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align=center][font=楷体_GB2312][size=5][color=#ff00ff]序言[/align][/color][/size][/font][align=center][font=楷体_GB2312][size=5][color=#ff00ff][img]http://pic.hongxiu.com/www/images/zhuantipic/2006/12/2006121164920.jpg[/img][/color][/size][/font][/align]
烟花三月下扬州”我就是出生在三月的扬州,我敢对天发誓我出生的那天没有烟花。我这辈子也就见过一次烟花。
从懂事起家里就是娘和我,在我印象中,娘好美好美,娘总是爱轻轻的摸我的头,我也用小手摸着娘的头发,感觉好长好长,好软好软,那时我就会呵呵的乐起来。
和别的孩子不同,我总是呆在家里不喜欢出去玩耍,因为我喜欢陪着娘,还因为我一出门临家的小子就总是欺负我,还喊我穷小子。那时候也不知道穷是什么意思,但看他那么嚣张的样子,也能非常非常肯定那不是好话,一看他的那个嘴脸我就非常生气,于是就和他了打起来,可能是我平时比较没有经验,印象中我并没打的他满地找牙,但好象我也没占到上风。后来怎么样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回到家,娘摸着我的脸,哭了,那一刻我好伤心,娘从来都是只对我笑。
娘的手很巧,在我打架时候弄破的衣服处,绣了一朵兰花。那时家里常会来一些女人,她们一个一个扭来扭去,恶香袭人。用现在我的话来形容是招摇庸俗,惹人生厌。每次她们来都会拿来些红红绿绿的布,娘告诉我那些叫绸子,娘把一朵一朵的花,一个一个的人,慢慢的织在那些绸上,她们又会来取走,看她们欢天喜地的样子,我就觉得她们分去了娘对我的爱。不过娘只给我绣过兰花,直至现在我在梦里还闻到兰花的香味,清雅不凡。
再大一点发现娘看我的时候还是那么慈爱,那么美的微笑,但眼神里还有些什么,后来我知道那就叫做若有所思。现在回忆娘那是在想着那个人,也就是我爹,而我对他却没有一丝好感。娘有时也让我出去走走,说男孩子志在天下,总闷在家里没人喜欢,怎么会没人喜欢,我知道娘就喜欢我,但我还是出去走了。因为我最听娘的话。
城里人很多,可能是赶上过节吧,走一步都很费力,有些人更是驱马而行,更是拥挤不堪。也许是喜欢宁静吧,咬牙逛了一个时辰,就向回转。那天人真多极了,反常的很,心里直发荒,我突然好担心,担心娘一个人在家。
回到家里,一切都好,娘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等我回来,娘笑着看我吃完饭。娘突然告诉我世界上还有一个象她一样对我一样亲的人,那个人叫唐风澜,是我爹。你是无法体会那种感觉的,那时候我只是一阵茫然。
娘说有机会让我去找我爹,他在四川。可我根本不想去,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哪是四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他,更重要的是我不能离开娘。娘又交给一本画,画里的东西色彩斑斓。娘说那美丽的图画就孔雀什么的。我就没觉得好看。娘说这是爹最要紧的东西,她替他保管了很多年,让我以后保管着,我也没拒绝。我一向听娘的话。
我问娘:“爹是个怎样的人?”娘笑了,娘说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当时我一听就非常生气,原来娘最爱的男人居然不是我。娘又笑了,那晚她笑的真是特别的好看。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娘的笑颜,娘第二天早上就去了,我心如刀割,肠似寸断!
那一年我刚好十三岁。
第一卷 第一章 杀手的心
早春的雨稀稀疏疏的滑落,轻轻的,缓缓的。绵软的如同女子的手。新叶在摩挲的抚慰中显示着勃勃的生机。春天的风像是春雨的伴侣,轻拂中带着摇曳的春意。一切的生命都在这份恬静的春雨中复苏,是那么的协调,又那么的安静。大自然的一切都是那么绝美。绿叶、细雨、微风,甚至还有微风中淡淡的泥土的芬芳。而在此刻,天地一望间,唯有我静静的站立在雨中,独自享受着这烟雨江南的绝美和温柔。
我在等人,足足等了三天,确切的说,还差半个时辰就到三天。等人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即使是在这温柔如纱的雨天等待一个曼妙婉约的女子也同样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我并不着急,因为我等的并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我要杀的人。
其实我并不想杀他,我与他也没有仇恨,甚至我与他生平素未谋面,但我还是要杀他,因为我是杀手,有人付了钱,我就必须要杀他。
其实我也并不一定要杀他,只要再过半个时辰,他不出现,我就算完成任务,而他的生死就与我无关了。因为约定期限就是三天,而等待的地点都由雇主提供,我不用操心,我所负责的只是杀人。
娘如果在世,她一定不会容忍我从事这个职业。娘如果在世,我也一定不会容忍我这个职业。杀人并不是一个开心的事。相反它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在杀手的眼里不该有善与恶。只有杀与被杀,但我却一直无法作到,甚至我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杀人时呕吐的情形。
“不思善,不思恶,一颗本心该如何”正是我心里的写照,但我不后悔,如果时光流转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还会选择做杀手。命运的轨迹亘古的划在那里,谁也逃不掉,我同样也在劫难逃……
娘离开的早晨,我疯了一般,仿佛一下子失去三世的精魄。娘走时脸上带足了笑意,没有丝毫的痛苦,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给她带来的是美好的留恋和回忆,没有任何的遗憾。但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却始终坚硬如铁。对于这一点令我产生过怀疑,这些年随着一个个的目标被我杀死之后,我对人的尸体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回想起那一幕,更让我无法释怀。
我卖了所有东西,甚至卖了自己才葬了娘。而买我的正是那个与我打过架的姓洪的少爷家,他买了我就是要发泄那心里恶毒的报复欲望,在毒打辱骂中,我咬牙活了下来,因为我要为了娘活下去。我从不曾后悔打了他,只后悔当时打的他不够狠。
从来没想到过人可以一夜长大,但我那一刻却改变了许多,每当夜里天上的星辰变幻,我就会想起娘,于是我拿出娘唯一留给我的图册。对着那画着孔雀斑斓的画册,娘的脸总会如兰花般的出现在记忆中,清雅不凡。我立时生出一种错觉,娘的容颜仿佛似永远都不会改变。
春雨依然轻轻的,柔柔的滑落,温柔如同情人的吻。
我的心里却升不起一点温柔,我能感觉到他就要来了,而且不止他一个人。那雨水给心里带来的点点温柔并不足以让我完成任务。为了活着,为了心里的疑惑,我惟有放弃温柔。
娘在的时候总让我出去走走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但我却知道根本无路可走,我的心早已被系在方寸之地,娘的死因让我孤守心曲。
十三岁的我要求真的很简单,那时我只想安安静静在心里有下一个回忆娘的空间,可那个可恶的小子,竟要夺去娘给我留下唯一的东西。失去画册的一瞬间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在第二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偷偷的摸进了他的房间,用砚台狠狠的砸了他熟睡中的头,砸的他头破血流,我夺回了我的画册,从他家逃了出来。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连夜逃了很远远,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个姓洪的小子并没有被我打死。我当时却只知道拼命的跑,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按娘说的话去四川找那个叫我爹的男人。当时我身无分文,但在这个念头下,即便是要饭,偷东西,我也一直走到了四川。
在四川我没有找到我那个该死的爹,却知道了一个神秘的家族,就是唐门。
唐门有着悠远的历史,是一个极其排外的家族。它仿佛名不经传,子弟却在潜移默化的渗透到各个组织,没有外人知道它的组织有多大,只知道它始终以家族的姿态存在,与其他门派共存,并没有什么冲突。传说当代唐门的掌门并不是最有权力人,最有能力左右唐门取向的是掌门的娘亲,唐老夫人。唐老夫人是个神秘莫测的人,已经好多人没有人见过她了,都是随身丫鬟代传命令,只知道她在闭关修炼一种功夫,别的就一无所知了。
我所在的组织就完全属于这个古老的家族。我之所以选择做杀手,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线索。唐门传说有一种功夫,中者七个时辰必死,死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痛苦,甚至脑海了不断的闪现的一生中美好的幻想,当心里最灿烂的时刻也就是生命终结的时候。这种死亡非常温柔,所以这个武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追心。传闻中的症状都极象娘死前的样子,我决定要一直追查下去。这个功夫很难练,练这个功夫首重练心,据说唐门里会这个功夫的人也很少很少。我要进一步深入组织,于是我就要很好的完成每个任务,放弃一切,斩断空念,为了娘我愿意燃尽生命。
但我却不能泯灭善良,就是这一丝丝的善良让我无比的痛苦,有时候我不禁问自己:“唐经风啊,你到底是为了还娘个公道而杀人,还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你杀人就不愧疚吗?”仿佛那一瞬间无边的罪恶感狂噬着我的心。
雨依然慢慢的,轻轻的飘落,轻的像娘刮我脸上时的发梢。
估算还有数息间他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突然感到阵阵的发慌。
从我眼中的标准来说,他无疑是一个好人,甚至在很多宋人的眼里他都是一个好人。他曾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十载练剑,十年拂琴。自毁容貌,以琴为媒,卧底到金国天恩教七年。刺杀了一代强人颜真回。秦剑名从此一夜间以剑动天下,以琴成名。
也许我们同样都应算是杀人者,当我却知道我们并不相同。我只能算做杀手,而他才是真正的刺客。刺客与杀手不同,杀手是为利所动,为权所驭,而刺客则是为义。义之所至,无往不利。他们忍辱负重,他们委曲求全,不计生死,他们可能武功低微,一切只是为了那义无返顾的必杀一刺。刺客能名流青史,如荆轲,如专诸,杀手则不能。杀手只能是杀与被杀,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我很羡慕那些刺客,他们有他们的理想,他们有他们的希望,而我完全没有。
即将面对他我心里只有无奈,他不是该死的人,我也不想杀他,但为了娘,我哪怕身败名裂,万人唾弃我也在所不息。
雨渐少,只是点点滴滴的落下,像娇妻在而边低声的呢喃。
我的心忽的静了下来。秦剑名一行五人已经出现在了我面前。
第一卷 第二章 刺杀之道
春雨绵绵,微风轻轻的吹过,也只能把雨丝吹斜一点而已。三月的江南,空气很潮湿,纵然不是雨天,山水中也有淡淡的一层水雾。周围都是一片朦朦胧胧。
雨虽然很小,但时间久了也会将泥土打湿,如果这个时候踏在地上,就会留下清晰的印记。道上有了马,于是地上就有了马蹄的印记,确切的说应该是五匹马的印记。
我稳稳的站在道中央,享受着朦胧中最后的雨意。马不缓不急,在雨水似乎还有那一种轻松和惬意。我慢慢的看着由远而近的五匹马,仔细的打量着五匹马上的四个人。不错,五匹马,但却只有四个人。五匹马四个人,一瞬间我竟生出一种感觉,一种古怪至极的感觉。虽然他们头上都戴着斗笠,我一时间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但直觉告诉我秦剑名并不在马上,这是没办法解释的清楚,完全是一种杀手的觉悟。
刺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为了这个目的他们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刺客不可以出名,出名之后的刺客便不在是刺客了。刺客所有的一切所为都是为了终极的目的,出名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刺客都很出名,无论失败成功都会很出名,这却是个绝妙的讽刺。所以刺客的称号都是一种过去时的意义留给成功者与失败者的。
杀手不同,杀手必须要出名,只有出名的杀手才会有人雇佣,才会更有价值。所以我很出名,至少在杀手界里我是一个非常出名的人。
在我记忆中我只失手一次,但那一次失败并没影响我的声望,反而把名声提高到顶峰。那次组织布置了五行绝杀阵来对付目标,但还是失手了,而且输的很快很惨。那个人的武功令我至今回想起来都涌起无法匹敌的印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没有全军覆没,在整整二十五名一流杀手里至少还活下了两个人,一个是我至今也不认识的蒙面杀手,另一个很幸运就是我。五行绝杀阵还是伤了他,但并不光彩,不过我认为起码比丢掉性命好。我不认为什么人的命比自己本身还珍贵。当然我的一切与娘相关的除外。
组织那次出奇的并没有追究责任,也没有再布置杀手对对付那个人,因为要杀掉他并不是杀手能过作到的,仿佛他的不死并不一件很令组织没面子的事。
从此以后我就对那个人的名字非常感兴趣——东方未明,大金国天恩教主东方未明。他的师傅恰巧叫颜真回,恰巧又和秦剑名所杀的人同名,不止是同名,还恰好是正是同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么的恰好。但从东方未明的武技就可以推断出颜真回有多么可怕,如果说当世北方第一人是东方未明的话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但若他的死鬼师傅不死,怕也轮不到他。从这一点就能想象的出秦剑名是如何了不起。
我虽然自信,但也没有想过可以独撼颜真回,所以要想杀秦剑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杀人与决斗不同,决斗讲究的是实力,而杀人就简单的多、直接的多了。刺杀就要确立目标有精密的计划,机关陷阱、毒药暗器无不用极。杀人就要不择手段这才是真正的刺杀之道。秦剑名定是精于此道,否则他也断杀不了颜真回。
雨已经很小了,甚至不用任何遮挡,我慢慢的理了理沾湿的发髻,静静的站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那五匹马四个人在我身前三丈远停了下来,虽然我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表情,但我却有一种直觉,他们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从头到尾我都忽略了一件事,非常重要,甚至重要到会因此丢了性命。我不可以输,娘的一切都没结果,所以我也输不起。于是这造就了我一向很小心的习惯,因为我布置了机关。这是得于组织从唐门传来技艺,弩箭罗网连环相套,辅以迷粉,而我从旁策应更增加的成功率。但这个时刻目标却没有出现,这个是一种要命的感觉。
天似乎还有些阴沉,但雨已经不下了,只有道旁的树叶上还在滴着雨水。一个无形陷阱正在向我展开,我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正在算计我。我面对是一个同样精于刺杀之道的人,所以我要更稳,更谨慎。用心体察才能找到对方破绽,找到反手之道。到目前我还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我不能过早的动用机关,因为只有没出鞘的剑才是最可怕的剑,我一直明白这一点。
似乎是我的镇定起到了效果,他们终于沉不气了。一人对我道:“朋友,你不用再等了,你等的人虽然会来,但你已经等不到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要等人。你又怎么知道我在等谁。”我很有深意的盯着他。
“你已经在此留了三天,难道不是等人。至于我们为什么知道你等不到他来,相信你马上就会清楚了。”说话间四人已经甩身下了马,成扇形站好。
立时间,一阵沛然的气势如墙一般涌来,这四人无疑是高手,不容忽视的高手,给了我无形的压力。突然间,我问很想问问自己,如果不用机关,我能否等到秦剑名出场。
我暗提了一口气,不徐不缓的说道“看来你们已经很是研究了我,但我有一点好奇,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你们的。”
“你很精明,的确有人出卖了你,不过不清楚更好,唐经风,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我淡淡的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就过来取吧。”
我是一个喜欢主动的人,消极对待不是我的人生态度。虽然目前最好的战略是静观其变,但我却不能不动,我必须要引他们离开陷阱的范围。所以我只有先动了。
我身行暴进,在空中双手如穿花飞舞,连连扬起,十三枚飞镖分射左边两人。我的飞镖是唐门漫天花雨的手法,两人也是不凡,双剑连舞,飞镖都拒在身外。我左手一招,又是五镖飞出。
一道汹涌如潮的劲风已笼住了我。那是两把剑,两个不同方向攻来的剑。但这剑似乎是来自各个所能出剑的方位,也似乎不是两把。凌厉的剑气吹的我的衣衫猎猎作响。
眼见两把剑就要将我刺穿,我右手一挥,“叮叮”两声脆响。并无任何震颤。
我身子微旋,在两人仍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已经在两人咽喉上轻轻的抹过。之后才有“叮叮”再响,两把断剑掉在地上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其实这两个人的功夫我并不能顷刻胜出,我故意不闪不避,却在最后关头出了我的兵器,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暗器高手手里还有别的武器,更没想到还是一件神兵利器,所以他们死了,所以他们死的并不冤。
那两人,吐气扬声,同时大喝一声,隐有风雷之声。两人含恨一击竟有如斯威力,两剑阴阳相成,气机将我紧锁。可就在这时,背后似有一道劲力若有若无,无声无息袭来,但我却明白那绝对就是杀人的一击,秦剑名终于出手了,在我完全不能闪避的情况下出手了。
一道亮闪,如一道绚丽的迷雾,碎月刀电射而出。
第一卷 第三章 剑中藏剑
刀,寒光利闪,刀为三寸三分,呈柳芽新月状,刀名碎月……雨水刚停,微风吹过,空气中的水气渐渐的都化成一片虚无。而真正的威胁就隐藏在这静静的虚无之中。虚无中惟有一手,天生握剑的手,手上有一个把剑,杀人的剑。真正的威胁来自这个人,来自这把剑。
秦剑名终于出手了,而且是在我最危急的关头出现了。
如果说身前两人剑的气势如海浪里的礁石,秦剑名的剑气就如同屹然不动的高山。那道劲气有如一把实质的剑,竟生出一种可怕的吸力,紧紧的锁定了我。面前的那两剑我不能轻视,却更知道如果任由秦剑名将一击的气势涨到最高点我必难逃败亡的命运。
所以我惟有退,也只能退。我反身顺着那股强烈的吸引之力,迎着那剑而动。细碎的剑气割的我脸如针在刺,狂涌劲道压得我气血翻涌。
我身子一扭,向左一旋,力图饶过那可怕的劲道。气机牵引下他的剑竟不可思议随着我的身行发生变化。“嘭”我身子一震,后边的另外那两道剑气同时击中了我。
天下无招不有破绽,惟速无破绽,如果你够快,你就是绝对无敌的高手。我在赌,在赌我能在秦剑名击中我之前把他带进陷阱。那两道剑气虽没有击实,却令我体脉受损,但同时也给我制造了一个机会。强提口真气借着那股劲道,更加速的退。
气芒闪烁令我眼里竟看不真切。只感觉到那道剑气,如附骨之蚁,也像是春风拂过,紧紧的逼来。
但,我笑了。因为我赌赢了。地上忽的烟尘飞起,漫天的羽箭由地面射向秦剑名三人,罗网从天而降。
“咄”我一声断喝,一道亮闪,碎月刀激射而出。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地上凌乱的插着几支断箭,破碎的罗网散成数块;泥水、草木,烟雾狂舞乱飞,天地为之一暗,只余下淡淡的一层清烟,久久不散。
气旋的冲击,令我难以站直身子,仿佛身体有一股撕扯的力量。我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场中静立着一人,以剑指地,就像一座巍然不动的大山,给我一种无从出手的感觉。就在此时我看见了碎月刀,那把应该算做是飞刀的碎月刀正落在我左侧七步的道上。看着刀身一抹的殷红,我又笑了。那座曾经是无法撼动的大山,似乎忽一下子从内部松动了。我的碎月刀还是伤了他。
那两个人并没有死,因为秦剑名救了他们。那淡淡的清烟足够让他们手足瘫软。
清烟名为神藏香,颇有来历。原为大理国进贡南宋的贡品,却是云南五毒教密制,专门用来对付江湖中的高手。其香浓郁,雅致。如此神品宫里却多用来摆弄一些不听话的女子,实是大材小用。但传闻岳飞之子岳云即是中了神藏香以致缚手被擒,否则以他的绝世的武功,惊天的报复却毫无反抗与父同死风波亭是完全不可思议的。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江湖总是谜一般的,谁说的也做不得准的,但神藏香绝对不是凡品,这点是毋庸质疑的。可惜这却无法对付他,他依然站在那里。
江湖中还流传过这样一个传说。我对此非常不屑,传说总是爱被人们传诵,真还是假反到没有人去追究了,以讹传讹是人的通病。
秦剑名为昔时燕国秦舞阳的子孙。荆轲刺秦成就了一代刺客的英名,后世司马迁史记更有刺客列传专门的章回记述。同时却也衬托了匹夫之勇的秦舞阳内心深处那真正的怯懦。而作为后世子孙的他引为其耻之辱,矢志扬名天下,一扫不很有颜面祖先的晦气。所以他决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意效高渐离以琴为媒,自毁容貌以此为信,终名动天下。
青铜面具下曾是一张俊秀的脸,而现在呢?
我们互相对峙着,我知道他此刻正在运功压住伤势,却不能称机出手,因为我何尝不再是抓紧时间回气,毕竟那两人的联手一击不容轻视。更要命的是我的碎月刀不在手里。虽然只有七步,但却是要命的七步。
“唐经风的碎月刀果然不凡,可惜可惜啊。”他剑微抬,淡淡的说道。
“嘿,有什么可惜的,碎月刀杀不了你,连神藏香也击不倒你,看来秦剑名同样也名不虚传。”我洒然笑道。
秦剑名道:“神藏香的确可怕,但没吸入就不可怕了。我可惜的是因为你的雇主出卖了你,很悲哀啊。”
我神色不变:“是又怎么样,他付了钱要我杀人,我只知道完成任务,别的不是我要过问的。”
秦剑名道:“对此不过问,对自己的生死也不过问吗?也许你也因此会丢了性命。”
“哦?既然这样,那你就过来取吧。”说话间我向左跨出一步,立时间如山的压力扑体袭来。我的弱点正在于我只有一把碎月刀,而且刀并不在我手中,我这简单的一步除了为卸掉对方的气势,而且更接近碎月刀。
我又轻轻的跨出一步,很轻很慢,但我却清晰的感觉到他面具下面的脸,眉角跳动了一下。
“唐经风,你认命吧”他竟完全掌握了我的意图。剑以一种不可言语的弧度直击过来,寒芒闪烁,验证着剑身正在微微发颤,我却知道那是因为真气在剑身流动的缘故,这看似简单的剑,却随时会随着我的应对而发生变化,并等着要我的命。
我已无刃可挡,所以我不挡。三枚飞镖,分袭面门、咽喉、前胸。同时身向后仰,右脚递了出去。
三枚飞镖在剑气卷动中,冲天四散。而当我正要踢中他的小腹之时,突然多了一只手,他的左手。封住了我那一脚。一股穿心的巨痛刺激着每个神经。
“卑鄙!”我一声断喝,他的左手心里暗藏一个尖刺。
秦剑名哈哈大笑“这才是刺杀之道,唐经风你技止于此。”
“胜负还言过早。”我足下一顿,气血冲开,步子一捻泥水飞溅。称此之机我附身,欲拾起碎月刀。左手同时发出一枚飞镖,一般暗器手法对他并没有效果,这枚镖我加上旋劲,改变着飞行路线,我并不指望能伤了他,只求缓得一线。只有用碎月刀才是胜他之道。
飞镖没有产生作用,他的剑随行刺来。我已躲不开,因为我脚上的伤势势必影响动作,危急间我身子猛的一拧,只能在最大范围内躲开要害,剑已深深的刺入了我的肋下,我左手一扣,左臂狠狠夹住了他的剑。
秦剑名手一搅,我痛彻心肺,但却咬牙死死挺住,任由血淋淋而下。
突然间奇事发生了。秦剑名竟然手里握剑直刺过来。
江湖中曾有这个一样说法。秦剑名刺杀颜真回,除了卧底取得信任,以琴为媒接近其身之外。更因为他武功里藏有一个杀招,有人更说他已练成了昔年赵国无名刺客刺秦时的十步一杀。蓦然间我却明白了,他的杀招并不是什么绝世的武功,而是因为这把剑,剑中藏剑的剑。
寒光如铁,秋水之锋刺向我的咽喉。
亮闪闪,冷寒寒。一道光华划过长空,青天白日下也夺目动人。
那是无始无终的一刀,仿佛是千百年的梦魇。听不见任何声音,却有如千百块的凡铁交击翁鸣。简简单单的一刀,却有撕裂云锦,斩水击流的玄妙。仿佛似有神魔附身之力,并不是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
“叮”一声脆响,青铜面具微微出现了一道裂痕,秦剑名怔怔立住。
刀,寒光利闪,刀为三寸三分,呈柳芽新月状,刀名碎月。
第一卷 第四章 唐门一刀
我跌坐在地,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心中却涌起一阵无奈。我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秦剑名的头不见了。在我刀斩秦剑名的最后一刹,却凭空杀出了一个灰衣人,割去了秦剑名的头,连着那具已经破裂的青铜面罩也没有留下,临走前那似有意似无意看了我的一眼,目光中分明带着几分挑衅,于是秦剑名的那两名手下一人多了一件东西,每人咽喉都多了一只袖箭。所以,他们也不能活下去。我惟有苦笑,因为我已经完全失去了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能力。而那一刀已经将我的所有潜能榨干,一丝不剩。如果秦剑名挡下了那一刀,现在地上一定会多一具我的尸体。
我不知道灰衣人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在意的是这次刺杀成功后,距离得晓追心的秘密目标就更近了一步,至于灰衣人为何杀他们,与我何甘。可老天偏偏喜欢与我作对,在我急需脑袋的最后一个环节出了灰衣人,甚至他连那把剑中藏剑的剑也带走了,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现在一切变得失去了原来的意义,没有割下他的头,我就失去了证明结果的东西。也许我能活着就是证明,也许唐经风的话就是证明,但我并不能保证这一定奏效。
我曾经动过这样的念头,割下其中一个人的头,划花之后交回去,因为谁也不知道秦剑名毁了容之后的样子,我也没有看见青铜面具下的脸。可惜我对那两个中了神藏香的倒霉鬼我却提不起丝毫兴趣,他们死的糊涂,我也不屑做此事,这也许算做是杀手的风骨吧。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三天三夜,秦剑名出现的时候雨却停了,此刻太阳竟出来了,有时这也是一种讽刺。常说月黑风高杀人夜,阴天下雨夺命时,可见这也做不得准,晴天也是杀人天。
我全身乏力,勉强牵了匹马,却怎么也爬不上去,这一招果然不是能轻易使出的。
唐门以暗器、轻功、毒药、机关称雄于世,可笑的是最强盛辉煌过的却是出自刀法。只因为出了唐君伤这一代怪杰。他自负绝世之才,曾言道:“大丈夫,生于世,顶天立地。当光明磊落,暗器,毒药,非英雄所为。”弃轻巧之功法,创惊世刀法,横扫天下,赢得刀霸天下的美名。唐门历代人杰无出当时其右。唐君伤为后世留了一套刀法,历代唐门家主皆视为镇派之技,极为重视。
可是几代传下来竟无一人练成,说没人练成也不确切,应该说没人能再现唐君伤刀法的玄妙之处。整套刀法只有一招,来来去去那么一下平凡无奇,无论怎么都感觉与一般的刀法格格不入,不伦不类。家主无奈下,经家老讨论,把此招广传门下弟子,希望有人能悟出其中的窍门。
终有一个人在对敌时候所发现,那本是个唐门的晚辈弟子,被江湖一高手追杀。眼看不敌,危急时刻抱着必死之心,无意中用出了那一招,一刀挥出威力无穷,对手立毙。唐门上下极为震惊,可是这一刀反噬的劲道并非常人之躯所能承受,那人施招后吐血数升,半月后殒命。之后唐家通过数代的钻研改良,渐渐发现随着刀身越短,施用后反噬力道越小,威力却又差了很多。
唐门因为对刀的过多关注,使本来擅长的暗器,毒药的研究却长期停滞不前了,用毒先后被云南五毒教、藏边大雪山赶上。而江南雷家霹雳弹的研制成功更严重挫伤了唐门的暗器、机关制造的霸主地位。一下子唐门失去了研究刀法的兴趣,久而久之学刀的人更越来越少,此招终淡出唐门。
可是到了唐门上代家主唐夜雨之时,他却坚信刀法才是真正的王道,唐君伤刀法中一定别有玄妙。刀霸天下的历史的确令人神往,唐夜雨钻研此招数十载,将其子名字取为唐一刀,更对家族之事不理不采。可惜天不随人愿,他最终只能悟出刀中伤人先伤己的境界,郁郁而终。唐老夫人为了怀念亡夫,将这招起名叫:情逝。
我的武功里碎月刀法里的那一招,就是来自此。
杀招伤人亦伤己,当然也不仅仅刀招如此,情爱亦如是。情逝,这是我的一种理解。
早春的江南总是绿的很早,雨水过后带来的是一春的生气。道旁稀稀的林荫中却多出了一个坟冢。
身下的马匹并不在意主人的更替,依然轻踏着步,小跑着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埋了他们五人,我不怕报应,而且真的有报应的话至少娘的仇人也不会逍遥。也许在我心里曝尸荒野是自己将来的必然结果,如果死后有地狱的话最底一层一定是我的归宿。我不在乎。
但我还是埋了他们,甚至花了我整整半天的时间,又耗光了稍稍提起的真气。只因为我要为娘的福址积些阴德。
月很圆很圆,星光就显得淡然无光了。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江边。江水微微的抖动着月亮的倒影。我怔怔的盯着水看。
碎月刀可能碎尽这水中之月,就算碎了,片刻后又是圆月无暇了吧。何况这只是水中之月,更何谈真正的碎月呢。我心里的想念、仇恨、内疚种种的念头又何尝不是这水中之月,也许到头即是空。可空虽空了,却又斩不断,碎不了。
只有杀足百人,“他”才会传我追心的功法。算上秦剑名五年来我已经整整的给了“他”九十一条命。而我付出的,就是这些年我来没有朋友,没有怜悯,只有无边的杀戮。我怕孤独,却离不开孤独,我更怕孤独时内心仇恨与良知不停止的煎熬与挣扎。
水中月还有刀可碎,即使短暂也是刹那的幸福。而我心中的种种念头呢。也许还有酒,如果有酒,我就可以以酒做刀,以酒碎月。那样至少我可以现在什么都不想,或是只想娘的温柔美丽的样子。
“他”来了,站在我身前。我依然还是看不清了他是怎么到来的,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容貌和名字,青纱蒙面是他永远的样子。所以我一直叫他“他”
“咚”我随手丢出一块飞磺石缴碎了水里的月影,我不希望“他”窥破我心里的感觉,“秦剑名死了”,我平静的说道。
“不出所料”,“他”双手附在背后,很是悠闲的慢慢将头望向江水的远方。
对于“他”的那种莫测高深的说话,我只能感到恶心。“你到是很相信我啊。”
“不错,你的武功都是我所传授,我对你了如指掌,而且更重要的是你现在还活着和我说话,所以我知道你已经杀了他。”,他继续淡淡的道。
“我并没有拿到他的头。”我简直不能容忍他这种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语气。也许他说的话并没有错,也学只是我对这种杀手的生活以及整个组织的痛恨,所以我从心里反感“他”的一切。
“他”道:“他已经死了,这点就不再重要。”
“你不怕雇主不认帐。”,我道。
“这点用不到你来操心,没有人敢吃了组织的肉后不给钱。”说话间丢给我一袋东西,我不用看也知道里边是什么。
我轻蔑一笑:“你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东西。”
他突然转过头,死死的瞅着我眼睛,“五年了,你还想学?”
“不错。”我也一动不动的回盯着他。
“六年里我交给了你十七种功夫。”他一字一字的说道,无行的压力沛然无比。“甚至连情逝都传给了你,你却只是想学追心。”
“不错,我只想学追心。”,我定定的道。
“他”道:“我传夺魂如何,这绝对是一种不比追心差的功法。”
我慢慢的看着他,没有接着说话,但是我目光的意思,他一定懂了。
他突然仰天笑道:“哈哈哈,好,好。唐经风你果然有胆量,五年前你突然找我说要学追心,我当时就对说的明白,今天我还是那句话,百命换追心。”
我神色不变:“也许很快很快就到了,我还欠你九条命。”
“他”道:“也许很快就是八条了。”我静静的看着他“因为你该去杀另一个人了。”
“嘶……他是谁?”我长长的吸了口气问道。
“临安府尹,刘天杭,对了顺便提醒你件事,雇你的和上次的是同一个人,而且指名道姓要你去。”
第一卷 第五章 有女卿卿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大宋的京城临安府,就如诗中所描述的一般,娇羞秀美。西子湖边的几个千古动人传说更成为了这都城的一种点缀。正如这绝美的感觉让人在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难以忘怀一样。与此同时皇家帝都的威严肃穆就无形在人们心中削弱了不少。
美丽与威严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也许文采风流的就是换来赵家半壁江山的根源吧。
楼外楼的龙井茶泡得最香,楼外楼的女儿红看着最红,楼外楼的鲈鱼做的最鲜,楼外楼卿卿姑娘小曲唱的最甜。楼外楼就在西湖边,景致非凡,文人雅士不断,达官贵人也常聚于此。是一个宴宾会客的绝佳之地。
而此刻的我,正在楼外楼上临窗而坐,慢慢的尝着鱼的鲜,轻轻的品着酒的红。
楼外楼也许未必会是临安府最大的,但却绝对是最贵的酒楼。单单是一道西湖鲈鱼就要足锭的五两银子。有时候,生命的际遇不可谓不奇妙,当初我为了葬娘而自卖己身的时候,恰恰也是五两银子,原来我的命只值一盘鱼。
卿卿的曲子并不是唱给我的,但声音却不时传来,并附赠那些文人雅士的送来的阵阵掌声。十几日来我一直坚持去楼外楼,她似乎也从来没间断过。
有时候我并不理解那些自诩的文人才子,哪里来的那些兴致去听什么儿女情场。明明是色迷迷的目光却要镀上一层圣人学究的味道。
但我还是多注视了几眼,她的手是我唯到好奇的地方。十指纤纤,灵巧有节奏,不停的拨动着琴弦。突然间我升起了个念头,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她的手真有些意思。
卿卿的歌声也可算上婉转低和,但我却怎样也听不进去。她也对我看来一眼,很有深意的浅浅一笑。她容貌颇美,但我却总有一种执假为真的感觉,仿佛她的笑容,她的眼神都画在脸上一般,那么的不真切,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种虚伪的演示。
这也许就是歌妓的悲哀,可是我有什么权力笑话别人呢,杀手与歌妓都是出卖自己,这一点没有什么不同。
同一个雇主再次点名要我出手,令我颇为惊讶。从雇主杀人的目的上讲,无论组织里派谁杀死目标都是完成了任务,这本来与雇主没有任何关系,但为何偏偏两次都要我出手?
在上次秦剑名一役中,在我接受之后,为何雇主却向目标人物透漏了风声,导致我的神藏香失效,差点令我功败垂成,以至我再想他到底要杀谁?
再有,那个灰衣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割去秦剑名的头?他是不是雇主的人?他又是怎么如此准确的把握到出手的时机和地点的?
还有就是秦剑名的武功似乎也并不如传说中的可怕。东方未明的功夫我是有亲身体会的,那并不是简单的偷袭埋伏就能算计的了,那已经是一中种乎天人的境界。我想颜真回并不会比他差,青出于蓝的故事并不是天天都有。如果秦剑名能杀得了他,武功必有过人之处。
当然有神藏香这样的东西存在,有时候杀人也就不完全看武功,秦剑名的剑中藏剑也算是个出奇的杀招了。但我总是觉得有点奇怪,也许是没得到他脑袋之后才有的怀疑。
其实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灰衣人之所以割去他的脑袋,杀掉他的两个手下,就是为了不让我知道面具下边的脸,那个秦剑名甚至可能是假的,自毁容貌的人有时候确变成了最好认的证据,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点猜测。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雇主真正想杀的人是我,这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向秦剑名透漏消息,那么是不是这次杀刘行动也是一个阴谋呢?当然,这个可能却有一个前提,就是灰衣人不是雇主的人,因为当时灰衣人出现的时候要杀我简直是易如反掌。或者雇主本想杀我,但又不愿意自己或者手下亲自动手,只想借刀杀人……
想着想着我自己都笑了,看来酒劲上来了,否则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联系到一起,简直异想天开。
我只是一个杀手,并不是一个办案的捕头,虽然为娘的死因,我不停的分析过种种因素和可能,但分析并不是我的专长。这些看似无关的事情,相互之间却又有关联,这本身就存在着矛盾。而各种可能与不能又相互交织在了一起,我不由头大如斗。
也许所有的问题归结到一个问题上,雇主是谁,他杀人是什么目的?可惜杀人莫问出处,这是杀手起码的准则。也许“他”知道,但对我来说只能空谈,也许静下心来再多考虑一下杀刘的环节有无遗漏才来得更实在些。
所谓民不与官斗,但我却不是第一次要击杀朝廷命官,而那次经历却是我作为杀手最大的内疚。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日子,我,官街长跪,拦轿申冤。官差衙役并没有对我棍棒相向,而是把我带到轿前。也许是因为我只是个孩子或是他们的官不愿意他们如此。
官亲自出来了,面容亲切和蔼,我还能记得他嘘寒问暖的语气,我呈递了写好的状纸,在他接过的时候,没人防备我,因我还是一个孩子,所以一把匕首在他小腹上狠狠插了进去。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他眼里有的是一种悲哀和不相信,浑浊的目光中,我想他是活不成了。但他那眼神里渐渐聚起的水雾,却深深的定住了我的心海,惊惶得我,不知所措。
官差疯了一般向我扑来,而官的那一眼便把我初学的轻功都丢在在心外了。是“他”救下了我,“他”一直就跟在我的身旁,看着我第一次杀人。“下手够狠,第一次杀人居然就能得手,好小子有前途。”这是“他”对我的评语。
官是个好官,而且怕是很难找到的那种好官。是个权为民用,情为民系,利为民谋的好官,却死在了我初道杀手的头名状下,那年我十五岁。
每想到这一刻,娘都会用一种羞愧的目光的看着我,不在别处,目光就在我心里。这种罪恶让我呕吐了几天几夜。这是杀手的悲哀,亦或只是我的悲哀,杀手是不该有心的。刘天杭呢?是个好官吗?
刘天杭,京都重臣。绍兴十三年一榜的状元,可谓少年得志。同期与太师秦桧等人关系密切,后来加入了太子赵昚(音读甚)的阵营,在京城左右逢源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掌灯了,湖上的亮起点点渔火,忽明忽灭的照着渔家的脸。清风习来,我酒意微起。这次任务组织派了一个人来协助我,我让他负责安排脱身的退路。此刻他就在湖面的渔船上,楼外楼正是我们为斩杀目标而锁定的地点。因为这里会出现一个机会。
这十几日来,我可以说对楼外楼里里外外都进行了实地的丈量,自信能在一柱香内作好一切击杀目标的准备。通过对刘天杭的调查,知道他近日将设宴楼外楼招待一位不知名的客人,而我等的恰恰就是这个机会。正如我天天来楼外楼吃酒一样,我的搭档已于半月之前就在湖上停驻结网了。
一切的一切就只剩下附诸实施,以及在实施之前的等待,至少我以为是吧。
“公子可愿点一曲。”卿卿怀抱琵琶,竟然主动走来,冲我说道。是否为了我看她那一眼,我不知道。
“姑娘,我今日袋内银两不足,改日吧。”,我淡淡的回应道。
她神色如常,娓娓说道:“小女子几日来见公子天天流连楼外楼,一坐就是半日,从不见囊中羞涩,为何单为一曲却如此吝惜?小女子愿献一曲,不取一文,只为请公子指正,不知如何?”此女言辞犀利,竟不似寻常风尘女子。
我言语间并不相让:“姑娘好意心领,我只是一俗人,不通音律,听不惯那卿卿我我的靡靡之音。”话间刚了,四处频有目光看来,我心中一烦,这岂非徒惹麻烦,起身欲走。
旁桌一青年进声道: “胸台衣着谈吐也是雅人,卿卿姑娘所唱这清灵之音有何不好?正衬托了人们愉悦的心情,何来靡靡之音。”
我道:“我本就是不读书之人,心中所见所想与诸君相距甚远。卿卿姑娘歌声甜美,但却不是我心之曲。”说罢留下了锭金子起身下楼前边话既已出口,索性越加狂妄,我是杀手我怕谁,“须知玩物丧志。哈哈”我长笑而去。
“狂妄之徒,有辱斯文。”,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我刚下楼外楼,琴声突然响起,短促而有力,隐隐有杀伐之音,竟一改缠绵婉约的情节,音律又奇峰突起,听的人血脉沸腾。
我驻足回望,见卿卿立于窗口,自下而上看去,她的目光依然给我那种画上去的感觉,只听她朗声道:“公子奇言,必有其行,定为奇人也。此乐可入耳?”
第一卷 第六章 暗夜魅影
夜很深了。这并不是说每件事都要刻意的放在夜晚才能发生。夜,是正常而又有规律的平凡人安享梦乡的时候。可对我来说不是,杀手的夜里只有不祥的血腥,梦里也不会有片刻的安宁。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苏东坡的话一点不假,夜里的西湖同样雾一样的美丽。湖面上近处的灯火昏暗零星,只有略远处的楼外楼依然亮着成串的灯。
渔船随着湖面水纹的微微浮动,而轻轻的起伏着。我懒懒地靠着船身,手指若有若无的沾着凉凉的湖水,那淡淡的凉意,刺激着我的大脑,让我随时保持清醒,还有一点是让我的手在这适宜的温度中能保持更加灵活、稳健的状态。
船头的灶上架着的小铜锅,文火慢慢的炖着,冒着微微的热气。不时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
“水边的鱼,果然不同,味儿就是鲜。”于小楼用力的大口吸着气。我不由微微一笑,他的烹饪水准与楼外楼大厨相差何止里计,但他似乎对此依然很是兴奋、满足。
人的际遇总会不同,正如前一刻你还在为一餐一饮而惮心竭虑,转瞬间你可能就会挥金如土;前一刻你还受万人景仰,下一时,却会变得一文不名而被人弃如蔽履。也许这就是做人的差距,也许这就是世态的炎凉。总之,世道永远是靠实力说话的。
在组织里我是绝对是一个数一数二的杀手,能与我拥有同等地位的,只有另外那个在击杀东方未明时全身而退的,那个我至今还叫不出名的人。也许那役所陌的二十三名杀手并不比我差,甚至有些实力还远在我之上,但他们只能属于过去式。也许组组织里还有别的高手存在,至少,我不知道。
至于“他”的实力,就象我无法看透他的行踪一样,一切都如迷雾一般,无法评说。如果让我与“他”交手,我想或许有两招可以伤了他,但最后倒下的人一定是我,而且毫无悬念可言。
但“他”并不能算是杀手,虽然“他”也杀人。对我们来说“他”只是掌控者一般的存在着,也许他只是一个唐门用来掌握的杀手组织的关键人物,也许“他”也只是一个棋子,我又如何去知晓呢。对于“他”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一种猜测。
于小楼的身价比起我来要差上两个层次,所以他只能是来配合我的。所以我能坐在楼外楼上喝酒,他却要躲在渔船上炖汤。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来自实力,如此而已。
他不抱怨什么,一丝不苟的执行我交代的任务,完全扮演着这个配角的戏份,令我很欣赏,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安身立命之道吧。
“唐老大很有女人运啊,今天那个漂亮娘们投怀送抱,滋味如何呢?”汤很烫,于小楼挤眉弄眼的吐着舌头,边道。
我没有看他,只是洒然一笑:“何来此一说?你什么时候看我和女人在一起了?”
他接道:“我亲眼看见,在楼外楼上,那美貌女子对老大搔首弄姿,顾盼生情。等干完这票买卖,兄弟我也非得去快活快活。到时候唐老大可得提携提携小弟啊。”
我忍不住轻声笑道:“你不好好喝你的鱼汤,却在此异想天开,我问你,你白日里,在渔船上距楼外楼有多远?难道你眼力竟好至此,能看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说话间,我右手微晃碎月刀。“看来平日你定常下苦功,不如过招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修到什么通神的境界了”,我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他连忙道:“老大,玩笑,绝对是玩笑。嘿,其实,我只是看到她在楼上,你在楼下的对视着。觉得极为有趣,老大,说实话远远的我没有看清,不知她的容貌究竟如何?”
虽然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无意间却牵动了我的思维。卿卿,一个很别致的女子,思忖间,不知为何,那种执假为真的感觉更加强烈,竟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突起的因头,却又因寻不着最终答案的那种感觉,令我无比不安。“快,我要上岸。”
楼外楼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掌柜休息之后,伙计们也不会去固守着自己的岗位。并不是每次加班老板都会好心,按时作息才是正道。
我身形隐在楼外楼顶。其实我也说不出心里不安的原因,也许是一种杀手的敏感吧。我总觉得那个叫卿卿的姑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对着的她的时候我没有察觉,于小楼话却触动了我。而正是这一点把握不住的不可确定性,使得一切的因素都可能变成潜在的威胁。
正在我疑而未决之时。一道劲风破空袭来,我随手一划,将一颗飞蝗石接在手中。我抬头看去,在远处有一道淡淡的黑影向南投去。思考的时刻,这突如其来的暗袭,难免会令人有些错愕,犹豫了一下,我提气追去。
夜更深了,怕是连夜猫子也到了安静的时刻,而我却依然在强烈的折腾动弹着,停不下来,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前面那道黑影在夜色衬托下更显得飘忽不定。在我的诸多功法里,以轻功尤为出色,可以说我在杀手的生涯里,有数次险象环生,以弱破强都是依赖轻功作到的。
那人的轻功也许不比我强,但也绝不会比我差。我始终不能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追着追着我甚至有了想放弃的念头,但杀手的敏感再次提醒我,对潜在的危险一定要一探究竟。
四月的临安府草长莺飞,在夜色的笼罩下,楼阁庭院林立。作为暗器的训练步骤,眼力的要求是毋庸质疑的。但这,却已是我第三次跟丢了那黑影的踪迹。而又是第四颗石子让我找到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我越发迷惑于这黑影的目的,如果不是存心戏耍于我,就是要将我带去一个地方。可要是如此简单的目的又何必不直接明说。
转眼间我们已经在临安府奔行了多半个时辰,已经记不清经过了多少个庭院屋舍,跨过了多少条街道径巷,黑影终于第四次不见了。
刘府,出现在眼前竟然是我这十几日三次探过的刘府。我不禁哑然失笑。黑影转来转去,走了许多弯路,原来只是为了迷惑我,目的地原来竟是刘天杭的家。
三探刘府的经验令我知道,刘家守卫出奇的森严。人都说京城官多,所谓“侍郎一列列,将军排成行”,不知道为何他一个临安府尹竟能至此,直比公卿。
我曾动过斩其在府的念头,但却根本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接近他百步之内似乎都很难作到,我也没有敢去试验。
这不单单是因为守卫的森严,更是因为刘府中隐着若有若无的一股气势,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得到,那是一种没法解释清楚的感觉。
那是一种锋芒不露的气势,而只有可怕的高手才能作到如此精神内敛,它的主人绝对是一个我不愿意轻易尝试的对手。这便是我一直没有急于动手的原因,也许更因为他府中有一些我并不能完全掌握的因素,而这些不确定的可能性也许就会变成计算不到的致命漏洞,不能一击而中就会使整个任务变的毫无意义可言。
杀手就该不择手段,能杀人就是出色的杀手,楼外楼里我可以迅速布好机关暗弩。有时候我竟有点怀念神藏香这东西,虽然并不是每次都能奏效,但起码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忽视它的存在。可惜它的制作流程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复杂,取材也是出奇的难找,否则天下怕早就是滇边之人的天下了。
不管那黑影是何目的,既来之则安之,是我一种惯性的习惯,所以我飘身进了刘府。选择园中的假山作为暂时落脚点,静静的等待着一队护卫过去,下队护卫过来的一瞬间的间隙。
又一吸间,我附身长廊的房檐下。
突然,惊天锣响,夜空里有声尖叫:“有刺客,保护大人。”
我不由愕然一惊。
第一卷 第七章 因势成局
刘府,雕梁画壁,楼阁庭院,重叠交错,建造得颇具匠心。廊道更是迂回曲折,花树石台三三两两交相辉映,从高处看去竟似乎隐有一种玄机至理。赵姓天下素有重文轻武的习惯,在这种惯性的衍生下,时间久了也行成了大宋国朝的一种风格。朝中武将或有力有未逮之徒,但文官却皆为文采风流,才华横溢之辈。先有豪迈不羁大江东去,东坡居士这样的先贤大家;又有艳香浓情,缠绵霏致的周邦彦、秦观之辈,从此便可见一般了。
这刘天杭乃绍兴十三年,圣面亲提的一甲状元。官品政见姑且不论,单就诗词歌赋,风韵雅致确绝对是上上之选,刘府内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景都布置很有层次;而建筑物上的图案雕刻,无论画功技法都是名家手笔,精彩非凡。
那声高呼突然而至之时,我当即第一时间认识到,自己中了别人的算计。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如此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计谋竟把我牢牢的套在其中。这世界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任你机关算尽,精心策划的计谋却未必成功;相反,那些简单直接,甚至可笑至极的圈套却往往能一击奏效。也许这就是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的缘故吧。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设计者已经高明至能随时读到我心内的想法的地步。这看似简单低劣的计谋实际上充分利用了我的好奇和对整个杀人计划可能存在而却被遗漏环节的担心。所以我输的并不冤。
虽然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但无数次应对危机的经验告诉我此时此刻一定要镇定。我从走廊的屋檐下翻身上了屋顶。可还是有一个倒霉的更夫看见了我的身形,于是下一刻他躺在了地上,因为他的咽喉已经多了枚飞镖,我的飞镖。我想大概此时不会有人去计较更夫的不幸与无辜吧,杀手更不会。所以我的心里没有一丝的忧郁,手没有一丝的迟疑。
惨叫声接连响起,惊呼声也不曾断停。刘府中不时有高手向内院汇聚。我不由大为惊诧,刚才杀更夫时都不曾片刻思虑的心,似乎却再也无法平静,因为我发现了这声音与现状的那种不协调。房上除我外空无一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埋伏围杀,我甚至可以在其上信步闲庭。可这厮杀又是从何而来呢?
既然无人,我索性从房檐纵向府内深处。
所有人的眼球都被场中的厮杀牵引着,并没有人发现我的突然来到。
一道黑影往来纵跃,剑芒闪耀间,刘府内已经躺下了十几个家丁护院。眼前所有的一切,又一次出乎我所预想的范畴,将我前面的思断妄念统统击了个粉碎。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好笑,平时自以为心思机敏,妄称精于刺杀之道的杀手,没想到却错了又错。
原来所谓的刺客便是那道黑影之人,而我只不过是个机缘巧合下恰逢其会的小贼罢了。原本今夜的这场厮杀就与我无关,刘府之人也并没把我计算在内,前边所有的一切的猜测都是白费,看来自作多情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好的习惯。
当然,或许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但我却不再肯定。前面的错误,对我多少有了一定的影响,任何轻易得出的结论对现在来说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那黑影究竟是什么目的?引我来又有什么企图呢?
也许有一种可能,黑影本就是要杀刘天杭的,引我来的目的只是希望我能吸引侍卫的目光,而其从中获得便利。但结果事与愿违,被护卫首先发现的并不是我。但想想还是有漏洞,黑影人是如何判断出我能随他而至呢?在楼外楼的的一切分明是有意为之,竟将我的心态把握的如此准确。也也绝对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也许黑影人真是想引我入彀,只不过他的行藏却被护卫先发现了。那便说明黑影之人属于我和刘府之外的另外一方。这让我想起了这次斩杀任务的雇主,他似乎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甚至这还有点符合他于秦剑名之役的所表现出风格。难道黑影之人竟是雇主派来的?
问题看来似乎已经消失,却越发的变得复杂,一切的一切都从终点又回到了原点。似乎又是围绕着雇主的问题,总之在各种可能中都与雇主多少的交织在了一起。
我的心里徒然一乱,其实我又何必死死追寻那黑影的目的呢。杀手,就该有杀手的洒脱,那黑影对也好,错也罢又与我何甘,我此刻要走便走,要留便留,谁能拦阻。我何必执着于那不着边际的假设与目的当中。想着想着我的心豁然开阔,由于判断上的错误而令心里留有的种种负面情绪都一瞬间被排出脑外。
福至心灵间,一个强烈的念头在我心里升起,当这念头在脑海里慢慢成型之后,我感到是一种深深的诱惑,甚至我已经迫不急待的实施了。
黑影的战略是一触即走,并不停留缠斗。护卫中也不乏高手存在,但一味游斗下,根本形不成合围之势,不能对黑影构成有效的威胁。
星光很淡很淡,天上根本找不到月亮的影子。幕色黑夜的掩护,令那黑影原本飘忽的身法看上却更加诡异而不可琢磨。如果没有火把、灯笼照明,怕又会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了。
于是,所有的灯火一起熄了。因为我帮了黑影人一把,那些刚点起的灯的和已经燃烧了一阵的光亮的火把都被我统统打灭了。这短暂的黑暗让我有了足够的时间做很多事情。
下一刻,我已经接近了刘天杭的卧房,期间我遇上了几名卫士,他们没有拦截我。只因为在黑暗中,我点倒了一个带甲的卫士,迅速的占有了他的衣服,一切如此而已。
风轻轻的吹过,远远带着几许微微的尘土。这并不是一个雨天,我却能清晰的嗅到土气的味道。隐约间我听到了成队的马蹄奔行的声音,那是驻城的官军向刘府赶来的队伍。如果我心里这个想法拖延官军到来,一切都只会变成空谈。
我向卧房走近,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所有的家匠都将我当成了一个怕死的护卫而已。怕死并不丢人,刚才躺在地上的那十几人中,我能感觉得到有三个人在装死,至少是这样。
令我唯一忌惮的就是余下的那名隐藏在府中的高手。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气势依然含而未放,敛而不张。从这点我确信他目前正保持在某种状态之中,还没有出手的意思。只要我再能靠近一些,也许我今天离开的时候能带上刘天杭的头。不管是黑影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此刻都对其非常感激,因为其或有意或无意的给我制造出了现在如此绝佳的机会。也许不用等到楼外楼一切就可以结束,可以说我是因势成局。
外边的厮杀声已经渐远。人是杀不胜杀的,黑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官军的到来,竟脱身而去。那些家匠更出奇配合追出去不少的高手。
我快步来到了卧房前,一切都很顺利。
“什么人?”门口站着的四人,拦住了我。
我并不答他们的话,却高声言道:“禀告大人,刺客已被击退,大人不必惊慌。”
屋里有人道:“可否看清刺客的容貌,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欲对本官不利。”那声音并不苍老,但却显得中气不足,呼吸沉重。这使我确信里边便的人是刘天杭。
“回大人话,贼人武功高强,青纱蒙面,兄弟门死伤不少。所以……”我装作不敢直言的样子。
“讲。”,房内人道。
“所以……”我期期艾艾还是没有说出来。
“大人问话不要吞吞吐吐。”四名贴身侍卫喝道。
“所以,你们可以去死了。”
我身行暴起,无数暗器毫无保留的怒射四人,能作为刘天杭的贴身侍卫无疑都是高手,可在我这出奇不意之下,都变成了暗器的靶子。
我破门而入。
心中忽生警兆,又退了出来,屋里除了刘天杭竟还有一人,粗重的呼吸掩饰了他的存在。若不是我退的及时,剑已经将我当胸穿过,即便如此我肩头还是受了伤。可他,付出了更重的代价,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碎月刀割破了他的脖颈上的动脉。
一片红云当头压倒,那是如山临头的感觉,一股含而不放的气势沛然而至,我呼吸窒息,心中暗惊,那个隐藏着的高手终于出手了。
而我此刻距离刘天杭,只有五步之遥。
第一卷 第八章 小楼春雨
临安春雨初霁??
?? 陆游
??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
??“唐老大,你是怎么会当杀手的?”于小楼端起碗,喝下他的第十四碗女儿红。我凝视着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甚至那一瞬间,我看透了他的心。我知道,其实他并不想知道我的原因,我也没法回答他。他不过是想把他的事说给我,问我,只是一个借口罢了。那是在我们在西湖渔船上渡过的第七个夜晚。
??
??其实我与他并不熟悉,可以这么讲,在整个杀手组织里我绝对算的上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我能在一见他就叫出他的名字其实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所以对于他的一切我几乎没有印象。当然有印象也不等于能叫上名字,那个与我同等身份杀手,就令我记得真切,遗憾的是我始终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
??于小楼还是愿意把故事说给我听,对此我并不奇怪。记得两个月前我为了一个任务到了金陵府,当时正值岁末年初。戏楼上演一折新戏,戏名字挺古怪,由四个数字组成,不知所谓,时间久了便不记得了。那出戏是一个姓王的书生写成的。因为匆忙,整出我没有看完,却能回忆起其中的一段:有个年轻人心里有个秘密,又不想对人讲,时间久了差点憋出病。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把心事对着一棵树说,于是他便轻松起来。想起这段内容我若有所悟。
??
??于小楼大概就如那个寂寞的年轻人,而我这个比较陌生的人就成了他意念中的树,每个杀手大概都有自己的悲哀,我再想。
??
??“我是稻香村人士,一个的小地方,隶属于天等县,华隆乡治下。家有父母,还有个大我四岁的姐姐。祖辈上流下一套制作糕点、甜品的配方,我家便以卖点心为生。”于小楼放下手中的酒碗,目光望着原处,慢慢的道。
??
??“老大你或许不信,当时我爹作的糕点,可说是远近闻名,买者络绎不绝,每日作好的点心不到中午就能卖个干净。甚至连商贾富户、官宦人家都常派人到村里买我家的点心。久而久之名声也越来越大。有一天知县老爷亲自派人到访,愿在县城出售一处房舍让我家搬去开店。我爹欣然答应下来,不疑有他。店开到县城,生意果然比原来还好,当时我十二岁,姐姐十六岁,都跟着爹学手艺,那时候日子真是很开心。”于小楼吸了口气,下文会有不同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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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虽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平凡人家,但却生得天生丽质,美艳动人。有人做媒,县太爷的小儿子要纳我姐为妾。宁作贫家妻,不为帝王妃,这个道理我们也懂。况且那小子声名狼藉是个出名的恶少,我姐姐岂能嫁她。我爹没答应婚事,那狗官竟陷害我爹勾结匪类盗取库银,抓入监牢。姐姐至孝,以身换爹爹平安。怎知这婚约本就是一个幌子,那县官其实要谋我家祖传秘方,巴结上头。爹宁死不交,屈死狱中,娘也上吊而亡。姐被百般蹂躏,竟被卖到青楼。”于小楼情绪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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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时年龄还小,大宋律法我尚不在牵连之内,他们不敢明来,却要暗中动手,就在我危急之时,我遇到了‘他’。”于小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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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我插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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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是‘他’,‘他’当时给过我两个选择。一是‘他’替我报仇、一是我自己报仇。‘他’替我报仇,就要我付百两黄金的代价;如果想自己报仇就得等,而且得为‘他’办事十年。”于小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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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选择了后者。”我淡淡的道,但我甚至能感觉出那里隐藏着一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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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说道:“不错,父母大仇不共戴天,岂可假于人手,更何况当时我就是一世也拿不出百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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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没想到‘他’却让你杀十年人。”我轻轻道。
??
??“确实没想到,但我并不后悔。十六岁那年我独自一人杀光了那知县家所有的男的,玩遍了他家所有的女人。我还有个心愿就是找到姐姐。”于小楼很平静的说道,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我并不惊讶,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算是杀手的原则,杀手从来都不是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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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着道:“妓院的老鸨说姐姐跑了三次,又三次被抓了回来,后来被卖到了别的处,没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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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一直流连风月场所,就是想找到你的姐姐。”我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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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又道:“唐老大,知道我武功里面最得意的一招,叫什么名字吗?”
??
??我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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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语,我自己起的。”于小楼有些得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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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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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好吗?多贴切,我不就是小楼吗,夜里可不就是听春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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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会想起于小楼,那晚的情节清晰不漏的在脑海流过,但也只是一刹那的恍惚。当头罩下是红云一片,那是一种如山而至的气旋,在这气旋的中心是操纵着一切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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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的是我却提不起丝毫斗志,心里竟似响起磬鸣梵音。难道佛祖嫌我作恶太多,要收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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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定的站着,那红云快速罩落。我眼前一片苍茫,唯余一片赤红。周遭的一切似已不存在,温如纤手的风,淡如迷雾的星辰,连正在赶来的护卫的呼喝都不再存在。亿万个光点在脑海里交织,闪耀眩目,一团一片渐渐的勾勒出的是一个淡淡的影子,冲我轻轻一笑。很美、很淡,那是娘的影子,娘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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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下刻我变得清醒,咬牙破了舌尖,血腥让我清晰得不被任何幻像所蒙蔽。这功夫好可怕,竟用无尚的念力,动摇了我的神志,几乎未战已败。碎月刀出手,直指气势中心,“扑”一声闷响,一顶红色的袈裟片片破碎,我一口鲜血长喷而出。身体却有种力道击在空处的难过,矛盾至极。,如果单从容貌上来讲,眼前之人绝对称的上是一位宝相庄严,慧根睿智的得道高僧。说是僧人不太准确,确切的说那是一种应该称为喇嘛的职业。他们与和尚之间也大不相同。似乎有什么显教,密教之别。在我的理解就是一个是把佛祖的教义典籍四处宣扬;另一个却是关起门来自家人来把持功德因果。相比之下,自然是显教门下子弟众多,香火不断,钵满盆肥自然不在话下。而密宗严格守持各种咒文密法,却得上层王室官家扶植,隐有当地国教之威,当然不是在中土。不过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靠佛祖吃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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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或者真有其所在之处,虽然凡夫俗子不得一见,但其功德我觉得还是无量的。单从他让千万门人弟子不耕不种、不劳不做却能活得潇洒得意,这一点就显出其不凡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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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身前这喇嘛的一喝一吼确为佛门密宗正法的一径,那佛祖动天彻地的神通,我就绝不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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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華三昧耶”他双手交叠,仅余小指相对,看似简单,却幻出千万重影,直袭我的脑海,又是那可怕的念力。我觉得意识渐渐有些停滞,咬牙强敛心神,脚踏旋步,碎月刀又是毫无花巧的硬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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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辈找死。”那喇嘛手形微变,双手十指交错合拢成。低喝道:“大樂法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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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一跳,忍不住又喷出口血雾,这变化的手形将我轰出丈余开外,我不禁骇然,这密宗藏法竟是一强厮,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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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也陆续赶来,无数道气息在背后紧锁着我,今夜我竟要葬身于此?因势成局,成的是我的死局。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
??“降魔三世印。”他再结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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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到了退无可退,挡又难挡之境。在气劲冲击下,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也许杀手都在等着解脱的这一天。娘,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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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力竟不受控制的游走,经脉也抖动起来。
??
??天际空划过一道亮闪,那是刀的光芒。很慢、很柔、很轻、很暖。
??
??刀光很慢,比苍茫的岁月还慢;刀光很柔,比塞外的黄沙还柔;刀光很轻,比情人的眼泪还轻;刀光很暖,比云山的孤雪还暖。
??
??刀是碎月,我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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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嘛不相信的看看自己断了的双手,他没有想到我能在如此情况下还能用出如此神鬼皆惊的一刀,我也没有想到,这纯是下意识时候出的一刀。
??
??我身体暴飞而出,那是什么降魔什么印的气劲造成的,情势的反噬虽然没有上次大,但我落下的一刻,必然是我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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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人影在空中拦腰将我抱住,我不由大惊。“老大,是我。”我看清了来人,是于小楼。
??
??他背起我,想府外纵去。门外已经赶来了一队官军,面临的是一阵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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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看见一片光芒,像情人的哼吟,像娇妻的轻喘,又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片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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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语,的确是个好名字。”我突然道。
第一卷 第九章 不离不弃
我躺在长长的草里,仰头看着夜空里的点点繁星,像个懂得情趣的雅士,安详的欣赏这生命中的一切,如果可以换一种心态来活,也许就会改变很多事情。??
??大概是杀手的缘故吧,阴暗的宿命始终伴随着我,似乎明天又不是一个晴天,风和日丽的朗朗乾坤有时候也会变得那样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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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在这片莹莹的绿草中,静静的享受着这夜色的寂静与顷刻的安宁。如果再加上一点惆怅的情怀,就有点接近思念娘时候那种特有的心态了,可惜一切只能成为如果。而这所谓的“享受”,也不过是一种委婉的说词。确切的讲,此刻的我应该用“藏”字来形容更为恰当。虽然躲藏对杀手来说,不能算是一件丢脸的事,却也没有四处夸耀的光彩。反正总之,我现在的情形是狼狈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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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楼并没有听从我的安排,暗中跟了上来,我却没有任何可以怪罪他的理由。其实杀手本不该顾及同伙,这是杀手的原则,所以他还不能算是优秀的杀手。可我这个出色的杀手,如果没有他的不讲原则,今日已命丧刘府。而他最后所展现的实力,也比我估计中的强上许多,由此可见,想要准确的去估量别人和自己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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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楼赶到时,正是我与喇嘛交手之际。他后来和我提及,也曾想过伺机斩杀目标。但房中的刘天杭,却早没了踪迹。从这一点上印证了刘府中果然有机关暗道,存在着许多不可知的变数,而那个喇嘛,就是这变数中最关键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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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喇嘛交手可以说是我对敌以来是最泄气的一次。他那诡异的密功印法简直是匪夷所思,那一呼一喝,手形相叠交叉的种种变化,便令万千幻象源源不息的在我脑海升起,什么争胜之心、生死之念都抛到九霄云外,那感觉实在是窝囊至极。难道这便是佛祖慈悲的无尚念力,或是鬼蜮亡魂枉死怨气的锁命魔咒?如果我悟不透这其中的道理,下次遇上藏密高手就只能有多远跑多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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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一刀,起到了作用,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以至他在负着我逃亡的路上还一直感慨不已。只不过是最快恢复过来的人而已,所以能在关键的时刻及时接应我。
??
??刘府外的官军刚结合围之势,但在于小楼的剑下,很快就找到了缺口。护卫中剩下的高手被连续的袭击弄得一惊一乍,刘天杭的命,自然远比抓住几名小贼重要得多,一时间并没追出府。
??
??于小楼纵跃间将官军远远甩开。风刮过脸颊有丝丝凉意,将到西湖边时,我注意到远处有几个快速闪动的身影。似乎就是追赶黑影人而先行离开的刘府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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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并不十分肯定,虽然在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有这么几个功夫高强的人在西湖边上溜达,确实有些奇怪,但我还是不能肯定。记不得是谁和我说过,猜测与肯定之间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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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望了过来,远远一瞥间,他并没有停留的意思。夜空里繁星点点,遥遥的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楼外楼的灯光,只要上了渔船,就不再担心追兵。于小楼放缓了脚步,“唐老大,太崇拜你了,那刀真绝了。”他兴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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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那招剑法也很不错,名字很配,咳,咳。”我喘着气道“不过对你说的点心,我更感兴趣。”身体虽然几乎难以支撑,我还是和他轻松说了句话,这在我的性格上是很少见的,大概是出于感激他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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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有机会我一定让唐老大尝尝,保证不会让你失望。有芙蓉糕,千层饼,玉清羹,大轮饼,唉。”他叹了口气“姐姐最擅长做大轮饼了。”我没有答话,饶到了这个话题我只能沉默。一是我的状态实在难以坚持,二是我并不善于劝慰别人,对他的问题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
??如果一切就是这样继续下去,大概我们会在渔船上度过沉闷的一夜。可事情总是不会按着人的期望进行。官军开了过来,领路的刚好是遇到的那几人,看来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们果然是刘府的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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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大概出在我身上的衣服,一个渔夫背着个家将护卫,这的确惹眼。他们先出府门,并不知晓黑影人脱身之后的情况,所以刚才没有留意,可遇上追来的官军后,就自然的想到了一切。
??
??于小楼选再次违背了杀手的原则,封了我胸口穴道,换了我的外衣,将我藏在了长草之中,“老大,我姐姐名字叫小亭。”这是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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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迎着官军而动的身行,我心里蓦的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念头,说不出来,但滋味却很不好受。这是许多年以来,作为杀手后都不曾有过的感觉。是尘封在久远的记忆中,似乎已经忘怀了的情绪。“正常的、用心的”活着的人们都管这种情绪叫作——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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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着急,却只能看着星星发楞,不单是因为他点了我的穴道,更因为那喇嘛给我造成了严重的内伤。我默运真气,知道只有尽快的凝聚些力气才能去帮于小楼。咬着牙强聚真气,控制气脉的线路,内伤使我每坚持一下都要付出很大的意志力,突然身体里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只觉一窒,阵阵血气直涌上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我渐觉到眼前发花,真气在体内乱冲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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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闪电般的放过一个又一个的片段,于小楼的目光,于小楼的剑法,于小楼的声音,接连的交织起来,千锤百凿的痛楚狂噬着我。如果可以昏迷,大概也是种解脱,可要命的是那疼痛让我的神智无比清明。
??
??分散注意也许是脱离疼痛的另一种办法,有时候对心里的痛苦大概也可以如此。
??
??以我的武功来说,多以轻巧暗器见长。暗器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功夫,对内力的要求也颇为奇怪,并不见得需要气脉有多宽、内息有多强,但却要求运用的巧妙,或旋劲,或聚气成点,或外放加收劲,这些手法都需要毫厘不差。
??
??不过我总感觉我的暗器手法欠缺了什么,在对付一流高手时,往往不起作用。我真正的杀手都在碎月刀上。传闻碎月刀曾是唐门一绝顶高手的兵器,那人与唐门脱离了关系,碎月刀便成了无主之物。碎月刀确切来说只能算是飞刀,在我出手的一刻将精神、意念、气劲集在刀上。那一瞬间,碎月刀仿佛是与我血脉相连、性命交修的神兵,不是简单意义激射而出,让我换一把飞刀就没有那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事情,我根本无法解释得清楚。我只知道很少有人能避开我这一刀。
??
??我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他”将碎月刀传给了我,“他”对我说的理由是因为碎月刀不长,可以让我超越自身的限制用出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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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情逝的反噬力也让我不敢轻易尝试。伤人先伤己的第一重口诀,让我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我控制不了那种力量,所以碎月飞射而出才是我擅用的杀招,不过在群战时兵器脱手,会极为被动。
??
??在有数的几次险象环生中,我逼不得已运出“情逝”,反败为胜。刀运“情逝”之后,反噬之力便透过刀身重重反贯,如果一般的长刀,反震力道会将其绞为碎铁,我也只有咬牙苦捱,内力顷刻耗尽。
??
??这次是我受伤在先,反噬之力反弱了许多。而现在体内的巨痛也是因真气散乱所造成,也就是意味着我体内竟然还有真气没被消耗干净。难道说几次的强运“情逝”,令我有所适应,还是自己的修为提高了?
??
??人有八脉,分: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蹻,阳蹻,丝丝真气游走贯遍八脉,汗水湿透了衣衫。
??
??我只有不停的想,想娘的爱,想娘的仇恨,这样才超脱痛苦,得到解脱。解脱是佛家的境界,怕是我这该下地狱的人永远不会有的,密印是不是就一种对人的超度呢,喇嘛的功夫大概就是以精神力影响别人吧,可能修心练神才是克制喇嘛的密功印法的办法,不知不觉脑海又幻化出了大喇嘛降魔三世印的手形,断喝清晰无余的重现。我体内真气随着这一想突然加速暴走,冲破了一个又一个玄关,满满的汇聚在胸口。
??
??微风拂过,对我却如千刀加身,我感到灵魂深处都要被着巨痛割裂,那是爱啊,恨啊,欲望啊,种种的力量交织在一起,撕扯着我,娘啊,我快要抵受不住了。
??
??一股强烈刀意,缓缓的在脑海里流过,汩汩的舒畅从心底起升起,十分受用,我仿佛一下子捕捉到了事物的关键,急切间却又无法解释,刀意顺着“情逝”运功的线路,汇聚着暴走的真气激冲向前,如千山幕雪,似万里黄沙,象惊涛拍岸,是情逝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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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狂喷,一时间,我仰天长啸腾身而起,内伤不异而飞。
第一卷 第十章 渔舟来客
天灰蒙蒙的,不带一丝的生气息,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的心情会完全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如果没有明媚的阳光,没有轻柔的细雨,只是这死气沉沉的天,怕是会让他们疯掉。??
??我并不属于这类人,但此时此刻同样有些心乱。事情的变化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我的估算。我没能寻到于小楼的踪迹,当我赶到时,只看见了地上的血腥和混乱的脚印,至于想在这一片狼籍中分辨出哪个是于小楼的足迹,简直是痴心妄想。
??
??一个以前几乎素昧平生的人,仅有的交往也只是这几日的西湖渔船上,他却两次救了我。或许他不该算是一个杀手,在他身上有我所羡慕的刺客品质,而这不抛弃伙伴的情结大概就是人们所谓的义气,也不是一个杀手能够具备的素质。
??
??当然也可能不是那么复杂,或许只是因为他给我讲述过他的心事,虽然这对我并不重要,但对他来讲我已经成为了他不能放弃的对象。单就这一点,我身体里那一点还算是良知的东西告诫我,绝不可以放弃他。
??
??在追回的路上,我遇上了一队倒霉的官兵,几乎瞬间我就放倒了所有人,在抓了一个活口逼问后,得知于小楼并没有失手遭擒,已经脱身而去了。这才让我放心不少,可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却没有露面。
??
??算来我已经等了他三个时辰。数日里西湖的几处景致,走马观花般的我也看了个大概,现在更是无心观赏。想想我的生活也真的奇怪,本来有了娘死因的线索却要等待杀死一百个人命;每每计划杀一个人时,又要在精心设计之后做心理上的漫长等待。也许是我有点怨天尤人,可能每个人经历关键的时刻成功都是有等待中得来的吧。我只能开始试着耐心的整理心态,继续等待于小楼的出现。
??
??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乌云,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气氛,我很想高呼一声,那样心里会痛快许多。
??
??总以为自己能够将事情看的透彻,可当需要去真正面对时却完全不是那个样子,而我也做不到随意洒脱,思想与现实往往会矛盾的要命。我是一个出色的杀手,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理想中的应该有很好的耐心,可现实里的我再一次心烦至极。
??
??从知道他脱身之后,我试着找了几处事先安排的见面地点,却一无所获。在湖岸的隐蔽处我找到了渔船,我没有登上去,但从船身的吃水的程度以及我们在船上留的记号就知道船上并没有回来过人。
??
??临安府永远都是一个不缺少人的地方,西湖更是任何时间都需有游人雅士来点缀的好去处。但从我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告诉我,这一切只是隐藏在了一种假象之中。有无数双眼睛在角落中注视着一切,可以想象昨夜的暗杀,使官府做出了姿态。但天子脚下不同别处,他刘天杭就算是临安地面的草头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戒严,一切只能掌握在无声之中。
??
??生死看得多了,再天真的心也会变得麻木,所以并不是很为自己担心。而且从我的面相上来讲,我看上去少了武人的绝杀霸气,更多像一个文弱的书生。
??
??我也习惯于文士的长衫打扮。这倒也不是说我有多么的文采风流,才情绝世,相反此道还浅薄得很。不过我也不是一副穷酸儒生像。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杀人者多金,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我的穿着当称得起体面光鲜。
??
??相比之下,我倒是有几分佩服于小楼,一身渔人装束,竟能数日不换。令我唯一稍显郁闷的是,他那一身行头最后却留给了我。虽然心理确实有些担心他,但对这身衣物却没有任何想留下来,睹物思人的念头,能扔多远扔多远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
??现在我穿的是一件宝蓝色公子长衫,京城的布料精致手工一流,衣服上绣着青青翠竹配着几株淡淡的兰花。这兰花的图案看起来别有情致,清雅不凡,令我很是满意,以致于多给了店老板半锭银子。
??
??兰花的清淡雅致是我永不能忘的情怀。每当看到兰花我都会想起娘,那为我缝衣服时绣的兰花,那如雾的感觉是如此真切,慢慢袭到我眼角。我并不是如表现出来那样的不在意一切,不管给别人印象是如何,但我知道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放不下,所以我洒脱不起来。怀里的那本孔雀图册,已经随身带了很多年。无论我怎么翻看,它都如娘去时的容颜从不曾改变。纸张的质地颇为古怪,而图册中的孔雀色彩斑斓,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让我的心动弹不得。
??
??娘,长夜漫漫我不能得寐,我好想见到你。那样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娘你可知道,儿子所面对的,是怎样的现实,怎样的人间啊。
??
??杀手的血也不会是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牺牲性命而不愿意舍弃的东西,所以杀手也有自己脆弱的一面。于小楼的姐姐便是他的脆弱。而我心里的脆弱多得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甚至几个时辰前的经脉冲击都让我几近崩溃。
??
??其时已过晌午,即使是粒米未进,我也没有丝毫的食欲。驻足一处茶摊前,想停下理顺一下思路。
??
??茶老板脸上的笑容热情得像刚出笼的包子,可茶却淡得如白水一般。只是活了二十几年的我,心里却已经完全可以接受这种反差,这正是这个年纪的悲哀。看着来往的游客行人,听着边上几个侃友比比划划的高谈阔论,更有一个文人将手中的折扇摇来晃去,指指点点,惹人生厌。我庆幸自己没有手持折扇,也暗暗惊奇,原来如此简单的动作也可以摆得的如此做作难看。
??
??看着这世间的百态,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融入。我只能算是一个过客,不想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是一个我既鄙夷又又向往的红尘,我完全不属于其中。我来到这样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人,但此刻我却有些动摇了。
??
??我对下一步如何进行,变得没有了头绪,无论是于小楼的失踪,还是昨夜的变故,都是杀人计划中没有预料的环节。从而我再也无法肯定,刘天杭是否还会在楼外楼设宴,一击不中远扬万里才是明智之举,杀手的使命却把我牢牢的定在这里。
??
??在没有遇到东方未明之前,或许我会作出一人一刀直冲临安府衙的举动。可是当遇到他之后一切都有所改变,并不是因为他的绝世武功打击了我的信心,而是通过他我认知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间,永远存在着不为你所知的东西,一个人的所能掌握的对比起未知来说是多么渺小可笑。随着功力的提升我更加知道小心谨慎永远都是必行之道。所谓无知者无畏,怕是与我完全不同的写照吧。
??
??如果认真来说,我身体那场真气相冲确实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与官军对敌之后,我更明显察觉了这一点。它并不是让真气变得更强,而是让气脉运行的更为流畅有效。所有的阻碍屏障都被硬生生的震开,经脉似乎也被撑开了许多,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心有余悸,至今还隐隐作痛。刚才走动时还体会不深,坐下来便感到手脚有些麻木。
??
??此次的经历可以说是祸福难料,我的体内的淤血被逼出,阻塞的经脉冲贯通透,但那蛮冲直撞的力道让我体内多少有了一些损伤。而如果没有于小楼的恰好封存了我的穴道,我恐怕未必能熬过让人崩溃的一刻。
??
??花些时间来运气调理这变化,或者就成为了一次提高功力的契机,可眼前的形势却压得我很难静下心。
??
??茶友的议论还在我耳边继续着。从民间的小段到当政的时局,从张家的破产到周府的发迹,从西湖的景色到勾栏的风月,谈论着些永恒不变的主题。还有人提及了昨夜的变故,可惜却传述的面目全非。看来以讹传讹是消息灵通人士听了支字片语再加上自己的演义而得来的通病。作为当事人我并没有感到兴趣,但却引来了公人的目光。我察觉到了暗流的转动,付了茶资,转身而去,便成为了一个惯性的动作。
??
??在外边又转悠了一阵,草草吃了点东西。我决定回船上在等等,顺便调理一下真气。如果晚上还没消息,我打算再探刘府,既然人是一定要杀的,那么就去看看情况吧。
??
??当我回到船的藏地时,发现船上的记号被动过了,我一喜,跃到船上。
??
??船身一摇摆中,我走进仓内,仓内空无一人。目光转动中停在了灯案处。
??
??一锭金压着一张纸条,上边写道:“君之所虑勿用心焦,刘某人明日掌灯时分宴请藏外来客,君之所想必将所成,望详思之。”
??
??纸条没有落款,从字迹上并不是于小楼那两下子能写出来的。我拿起金子,看来看去觉得非常眼熟,竟是我在楼外楼结帐时候的那锭元宝。
??
??我不禁疑惑;来人会是谁呢?
第一卷 第十一章 道成无名
我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张纸条,水调的有些过多,墨迹微微显得有些淡,用手抹去,指尖能沾上少许的墨印。从时间上来推算,此人该不会离开太久。??
??来人究竟是谁?他是如何掌握我们的行踪,他此番留书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
??从其能找到这艘船来看,此人一定是对我们有所研究,甚至还尾随过我的行踪,而未令我有丝毫发现,单就此点便可看出这人绝非简单的易与之辈。
??
??而从纸条的内容来看,其人应是知晓我的目的,并且清楚我目前所遇到的阻碍。最后提及刘天杭明日要夜宴楼外楼的情报,真假尚且不论。只从字面上讲,竟似要助我成事。
??
??难道他真是要帮我?刘府昨夜遇袭,竟然还坚持夜宴楼外楼,着实令我感到有些诧异。如果情况属实,那就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夜袭的杀手已经成擒,再就是宴请之人非同一般不容耽搁。
??
??目前来说我还好好的呆在这里,而从官军处得到的消息来看,于小楼似乎也平安无事。至于那黑影更是人精似鬼当也不会出问题。如此一来第二种可能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了。
??
??当然他刘某人请什么人我并不关心,我所关心的只是纸条消息的真假。而且来人的行迹手段颇为古怪,使我不由陷入深思。杀刘天杭比想象中要难上了许多。我深深的感觉到几个环节开始重叠交织在一起,慢慢的形成了一张网将我网在其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这暗流涌动的中心,逐渐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
??
??缆绳散乱的堆在船上,风吹过,渔船就像少了约束的人一样,没有原则,随波逐流。慢慢的船飘到了湖中,我若有所思的看着水面上摇晃的飘萍,水对这船这浮萍不就是另一种形势的平衡吗?
??
??我心不在焉的想着,随着水面的晃动,神思有些恍惚。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亦或什么都不去想。无意中,我进了一种状态之中。脑海里的画面变的纷繁而又简单,绚烂而又朴素;忽而千万的景象在眼前不断的游移;忽而各种幻象交织重叠转片刻间又化为空明一片,那是一种我无法描述的感觉,朦胧又清晰的印象矛盾至极却又那么真实的存在着。
??
??成与败,喜与悲,都变得微不足道。那一刻,我完全沉浸在这潜意识运动的运动中。不再感到自己的存在,没有了是非,没有了善恶,没有了主宾,一切只是空。
??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也是人间一种缺憾的美。太阳终于在折腾了一天之后,刺透死灰的天色露了一面。晚霞的金彩,一缕一缕的洒在西湖上,映着水面如铺了金子一般。那种恢弘的韵味冲击着人们的视觉神经,我蓦的,从那“空”里醒了过来。
??
??刚才只是短短的一刹那,我却仿佛走过时间的阻隔。如果非要把那种玄妙的感觉表达出来,那就是刚才我看着湖水发了一阵呆,仅此而已。只是通身舒泰,脑海分外清明,一下我想通了几点疑惑。
??
??抛开种种的干扰因素,只单从立场来讲,涉及此事大体可分为三股势力。目标刘天杭所属是一方,作为暗杀执行者的组织是一方,雇主自然又是一方。从来人的纸条内容,以及行事作风来看,应不是刘天杭一方的。否则,现在我也不会有安坐在船上的闲情逸致了。那么,来人会否是组织派来的呢?
??
??从其能准确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地,而且又能很详细的了解我的行动目的这两点上看,组织当有此能力。但如果是组织中人为何不直接找我,偏又用这令人疑窦丛生的手段。而且这其中更有两点可疑之处。
??
??首先,来人没有注意到船上留的记号,令我未上船就已经察觉出有人来过。这留标记的手段是组织内常用的手法,而碰坏标记的这种疏忽更是杀手的大忌,来人似乎并不知晓。其二,此次刺杀任务中,组织已经派出了于小楼来协助我。在我的记忆中,组织从不会在一次任务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又接连派出两路人马的先例。历来二士争功,权责不明都是成事的少,败事的多。组织该不愿出现过多的变数。
??
??那剩下的可能就是此人属于雇主那一方,这合理的解释了为什么来人能如此准确的掌握到我的目的,为什么会留心我的一举一动。而从这锭金子看,甚至昨日此人也在楼外楼上,那昨夜的黑影之人呢?会不会和这个留书的人是同一个人,似乎这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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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还有一点,就是雇主的态度,这让我稍有些迷惑。以前每每推断至此便成了混沌一片,但此刻却不同了。虽然我还弄不明白他上次的意图,但从刘天杭事件发展到现在来看,无论是黑影之人,还是渔船留书之人都是对我的行动配合的很。当然我也不会草率的就完全相信简单的一个字条,所以我决定按照下午设想的计划,再探刘府,印证一下字条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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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种混沌难名的状态中醒来,我的心分外平静,这不单是因为我刚才无意进入的那种状态。身体通透,空明一片的境界使我内心得到了强大的自信,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即将揭开困惑的迷雾,走到这一步,成败输赢终究都要见个分晓。这时候反而比等待的时刻轻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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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不再担心于小楼,既然他有脱身而去的本事,自会有没有回来的原因,能力和责任自古都是并存在的,我相信这一点。该回来的时候他自会回来,我焦急担心也没有用,也不能对他有任何帮助。问题还得自己去面对解决,我也如是,刘天杭的头就让我独自来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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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了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我变成了一个局外的旁观者。开始冷静的把握这一切,尽管作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当然这或许是因为杀手的本质,或者是人情的麻木,冷酷造就了我,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源于某种冥冥中无法捉摸的东西,那空明通透的状态虽然异常难名,却令我体悟颇深,似乎这些改变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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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人很难看透自己,我同样如此,想不透的时候便不再去想,这才是快乐的良方。所以我决定不再为这周遭的一切所扰,躺在了仓内,闭上可眼睛。我已经数日没有安心的睡上一会。只是一会,我要求的并不多,希望能如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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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脑海里还残留着梦中淡淡的影子,我已经潜进刘府。还是同样的路线,还是同样的那座假山。除了感觉到侍卫的增多,一切与以往并没有不同,同样的地点,同样的目的,我凝神运气,忽然我若有所感,原来不同的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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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走动的脚步声,风吹屋檐滚动的沙砾声,烛火燃烧的劈啪声,都清晰的无遗的从不同层次流进我的耳朵,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我闭目凝神,体验着自己体内这惊人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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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非我,如果不是再入刘府的全神投入,也未必能察觉到这种全新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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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的几次强运情逝,让我几乎险死还生。令我对情逝有了些新的体会。虽然还只是伤人先伤己的境界,但我总觉得在我伤后身体施放的一刀反噬之力却比身体良好时候轻了许多。这完全不和常理,但似乎又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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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逝上所能引发的事情我都开始变得见怪不怪了,而身体这种变化,我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种可能。每次真气耗竭后的重生令我的体能、气脉都有了很大提高。匪夷难明的情逝冲破了我玄关大穴道,加之生死交叠一次次洗礼都大大激发了我的潜能。而在湖边那无意而进入的状态让体内的变化和谐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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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现在的感觉美妙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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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已经察觉不到了昨日那喇嘛的重重念力,相信昨夜的那刀,会令他今生难忘。府内侍卫的脚步整齐而又沉稳,呼吸匀称和粗重交叉在一起。我能清晰的分辨出来。我试了几次,想从假山靠近内院,都被流动的岗哨所阻挡,一时间前进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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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的视线所覆,岗哨流动的时间间隔,暗探监视的角度把整个刘府严密的笼罩着,所有的空隙只是我这个假山一角。如果此刻轻举妄动怕就是万人敌,也难逃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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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进退失据的时候,有三个人的声音传进我了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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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道:“头,今天这阵势,是够一说了,看来大人是紧张过度了,可惜苦了兄弟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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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为首之人低声喝道:“抱怨大人你不想活了,昨天那刺客来时华严大师都不是对手,大人要是有了闪失,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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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生气。”又一人道“平日那喇嘛颐指气使,完全不把咱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咱们守着清风苦差,他却什么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说得头头是道。如今他成了废人,大人还将他待如上宾,真是叫人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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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么,华严大喇嘛虽然成了废人,但毕竟是绝世高人,大人如此做自会让别人敬服。而且……”那人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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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此似乎不欲往下说下去,我当时突然有冲出去将其暴打一顿的念头,简直可恶至极。“而且什么啊?”终于还是有一个人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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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嘿嘿,你们当然不知道,不过我耳目聪灵。据讲明日华严喇嘛的师叔会从藏边赶来,大人此时善待华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得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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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观去,其时三人距离假山尚有一段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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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笑,飘身离去。
第一卷 第十二章 为君东流
信步临安的街上,不时的感受着京城的伟大,即使在晚上仍有不少行人走动。相应的,自然还有那些懂得经营之道,夜点小吃的商贩在点缀着相对安详的夜市。我只是慢慢的走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短暂的享受一下平凡人的步伐,因为这种悠闲、随意的节奏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少有的奢侈。??
??我也不需要加快步子,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足够我做任何的布置,多保持一阵悠闲的姿态,是在关键来临之前放松的一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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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从刘府出来后我就肯定了这一点。剩下的任务变得简单而又直接,布局楼外楼是我当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其实我很希望现在可以停下来,来上一碗浓香的云吞或是热辣的牛肉汤面,再配上五香茶叶蛋,美美的慰藉一下肚子。这些商贩的吃食比起那些金玉满堂的佳肴更具有诱惑力,更有人情的味道在里面。可惜楼外楼是今晚注定了的归途。我突然有些怀念于小楼的炖鱼锅了。这是一种与昨夜截然不同的心态,难道我真的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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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一吸气,沁入心肺的夜澜阵阵涌来,那是说不出的透彻而又纯粹。娘常和我说起,夜晚的空气是新鲜的,清晨时的空气是混浊的。也许这和人们理念中的常识相左,但我却深信娘的话,娘说的从来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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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我这是一种执念,但在呼吸间我发现自己完全融入其中,真正的被感染了。这毫无浊气的空气,完全清新的气息,使我对娘的话有了最直接的验证。这些以前不曾在意的东西我有了新的认识。同时有了一种明悟。娘的美丽,娘的温柔,娘的智慧,娘的巧艺编织着对我的爱。需要用我一生才明白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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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持在这种对娘的状态中,是一种快乐又失落的情绪,在精神上也算是一种松弛。这把失去痛吃云吞牛肉面的遗憾完全冲淡。不觉间,我人已到了楼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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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估算了一下,从刘府到楼外楼我走了近一个时辰。天上月光如银,挂在楼外楼房檐一角之上,楼外楼倒映水中,湖水微微晃动下,清风一送,影影重叠,水粼波耀眼,一时间变得有些不真切,渐渐的分不清是月的影,还是楼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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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句诗,“其时明月在,当照彩云归”,写这句诗的人,不知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我是如何也找不到彩云是从何处归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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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常常自嘲,在人世间麻木冷血,杀手心性的我,却会为了清风明月,一草一木而莫名感动。但此刻我却全然明悟,这感动正是因为我在感受着娘那无所不在的爱。“娘,孩儿就快找到答案了。孩儿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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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定了心神,下一刻已来到楼外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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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朋满座和孤寂寥寥的两种极端形态,却成为了酒家最常见的的形式,看来本应该属于不愠不火的中庸之道往往又成为了另一种形式上的极至,这大概是源于“人”这种动物的不确定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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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楼永远都是属于前者的范畴,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曾缺少过有钱人。虽然,他们的数量比起穷人来说是那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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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很晚,楼外楼的客人们却丝毫没有归去的意思,眼花耳热后,酒到正酣时。连我常坐的那个位子也是酒气连连。我以为,其实楼外楼的老板还不算有心,从商机上来讲,楼外楼应该加开客房留宿客人,这虽不比烟花温柔之地,但起码可从醉酒之人那里多取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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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对我来说客房倒不如找到空位来的更实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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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此时我能否还活着,楼外楼的布局,便成了这其中关键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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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山石,奇松翠竹的几座屏风自然搁出空间,显出一种典雅,秀丽的韵味。即便生性如我,也不得不承认,身处其中,品尝世间百味,确是人生的一件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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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窗的桌子,二楼厅中的座位,摆设也颇为合理,虽少了屏风下映衬的几分儒雅,却因为西湖的景致,别有一番风情。可以从中体会的出一种精致和不俗。二楼的情况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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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刘天杭会否在二楼宴请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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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楼的一楼,确切的讲只有半层。从门外走入便是大厅。五级台阶后,上得缓台,二楼的一切便可收入眼中。而一楼之下的情形,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我估计那里应是厨房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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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出现,招来了几道目光,这是一名杀手比较忌讳的现象。数日里我接连至此,又出手阔绰,即便此刻换了身有别于昨日的衣裳,店小二还是轻易的认出了我。而剩下的目光,或许是我昨日挥金一掷的豪情,而后卿卿姑娘临窗奏乐的风波引来的,总之楼外楼的众多食客中,我还是给人留下一定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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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您来了。”那店小二满脸堆笑凑了过来。他的那个笑甚至可以用灿烂这个词来修饰,但怎么看都觉得不自在,这是我一种很自然的联想。因为我知道昨天给他的那锭金子就在我怀中,他的悲伤怕是还在后边呢。那位神秘的朋友也真够可以了,不过我也不可能去说破。想到此,不禁嘴角微有笑意。
??
??“给我找个位置,静一点的。”我很平静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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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佯装四周扫视了一下:“客官,您看可真不巧,今天爷客特别多,现在还没得空,要不您在等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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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断了他的话道:“那楼上呢?”
??
??“楼上,……这个小的也说不清楚,要不,我去给您问问”说罢他转身欲走。
??
??我道:“你这小二真是奇怪,楼上有没有人你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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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陪笑道:“客官你有所不知,东家规定我们这些小厮不得上三楼的,而且上边客人下楼另有出路,并不从这里走,所以我对上边情况并不知晓。”,说话间他已离开听了小二的话,我不由暗暗称奇,楼外楼的生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这个主人的经营思维果然与众不同。而这个与二层迥然有异的三楼,究竟会是怎样呢?
??
??“客爷,三楼有位。”小二将我引至楼梯口,便止步不前了。
??
??楼外楼之所以得名,并不是因为那个林姓秀才的一句诗。更重要的是,在楼外楼二层之上,有一座小阁。设计得巧妙异常,小阁内分四间。名为: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
??楼外楼是临安府出了名的酒楼,虽然雅间只得四间,但既能得名于此,想价钱当可直比黄金了。
??
??我早就听说过三楼的所在,但几日里,却一直无缘入内。昨夜在楼外楼房顶时,隔着窗棱纸也没顾得上注意里边的情形。
??
??此刻跨步楼梯之上,心中开始升起了几分欣赏的味道。引路侍者,添茶上菜的均为正当妙龄的女子。一个个面含笑意,明眸善睐,平添了几许亲切与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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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装潢的格调更远非二楼可比。中间小谢又清发,既能如此,想来其他三间也不会相去太远。
??
??侍女退去,留下一名紫衣女子,静立一旁。一个庄重而又温婉的女子,缓畅的发丝衬托出一种谦和、顺从的感觉,让人看了只觉得舒畅又升不起任何旖念,不时的为我斟酒擦拭桌案。三楼的菜肴一改二楼鲜美的风格,竟是麻辣之气厚重的川菜。大约是辣椒过多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这不晓得是一种什么级别的待遇的关系,总之在这个女子的服侍下我的额头竟微微见汗。
??
??当然这一切予我最为震撼的还是墙上的诗画。
??
??这些年的杀手生涯让我失去了很多东西,但为了娘我从来不曾后悔过。虽然我对杀手这个职业厌恶至极,但是得承认,这七八年来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
??其中还有这么一个道理。是“他”传给我的,还是我自己领悟的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道理的本身。人生在世,无论依靠什么生活,想做到极致,都需要付出无比的智慧和才情。
??
??拿武功为例:一个强健的体魄,坚强的品格。固然是成为高手的一个重要条件,但是境界的理解才是成为绝世高手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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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理解或是无意或是有心,是在机缘巧合下获得的,但绝对需要其本身的才情和层次,可以这么讲,没有底蕴的高手,都不会是无敌的。
??
??武功如此,其他的也如此。一个木工,没有通慧心曲的巧手是不能成为宗师匠斧的;一个厨子,没有深厚的文化修养是绝难配出色香迷人的美味佳肴的。即便是时下宫廷流行的蹴鞠,没有开阔的知识,广袤的才情也是踢不出太大的名堂的。前朝徽宗和高俅踢得一脚的好蹴鞠,且不论其治国安邦的才能如何,但其二人境界是绝对是上上之选的。
??
??杀手也要有杀手的境界,即便有时候我无法全然明白这种境界,但起码表层面的认识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
??墙上的画笔法流畅,纵横交错间跃然而出。画中乃是诗仙李白,当月舟上饮酒,背负宝剑。画技如神来之笔,端个诗仙白衣胜雪,神采飞扬,直如谪仙降世。
??
??尤其是画中的那双眼睛,仿佛有一种洞彻天地间一切玄机的成熟与睿智。无论星辰变易,四时交替,万物生衍,阴阳运行,一切的结果都可在神光若有若无中解答。几分傲气,几许看破情事的沧桑,都从这画里的眼里看入我的灵魂深处。似笑非笑的,我看的竟有些着魔。
??
??我若有所思的道:“请问姑娘,墙上之画何人所做?”
??
??“公子你看。”她用手指着墙的右端。上面题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
??落款一段行草: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我家主人君东流。”那紫衣女子娓娓的道。
第二卷 第一章 原来是她
“君——东——流”我缓缓的念道。??
??从紫衣女子的神情里我读出的是一种近乎于崇拜的味道,这令我对此人又增添了几分好奇。如果有可能我倒真想见见这位楼外楼的主人究竟是何许人物。倒也不见得定要与其如何倾谈,只不过是从心里想见识一下,画出那生机玄妙、慧深如海眼神的人,又会有怎样一双的目光呢。
??
??当然这只能是暗里的一个念头,这道理简单而又直接:杀人欲在楼外楼。杀了人,转身即走,这或可说是杀手的行经。但前一刻还和主人称兄道弟;后一时却拔剑而起坏人生意。这便成了无赖所谓,这种惯用的伎俩称做杀熟,杀手是万万不屑为之的。
??
??终于还是支开了房内的紫衣侍女,冷下脸拒绝别人的好意似乎是我一贯所擅长的。得承认那种关切备至,依依不舍的目光并不是轻易可以练成的。但无论如何支开她的目光,算是为我下一步的计划去除了一个阻碍。
??
??以刘天杭的身份地位,必会在三楼设宴,探听好具体的房间,我便可以全力布置了。
??
??略略的夹了几箸菜,无论是火候味道都非常到家,破显川菜富贵浓烈的原汁远貌。但可能是天性使然,这些年一直有一股负面情绪夹杂在其中,对川菜的印象总是格格不入,很难认同。索性停箸,起身随手推开窗子,向外望去。
??
??中间小谢又青发。房间的窗子正是临湖一侧,我目测了一下,如果能横空跃出三丈,当可直入湖中,这对我来讲可以轻松做到。西湖无疑成了得手之后诸多退路中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唯一缺憾的是少了于小楼操舟湖上的接应。如果情形真的发展到要从水中退走,考教的便是我的潜水之术了。
??
??我运目远望,黑夜的湖面上,渔船灯火随着湖水起伏晃动,映衬着人们的脸明灭不定,看不真切。我摇摇头,人力有穷尽,诚然不假。不过转念间又想,其实渔人同样也看不清我,夜色下的房前窗后我何尝不是来去自如。想及此我慢慢的推上窗棱。
??
??一阵琴声随我推窗的手离时起,飘然而至,淡淡的传来。阵有别与琵琶的声音,少了铮铮铁骨玉珠落盘的音质,却多了紫气东来,风清云淡的一种悠然,但隐隐的凝着丝丝的情绪。古琴能奏出这样的韵致。琴音跌宕,于低处,婉转呜咽,沉入谷底,令听者心绪难展;于高处,荡气回肠,胸怀畅快。大开大阖中又见细致,辗转中惹人神思。所谓琴发心音,直觉中我听出了一种情绪。如果把这种情绪用“悲天悯人”这四个字来形容恐怕有些过火,但理解成是琴者对周遭的一切事物发内心深处一种眷恋,却是恰如其分。
??
??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我推开房门,操琴者似有所觉。琴音忽止,停的很自然很随意,仿佛曲子本该如此一般,不见丝毫牵强。我向旁看去,正是蓬莱文章建安骨。
??
??“公子,有何吩咐。”紫衣女子迎了上来。随手间我又拿出了“那”锭金子。
??
??我下楼时候和上楼走得的确不是同一途径。下楼从三楼直接下到地下,大厨刀斩翻勺神乎其技,顾客看了耳目一新。这种安排有些趣味,令我刺杀时的手段也多了一种选择。
??
??俯身楼外楼顶,看着前一刻还身在其中的房间,不觉生出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古怪感觉,仿佛偷窥的正是刚才的自己;甚至还能回忆起刚才凝神听琴的情形。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自己刚才样子的时刻,人生怕有很多事情都会随之改变。过去,现在;即刻,刹那。这些看似简单的组合却是深奥异常的玄机。经脉贯通后的我总会很自然的产生这些似是而非的念头,明显的是现在并非是思考这些禅机玄理的时刻,所以我静静的收了回思绪。
??
??临窗的另一间房,便是刚才所见的蓬莱文章建安骨,经过刚才结帐时,似乎无意的小设计,我已然套出刘天杭明晚将会设宴此间。
??
??屋内没有点灯,显出的是一种凝重的色彩,而这种色彩并不是此刻才拥有的产物,今晚从始而终房内都充斥着这种色彩。我没有贸然入内,因为操琴者还在房中。琴音既是从此传出,想来奏出刚才那段曲调的技法应算做盲弹吧,这种技艺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卿卿如果在旁边,应该可以感受到和这种韵味间的差距。这是真正的琴者用心的弹奏,令我这只是粗晓音律的人都会有一种感动。
??
??房内很静,静得让我隔着窗户都能感应到房内低低的呼吸声。没有焦躁,没有彷徨,只是安详。琴者并没有即刻离去的意思。
??
??我没有忍心去打扰这种气氛,破坏宁静是一种罪过,同时我要做的事情也不需要有人在场,即使是如此高雅琴艺超凡的看客。所以我选择离开。
??
??目前的一切都很明显,范围已然精确到最小,接下该是着手准备的时候了。
??
??将小舟固定在距离岸边很远一处,取了所需之物。从船游水至湖边,大概用了我半个多时辰。
??
??夜已近三更,湖边的风有些紧,显然在内力的催动下,穿着湿衣服也同样是令人颇为难受的感觉。
??
??反复思虑之后,我放弃了试图自然干的念头,去了家衣铺,里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在如此的深夜也只能留下银子表明态度,起码让主人清晨起床后不至于把不告而取和我的行为画上等号。我之所以如此大费周折的要换取衣物,倒不是因为我杀手中地位而显得尊贵至连潮湿衣物都忍受不了的程度。我只是为了避免稍后布置现场时,因为留下水迹,而造成不必要的变数。
??
??楼外楼孤零零的静立在夜幕之中,与周遭的建筑比起来显得孑然而又突兀,这是我再次到来时的一种感受,大概是因为我要严肃且不容出差错的去执行一个程序,因而感到的这种凝重沉闷的氛围。原来人随着心情态度的转变是可以影响对环境的看法的,虽然景致还是那片景致,但感受已经不同了。
??
??楼外楼的二层还有三桌客人,三楼之上已一片寂静。我支开窗棱,飘身翻进房内。火折子的光亮下,我观察了蓬莱文章建安骨内的设置,火灭时我已能做到了然与胸。
??
??天灰蒙蒙的,细细的雨丝,轻轻的滴散着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这江南早春季节的雨水常常是那么相似。与秦剑名那天的连绵霏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静静的聆听着雨水溅时的美妙声音,轻柔而又快捷,俨然另是一种清新的音律。
??
??从昨夜到现在,甚至将至最后的时刻。我并不担心房内的布置是否会被提前识破,也不担心我在那几支鲜鱼上动的手脚不能奏效。我唯一无法预料的变数就是华严师叔的武功,是否在我理解的范畴之内。这一点至关重要,却是我无法掌握的,华严的手印念力现在还令我记忆犹新。尽管我已经对他师叔做了特别照顾,但到时真正会演变成是什么局面就只能算做成事在天了。
??
??我没有在楼外楼上等,因为我觉得那份喧嚣的环境会影响我所要保持的精神状态。虽然房檐挡住了大部分的雨水,但在微风送下还是有雨水打在脸上,感觉还是凉凉的。
??
??掌灯之后,雨还是缠绵不停。我总觉得这样的水滴不如狂暴急骤来得爽快,停得利索。看着目标上得楼外楼时,我的心依然很定。定得甚至连出道时那股杀人夺命长街前的冲动都丝毫都提不起来。刘天杭的侍从等在道旁,充分显示着官位的分量。
??
??看来我只适合细雨绵绵的这种作风,狂暴急骤的那种利落并不适合我。随着功力的增长,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生死无惧的豪气我是越来越淡的。侠客的勇气怕是与我今生无缘了,只因为我的命只可以为了娘去舍弃。
??
??其实这雨水很影响节奏,本来揭开瓦缝观察屋里,是江湖常用的手段。但此时我却要顾及屋上的雨水滴进房内,身行倒垂挂在房上保持一个角度,又不使窗纸上映出影子,这种姿势虽不雅观却也只能如此。
??
??坐在主位上的应是刘天杭,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文人。陪在一侧的华严,双臂缠着绷带。令我惊讶的是,从绷带裹着的尺寸,从长度上看竟接上了断手。这完全超出了正常的理解,突然我发现原来我也不是那么的有把握。
??
??“刘大人,我师叔佛法精湛,常言:红尘万物,浮华如渡。沉而不溺,纵而不糜。修持本心,是为功德。”华严脸上泛着惨白,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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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真上师,佳言妙法功德无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难及一二。”我顺着看去。坐在客位是个低首敛眉的瘦小喇嘛,比起宝相庄严的华严他的相貌差了许多。他忽的睁开眼睛,亮光一闪,似乎竟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我忙收敛气息,一动不动,只能用耳朵来听,不敢再看。
??
??华严道:“师叔此次入京,是想……”
??
??“咄”一声大喝截断了华严的话语,我的心不由一跳。“好个梵真”我心里暗道。
??
??刘天杭插话道:“呵呵,不谈公事,不谈公事,来人。”
??
??门开,琴声随即飘起。曲意高远,韵意无极。昨夜的曲调昨夜的人。
??
??我忍不住偷眼看去。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
第二卷 第二章 雨带梨花
“公子,奇言必有奇行,定为奇人也。此乐可入耳否?”……金戈铁马,杀伐粼次如金似玉的铮铮而曲,卿卿姑娘的临窗相送。当日楼外楼的一幕,如渊在畔。我万万没有想到,昨夜的琴道高手竟会是她。??
??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概念。如果将其时的琵琶小曲与昨夜的琴意高远比将起来,那是一种近乎于艳词小调的旖旎与大江东去豪放的碰撞。即便是卿卿临窗弹拨意有所指的铿锵之曲,比之那琴发心音,情系万物的境界也相去甚远,更不论那倚众卖笑的春曲小调,根本无法放在同一个层面上谈论。这并不关乎一种雅或俗论调,而是摆在那里显而易见的道理。记得我昨夜甚至设想过卿卿听过后的感想,可惜如今看来这种想法当是荒谬无比。
??
??两件乐器在一个人手里,奏出的音律,竟有如许差别。或者可以说有术业专攻,擅刀者未必擅于剑,但我以为,一个真正的高手,举手抬足间都该有如渊的气势。乐中高手,或有所长所短,但是意境总不会太大的偏差。而现在这两种差异确实不在我的所知范畴之内。
??
??以楼外楼主君东流的经营布局来看,其必是心思灵巧的谈自视甚高之辈。竟容得卿卿姑娘倚此卖唱,甚至三楼显贵之地也能相得益彰。或许卿卿已到另一种境界,随众之俗和风清云淡的雅,将琴音融合到了无痕迹的水准,这便不是我这外行之人所能猜度的。秀眉清目,如烟如画,那份执假为真、疑幻似真的感觉依然飘忽不定。我仍然坚信曾经的看法,卿卿姑娘必不是寻常女子,只不过现在,我将她这不寻常看得更高了一些。
??
??刘天杭与华严你推我让的虚情假意,坐陪还有两人,不晓得是什么身份,只有梵真几乎不言不笑,显得高深莫测。只是偶有的对刘天杭欠身合什,再或对华严点头示意。
??
??我不敢用目光扫过梵真,他那种高手本能感应令我心惊不已。
??
??雨已经到了零星几滴的程度,但终究没有停。积水成溜的从屋檐上滑落。我索性放弃了窗户,干脆立在房顶上。功法运到极至,声音尽收耳底。
??
??卿卿琴罢又奏了一曲,似乎是琵琶之音,曲调清灵玄奇,和着歌声,有别与那日一番感觉,从这之中我越发觉得她不简单。
??
??随着这些韵律,菜流水的上。突然我心里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我很好奇华严吃喝时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缠者绷带的人是怎么独立进食的,不过还是忍住没有再次探头。
??
??“卿卿姑娘的琴音唱曲,直比仙音,宫商之术至此,几近完美了。”随着乐音断绝,刘天杭言道。
??
??“大人谬赞了,小女子粗陋之音,难登大雅。”卿卿低声道。
??
??刘天杭笑道。“呵呵,卿卿才貌无双,持艺不骄,难得难得。不知上人觉得可好。”
??
??房内略沉默片刻,华严道:“家师叔平日多听的是磬鸣梵唱,这等曲调另是一种风格。”
??
??听了这话,不知道刘天杭有种什么感觉,总之我却觉得气闷以极。这个梵真除了出那声“咄”之外,都不言不笑不出一声。
??
??对这样的一个客人,百般巴结多少有些无趣。刘天杭也算涵养到家了,如此还能谈笑自如,幸好有两个相陪的随声附和,才不至于太过难堪。至于华严的到场倒颇有些韵味,虽然我不清楚他是如何将断手续上的,但照理来讲以他的身体程度应该是修养才对。如今却坐在这里,不时一句师叔如何,家师叔怎么,明显有传话筒的意思。
??
??这刘天杭接待梵真,应不是礼贤下士这么简单,如果他们席上谈论些机密,即便我并不怎么感兴趣,倒也不妨介意听听,可梵真这莫测高深的姿态,令酒宴变成了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接风。
??
??从房顶向下看去,刘天杭的侍卫在临街一侧,雨水后散在各处显得有些散乱。这多少冲淡了梵真那种无形的压力。
??
??房门响动,侍女又传至一道菜来,绝技碎烧鱼报上的一刻,我知道机会来了。
??
??有时候我很不理解这些修行的人,到底把持的清规戒律是何意义。总之常有些火工道人,带发头陀之类,做些酒肉穿肠、传宗接代的俗事。曾有耳闻西域之地,更有喇嘛修什么欢喜禅,我虽然想不大明白,但想来佛法千万,各走一径。至于刘天杭能在楼外楼设宴,也许这荤素不忌也是一种佛法吧。
??
??西湖鲈鱼一向出名,楼外楼烹制的更是如此。但这道绝技碎烧鱼用的却不是鲈鱼。只是很普通的鲤鱼,且选料并不用新鲜的活鱼。将鱼弄死后,静置三个时辰后才进行烧制,据说这样做出来的鱼味道滑美。昨夜我下楼外楼时在地下厨房无意知晓的,于是这道菜的做法让我有了一个设想。
??
??这次任务于小楼从组织里领取了少许神藏香,被我研磨成粉和在了厨房鲤鱼的水槽中,这种用法倒是一种新的尝试,本身功效姑且不谈,光是吃饱神藏香的鲤鱼会烧成什么味道就是一件值得思量的事情。
??
??楼外楼唯有绝技碎烧鱼用的是鲤鱼,我几可肯定侍女上的菜是被我加工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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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绝顶高手,神藏香,甚至江湖秘传的双色绝毒都未必管用,东方未明便曾用活生生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甚至是次一级的高手也可以运功将药力逼至体内一处。梵真不如山的气势,让我看不出深浅。但其超绝的感应,即便是灵觉大进的我刚才也险被发现。想想华严的武功就不难理解梵真的境界。我倒并不指望神藏香真能放倒他,只要令他产生稍微的迟疑,给予我恰当的机会,令梵真片刻不能倾力而为,今晚我必能有所斩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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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师南来,尝一尝楼外楼这道绝技碎烧鱼,我辈虽不及上师妙悟天地,托体同山。但每每美酒佳肴,轻歌曼舞也算是人生快事了。”刘天杭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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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真并没有答话,华严的声音响起:“刘大人生性洒脱,直比出家之人,佩服佩服。中土人物非比寻常,一粥一饭亦有真意,单是这一盘鱼,就香的古怪,味道诱人。怕真的入口中便破了修持多年的不动明心咒。”
??
??“大师说笑了,只是一盘鱼,虽有些名气,也担不起如此高的赞誉,咦?”刘天杭大概是也尝了一口,“这鱼今日味道果然不比往日,不知厨子又添了什么佐料,真是香美异常。”
??
??这样的一番论调,简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神藏香竟然是调味的好材料,怕是制造者也始料不到吧。如果没有其他的作用,有机会我倒是想尝尝这样的调出鱼是什么味道。不过现在更应关心的是神藏香那个主要的功能起不起作用。
??
??乐音再起,很慢很慢。我很感激卿卿,这个时刻只有这样的等待是最让人舒服的。所以我下了个决定,下一刻我一定要避免伤到她。我闭目凝神,随着曲子将心思放慢,我等的就是呼吸间的一个机会。
??
??“菜有问题。”华严突然道。
??
??刘天杭接道:“本官怎么有些头晕。”
??
??我脚下蓄力,身行倒翻而下,将至窗口处,腰向前一送,整个人破窗而入,气贯全身,碎月刀直指刘天杭。
??
??突然间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情况,刘天杭竟没有坐在他的座位上。
??
??“吽(读哄音为密法三字根本咒,后文有具体阐述)”一声断喝。
??
??我暗道“不好”,闪念的同时,一股牵引巨力从旁侧传来。身在空中的我,破绽尽露,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变化。唯强提真气,向左猛转,同时甩出一枚燕尾镖,这与硬抗几乎没什么两样。
??
??“噗。”掌风击中我的一刻,燕尾镖剪断了房梁下紧绷的是绳索。布下的暗弩激射而出。我顺着掌力手点空椅,空中折向华严身后的刘天杭。
??
??“大明召罪印”背后卷起一阵暴风,弩箭四散,空气中是有一种撕扯的感觉,明显而又直接,这力似散又聚,如影随形。
??
??胜负只在一念之间,那一掌击出了我的一种觉悟。忽然间我仿佛在也感应不到背后的梵真,眼里只有刘天杭和挡在他身前的华严。
??
??一切都如电飞去,一切都似缓实急。我轻轻的劈出一刀,全身无一不是破绽,目光紧锁着华严。不知道是我以命搏命策略奏效,还是华严被我盯着心怯了,总之他竟在最关键的时刻向旁一让。
??
??碎月刀抵在刘天杭的咽喉处的时候,我背后大穴也在梵真的控制之下,令我不敢寸进。
??
??“放手。”背后声音道。
??
??我轻嗤道:“嘿,原来你会讲中土之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
??梵真沉声道:“施主若不放手,恐老僧不小心伤到阁下。”
??
??我随口道:“我们最好都别动,要不就一拍两散。”
??
??刘天杭急应道:“上师,救我。”
??
??“放下大人。”门外的侍卫也进来了几个人。
??
??梵真道:“老僧既然在此,自然会保刘大人平安,你们少安毋躁。”
??
??我心念飞速转动,想找到脱身的办法。偶然瞥见卿卿姑娘缩在房子一角,她目光清亮而又深邃,很有深意的盯着我,这绝不是一种错觉。想及此,我的心内打了一个突。
??
??“这样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施主不如我们一切放手可好。”梵真言道。
??
??我摇头道:“不好,我打不过你,放了手我还是跑不了,现在我也不急了,不过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
??梵真道:“你在窗外窥探时我就知道了,不过没有肯定。我在开席之初就用手沾水告诉刘大人。只不过没想到你还有一手,还好这一局没叫你赢去。”
??
??我感叹道:“佩服,佩服。洞察秋毫,不愧前辈高手。不过,这一局我也没输。”
??
??亮光点点,银华万象,灯光下如梦幻一场。梦一般的美丽从房间的角度飘来。
??
??我突然想起在组织时,“他”提起岑参的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二卷 第三章 第三个人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 岑参
??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
??瀚海阑干千尺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
??唐门是一个很讲求实际的家族,在注重门人弟子自身技法修为提高的同时,也从未放弃过对器械巧簧的研究。传闻中唐门曾经研制成过一件名动天下的暗器——孔雀翎,传闻中这件暗器绝烈艳煞,被誉为:其象无形,其意无影。当然这只是传闻,因为并没听说有人真正死在孔雀翎之下,也没有听说谁真正见过孔雀翎的全貌。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种潜在的无形威胁比其本身还要可怕。而且,唐门还制造出一件著名的暗器,名气只比孔雀翎稍弱一些的暴雨梨花针。当然以上这些掌故都是“他”告诉我的。
??
??“他”说的话有些道理,可以这么讲,对未知神秘的事物产生的各种心态这是人们的通病,所以在刀霸天下的光辉逐渐消散下,在江南雷家霹雳火器名扬江湖后,依然没有人敢小视唐门这个家族。唐门那几名有数的高手固然是其中原因之一;更多的是因为那可能存在的威胁,同时人们更将对孔雀翎的畏惧转移到了那件暴雨梨花针之上。
??
??“他”给我灌输的这种思想,无形中让初入武道门口的我便形成了对暴雨梨花针无敌的模糊印象,即使从来没有机会目睹暴雨梨花发出时的场面,但当瞥见那梦幻般的银华时,没有任何迟疑,我便知道那一定的暴雨梨花针绽放的光芒。
??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之所以还可以保持灵台的清明,皆是因为卿卿之前若有深意的目光指引了我。几乎是同一刻,碎月刀在刘天杭的咽喉处一划而过,背后那有如实质的虚劲陡然一空,压力骤去的我不禁喷出一口血来。身子直投湖中,银光飞舞的景象恰在眼前飞过。
??
??这简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震撼,不假外物的武学层次,修持本身的内在功法如何可以和如此繁华散尽的攻势媲美。在我的一瞥中这光芒就已是无边无际,身在其中梵真的感受呢?
??
??甚至在入水前的一瞬间,我还在想,东方未明可以抗拒这样的光芒吗?错乱中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强烈的震撼,这是一种解释不清的感觉,即使是刘天杭的死亡也没有冲淡暴雨梨花给予我的震惊。同样是暗器,习传于唐门就有这样直观的威力,如果娘的死……我不敢去想。
??
??人常道:一刹光阴可做亿万想,万千交织在一起的念头没有理顺,便被击在脸上的湖水打得消散无形。还未有余暇顾及其他,如雨的劲箭已附身袭来。
??
??西湖的水清冽而又绝对,夜色下的水中也可以看清周围的景物。刘天杭的侍卫趋舟追来,感觉不时有箭支在我身边穿过。我不敢抬头,唯有越潜越深。于是开始有了一种感觉,口里含着的空气渐渐的成了一种负担,慢慢将其吐尽后,却没有新的空气补充。胸口变得发闷,肺部阵阵撕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飞速运转的真气只能节省游水耗费的力气,可是并不能环节没有空气下的那种感受。从内到外像要炸裂的一样,脑袋昏沉欲绝,原来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的难受。
??
??潜意识控制下我向上升去,纵使要死也要换种死法。“嘶——”在我还没有大幅度浮水时,一支羽箭已经射中了我。瞬间的巨痛,即便是在水中,我都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呻吟。这让湖水一下子找到了个宣泄的口子,水由口中狂灌而入。突然间一种让人充满活力的清新再次流入了肺里。这口水让我一下延续了生机,福至心灵间我仿佛感受到了周围水里气泡的跳动。
??
??这灵光的闪现,让我即刻停止上潜。小心试着吸了口水,并保持不将这口水吞入腹中,与此同时清新的感觉也再次出现,既而真气运转下,又将水急速的吐出。这样一吸一吐便汲取了水中存有少许空气。
??
??虽然在水里能有提供的空气甚为稀少,如果是常人运用这样的办法大概也只能多维持几息的光景,但对于练气之人的我来说,这些许空气便足够维持简单呼吸了。于是我停下游水动作,身子顺水而行,这样可以令体内对空气的索取开始减少。
??
??有了空气,即使是这么一点,真气也有了用武之地。呼吸间我并没有刻意的进入了一种极静的状态,周遭变的灰蒙而不真切,影响我的东西变得少之又少。我甚至生出一种感觉,似乎可以保持这种状态直奔永恒。
??
??我便靠这一吸一吐的空气,潜了许久,当我将头露出水面时,楼外楼早已远远的不见了踪影,侍卫的追船也没有了踪迹。虽然在水里的明悟让我对那种极静状态颇有心得,但当再次大口吸着天空中气息的时候,再世为人的感觉恍然而立。(上面所提及的水中呼吸之法,游泳高手确可办到,但是由于水中氧气极少,也只是勉强可以换气五至十次,再多恐怕就非是常人所能了。望读者切勿尝试,万万。)
??
??刘天杭手下果然不乏高手,暗夜下我肩后的那支劲箭无疑便是最好的明证。想来今天也着实侥幸,以梵真的智计武功如果不是有暴雨梨花针的意外出现,我都不知道最终会和他耗出个什么局面。
??
??缓缓的泅水至藏舟地,在翻身上船时,箭伤和内伤让这原本轻而易举的动作颇费了些了力气,伤口长时间不去处理,让我感到阵阵虚弱。有沉沉睡去的念头,但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能保持清醒,将会对自身的武功修为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咬牙反手拔下箭矢,巨痛,这痛超越了中箭时的感受,一下将我的意识刺激得清醒异常。
??
??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之后便驾着船向湖边的暗滩划去。这时候我才有空回忆起,卿卿姑娘,暴雨梨花针的主人,身份必定不凡的唐家嫡传子弟,才貌无双的卖唱女子……不知她脱身与否。
??
??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里窜出,留书船上的访客,会否便是卿卿呢?当日楼外楼我挥金而去的一刻,卿卿正是最直接的观者,以她唐门功夫手段,取了那锭金该是轻而易举的。至于在船上没有注意到我的简单布置,这倒不难理解。离恨宫是组织在江湖上的称号,唐门与组织的种种联系,在江湖中绝对算是个秘密,即使在内部这也是上层才知晓的机密。很奇怪“他”这件事倒是直接告诉了我,或许是“他”知道唐门的追心能制约得了我吧,虽然当初我并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去利用的。
??
??同样道理,唐门子弟也未必了解组织的详情,尽管从卿卿拥有的暴雨梨花针来看,这等事情不会瞒她,但她也不大有可能去研习杀手的种种习惯技巧,这便是为什么她触动了我留下记号的一种解释。
??
??那么引我入刘府的黑衣人会不会也是她呢,这么想来倒也大有可能,因为她刚好有机会留意到我和于小楼停船湖边,可惜没见过她真正功夫,否则与那夜的黑衣人一比较就立判真伪。
??
??如果我上边两个的假设成立,那么就是说唐门很在意我的此次刺杀行动。如果是简单的雇主杀手的情况该不会这样,那么唐门在意的会是什么呢?想来想去又饶到了雇主这上边,其实我倒不是非把这个事情始末弄个清楚,我只是想知道这次刺杀中,于小楼最终去了哪里。他对我的那份义气在刺杀刘天杭之前我还可以暂时抛却,可此时这念头却又再次升级,而且变得异常的明晰强烈。如果还拿他可能有事急延误诸如此类的想法来安慰自己,怕这说法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
??不觉间,船已经到了岸边。
??
??清晨的露水藏在花草之中,城外长路显得平整而又宁静。刘天杭死后的五天里,临安府在我看来毫无动静,还是一片的欢歌笑语,天下太平。
??
??人都说京畿重地官员多如牛毛,刘天杭这临安府尹,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大宋国朝少了岳飞都依然如故,我想平静的原因大抵如此。
??
??古道,长亭。
??
??斜斜的阳光晃在水珠上,折射出变幻的光辉,偶有几声虫鸣,和着晨风中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
??
??石案,瑶琴。
??
??我静静的走到她的身后,清韵戛然而止,她转身而立。一袭碧衣,在水珠的余韵下显得娉婷清爽。秀美绝伦的容颜,称着细直的发丝,眼眸清澈而又深邃。即使从没有见过她现在的这副容貌我还是知道她便是卿卿,曾经那种执假为真的感觉豁然而释。
??
??我问道:“卿卿?”
??
??卿卿沉声道:“唐经风,在你看来我的琴声可还是靡靡之音?”
??
??我洒然道:“没想到你居然会记得这句话,这真不公平,你知道我是谁,我却连你的容貌到底是什么样子都弄不清楚。”
??
??卿卿言道:“那你还不是即刻认出了我。”
??
??“那是因为卿卿姑娘的技艺实在令人难忘。”我轻笑道,接着又说:“我真想知道暴雨梨花针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
??卿卿道:“看在你这次说话没得罪我的份上,就告诉你,你可知道唐门卿颖?”
??
??“唐卿颖,好名字。”我岔道。
??
??卿卿接道:“你的雇主让我转告你,你的同伴在他们手中。”
??
??听及此我骤然一惊,来不及问及其他:“于小楼?他们想怎么样?”
??
??卿卿缓缓道:“雇你杀第三个人。”
??
??“哦?如果我不答应呢。”我断然道。
??
??“你没的选择。”“他”的声音由远而来。
第二卷 第四章 真相如此
近日来,江湖中包括离恨宫、流云阁、补天道在内的数大杀手组织,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份杀人的定单。目标便是昔年自毁容貌、以琴为介,斩杀天恩教主颜真回的刺客秦剑名。雇主事先提供了秦剑名的行踪路线。这份单子酬金丰厚,但却有个很奇怪的条件:由雇主亲点杀手出手。??
??按常理推想,秦剑名必是隐忍超凡的绝世高手。雇主亲点的杀手都是各个组织内的金牌人物,这些都合情合理,但却要求他们必须要单独行动,不能找其他帮手。
??
??古怪的定单,隐藏着古怪的目的。只是不知道这雇主与秦剑名有何等的深仇大恨,竟动了这么多的人手。
??
??当然之后的情形基本如出一折。这些杀手都先后遇上了与我相同的境地,被刺杀的目标竟成了防备在先的杀手,杀人者反成了被算计的对象。但,能成为杀人组织的金牌都多少有着自己真正的本领,而且那些青铜面具后的秦剑名也没有传说中的可怕。所以理所当然的幸存下来了几位,且还随手干掉了几个杂七杂八的秦剑名。
??
??这些便是唐卿颖给我讲的始末。这些我没有感到惊奇,虽然对一下子听到“那些秦剑名”这样的形容多少有些吃惊,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我都亲身经历,所以很快就适应下来了。
??
??“他”后边接着的话,倒是一下点拨了我,这才是一直追求的事情真相。
??
??秦剑名事后,雇主再下了一份定单,雇这些幸存的金牌杀手再度出手。想来这些在极端恶劣的情况下还能逆转得活的杀手,都非是简单之辈。像我一样都或多或少都感觉出了秦剑名一役的蹊跷。于是雇主这次的手段与上次发生了改变。
??
??这次针对的目标表面上看去各不相同,但实际上还是有着联系,均是权倾一方朝廷官吏。当然这些只能是事后经过调查,把整个事件穿连起来才得出的,在事情发生时却根本无从知晓。
??
??不知我算是倒霉还是幸运,先是,临安府尹刘天杭守卫森严,梵真、华严这样的高手让我几次险死还生;后却有暴雨梨花针这江湖罕见的暗器在旁相助。唐门做后台的离恨宫毕竟不同,总之现在除了我,剩下几位杀手同行都到下面陪“秦剑名”们去做伴了。
??
??刚才我还不甚了解雇主为什么会抓于小楼,但“他”与唐卿颖的一席话,让我豁然明了。雇主无非要达到令我单独出手的目的,唐门的援手只是他们算漏了的一次例外。
??
??这一切的目的,缘自这第三个人,前面那看似艰辛的两份任务不过是饭前的小点,这第三个人才是正戏,大宋国朝镇守边关的三军主帅——鄂震。
??
??雇主制造的这些麻烦,正是要找出一位实力超群的杀手。来完成这如果成功必然会让任何名动天下的任务。但同时谁的清楚成功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因为如不能一击成功,绝难有第二次机会。
??
??虽然我还弄不明白雇主到底是什么人,但从唐卿颖在长亭出现之后,我就已经然感觉到了,组织甚至唐门对雇主的重视。
??
??正如“他”所说的,我别无选择。就算于小楼的安危我不去介怀,但在唐门这样的态度下,单单让“他”一提追心就已足够点中我的死穴,一句杀鄂震可抵五人命,就让我毫不犹豫接下了这个任务。
??
??我心里明白,此次任务艰险异常,这并不同与刺杀东方未明时的危险。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纵然以东方未明那样的绝世人物,手下一教之众,也可以营造出待其独自一人围杀的局面。但这次是:边关大帅,三军之主,统领万马千军,护卫随从都是历经杀阵的实战高手,直截了当的挥刀一击直如找死无异。杀敌当在万人前,这不是杀手该有的觉悟。
??
??“若事不可为,也不必勉强。”很奇怪,这是“他”走前的一句话,与刚才一人抵五命时的语气大相径庭。这使我想起当初东方未明时“他”的那种态度,竟与这次出奇的相似,可以说我能侥幸得活与“他”的警告也不无关系。我完全弄不明白他心里面的种种打算,只是觉得他那往往前后迥异的两样语言,是惺惺作态,只让我心里一阵阵的厌恶。
??
??时间总是这样不经意的流走,不变的永远都不会改变。清晨过去后,唐卿颖与我默然而立,“他”已不在,但古道长亭依然。
??
??天外,云卷云舒,风起风灭,似传来淡淡的清香,幽兰若袅。
??
??唐卿颖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哦?”我轻声道:“以唐大小姐的家门地位还不清楚吗。”
??
??唐卿颖呻吟道:“我对他是有一些了解,但却始终无法真正的看清他。你或许无法想象,唐门内都是很少有人见他出过手。”
??
??我轻蔑道:“这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是任由摆布的杀手,好了,我要走了,最后我只想问唐大小姐一句,于小楼现在被雇主囚禁在哪里?”
??
??唐卿颖冷然道:“不过是一个同伴而已,有那么重要吗?”似乎我的轻蔑起了作用,但结果同样也刺激了自己。
??
??我高声道:“唐大小姐,你永远无法明白。聚散无定来去匆匆这便是杀手的命运。对于你们来讲于小楼只一枚棋子;但在我的道义中,这个同伴甚至是合作者可以是任何意义上的朋友。
??
??“我想我可以理解。”唐卿颖忽然定定的道。
??
??我蓦然抬头看她,她的目光却正在看我,见我看来,她又看别处。我长吸口气,还是淡淡的幽香。今天会是个晴天,我想。
??
??连日的几场雨水浇灌了一片生机,江花胜火,翠草如碧。
??
??看着于小楼懒懒的伸了下腰,我心里升起了一种温暖。
??
??“这样的日子,最舒服的事情莫过于在躺床上,怀里抱着美人,做着风流韵事。”于小楼道。
??
??我哈哈笑道:“就你现在这样的软脚猫,还敢有这心思,不怕下半辈子都软在床上下不了地啊。”
??
??于小楼得意道:“那样还求之不得呢,要说唐老大你或许不信,我这几日里尽是山珍海味,服侍的丫鬟美姬个个俊俏动人,整日过着常人难及的风流日子,端是让人怀念无比。我在想,如果可以一直保持这样下去倒真是人间至境。”
??
??我嗤然道:“呸,那我就不该救你出来,让你一辈子过你的至境去。”
??
??“嘿,唐老大我还没有说完呢。”于小楼有些媚笑道:“虽然是人间至境但比起现在还是有所不及的。”
??
??看着他的这种神情,有时候真觉得他真不该是个杀手,可以这么说,他绝对是一个放得下的人,这一点比我来他要幸福得多。
??
??“那天夜里,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你。”我淡淡道。
??
??“什么欠不欠,好比当时换了你也会同样如此,再说那些小喽罗也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不管这当中如何,最终我还是被你给弄出来了,也算扯平。”于小楼言道。
??
??他见我沉吟未答,又接着摇头道:“如果唐老大真觉欠了我一个人情,嘿嘿,那就请我去最贵的那家君缓行,吃花酒,抱姑娘吧。”
??
??“吃花酒,抱姑娘?”我忍不住又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说说,原来你还真这么没出息啊?”
??
??于小楼似乎想装作脸红的样子,但我怎么看也不像。可是,突然他很正经的道:“若能找到姐姐,我于小楼今生绝不再踏入青楼半步。”我无语,这正如追心之于我,同样于小亭也是于小楼的死穴,虽然很多数时候看上去他都很快乐。
??
??“好,我答应你。”我并不确定自己在答应什么,但觉得就应该这样说。气氛骤然变得紧张,我试着打破尴尬,问道:“你是怎么被他们抓到的。”
??
??转移话题对于小楼来说的确是个好办法,他很快就把思维投入到了这个上边:“那夜我面对数百,不,是上千官军。我剑光到处,但见光华四射,天下太平,直杀得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
??
??我又重复道:“我是问你怎么被抓的。”
??
??“哦。”说话间于小楼的声量有些降低。“我突围之后,在一个小树林里被一个人擒住了?”
??
??“一个人?把你交给我的灰衣人?”我不由想起来了我刀劈秦剑名时,半路杀出,取走秦剑名首级的灰衣人,今日交还于小楼的正是他。
??
??于小楼道:“对,就是他,那日我是激斗在先,耗损颇大,所以他才能三招制住了我。”
??
??“三招?”我惊道。
??
??小楼一夜听春雨剑势,于小楼背我脱身时的轻身功法,一下子都展现在我眼前。三招擒下于小楼,这是怎样的实力呢?试着努力回忆灰衣人剑斩秦剑名时的动作,愕然发现当时的印象是那么的模糊。
??
??于小楼似乎误会了我惊讶的语气,有些难堪的轻声道:“唐老大,他的确很厉害,恐怕你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
??我默然。
??
??他接着道:“这倒也不是我为自己找藉口,因为他用的是人称剑中极品的断水流,此人便是灰衣——命恨天。”
??
??命恨天,一个在我印象中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他”口中经常提及的超绝杀手。常道,天地不仁,当万物为刍狗,欲补天心之不足,每每自诩替天行道。一人一剑从未失手。
??
??命恨天与我应该不属于同一个时代,甚至在我刚出道的时候就已绝迹江湖。我虽然从不轻信传闻的神话,但能在“他”口中提及的人物均是绝顶超凡之辈。尽管我对“他”很反感,但我不得不承认“他”对我的影响是不言而誉的。“断水流,命恨天”是一对很容易记住的名字。
??
??命恨天,单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其桀骜不群的性格,这更看出了雇主真不简单。不过我却有点奇怪为什么不让命恨天去杀鄂震呢?让他杀人,恐怕比他作保镖在行的多。
??
??于小楼道:“其实唐老大,不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吗。有一天命恨天之流也不是你的对手。”
??
??我打断他道:“得了,你别拿话往回找了,名动天下我差远了,能完成这次任务还差不道。”
??
??“既然多少与我有关,唐老大,那这次任务你带我去吧。”于小楼忽然道。
??
??我看了看他,摇头洒然道:“这与你有何干系,没有你,组织也会接这个任务。再说你也吃不得三更放哨,五更点卯苦,军令如山的日子你是做不来的。”
??
??于小楼问道:“啊?唐老大要去当兵?”
??
??我笑而不答。
第二卷 第五章 白衣白马
南人操舟,北人御马,自古依然。我在这一日之内,就连试了两样。??
??自打成了杀手之后,我就少有遇到当年困顿的境地,金银这身外之物总是在身边打转,挥之不去。既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何必枯守着钱袋,我想任何职业都不能有杀手对钱的这种洒脱。
??
??所以,我能随手将整锭金子抛给一位街边的老乞丐;所以,我能兴之所至时替打尖饭馆里所有的客人结单;所以,我能把刚骑了三天的雪花骢轻易的送给码头上看上去的老实后生做脚力。
??
??我并不稀罕人们的称谢,也无意去做乐善好施的善者,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对过往那段日子的一种宣泄,仅此而已。
??
??当我将一把碎银子发给围上来的十几个小孩之后,渡江的船终于从坞槽里驶了出来。
??
??好价钱自然换得好位置,开始了在船家拉客等客吆喝声中的漫长等待。回头看向码头,一名粗壮汉子正在从刚才那群小孩手中夺着银子,手攥得紧的上去便是一顿拳脚,交的利索的运气好的还能分上半个馒头。看来行有行规,施舍太多同样也是害人。
??
??客人从七八成行到零星单个,船舱内满眼看去只有半个座位,因为一个浑身油腻的胖子独占了一个半人的地方。船家还没有走的意图,看来不坐到寸地不留,他是没有开的意思。
??
??自古以来,长江水道暗礁险滩艰险异常。摇橹渡人的船家均是世代相传的手艺,除非官船、大型商队,否则无论富贵贫贱过江唯有一途,而渡江于此,正是我北上边关的必经之路。
??
??最后一位船客踏离码头一刻,船终于缓缓地动了起来。她,一位青衣女子,头上的斗笠上罩着青纱,让人无法看到她的容貌,我却隐约感觉到她冷冷的目光。
??
??她毫不理会船家叫她坐下的声音,只是步子牢牢地粘住起伏的船板上。这种一言不发的默然,配着手中的宝剑,散发着的骇人气息,让船家不敢再言。
??
??她目光在扫过我时时候做了刹那的停顿,所以,我知道她也注意到了我。突然,脑海里一个闪念告诉我,肯定是她。
??
??她还是那么冷艳异常。
??
??曾经……
??
??北国的天气,不同于江南,雪清风烈。在不时刺痛着人们身体神经的同时,也伴随着清醒。常有这种说法:北方的寒冷激发着北人天性,便是胜于南人的勤劳。对于这种观点我从不会接受,也不会刻意去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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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没有这漫天的风雪,我想我也同样会清醒异常。不单是我,同行的所有人也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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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名一流的杀手,即使我们其中大多数都素未谋面,但我们都是属于一个组织——离恨宫。当时,她也在其中。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名为东方未明那个神一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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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一组,状成梅花。按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四方各守一人,正中为控阵之人。又按五行之法,五五相随,金木水火土生生不息,环环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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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是木阵的撑阵者,而水阵的撑阵者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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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但东方未明出现的那一刻,却一切都在改变。什么五行绝杀,什么主宾相随,什么相克相生,都统统的变得消散无形。那是莫可匹敌的气势,那是不可捕捉的速度,那是无可抗拒的巨力。那是超越了凡人躯体限制的武技。于是,同伴一个个的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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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能用碎刀击伤东方未明与我和她侥幸逃脱都同样是那么不可思议。而这无可思议却是事实,只因为当时出了一个意外,一个我至今想不透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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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受了重伤,对于之后的那段记忆,我总是交织在清晰与模糊之中。对她的印象便是她的冷她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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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寒天彻地里,她用雪水清洗着肌肤上伤口,目光却一直冷冷的仿佛带着仇恨一般的瞪着我。然后却整个人扑进了我的怀里,我一直也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什么,总之,我只记得靠在冰天雪地的松树上,身上却是通体的火热。她离去的时候,重重踢了我一脚,那一瞬我才想起,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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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的杀手生涯,使用我对她的记忆也只是一个出色杀手。这段记忆似乎已经在脑海里死去,不在发芽,但渡船里,她的目光扫过的一刻,这记忆仿佛又鲜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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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如用刀雕过冷绝艳绝的冰花,忽然我发现她的模样和身体在我脑海里竟是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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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要站起来,却蓦然发现并不知道自己该要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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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暗暗打了个组织里才明白的手语:“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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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一路划的是近路,暗礁旋涡却连过无数,快则快矣,却吓煞了不少船客。终于驶到了平安水域,众人才长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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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始至终都看着她,她却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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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岸后,她终于回了道手语,之后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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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什么人?好不好用你来管?”,这让我淡淡的有几分茫然若失,突然发现一种十分可笑的感觉,出现在我身上时,尤其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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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与我,不过是一个我不可理解的意外;或是死亡远去、压力骤去后一种扭曲心态的作祟,也许是我永远无法明了的原因。而我真正应该想的是娘的冤仇得报,其他的人世间的感情都与我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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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春梦了无痕的时候,还不如想想她为什么会出现于此更来得实在,也许这只是组织的又一个任务,管他谁死谁活呢。该来的该走的都随便吧,我想,然后便从跳板踏到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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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的百姓比起江南来多少有了些变化。大宋国朝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以来就一向轻慢武将,但皇家羽林,地方守军却数字庞大,常备军在百万以上,军费耗资惊人,是历朝之最。国库空虚,赋税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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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年间,丞相王安石变法,变人头税为各种杂税,意图减轻百姓的负担,加强对军官贵族的收缴来增添国家收入。历史上从商鞅到王安石动摇当权者利益的变革,除非上位者为一代霸主,否则鲜有成功。王公变法侵犯了贵族的利益,阻力重重。到了实施时,执行者对上欺瞒,说的天花乱坠;对下则巧立名目,致使上令难行,对贫民甚至比以往更加变本加厉。司马光当政之后,废除变法,沿袭旧制。虽然税制依然很重,民怨却少了很多,这种数字的玩笑大概就是历史的一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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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事后,国都南迁,虽然国运不佳,但这种汉人正统南移的趋势,却带来了大量的工匠艺人,农耕技术,手工业者的南迁,江南倒成了富庶之乡。仅长江之隔便明显能看出平民生活衣食的高下之别,当然这还只是存在于表象上的。本质的是,越北的人们脸上越显现着一种茫然无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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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要走的路正是她离去的方向,我没有刻意去躲避,因为那不是我的性格。即使以武为生的人,走走停停也是必然的情况,赶路时候不可能一路轻功狂奔,真气也不能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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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不急,这次雇主给的三个月的时间非常宽裕。不过我倒希望可以少一些时间在路上,因为不管怎样花费在椅子时间上总比耗在路上要舒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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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谁和我说起过别号叫什么楼主来的一位书生,写了个很神奇的故事。说峨嵋山上住了一群剑仙,人人手握七彩宝剑,能御剑飞行,日行千里。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不过若真有日行千里的方法,我倒不介意去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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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我倒有点想起我送人的那匹雪花骢了,虽然它能日行百里我就已能心呼万幸了。不过现在能有匹马确实能省劲不少,我并不是吝惜那一送,而是此刻想再买一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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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钱,人多的地方就一定能买到马,可远远望见的小镇却似镶嵌在天边。行人三三两两,除了迎面过去的老汉骑着代步的瘦驴,就再没有四条腿的东西出现。当我正在想着,钱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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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匹白马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之后我看见了马上的人。他策马奔行,顺着我要走的方向跑去,交错的一瞬间我甚至无法看清楚他的摸样,只是看到马蹄腾空而起。我知道那只是一种错觉,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会飞的马。我不知道这匹马叫什么,但只这一瞥就能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仿佛处处都透着一种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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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兜了一圈又转了回来,这次我仔细看清了他,一袭白衣,头发有些灰白,束于脑后。面目清俊,嘴角俊逸挺秀,满脸却萧索落寞。他似乎只有三十多的年纪,周身随着马匹摇摆显得有些雍散,眼光里的那是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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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感觉上,从他身上你看不到一丝不安,永远都是那么的洒脱,那么从容不迫,甚至说他有种临风若仙的感觉。俊秀的面容却配着灰白的发丝,突然,我竟然感觉到他的看我时的奇怪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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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并非萍水相逢的那么简单。但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因为他的样子是那么容易让人记得。
第二卷 第六章 再见故人
这世上最难明白的便是人心,千万不要以为谁会真正的了解谁,有时候自己都未必了解自己。所以更不要轻易去猜测别人在想些什么,因为对时候总是比错的时候少。??
??刚才策马而过时白衣白马的男子,回头看我的目光,便是奇怪难明。这让我多少思量了片刻,欲买马的念头,也抛在了脑后,当我越发对那似乎是忧伤、失落古怪的一个眼神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白衣男子已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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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本不是事事欲寻个究竟的仔细之人,可能是因为船上遇见她之后状态变得清晰而又敏感,或许是因为这白衣男子的独特的气质,我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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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得渡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走到望见的那个小镇日已偏西。土路被雨水溅起,形成的坑洼风干后的样子,起伏破碎,显得很窄。这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镇。甚至只能算作是一个自发形成的集市,在一个简陋却是唯一的小摊前要了碗阳春面,厚厚的辣酱的遮掩下倒也勉强可以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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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意识的左顾右盼,虽然没有确切的目的,但我还是希望看她的踪迹,哪怕知道她曾来过或者坐过这里也好。这在我的经历中算是一个永难磨去痕迹,虽然我也试着遗忘。思忖间我吃面时不小心咬到左腮,巨痛使我瞬间清醒。刚才的种种想法让我觉得汗颜,于是,我猛摇摇头,再次斩断了刚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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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到了收市的时候,本来就稀少的道上越发显得冷轻。穷乡僻壤,人丁不旺,未曾开化,也未曾被纷繁浸染。此地的民风真是淳朴,二两银子买到的老黄马,刚才两文钱的阳春面,一文都不都取,难为得我现取了两枚磨开刃的金钱镖充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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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住在这个小镇,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住宿的客栈,我本人的性格也从没有与人商量做借宿之举的习惯,所以,我选择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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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马的脚力比起雪花骢来要差上许多,不过还算勤快,这倒想起有些老家伙,活得多经的事也多。知道态度决定一切的道理,即使能力差了些,但是只要表现得还算兢兢业业,就能保全自己。所谓人老尖,马老滑,诚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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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处处生着杂草,偶能看到一块耕地,证明这里还有人存在的迹象。慢慢的由野花野草变成了树,由稀稀疏疏逐渐变得茂密。风起,林动,树叶沙沙作响,静谧中透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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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这是自然情景下一种惯性的思维,结果我又是一阵神伤。娘,追心……人生最大悲哀就是失去了目标和希望。如果鄂震这次我还能活着,那么距离揭开追心之秘的日子就近之又近了。可追心到底如何,其实也不过都是听自传闻,如果之后的结果并非常如我想的呢?我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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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出一口浊气,还是那句话,该来的该去的随便吧。是了,现在该想的是鄂震。一位从小兵靠战绩功勋提拔起来的将军级的人物,听说年少有为。其人与老将韩世忠极为不和,遂破格被朝廷任命有边关的三军主帅。这个理由乍一听,似乎非常荒谬,但分析却来却觉得那么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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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为帅后却变得沉寂无声,与岳飞、宗泽等人的名气自不待说,就是比起冲锋陷阵的偏将,牙将也颇有不如,但奇怪的是边关却也没让朝廷担忧过,而鄂震当年从军正是在韩世忠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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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于小楼所言的,我打算鄂震帐下参军,这是我能想到唯一可以接近三军主帅的办法,至于到时候有什么具体的细节,只能是且行且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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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树梢的时候,已经行出了几十里,我倒没什么反应,但老黄马却早已鼻息粗重了。又勉强走了一阵,在一条小溪前它是死活不动了,不停的啃着青草,饮着流水,我没有去拉丝疆,看着它打着畅快的响鼻儿,原来满足后的畅快可以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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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下马背,由着它沿着小溪疯跑,水很浅但有些急。我掬了捧水,洗了下脸,只是凉凉的却没有太多的感觉,看来我还不及这匹老马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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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溜溜”一声惊天马鸣,我意识到老黄马出事了,脚下运力,顺溪水弹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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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马卧在地上,头耷拉着,浑身微微发抖,眼睛不时描着身前。正是日间所见的那匹白马,趾高气扬,神骏异常。老马见我过去,眼睛转了转,一下站起迅速跑到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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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唏溜溜溜”白马仰天长嘶,直如狮吼。“扑通”老马在我身后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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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不要胡闹。”白衣男子缓缓的走了过来,转身对我道:“惊到了朋友的马真是不好意思。”他嘴角带了微微的笑意,没有了白日里那样神情的目光,看上去空旷而不凝聚。这使我很惊讶,很难想象拥有这样白马的主人眼神里竟看不出丝毫会武功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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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的马真乃神物,我这匹老马就窝囊至极了。”说着俯身欲拉老马起身,它却赖着不动。直到白马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才慢慢爬起来,看得我暗暗称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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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将我让至溪边的一处空地,又燃起了堆篝火。我仔细的端详着他,他的手白暂而又纤细,但点火时却显得很稳,他的眼角眉梢间始终藏着一种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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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有与人萍水相逢却如此坐在一起的机会。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线牵引着我,我总觉得他的样子很吸引人。俊秀的面容下落寞的目光,飘逸的气质下灰白的头发,这些是那么大的反差。更有,夜风中他白衣胜雪的猎猎做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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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我有了一个错觉,怀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手指轻轻的摸了下暗藏的碎月刀,三寸三分,刀身冰凉,于是,我变得冷静。我不会去问他日里为何那样看我,也没有去想为何以他绝尘而去速度,此刻却只行到此处。仿佛一切都回去今天日间之前,现在与他只是初见,我不想因为对他的好奇而改变了我一贯对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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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觉他很危险,如果太过接近会令人因他而改变。我如此说道:“敢问阁下马是为何名?这一嘶一鸣就有如许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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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起身言道:“朋友既是问起,我就大概说说,此马通体白如明玉,体长步轻,鸣如狮吼,声到处群马辟易,乃马中霸王,顾尔得名照夜玉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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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夜玉狮子?可是与前朝水泊梁山三打祝家庄时起因之马同名?兄台是如何得来。”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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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略沉吟了下,道:“似乎正是与朋友你所提及之马相同。这原是家中一位长辈于西域购得又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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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叹道:“如此神品,兄台福气,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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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双手后剪,抬头看着夜空,背对我道:“何来福气,漂泊山水,孑然一身,唯此马为伴,纵然是通灵神物,也徒叹奈何,人生真是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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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白马上来,轻蹭着白衣男子,我那老马还是远远躲在一旁。他转身而立,我看到的又是那复杂难明的目光,似在看我又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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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噼啪做响,我避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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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真是寂寞。”我喃喃的道,“他”也曾这样说过。真的寂寞吗?独自一人,断头换金。但千金散去之时,繁华尽处后,万籁空象之际那未曾泯灭良知与噬骨的仇恨充斥,那一刻,我很寂寞;在梦里娘的话语,美丽的容颜和那朵为我绣的兰花,我也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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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的道:“一个人远行在冰川荒漠,一堆火一滴水的偶遇,那不会是寂寞;一群人聚在一起,饮于闹市,放浪形骸,你身在其中,那也会寂寞。所以,寂寞来自于本心,而非是人生。兄台寄情与山水之间,应是快意,若万物不记怀于心,自是得意的时候多,失意的时候少。”
??
??我不知道为何与他讲了这段话,宣之于口对我来说并非是件易事,但看着他我又忍不住言道。其实,说起来容易,但自己又何尝能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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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难得。”白衣男子仰天大笑:“小兄弟,年纪甚轻,却有如此见地,我要是能如此这般或许一切真就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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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的感到他的话断了,目光怔怔的看来,穿越了我。我回头看去,她,青衣的女子,冷而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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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梦魂,这么多年,你跟又不来,我走你又不去,你明知道他……”她断了断,但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唐梦魂,你不是男人。”说罢消失在夜色中。
??
??白衣男子,或是唐梦魂,举步又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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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而火渐熄,烟向南飘散。白衣男子低头在想着什么,我也默然无语。
??
??沙沙有慢慢的脚步声,“南无阿弥正等正觉正法无上师。”一声佛号传来。“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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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看去,心一沉,却还很静:“梵真,你竟然没死。”
第二卷 第七章 为善为恶
有时人生真是奇妙,有些事,有些人,该来的你总会遇到,躲也躲不掉。她,还有梵真,暴雨梨花针过后的梵真,唐卿颖并没有提起梵真的死活。或许他站在这里,只是上次的一个意外,但能让这意外变成现实的人,就绝对是个超越了以往我对暗器杀伤力理解之上的高手。??
??这一切只是梵真与我,与别人全无关系,唐梦魂也正很好的表演着毫无关联的这个角色,对我们不闻不问。
??
??我无须探求梵真北上是返回藏边还是别有他图,至于刘天杭死后,华严没有随他同行,我也没有兴趣去理会。
??
??梵真缓缓的踱步过来,每一步都暗含一种节奏。我定定的直视着他,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低声吟道:“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上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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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念得心里一紧,象被东西系住了般,我喝道:“梵真,既然今日相见,你意欲何为?”
??
??梵真缓缓的道:“老衲本欲渡你,奈何施主罪孽太多,就是佛祖慈悲,怕今日你也难逃公道。老衲既是与施主有缘,就忍不住吟诵一段经文,让施主免堕阿鼻地狱,能早日往升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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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哈哈大笑,狂声言道:“那就要多谢大喇嘛了,只不过我怕极乐不要我,阿鼻也不收我。”
??
??他慢慢的走来,踏的步音却很重,我一向冷静的心,随着他的脚步似急实缓的在耳畔敲击,已经乱了。
??
??我以为,心乱却并非是源于梵真。她话的绝决,伤了他;我不知道唐梦魂与她是如何交情,我也能感觉得出那与我毕生的一次也并非简单的一时错乱,她当时狠绝冷清的目光和最后的一脚都清晰的告诉了我这一点。在娘的仇恨面前,这些往事不过是惊鸿一瞥,了无痕迹,我以为我根本不会去在意,但今夜那句话出口的一瞬,同样也伤了我。
??
??白衣胜雪,华发早生。若竟至此,情何以堪。任何人站在我这个位置想都是一个很自然的事情。
??
??我本该是静来想想,梵真的出现无疑让我觉得厌恶。我失去了耐心。失去了以往对敌时的判断,忽视了高手相争时气机感应,我只有一个念头想立刻的结束这一切。
??
??三枚金钱镖直袭梵真,但几在出手的同时我便意识到了形势的不妙。
??
??梵真步子必暗含着密宗身形意密的无尚法咒,似急实缓竟是一层表象,步踏乾坤间,似缓实急,他身子徒然变速,向左一跨,又向右一摆。似乎动作竟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三枚镖已然失去了作用。
??
??这顿挫的变化,让我尽失先手。心情的不静,让我一时难以看破梵真步下的玄机,那步步频穿间的变幻,每一个节奏都连环相扣,我的随手而挥的一瞬,一个实在而又清晰的感觉从心里涌便全身,自己被一张网束缚住了。
??
??天地、树木、溪水、篝火。四周的一切景物都不是单纯的孤立着,而是紧密联系起来,织起一张网,绵细而缠绕,梵真便是这无形巨网的根源。这网越缚越紧,越来越近。便如无形之力,无影之丝。让我有力难施,似乎他每踏一步的声响,都在诱使我挥刀硬撼过去,但直觉上却有很大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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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華三昧耶”梵真终于收网了,脚下贴地延展,这一刻我想起了华严。如果说华严的气势如不动的大山,那梵真就似是水中流转旋涡。如果说华严的招法只重在脑海精神层面的影响,而同样这势在梵真的施为下,却是精神身形都被其束缚。我若不能平心敛气,道心相守以对,待他气势疯狂至峰顶,今日我必然难逃善果。
??
??一道真气在体内燃起,十二重楼贯穿而过,由一道化做一片,碎月刀扣在手中一刻,情逝的功法已运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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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即将击出的刹那,心里再次感觉到一紧。我徒然发现,梵真不知又用的是什么手段,刚才的那段经文在我心灵的某处结下了一处精神的法印,隐隐的限制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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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逝所出的先兆,已然引起来了周围越发紧绕的缚力。伤人先伤已,是情逝的第一层要诀。那需要一往无回的气势,与敌协亡的决心。但这无可形容,若有若无的印结却将心中涌起的万丈豪气,悄然化解。此刻若以情逝舍身相抗,必败无疑。
??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武这句话,道破了兵家之尽,但对手亦是己彼尽知的人物呢?机谋布置全无用途,怕胜负该取决于实力及临阵时的运气吧。
??
??明白归明白,但却找不到应对办法。情逝其势已成,我凝而未发,却不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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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真那一印击到之际,我合身后退,束缚之力被我情逝外泄的气势稍稍阻挡。天地间这一张网,无形无影,无始无终,我惟有退才能延得一线之机,哪怕电光火石的瞬间我也要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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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了口气,眼眸紧闭,精神沉寂得如星朔恒河,玄而又玄的奇异感觉在这生死一刻,蓦然灵光。
??
??唐梦魂跌坐在地,心灵的一幕青障,能遮住天地,他竟无视我与梵真与我决斗。
??
??闭着眼我感应到了,篝火处冒的青烟,感觉到了他的姿势。甚至感觉了,篝火处的他便是这网的破绽。想想这个道理很简单,梵真永远没办法将一个与其毫无关系的人,变成其气势的一环,当然此处的人若是华严,这网对我而言便再无破绽。
??
??我并不想波及到他,我不知道现在对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可我别无选择,而就是这也并非可以轻易作到。这不单是因为梵真那有如附骨之蛆的缚力、印结,更是因为情逝的反噬力道。
??
??刀势既成,本应一刀挥去,虽败无退。但此刻我却凝力不发,还反身退避。这好比一个黄绦小儿手轮百斤大锤,固然一锤下去威力无穷,但保证举起且不砸倒自己已经是吃力万分,更不用说闪躲腾挪了。我现在就恰是如此,情逝那狂暴的反噬,已渐有冲破玄关,断魂索命的迹象。
??
??我已飘身至唐梦魂身旁,依然紧闭双目。唐梦魂的气息轻微而悠长,大风如潮,我的黄马不知道被他那匹照夜玉狮子给赶到哪去了,听不见它们丝毫的声音。
??
??一道劲风起,梵真手印再结,“淨滼業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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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气暴走我几欲崩溃,便是这个刹那光阴,碎月刀猛的一跳,火烧一般灼了下我,疼的我一下睁开双眼,它似欲脱手而去。情逝未竟之力,一下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瞬间附在刀身。碎月刀通身变的红艳眩目,光华四溢间已电射飞出。
??
??那光华一亮,亮得让人睁不开眼。仿佛一下被抽干了一般,难以提起丝毫力道,应付下边的任何情形,我闭目而立等待着梵真的印结击来。心中这一刻,却坦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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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好,真的很好。”这个是我听见一句话,之后声音戛然而止。我再看去,梵真的胸口处破出一个空洞,颓然倒下。碎月刀正钉在其身后十数丈开外的一株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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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宿鸟,四处惊飞,传出阵阵鸣叫。我有些茫然,梵真死在了莫名其妙的一招下,这让我万分惊奇碎月刀,竟似有自己的灵性,这超出了我理解,我努力想找出个解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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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只是情逝变化形成的,这对我对梵真都只能算是一个意外,不过梵真没有上次意外那么幸运而已。而且我还有一个发现,这次运招过后,除了气力耗尽外,反噬力道却都随着碎月刀离手一刻而去了,现在没有丝毫的痛楚。
??
??月残星稀,天边渐亮之际。我被一声马鸣惊醒。或许是脱力的缘故,如此的长夜难耐,心事重重的时候我竟然睡着了。
??
??火已尽,人未远。晨雾中的唐梦魂余下淡淡的白影,只觉得一尘不染,飘然若仙。
??
??我不由想起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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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的人永远都不会问别人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所以我们都不会涉及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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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命吗?”唐梦魂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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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潺潺的溪水,淡淡的道:“何谓信,何谓不信,若是有天命那必非人力所能左右,你信与不信又能如何。若无天命,便是万事由己,又信它何来。我曾经对命这东西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我十四岁那年之后,我便告诉自己,我只信自己,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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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梦魂向我看来,摇摇头,道:“我信命。命运这东西,仿佛是冥冥中一道线。安排着你的一切,你的稍微偏斜或许无伤大雅,但真是要远离轨迹那条线就将你拉回,死死缠住。命运也不是一程不变的,那道线在拉着你的时候,你同样也在拉着它。但真正还是它在主宰着你,你只能将其他弯曲延伸,却无法脱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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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他的话必有所指,可一时又想不明白,我沉声问道:“能否打破这条线吗?当然死或许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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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笑:“如果死能真正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就简单得多了。”我默然,他接这有道:“能否真正的超脱,我不知道,但我希望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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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眼望向空处,若有所思念,喃喃自语道:“一念为善,升为天堂善使;一念为恶,堕为地狱恶鬼。唐梦魂啊唐梦魂,你欲为恶,奈何,为善易,为恶难啊?”
??
??我木然,“为善易,为恶难?为善何易,为恶何难?”这让我陷入思考之中。
??
??等我再次清醒时,正是,马鸣人去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