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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三个人安顿好以后开始大眼瞪小眼,那种举目无相识的空虚压了过来。习惯了灯红酒绿的三个人感觉到了极度的无聊。懒懒地看了会电视,周宇首先按捺不住,一翻身爬起来提议道:“上街走走吧。”陈深同意说:“也好,反正呆在这里也不止十天半月,出去看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事干。”
夜幕已经降临,小县城开始用灯光俗艳地打扮自己。在陈深们的眼里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县城里最豪华的一个灯柱下人头汹涌。三个人挤进去看,原来只是几个人拉着二胡在咿咿呀呀地唱小曲。
这个发现让三人大失所望。搞不清楚这些人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听小曲的。县城的确不大,三人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走了个大致。消遣的去处除了几家电游厅就只有一家舞厅。这让陈深他们担忧往后的日子怎么打发。来之前三个人只希望往后的日子能够平平静静地度过,现在却想平静的生活中也需要一些点缀。但踏遍了县城也没寻觅到点缀在哪里。陈深们的初探宝境以沮丧告终。
回到旅店三个人又开始看电视,但看着荧屏在闪却不知道电视里说些什么。周宇开始念叨:“找点什么事做。”于是小叶说:“打牌。”打牌是唯一的选择,但三个人早就习惯了打牌的目的是为了赌钱。而输赢对这三个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来说毫无意义,显然不能以钱来做为彩物。三人竞赛了一会刮鼻子,陈深率先打了一个呵欠。跟着就传染了周宇和小叶。于是扔了牌看电视。十七寸彩电里那个不知所云的国产连续剧仍然在喋喋不休,周宇轮换了几遍有限的频道,喃喃道:“没有好来坞大片来个港片也行啊。”陈深正斜躺在小叶身边玩她的一缕头发,听到这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我们可以开个放映厅。”这句话一出口象是扔出一枚兴奋剂。周宇和小叶兴趣浓厚。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构想起未来生活的蓝图来。
陈深和周宇在少年时期是放映厅的常客,那些流行的英雄片甚至在某些方面影响了两个人的成长。做男人就要做英雄豪杰如发哥,华仔辈曾经是陈深他们这一代许多人的信条。直到成长以后分道扬镳,有的人要做李嘉诚,有的人渴望成为比尔,盖茨。陈深和周宇曾经想过要做放映厅老板,这样就可以把那些百看不厌的好片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现在重拾久违的理想并没使两人激动,在时过境迁后重拾这样的理想更多显出来的是无奈。
成为一个放映厅老板并不是件容易事,好在他们还有点钱。不过三人被办证,审批,选场地,买器材等一系列事累得够戗。但总算告别了无所事事的时光。这一段时间里,陈深们是充实而快乐的。两个半月后,‘大祥放映厅’这样以五元一张的票价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生意是称得上红火的,县城里也有几家放映厅,但都是木凳竹椅搭两部二十一寸彩电。比较之下,陈深他们借鉴而来的大屏幕立体投影以及包厢式沙发显得鹤立鸡群。这种‘豪华气派’引得县城里无可消遣的人们宾至如云,每晚的点钞项目让陈深们尝到了创业的成就感。
陈深他们终于过上了渴望已久的平静生活,过往的那些江湖岁月在酒酣耳热的谈资中依然汹涌澎湃。大祥街,满哥,娄麻子,伟哥等毕竟都是生命中打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迹。回想起这些让人酸楚莫名,但毕竟都已经过去,陈深们希望这些只永远成为回忆。
然而这种平静的生活还没享受到第四个月,陈深和周宇命里那个不让他们安生的魔星又追踪而至。陈深这天拿着个手电筒坐在入门处收票,每一张票都要妥善收好以备晚上清理帐目。陈深一边等待收票一边看幕布里上演着的悲欢离合。他听到外面传来几句争吵声,正要去看,眼前一亮,入口处的门帘被人掀起,陈深开了手电一照,一个人粗声大气地用当地土话喊:“照么子脑壳,老板呢?”陈深借着手电的一亮看到有五个混混模样的人堵住了门口,他一眼就明白了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这种收保护费的营生他和周宇也干过,而且所做的生意远比这些敲放映厅竹杆的人大。陈深只是想不到这偏僻的地方也能碰上同道中人。陈深迎了上去:“兄弟,外面说话。”陈深并没学会当地口音,这一点使对方的气焰又高了一些:“就在这里讲蛮好。”陈深冷静地道:“一切好商量,我们到外面说。”
外面的光亮使陈深眯缝起了眼睛,他看清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疙瘩的矮壮汉子,放映厅聘来卖票的小姑娘见陈深出来,叫了一句:“老板。”被陈深一挥手将底下的话挡了回去。他掏出烟来发,等对方老实不客气地点上,这才明知故问:“兄弟,有什么事?”矮壮汉子深吸了一口烟,把烟雾全喷在陈深脸上,开口说:“你现在是在我们的地头赚钱吧。”陈深干脆地说:“我知道规矩,每个月交多少?”陈深的爽快出人意料,对方本来以为还要磨磨嘴皮子或者武力威吓一番,现在省去了这些手脚倒一时不知下一步如何。想了一想才继续:“你每个月交五百块来,我包你平安无事。”陈深摇头,又摸出烟来发:“我每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不如交个朋友,我给三百。”陈深不在乎每个月都出两百块,只是不愿意显得像个软柿子随便让人捏,对方显然预留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做出一副考虑的样子来,陈深趁热打铁地摸出三百块递过去:“大哥,我们也不容易,就当交个朋友,有空出来喝两杯。”到了这个时候,对方已经被陈深的主动左右了。他接过钱拍陈深的肩膀:“够爽快。”
晚上陈深把这事告诉周宇,周宇一笑说:“强盗祖宗碰上贼。”
有些东西会随着环境的转变而改变,陈深和周宇已经不看重人在江湖时需要强撑起来的面子了。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他们已经付出过太大的代价,要是熟识陈深和周宇的人听说他们居然被几个混混踩上头来收保护费,恐怕谁都不会相信,陈深和周宇这么别扭的改变自己,不仅仅是因为人在屋檐下的不得不低头。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逃离那个牵扯得他们几乎遭受灭顶之灾的漩涡。
江湖上原本也有收保护费的规矩,但那只限于夜总会,赌场一类原本手脚就不怎么干净确实需要保护的场所,一般商家是用不着劳动打手的。那几个混混找上门来纯粹是出于一种试图敲诈的心理。陈深明白这一点,他的妥协是希望少一些是非以免牵扯出更大的是非来。从己心度人,陈深相信盗亦有道,他不指望这几个混混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至少不来搅和他们现在的生活。陈深这么做暴露了他在县城的全无根基。而混混们要讨生活指望的就是这种全无根基的人。
几天后一个夜晚的通宵场里,这几个家伙又大摇大摆而至。陈深原也没打算要他们买票。略打一个招呼让他们进去了。陈深知道来者不善,他只希望能够将这场危机化解过去。通宵场原本是为一些无处可去的人提供睡觉的地方,所以常常会播一些比较次的电影让看客们昏昏欲睡,这时候老板也就趁机可以休息。为了这几个家伙的到来,陈深特地改变了放映计划,他希望这几个家伙能沉浸在影片的清节里以对付过去。但很明显陈深这只是一个美好愿望,影片才出现开头字幕,他们就大叫起来:“换片换片。”陈深忍住气去换片,有人叫道:“老板,来个刺激的。”放映厅里一片暧昧的附和声,陈深不予理会,换了部枪战片。一开头的火爆场面吸引了许多人,使得要求看刺激片的骚动平息下来。观众们大多老实巴交,老板给看什么就看什么,混混们意识到再起哄未必有什么成效。一时觉得冰凉无味。有个混混开始站起来四处走动,情侣包厢里有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身上盖了一张薄毯。混混很想一探毯子下的究竟,伸手就去掀毯子。那男的惊起迅速捂实了毯子,惊恐地问:“干什么?”混混理直气壮地说:“老子抓卖淫嫖娼的。”伸了手又去掀。陈深适时赶上一把扣住了他手腕,道:“兄弟,这不是在砸我的场吗?”混混从腕上的力道觉察出陈深的恼火,笑笑说:“无聊得很,找点事干。”陈深咬了咬牙:“那跟我来,我陪你聊。”
临时摆起的酒桌上陈深一脸肃杀,勉强按捺住了心中的火气,周宇光着膀子,仅穿一条短裤。周宇的小腹上纹了一只鹰,此刻那鹰隐藏在他的短裤里,却努力伸展出一双翅膀来,周宇肌肉贲起,上身到处可见以往的战绩,与锋哥那一战带下的伤口虽然早已愈合,但痕迹触目惊心,像极一条大蜈蚣在蠕蠕而动,周宇冷冷地倚在门边,一言不发。桌面上没菜,却摆了七瓶白酒。陈深倒满七个大杯,向混混们示意:“这么晚了没什么菜,我们喝酒。”他端起一杯来一仰口全倒下去,冷声道:“请。”五个混混见了这气势心里有点发毛,端了杯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像陈深那样仰口便干。周宇走过来端杯:“我们有什么对不起兄弟们的地方,借酒赔罪了。”也是杯到口干。为首的混混壮起胆喝了一大口,道:“赔什么罪,兄弟之间怎么说这话。”陈深又倒满一杯在他的杯上一碰,一口干下,说:“既然是兄弟,为什么还来闹我的场。”混混看见自己的一杯酒换了三杯,实在不好意思推托,硬起头皮喝了,解释说:“没闹场的意思,只是来玩玩。”“没这意思就好,我们喝酒。”陈深往空了的杯子里倒酒。连干两大杯酒,陈深的手仍然很稳当,眼见得一杯酒就要注满,混混急忙用手去拦:“够了够了,这么多喝不了。”陈深眼也不抬:“都是刀子堆里混出来的人,一点酒怕什么。”坚持着把一杯酒倒得将要溢出来。陈深按住了杯不喝,缓缓开腔:“兄弟,我们不想惹事,可也不怕事!”陈深一脸肃杀地把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透出极大的信心来。这一瞬间陈深觉得以前那个自己又回来了,但他随即悲哀自己终究做不了和气生财的生意人。混混惶恐道:“兄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周宇在鼻子里冷哼一声,陈深道:“我们可是按足了规矩,自问对得起大家。”“那当然,那当然,”混混点头;“我们只是来玩玩,真的只是来玩玩。”“好,”陈深端杯:“那就喝酒。”
陈深和周宇以酒退敌,表明了自己的强硬立场,这一战可谓打得漂亮,高明处在于化敌为友。这在陈深和周宇以前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但真的化敌为友了也让陈深他们头疼不已,几个混混在目睹了他们喝酒的气势和周宇的纹身伤疤后,明白了这是两个人物,而不是他们一开始以为的凯子。虽然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这几条地头蛇见到了两条过江的猛龙,自然想要结识。陈深和周宇头疼的就是这一点,他们并不想和这几个混混成为朋友,但出身道上,明白江湖上忌讳的是不给面子,因此表面上不得不敷衍得好好的。但陈深和周宇久历江湖,这一番敷衍也有浓重的江湖气息,何况他们本来就流淌着江湖血液。于是两个人又无可奈何地渐陷渐深。小叶看到他们整天和这么一伙人物称兄道弟,很是担心。但陈深和周宇只能苦笑,他们只有尽量不卷入对方的恩怨是非中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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