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blues

年满半百的妻子退休后不经意地做了一次妇科例行检查，竟然发现已悄然长了比鹅蛋还大的一个肿瘤。手术那天，她有些魂不守舍。当全副武装的医生们把手术床推过来，她尚未躺好便倏地抓住我的手，我随即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通往手术室的路只有十来米，我尽量延缓推车的速度。手术室门开了，她轻声唤了一句“大手”（我的绰号），然后松开手与我相互握起拳头示意；手术中，我俩仍在牵着手。

    我自幼身高比同龄孩子长出不少，造物主给予我的手也按照比例大出不少。懂事之后，听老人说大手的人没有富日子过，找媳妇没人敢跟。

    那年我被部队选中去当兵，与众多前来相送的人握手道别，她也来了，那时她正是经历十八变的大姑娘，觊觎的小伙不在少数。当她伸出手时，就在我的手几乎将她的手完全攥起包住的刹那，似乎感到她的手像要暗示什么而用了一下力，旋即狡黠一笑，悄声扔出令我尴尬的那两个字：“大手”。数年后我脱下军装回到故里，年龄相仿的女人大都已为人妻人母，她来到我家再次伸出手，我将这双手严严实实地包在自己双手中，心疼地责怨她为何要等上这些年。她说，自从那年第一次把手放到我的手里，就找到了一辈子的归宿，因为我的手大，那年牵手时她已用手将这个心愿告诉我，我应当明白，十指连心呵。

    婚后孩子未出哺乳期，她作为织布工便卷入了劳动竞赛热潮，凭着要强的性格登上了全厂纪录的榜首，体力极度透支，我不得不每日带着孩子在厂门口用自行车驮她下班回家。后来她说，每次走出厂门都感觉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但牵到我的手又总觉得有我在拉扯着她，咬牙也要坚持下去。

    后来，她患上严重的关节病，离岗回到家中，八方求医也未能奏效。此病据说在几年内即可致人关节变形丧失活动能力，我怕果真会发展到动弹不得，便孤注一掷用年终奖金买上飞机票全家去北京旅游，天安门前、颐和园里、八达岭上，我一手牵着孩子一手牵着她开怀畅游。出行归来，感觉良好的她信心大增，从此每天一早一晚风雨无阻地坚持户外锻炼。上下楼、过马路、跨沟坎，我俩总是牵着手，二十几年就这样牵手走过来了，当专家来给她坐诊时，难以相信一个患此病如此之久的人全身关节竟然与常人无异。问及原因，她说靠不停地锻炼，又补充说老公总是用手牵着我。专家感慨道：前条是物质的，后条是精神的，缺一不可呵。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亲友们上前接过推车送她到病房，处于半昏睡中的她苦苦抓住那一缕尚未被麻醉剂迷失殆尽的意识，伸出手找寻着，无论谁上前拉她的手，她的五指总是伸开着，直至牵到她熟悉的我的大手，手指才吃力地想要弯曲起来，我急忙用力将她的手握紧，她的心才踏实下来，手也松弛下来睡过去了。手术初愈后回到家中，尽管旧疾未去又添新伤，我俩已对一切磨难泰然处之，更紧地牵手上路。其实，相爱的幸福就相伴在人生旅途手牵着手的艰辛跋涉中。

晨曦

相爱的幸福就相伴在人生旅途手牵着手的艰辛跋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