆子咂咂嘴,显摆地说,好歹也是正处级啦。说着,他还下意识拽拽保险柜上的锁。妻子吃吃笑着,你那保险柜小得跟屁股大,来个小偷就顺手牵羊了。马豆子答,我防君子不防小人。妻子悻悻地说,核算算你是防我啊。马豆子不吭声了。晚上,妻子躺在床上就是不关灯,总是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看。马豆子困极了,因为在北京就睡了三个多小时的觉,剩下的时间就是领导像笼屉包子一样,一屉一屉的找他谈话,谈得人困马乏。马豆子说,咱们睡觉行吗﹖妻子装模做样地说,你没看我正研究孙子兵法吗﹖马豆子知道一场唇枪舌战开始了。妻子说,听说跟你前妻同床了﹖马豆子噌地坐起来,造谣,是谁告诉你的﹖妻子莫名其妙地哭起来,哭得昏天黑地,马豆子怎么劝也劝不住。他想,这消息来源无非就是孟丽君或者是小韩或者是孙主任。好,既然你们嘴这么快,就别怪我马豆子不客气。马豆子决定不劝了,抱着被子跑到另一间的沙发上,倒在那就睡觉。半夜醒来,他看见妻子披头散发,在月光下俯身盯着自己,脸色煞白,白得连那浅浅的蓝色脉络都清晰可见。马豆子毛骨悚然,说,你干什么?妻子说,知道你怎么当的馆长吗﹖那是我舅舅说话了,文化局才这么痛快。你现在利用完我了,就想鸳梦重温,太无耻了吧。我既然能让我舅舅提拔你,也能叫我舅舅把你撤职。马豆子火了,戳着妻子鼻梁子吼叫着,你去找你舅舅撤我职啊,越快越好,我早就不想干了?
转天一早,张局长让秘书告诉他,开全馆大会的时间定在星期五上午,他亲自出席,来给马豆子壮壮胆。结果,马豆子在星期五的上午,早早来到艺术馆的馆长室,他破例穿了件黑西服,系了一条猩红色的领带。馆长室里没人,他小心翼翼地坐在馆长的位置上等着这庄严的时刻。说来,他挺走官运。前任馆长操劳过度,脑溢血没缓过来,一命呜乎。局长们在三个副馆长之间选来选去,铆定了马豆子当代馆长。一是年轻,四十多岁。二是大学毕业生,职称又是高级,副研究馆员。三是在局头头之间没帮没派,厚厚道道。可一个代字就是四年,马豆子的黑头发已经渗透出不少白色。他发现在这四年里,他把自己包裹起来,他不敢和任何人说他心里究竟想的什么,他又特别渴望别人知道自己想什么。他对付矛盾的方法不多,旧的武器让人识破以后,新的武器往往又制造不出来。没当代馆长之前,还能写出几首震撼别人的诗句,现在已经对诗歌很陌生了。他明白,他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抛弃了,接受的都是以前讨厌的玩意。
马豆子从八点坐到九点,副馆长们一个也没来。张局长背着手来了,一进门就骤着眉头批评,定上午九点开会,怎么楼道里的黑板上写着星期一上午九点啊﹖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通知我。马豆子傻了,不会呀,昨天我就写好了,清清楚楚是星期五上午九点啊。张局长说,我还会骗你,你自己看看去。马豆子急火火下楼,果真见黑板上写着,星期一上午九点开全馆会,务必参加,不许请假。马豆子仔细看去,发现原来星期五的五字被人悄悄涂抹了,换成了一字。
张局长没再说什么,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走着,马豆子在他身后跟着。文艺部没人,编辑部有个刚调来帮忙的编辑在看稿子,美影部的大屋子里,有一个女模特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不时打着媚眼,几个男人心猿意马地画着,看模特的时间远远超过画画的时间。办公室里,只有赵主任守着会计,哗啦哗啦打着算盘,下星期一要发工资,只有这天艺术馆里能见到人影。
张局长转过身,你小子得罪谁啦﹖
马豆子啜嚅地,没谁啊,我这人您还不知道吗,跟谁都可以。
感觉别太好喽,那两个副馆长不会那么情愿。
马豆子想想,刘副馆长是管行政和财务的,原先是局里的。人虽显得刁些,可都快退休了,不会有什么嫉妒心吧。叶副馆长分管业务的,很早在北京电影学院呆过,认识不少影帝影后的。他的社会关系挺多,全市六百万人,好像有一多半都熟。在马豆子的印象里,叶副馆长跟前任馆长不和,总干架,尿不到一壶,可对他不错,去年评职称时就极力推荐马豆子。结果,马豆子成了全市群众文化界最年轻的副研究馆员。为此,马豆子对叶副馆长感激涕零。在这时候,叶副馆长不会落井下石吧。
你总把别人想得特别好。(续待)
作者:
蓝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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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4-3 10:13
(接上回)
张局长走了,临走时气哼哼地说,马豆子,一个月我再来。艺术馆里还是这副鬼楼的模样,我就换馆长?马豆子解释,这不上班以前就这样,什么招儿都使绝了,到后来前任馆长坐传达室一个月,天天盯着划考勤,一个月以后,不还是照旧吗。张局长狠狠剜了他一眼,我早说过,扣钱啊。马豆子说,扣的人联合起来上市里局里一闹,你们就吃不住劲儿。局里光您同意这样扣,别的局长把火都撒在我们头上,要不老馆长怎么脑溢血的呢。张局长摆摆手,我不管,下个月没人上班,我就撤你。说着,钻进汽车里。马豆子忙跟过去,央求道,张局,下星期一您无论如何得来啊。张局长不耐烦地,没时间了,我只有这个星期五空着。说着,张局长把刚摇上来的车窗又摇下来,小声说,听说你在下面发牢骚,说我不同意你当馆长。是董部长为你使劲儿﹖马豆子哭丧着脸,我能那么傻吗,都是有人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张局长嘲笑着,你这人只能当诗人,当不了多大的官。
小汽车一溜烟跑了,马豆子怔怔地发愣。
回到馆长室,马豆子就觉得堵心。他猜不透是谁背后搞小动作,导致他上任第一天就来个难堪。正琢磨着,文艺部的老杨颤抖抖地走进来,他老伴儿也一脸严肃地在旁边。老杨是音乐学院键盘系毕业的,学指挥的,在省里很有名气。马豆子是文学系毕业的,论资格,马豆子是孙子辈儿的。在马豆子还在学院上学时,老杨就给他上过课。老杨一进门,马豆子心就突突上了。老杨得了腰椎管滑脱,医院催着让他做手术,但得先预缴四万元。前任馆长在世时就拒绝,说,你这病只能按摩针灸什么的,动手术可万万不行,打死我也掏不起四万元。老杨就当众撞头,弄得满脑袋是血。马豆子晓得,现在局里才拨给八十万,可馆里除了工资,再加上水费电费电话费汽油费医药费,每年得需要一百六十万。那一半怎么挣,只能靠出租房子。每年出租房子将够那八十万,可最近一两年,租赁房子的都哭着喊着说没钱,弄得馆里工资都开不出来。前任馆长的脑溢血也不能不说跟这个有牵连。
老杨紧紧握着马豆子的手,又摇了摇,像见到亲人一样。马豆子,听说你当了馆长,我就知道我的命有救了……老杨的泪水哗地下来,老伴儿忙拿出手绢给擦,刚擦干净,泪又流下,老伴儿再擦,场面让人受不了。马豆子想不出话来安慰,就扶着老杨坐下。老杨敲着腿,我这腿麻木得跟木头似的,走几步就迈不动了。今天你给开张支票吧,医院说了,今天住院,后天就能动手术。我才五十六岁,还能给你干几年。我已经是你的人,我不给你干,谁给你干。马豆子听老杨说出这熟悉的话,脑浆子都疼。老杨眼巴巴瞅着马豆子,屋子里沉默得连彼此的心脏跳动都听的见。这时,马豆子犯个低级错误,打电话把办公室的赵主任叫来。赵主任一见老杨什么都明白,但还是装傻,问,馆长,有什么事﹖马豆子说,去给老杨开张支票,三万吧。老杨的老伴儿忙凑过来,不行,医院说了,少一分不让上手术台。赵主任犹豫着,刘馆长知道吗,他分管财务。老杨恼了,姓赵的,你听清楚,谁是馆长,谁听谁的。赵主任可怜得笑笑,好,马馆长,我听您的,您已经是正馆长一把手了。反正这月的工资开完,馆里的账上还剩下一万,电话局说了,再不给钱,就掐喽。老杨上去揪住赵主任的衣领,你少吓唬,你要不开,我死在你跟前。马豆子赶紧抱住老杨,老杨,千万别冲动。
刘副馆长此时间笑眯眯地进来,老杨,你知道吗,给了你钱,全馆的工资就开不出来,都上你家闹去,你别嫌乱。再者说了,下面说前任馆长是你逼死的,我刚从前任馆长家来,人家两个儿子要找你算账呢。你再来逼你的学生,让马豆子也得个脑溢血半身不遂什么的,可就缺大德了。老杨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老伴儿立马顺势躺在地上嚎着,说苍天睁眼吧。马豆子搀了这个,那个又背过气。瞬间,马豆子觉得天旋地转,神差鬼使地猛喊了一嗓子,让我安静安静行不行?老杨阴着脸,点着马豆子的鼻尖儿,你小子忘恩负义,当了馆长就六亲不认,手术我不做了,瘫痪就瘫痪,这年头没有感情了。说完拉着老伴儿就走,老伴儿也不含糊,甩头唾了马豆子一大口。(续待)
作者:
蓝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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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4-3 10:14
(接上回)赵主任在恰当的时间走了,刘副馆长拍拍发愣的马豆子,说,当官就得学会别生气,玩儿着当。说着拱拱手,恭贺小老弟荣升。下星期一我在大会上替你开开道,咱馆里老家伙多,几个部主任都是你叔叔辈的,不好摆弄啊。马豆子感激得给刘副馆长沏了杯热茶,你是老人了,还得提携我。叶副馆长忙忙乎乎地进来,马豆子,谁他妈的算计你,怎么把今天开会改成下星期一了,够损的。刘副馆长不解地,什么改成下星期一了,叶副馆长白了刘副馆长一眼,好像您也知道是今天开会吧,咱们开碰头会时,马豆子不是还让您主持吗﹖刘副馆长挠挠头发说,黑板不是马豆子写的呀﹖我就相信黑板了。马豆子打圆场,不追了,追也追不出来。张局长来了,说一个月之内,馆里的人都得上班,你们看怎么办﹖叶副馆长连忙说,我下个礼拜去拍一部片子,演一个律师,三号人物。马豆子着急了,下个月全市的歌咏大会怎么办啊,一直是你抓的。叶副馆长一松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前任馆长封死住了叶副馆长好几次拍片挣钱的路,为此,两人就疙疙瘩瘩的。
刘副馆长笑笑说,叶馆长,有一种翻身农奴得解放的感觉吧。
中午了,往常马豆子回家吃饭,他妻子在市图书馆,离家近,回去就能吃上几口热的。马豆子刚要走,来了一帮都是音乐学院毕业的馆里干部,进了门就拽他,嚷着要宰他一顿。马豆子不满地说,中午快下班了你们才上班,害得张局长数叨我一顿。几个人不满地发牢骚,你知足吧,好赖我们还来呢,不少人几天不见人影,你们怎么样了。说不好听的就是现在馆里着火了,还有我们救呢。
到了饭馆,一个人点一个菜,满当当一桌子,能喝酒的都斟足一茶杯,那阵势像是从灾区来的难民。大家红着眼睛说,马豆子,你当馆长,我们得沾光。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美国总统布什上台还网络一批自己人呢。你瞅瞅各部的主任们,都是前任馆长的人,清一色老帮子,高级职称拿着,职务津贴补着,可活动啊辅导啊都是我们这些顶梁人干着。这都什么时代了,马豆子,你应该把哥们儿提拔起来,然后把老家伙像菩萨一样供起来,养着。大家正七嘴八舌说着,孟丽君走进来。不遮拦地喊着,好啊,馆长有偏,光请你们同学。说着,一屁股坐在马豆子旁边,给自己倒满一杯子酒。同学们开始起哄,说,马豆子真有服气,馆长当着,漂亮女人占着,老婆也不闲着,诗歌还发着。马豆子生气地说,闹什么闹,还嫌我的事情少吗。孟丽君插话,你当馆长了,就别总当小媳妇,该拿架子就拿架子。不是不上班吗,谁不上扣谁钱。我可知道,张局长是你的后戳。马豆子紧张地,别瞎说?孟丽君说,我瞎说什么,今天张局长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馆里有人听见了。马豆子闷口了,他觉得怎么办什么事情都保密不了,哪哪都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孟丽君说,我们等待你转正的时间太久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想改变工作方式的一个愿望,懂吗﹖现在缺什么,缺激情,你没感觉到激情都被你们官场上的东西弄没了搅散了。
马豆子被说得热血沸腾,觉得孟丽君不是大脑简单身体发达的那种女人。他又觉得这些同学们是自己的七梁八柱。一高兴,他多喝了几杯,说了什么,怎么被架回来的,就都不知道了。醒来,发现自己瘫在馆长室的沙发上,孟丽君在旁边守着。马豆子一阵翻心,要呕吐,孟丽君从沙发底下拿出桶来,哇哇,马豆子吐得姿势像是喷泉,弄得孟丽君一手,溅了半拉脸。妈的,我这是怎么了?马豆子叨叨着。孟丽君什么也没说,轻轻给他捶着后背,掏出手绢,给他擦着嘴角。马豆子冲动起来,攥住孟丽君的手。孟丽君想摆脱,但却拥在马豆子的怀里。
马豆子拍着额头说,我可喝多了。
孟丽君笑着,所有男人都愿意用这句话来当幌子。
女人有了思想就不可爱了。
我这人的眼睛太容易不舒服了,看见不好的东西就总想说。
我怎么一碰到婚姻就一团糟呢﹖
那是你没有遇到我。
小洁一调到馆里当打字员,马豆子就喜欢她,觉得这女孩子白净如玉,温柔似水,不爱笑,很少说话,有古典的韵味。她的眼睛很大,也很深,额头很宽,马豆子看她总有修女的气质。马豆子不是个招花惹草的男人,他总幻想古典式的浪漫,可能在诗歌受欧洲浪漫诗歌影响太深的缘故。他拿小洁和妻子比较,妻子那现代化自我的劲头儿就暴露无遗了。马豆子动员前任馆长买了电脑,他还让小洁出去学习半年,馆里掏了两千块钱的学费。为这个前任馆长警告过他,女人是沥青,粘上就洗不净。刘副馆长也叮嘱他,说馆里有议论,骂马豆子花花肠子,一边勾搭孟丽君,一边又诱惑着小洁,让马豆子提点儿心。别为这个耽误了前程,不上算。马豆子不以为然,他不想和孟丽君怎么发展,因为孟丽君是个活跃思维的女人,总得让他累心。小洁则很随和,如同他手里喜欢的玩具一样,怎么玩都行。两人在一起时,她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马豆子,任马豆子胡思乱想。马豆子胆大时,亲吻过小洁,她既不拒绝,也不纵容。馆里人议论纷纷他和孟丽君的事情,小洁也从来不去过问。马豆子猜不透小洁什么意思,但觉得心里搁着这么个可爱的女孩儿,使勾心斗角的艺术馆就有了温馨的氛围。他不甘心就这么朦朦胧胧的,甚至产生过占有小洁念头,想过以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十足的混账。(续待)
作者:
蓝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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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4-3 10:21
(接上回)马豆子再婚前的那个晚上,马豆子约小洁吃饭。吃着吃着,马豆子忍耐不住,说,我又要结婚了。小洁吃惊地问,这次和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马豆子给小洁碟里夹着菜,说,从今天起,我以后不再对你那样了。再那样,我对不起你。吃完饭,两个人在夜色阑珊的路上散步,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流,头顶上笼罩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小洁走着走着,主动吻了马豆子一下,马豆子感觉她的嘴唇很烫,呼吸出来的热气烧人。小洁说,你对婚姻太随意了,爱情是短暂的,婚姻是长久的。馆里说了不少你和我的事,也还有你和孟丽君的事,你这人终身离不开女人。你不是个好丈夫,可能是个好情人。我想从今后,你的婚姻安生不了,因为你太浪漫,太性情化。我也会陪着你在别人嘴里嚼来嚼去。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当不好馆长,你会受罪,挨欺负,因为你不懂得当官之道。马豆子不理会,说,我会学的。小洁说,你学不了,你要真学会了,恐怕也是悲剧。
马豆子再结婚以后,与小洁的关系突然淡化了。没有一年,小洁也结婚了。马豆子在小洁的婚礼上喝醉了酒,被旁人搀回家。到家,妻子让马豆子在走廊的沙发上睡了一宿,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小洁的疏远,对孟丽君就近乎起来。小洁依然不吭不哈的,有时两人单独在一起,小洁对马豆子还是那么微笑着,让马豆子的心十分酸楚。
马豆子中午喝醉酒以后,踉跄地回到馆长办公室。馆里不少人过来看他,马豆子挥手让他们离开,说,又不是耍猴的,有什么好看的。混乱中,孟丽君悄然离去。馆长室里空荡荡的,弥漫着浑浊的酒气,小洁如清风般地飘进来,马豆子隐约吮到小洁带来的一缕发香。马豆子试图站起来,腿还是无力,他被小洁搀扶住。马豆子孤独极了,胸里憋囚得厉害。他后悔。应该看看黄历,挑个好日子上台,尽管他不相信这个,星期五怎么这样晦气,从早晨起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你要挺住。小洁叮嘱着。马豆子说,怎么你来了﹖小洁用手绢给马豆子擦着嘴,你做好准备,可能一会就有坏事找你。马豆子不耐烦地,都来,都来,我反正是破鼓众人槌了。小洁有些紧张地说,我给你提醒,有人要动咱楼下租赁的商店主意,你派人赶快去守住。小洁说完,转身就走,马豆子冲着小洁的背影喊着,你怎么知道的﹖
没过半个时辰,刘副馆长匆匆进来,说,马豆子,咱们给楼下租赁的商店贴得封条,让他们撕了,大门也给打开,死活要往外搬东西。马豆子心里又是一颤,商店的东西万万不能搬,那意味着馆里将会塌陷,一切都会僵死。原先楼下的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屋是舞蹈排练室,为了生存,租赁给一家公司做了家电商店,一年租赁费五十万元。这五十万元成为馆里八十万元自筹资金的大动脉,无论如何晃悠不得。可偏偏家电商店热闹了两年,不知什么原因,就门前冷落车马稀,抽抽了。租赁单位赖着不给钱,逼急了就给个仨瓜两枣的。前任馆长想出绝招,在某天的深夜,雇人把门焊死,把所有东西憋在里面,然后贴上封条。
马豆子慌忙起来,也不知从哪来的精神,往楼下就跑。到了商店门口,一个音响搬上了汽车,马豆子上前用身体挡住,就像黄继光堵枪眼一样。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围了过来,横眉立目,说,你他妈的是谁啊,大白天抢劫。马豆子呵斥道,不许搬,谁拆得封条?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瘦子,笑笑,我拆的,怎么样。马豆子恍惚中好像见过瘦子,但在什么场合怎么也记不清楚了。他说,你是谁﹖瘦子稳当地说,我是谁没关系,你挡着我们搬东西了。马豆子喊着,我是艺术馆的馆长,你们不给租金,就甭想搬东西。瘦子坦然说,我是受人之托来搬东西的,我不管你是谁,谁欠你钱你找谁去。说着他一挥手,快搬。一帮人七手八脚继续搬,商店里摆着的大屏幕已经探出一个角了。马豆子回头看看,刘副馆长和赵主任几个人没有畏惧,走了过来,他心里一热,感觉脊梁骨硬了。你们再动,我就报警。瘦子大笑,我不报你就不错了。我们东西往外搬,你凭什么拦。马豆子吼着,你敢?是你们撕了封条?瘦子不睬,你们是法院吗,你们贴的封条跟擦屁股纸没有什么区别。马豆子火了,想不出办法来就学老杨的老伴儿,躺在地上,嘶哑着嗓子,要搬就从我身上踩过去。瘦子也不甘示弱,让人把马豆子高高抬起来,刘副馆长等人涌了过来,双方剑拔弩张。马豆子突然感到抬自己的几个人在搞什么鬼,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沉,让人松手摔下来,后脑勺磕在地上,嗡地一声,麻木过去。瞬间,他体验到爬得高摔得狠的感觉。当他被人搀起来,顺手一摸,再举到眼前,手上全是血。你们下毒手?马豆子喊着,那帮人上车开走了,马豆子勉强侧脸看看,好在大屏幕还没搬走,他及其冷静地说,刘馆长赵主任,把大屏幕抬进去,再焊死大门?
从医院出来,马豆子脑袋上缠着好几层白纱布。回到馆里,已经天黑了。他先去看看商店,门被再度封死了,新的封条上有了艺术馆的字样,还盖上公章,红红的,像是血抹的。马豆子心里难受,他想起一早和妻子说保险柜的那句话,防君子不防小人。走进馆里,除了传达室的大爷以外,没人了,原以为会有众人迎接他凯旋,他是为馆里的五十万元而负伤的。脑袋阵阵疼痛难忍,缝了五针,头发几乎被剃掉一多半,如刚刚受戒似的。马豆子喉咙憋不住发酸,他想哭,于是蹲在地上呜呜抹泪,哭声在楼道里徘徊。哭累了,他索性就唱,唱意大利名歌《我的太阳》,再唱美国电影插曲《幽灵》。他回忆前不久,给前任馆长送葬时,几个馆长和部主任们聚在殡仪馆,谈着都是人生,望着火葬场的烟囱都发起感慨,说还争什么,找什么别扭啊,一闭眼什么都没了,无论多大官多大名气,不都顺着烟囱冒出去。说归说,一出殡仪馆的门,回到馆里,背后勾心斗角的循环又转上了。马豆子站起来,顺着楼道的窗户,见后楼的打字室的灯光亮着,就摸到打字室,见小洁坐在电脑前发呆。
(续待)——
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3 10:22
(接上回)马豆子再婚前的那个晚上,马豆子约小洁吃饭。吃着吃着,马豆子忍耐不住,说,我又要结婚了。小洁吃惊地问,这次和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马豆子给小洁碟里夹着菜,说,从今天起,我以后不再对你那样了。再那样,我对不起你。吃完饭,两个人在夜色阑珊的路上散步,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流,头顶上笼罩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小洁走着走着,主动吻了马豆子一下,马豆子感觉她的嘴唇很烫,呼吸出来的热气烧人。小洁说,你对婚姻太随意了,爱情是短暂的,婚姻是长久的。馆里说了不少你和我的事,也还有你和孟丽君的事,你这人终身离不开女人。你不是个好丈夫,可能是个好情人。我想从今后,你的婚姻安生不了,因为你太浪漫,太性情化。我也会陪着你在别人嘴里嚼来嚼去。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当不好馆长,你会受罪,挨欺负,因为你不懂得当官之道。马豆子不理会,说,我会学的。小洁说,你学不了,你要真学会了,恐怕也是悲剧。
马豆子再结婚以后,与小洁的关系突然淡化了。没有一年,小洁也结婚了。马豆子在小洁的婚礼上喝醉了酒,被旁人搀回家。到家,妻子让马豆子在走廊的沙发上睡了一宿,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与小洁的疏远,对孟丽君就近乎起来。小洁依然不吭不哈的,有时两人单独在一起,小洁对马豆子还是那么微笑着,让马豆子的心十分酸楚。
马豆子中午喝醉酒以后,踉跄地回到馆长办公室。馆里不少人过来看他,马豆子挥手让他们离开,说,又不是耍猴的,有什么好看的。混乱中,孟丽君悄然离去。馆长室里空荡荡的,弥漫着浑浊的酒气,小洁如清风般地飘进来,马豆子隐约吮到小洁带来的一缕发香。马豆子试图站起来,腿还是无力,他被小洁搀扶住。马豆子孤独极了,胸里憋囚得厉害。他后悔。应该看看黄历,挑个好日子上台,尽管他不相信这个,星期五怎么这样晦气,从早晨起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你要挺住。小洁叮嘱着。马豆子说,怎么你来了﹖小洁用手绢给马豆子擦着嘴,你做好准备,可能一会就有坏事找你。马豆子不耐烦地,都来,都来,我反正是破鼓众人槌了。小洁有些紧张地说,我给你提醒,有人要动咱楼下租赁的商店主意,你派人赶快去守住。小洁说完,转身就走,马豆子冲着小洁的背影喊着,你怎么知道的﹖
没过半个时辰,刘副馆长匆匆进来,说,马豆子,咱们给楼下租赁的商店贴得封条,让他们撕了,大门也给打开,死活要往外搬东西。马豆子心里又是一颤,商店的东西万万不能搬,那意味着馆里将会塌陷,一切都会僵死。原先楼下的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屋是舞蹈排练室,为了生存,租赁给一家公司做了家电商店,一年租赁费五十万元。这五十万元成为馆里八十万元自筹资金的大动脉,无论如何晃悠不得。可偏偏家电商店热闹了两年,不知什么原因,就门前冷落车马稀,抽抽了。租赁单位赖着不给钱,逼急了就给个仨瓜两枣的。前任馆长想出绝招,在某天的深夜,雇人把门焊死,把所有东西憋在里面,然后贴上封条。
马豆子慌忙起来,也不知从哪来的精神,往楼下就跑。到了商店门口,一个音响搬上了汽车,马豆子上前用身体挡住,就像黄继光堵枪眼一样。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围了过来,横眉立目,说,你他妈的是谁啊,大白天抢劫。马豆子呵斥道,不许搬,谁拆得封条?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瘦子,笑笑,我拆的,怎么样。马豆子恍惚中好像见过瘦子,但在什么场合怎么也记不清楚了。他说,你是谁﹖瘦子稳当地说,我是谁没关系,你挡着我们搬东西了。马豆子喊着,我是艺术馆的馆长,你们不给租金,就甭想搬东西。瘦子坦然说,我是受人之托来搬东西的,我不管你是谁,谁欠你钱你找谁去。说着他一挥手,快搬。一帮人七手八脚继续搬,商店里摆着的大屏幕已经探出一个角了。马豆子回头看看,刘副馆长和赵主任几个人没有畏惧,走了过来,他心里一热,感觉脊梁骨硬了。你们再动,我就报警。瘦子大笑,我不报你就不错了。我们东西往外搬,你凭什么拦。马豆子吼着,你敢?是你们撕了封条?瘦子不睬,你们是法院吗,你们贴的封条跟擦屁股纸没有什么区别。马豆子火了,想不出办法来就学老杨的老伴儿,躺在地上,嘶哑着嗓子,要搬就从我身上踩过去。瘦子也不甘示弱,让人把马豆子高高抬起来,刘副馆长等人涌了过来,双方剑拔弩张。马豆子突然感到抬自己的几个人在搞什么鬼,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沉,让人松手摔下来,后脑勺磕在地上,嗡地一声,麻木过去。瞬间,他体验到爬得高摔得狠的感觉。当他被人搀起来,顺手一摸,再举到眼前,手上全是血。你们下毒手?马豆子喊着,那帮人上车开走了,马豆子勉强侧脸看看,好在大屏幕还没搬走,他及其冷静地说,刘馆长赵主任,把大屏幕抬进去,再焊死大门?
从医院出来,马豆子脑袋上缠着好几层白纱布。回到馆里,已经天黑了。他先去看看商店,门被再度封死了,新的封条上有了艺术馆的字样,还盖上公章,红红的,像是血抹的。马豆子心里难受,他想起一早和妻子说保险柜的那句话,防君子不防小人。走进馆里,除了传达室的大爷以外,没人了,原以为会有众人迎接他凯旋,他是为馆里的五十万元而负伤的。脑袋阵阵疼痛难忍,缝了五针,头发几乎被剃掉一多半,如刚刚受戒似的。马豆子喉咙憋不住发酸,他想哭,于是蹲在地上呜呜抹泪,哭声在楼道里徘徊。哭累了,他索性就唱,唱意大利名歌《我的太阳》,再唱美国电影插曲《幽灵》。他回忆前不久,给前任馆长送葬时,几个馆长和部主任们聚在殡仪馆,谈着都是人生,望着火葬场的烟囱都发起感慨,说还争什么,找什么别扭啊,一闭眼什么都没了,无论多大官多大名气,不都顺着烟囱冒出去。说归说,一出殡仪馆的门,回到馆里,背后勾心斗角的循环又转上了。马豆子站起来,顺着楼道的窗户,见后楼的打字室的灯光亮着,就摸到打字室,见小洁坐在电脑前发呆。
(续待)——
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3 10:23
(接上回)还不回家﹖
小洁见马豆子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忙搬个凳子,看着他缠着绷带的脑袋,心痛地让他坐下。你怎么啦﹖是不是那个瘦男人打得你﹖
马豆子愕然地问,你怎么知道有个瘦男人﹖
小洁低着头,喃喃地,他说到真的做到了。
马豆子瞪着眼珠问,你们认识﹖
你怎么会忘了呢,他是我丈夫。
马豆子噌地戳起来,喊着,我没得罪他,干什么这样对待我?
小洁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了,很简单,人家给了他钱。
马豆子火了,他知道不知道,他的爱人在艺术馆?
小洁说,他是个很实际的男人,谁给他钱就为谁办事。我曾经提醒过你,可你不在意。另外,还有个重要原因,他可能听馆里人跟他说了什么。
说什么也不能朝我下黑手啊﹖?
说你和我感情暧昧。
马豆子不再说话,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黑的白的总是交融在一起。他不想为难小洁,觉得必须换一个话题,就问小洁,你别问我,你冲着电脑发什么傻﹖
小洁难受地说,可能是遇到病毒了,所有的文件全没了,显示的都是鬼码。说着,她给马豆子演示着,显示器上出现的都是甲骨文一样的文字。我打得三十多万的字,所有的合同、总结、职称报告什么的,还有全馆的工资表。我的心都掏空了,说来,现代化也有好处,也没好处。是谁琢磨这倒霉的病毒,坑害我们。我想不通,命运为什么偏偏捉弄我呢。小洁边说边掉泪。
马豆子从后面把小洁揽到怀里,觉得周身都暖洋洋的,他抚摸着小洁的秀发,慢慢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比较轻松,一般烦恼的事情过去个把小时就会化解开来,不会因此憋囚半天。若事情再大些,也就是当晚睡不好,转天醒来,听听音乐也就被冲淡了。我一向认为不树敌,就会少烦恼:不占别人的便宜,就会少一分内疚;不整治别人,就会多一些清静。当双方都处于僵持时,谁也下不来台时,我也宁使自己尴尬,也不让别人难受。但想起来,这些都是缺心眼的人才干出的事情,社会的关系就像玻璃杯子,薄得很,一磕就碎。
今天是星期五吗﹖小洁激灵灵地问。
马豆子点点头,
小洁懊丧地说,人家告诉过我,这个星期五最好别开电脑,说是黑色星期五,能传染上病毒……
马豆子回到家,他妻子正在看电视,是香港的一部言情电视连续剧,她连看也没看马豆子,只是说,自己做饭吧,今天我们图书下乡,在乡里吃完饭了。人家送的一箱子蓝带啤酒一箱子可乐,我搁阳台上了,你要喝就喝。马豆子没说话,自己做鸡蛋挂面汤,煤气不足,马豆子想,倒霉的事可能全堆今天了,煮了半天,挂面才见熟。他边吃边陪着妻子看。
上任第一天怎么样啊﹖妻子终于利用插播广告的间隙,漫不经心地问他。
挺好的,张局长给我撑腰,大家气氛也热烈。当一把手的感觉就是跟当助手不一样。
男主角和女主角在接吻,吻得天昏地暗。妻子激动地啧啧的,羡慕不已地说,看人家,跟你就和木头一样。我怕你当官,陪我的时间更少了。喂,刚才有人打电话,说你跟一个叫小洁的女孩子粘粘糊糊的﹖说只要你再找她,他还会给你点儿颜色看看。
(续待)
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3 10:23
(接上回)他说名字了吗﹖
说这事的哪有报名的。
那他说的是谎话,当官的匿名电话多的很。
你这人色大胆小,但真让我捉住,我就臭你一辈子。妻子突然很轻松地说。
马豆子沉不住气,有些吃惊,他料想不到,对方会这么卑鄙下作。说来,自己跟这个人有多大的仇啊,毕竟自己和小洁什么都没做。马豆子累了,他想不透眼下的人为什么动不动就朝致命处下一刀。
突然没电了,屋里一团漆黑。妻子不断地骂着,奶奶的,偏这时候没电,准又是谁家使电炉子。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窗户前,又说,不对啊,外面的楼也黑了,是停电了。
两人在黑暗里呆着,好像都在等着来电。可是许久电也没来。妻子无奈地说,咱们睡吧,城市没电,就没魂儿了。一切都是摸黑做着,马豆子洗完脚,铺好被子。妻子脱的利落,有些撒娇地扑在他怀里,胳膊无意中触到他的头部,马豆子哎呀一声,妻子说你咋呼什么。妻子摸到他的缠满纱布的脑袋,怎么搞的﹖马豆子故做平静地说,撞的,骑自行车的,撞完就跑了。
妻子丧气地说,我原先要预备和你做爱呢,瞧你这样儿,够晦气的,以后在路上注意点儿。说完,转身呼呼大睡了。
马豆子突然觉得,妻子实在太过分,对什么都不在乎。见到自己这副惨样,不去安慰,敷衍一句,反而这么漠然。再婚几年了,自己怎么会心安理得和她生活。他感到眼角有些凉,一摸,才发现是泪珠凝固在此处。
妻子在睡梦中想起什么,醒来问马豆子,今天是星期几啊﹖
马豆子睡眼惺忪地说,星期五。
妻子惬意地说,太好了,明天可以睡个懒觉,喂,明天早晨的牛奶你拿。
马豆子想,明天买个皇历,再干什么大事一定得翻翻……
后半夜,有人打来电话,马豆子迷迷糊糊抄起话筒,喂﹖你找谁呀﹖
对方竟然是前妻,口气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我在新西兰呢,和我的丈夫在一起。我现在有钱了,以后我可以直接给儿子寄钱,你快告诉我他的地址。
马豆子险些儿没背过气去。
他闹不清楚是在噩梦里,还是前妻真的有电话打来。
(续待)
作者:
小白
时间:
2005-4-10 14:00
你打那么长,别人的口水都流光了!!!!!!
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11 19:42
我就是要得这个效果嘛!!
作者:
风自流
时间:
2005-4-11 19:45
是不是应该放在 文苑漫步???
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11 19:46
我随便拉!
只要别人能看就行
作者:
风自流
时间:
2005-4-11 19:51
可是 我认为 看完的没有几个
作者:
蓝萱
时间:
2005-4-11 19:53
那要看人喽!
作者:
青草z
时间:
2005-4-26 19:08
那么长,你要死啊!害的俺看的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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