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意 诗意

纳兰容若

      禅，无处不在。

　　诗，无处不在。

　　禅意即诗意，诗意即禅意。

　　

　　一:归去吃饭

　　怀海禅师和众僧一道锄地，时至中午，众人都有点饿了。终于吃饭的钟声远远传来，一僧举起锄头大笑不已，笑罢，此僧便自己回去了。一旁僧人看的惊诧不已，暗想这家伙擅自回去，必要遭到惩罚。怀海望着他的背影，却自有一番感叹。回到寺中，禅师立即把那僧人叫来，问道：刚才你悟到什么道理便自己回去了？那僧人答道：只闻鼓声动，归去吃饭来。怀海禅师闻得此言，抚髯一笑，暗自称许。

　　残荷曰：此僧心下毫无羁绊，行事之高妙已入自然之化境，惟有斯人斯心，方可参上乘之佛法，是以禅师许也。当今做诗者，何人能潇洒风流似此欤？



　　二：喝

　　义玄禅师引导弟子多是喝声震天。有弟子对此不解，便向义玄禅师请教，义玄解释说：其一，喝声如锋利无比的金刚宝剑，可以斩断妄情见解；其二，喝声如雄踞的狮子那样令百兽害怕，可以遏止异心生起；其三，喝声如诱饵将鱼聚集后一网打尽，以此歼灭邪见；其四，喝声有时又非喝声，表明自性的不可言说。弟子们听说喝声竟然如此神奇，纷纷学着喝起来。如此喝了数日，义玄禅师把门下弟子都招来，问道：一人从东堂出来，一人从西堂出来，两人齐喝一声，这里能分出宾主吗，你们怎么分？众人瞠目结舌，低首无语。禅师缓缓道：如果分不出宾主，你们就不要学老僧喝。之后寺院一片安静。

　　残荷曰：众僧如矮人看戏，人云亦云，安能参悟上乘义理？宜其师喝声相止也。观诸今日论坛，不乏见人褒则褒见人贬则贬之人，持论毫无主见，犹以为英雄所见略同，殊不知独立品格渐失，离正道愈远距魔道愈近耳。



　　三：石头路滑

　　门下弟子隐峰向马祖辞行，准备去和石头希迁禅师论道。马祖也不挽留，只说：小心啊，石头路滑。隐峰知道师傅在提醒自己，随即答道：竿木随身，逢场作戏。到石头处，隐峰摇摇了竹竿，不客气的问道：你的宗旨是什么啊？石头两眼向上：苍天！苍天！。隐峰知道希迁用苍天来表示自性的虚空，一时无话可答，只好沿路返回。马祖问清此事，面授一计：你再去问，若他再说“苍天”，你就“嘘嘘”两声。隐峰一听大妙，心想你石头用苍天代表虚空，到底还有文字，哪象“嘘—嘘”，不落文字！于是他又来到石头处，重复了上回的动作和问题。不料希迁 却朝他“嘘嘘！”。隐峰傻眼了，只好又回到马祖处。马祖静默半天才说道：我早就和说过：石头路滑嘛！

　　残荷曰：隐峰心高气傲自以为是，合该受此挫折。马祖知弟子必败，亦不挽留，大概亦知人不经挫折则不能静心潜修罢。可笑网坛若干为诗者，看似一副虚心求教的摸样，一旦痛处为人所揭，则一改虚心求教之心，变作蛙鸣震天之势。忽然想到《千王之王》中周星驰叫张家辉舔鞋上的污秽物时说的一句话：你栽在自家人手里，总胜过栽在别人手里。此言大可玩味。



　　四：饥来吃饭困来眠

　　有源和尚对佛教律学颇有研究，听说慧海禅师对此也很有心得，便前去拜访。当他到了慧海处，只见他在狼吞虎咽的吃饭，旁若无人，有源转身就走。有源过了几天又去，只见慧海大白天还在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有源摇摇头又出去了。眼见慧海竟是个饭桶睡虫，有源实在很怀疑慧海在禅林的名声。但为谨慎起见，他决定再去一次，希望能看到慧海的庐山真面目。这次慧海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一见有源来了，就请他相坐而谈。有源问：和尚你修行还用功吗？慧海点头答道：用功。那和尚你是怎么用功的呢？有源暗自冷笑。饥来吃饭困即眠，慧海回答的很自然。难道一切人都是这样，都和和尚一样用功吗？有源的问话渐渐有些盛气凌人了。慧海转了转了茶杯盖，悠悠答道：不同。他侧首看了看有些吃惊的有源，接着说：有些人该吃饭时不吃饭，百方搜求；有些人该睡觉时不睡觉，千般计较。所以是不同的。有源一下子如霜打过的茄子，蔫了半截，这才知道慧海禅师名下无虚。

　　残荷曰：慧海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因为他悟道。道在何处？慧海知道，只能从平常生活中去寻。对于当今广大的诗词创作者而言，他们的“道”便是诗意。他们不能将自己区别于众人，因为他们不悟道；诗意是什么东西根本不知，或者似懂非懂。至于向何处寻求诗意，他们更加茫然，思来想去（或者根本没思也没想）只好上老祖宗那求救兵了，殊不知，求来求去，那救兵还是老祖宗的，又哪解得了我们的许多危机呢？所以我们的道只能向我们的眼前找，向我们的内心要。舍近求远，只怕反要被老祖宗所笑罢。



　　五：蜜蜜意

　　有一小尼美貌异常，却禅风高峻，所以没有一个和尚敢动绮思。不到两年，这小尼便做了住持，此讯传出，在俗的人们无不啧啧称奇。从轫禅师云游过此，听得此事，便来拜会。女住持亦素闻禅师的大名，所以很恭敬的把禅师迎入，然后摒退众人，要向禅师单独请教。不料众人一出，女住持却抹了兰香，向从任禅师靠来，并低低的问：小尼久参不明，什么是蜜蜜意呢？禅学中的“蜜蜜意”显然与此时的‘蜜蜜意”毫无相似之处。从忍禅师也不接语，只是轻轻的掐了她一把。女住持敛容正色道：和尚你还有这个在？！正是你还有这个在！从仞徐徐作答。

　　残荷曰：那女住持为求证从忍之道行，乃以美貌相试。殊不知，棋高一着，缚手缚脚。女住持的一言一行，正反映自己参禅不够呢。不过参禅需要悟性，试人需要悟性，接纳当头一棒亦需要悟性，想那女住持从此可更进一步罢。但吾不知网间众多为诗词者究竟有悟性几许呢？



　　六：可惜不能送月亮

　　昙藏禅师一个人住在一间茅屋里，养了条狗做伴。此狗特别有灵性，每次昙藏在外面讲经太晚，狗就会衔起他的袈裟提醒该回去了，所以昙藏也对它极为宠爱。一天半夜，昙藏正在坐禅，只听得那狗一路叫着进来，似乎有十万火急之事。转眼之间，一伙强盗凶狠狠的闯了进来。禅师微笑着说：茅舍如有什么可意的东西，诸位只管拿去，老僧毫无怨言。强盗们搜索了半天，竟然毫无收获，不由大怒，眼见只有一条狗还可食用，便打杀带走了。昙藏随即起身，走出茅屋，眼看月照群山，不由沉吟：可惜我不能把这美丽的月亮也送给他们啊。

　　残荷曰：此僧之襟怀，纵言光风霁月亦不为过也。念天下之大，能以德报怨者，竟有几人？诗人若有此心，所作虽未必过渊明太白，但超越世间万千俗子，料非难事耳。但不知于何年何月方得见如此神仙般的人物。

　　禅中有道。

　　诗中有道。

　　道，无处不在。

绿茶

禅，无处不在。

诗，无处不在。

禅意即诗意，诗意即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