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那是1995年，茶20岁。年轻，美好，对生活充满热爱，对未来充满希望。 《卖鱼》 茶的男朋友，也就是后来的丈夫，停薪留职，在城市里最大的农贸市场跟哥哥合伙开了一个鱼店，很辛苦，天真的茶每天除了上班，就跑到鱼摊上帮忙。 说来好笑，四元五角进的活鱼，却卖四元三角，为什么还有钱赚？当然玩得手里一杆秤，那秤，茶是玩不了的，只能在一边收钱，往塑料袋里加水，还会刮鱼鳞，遇到被发现分量不对找回来的顾客，就负责陪笑脸，打圆场。 茶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她，皮实得象石头。冬天卖鱼，脚就在冰和水的地上冻着，一会儿不动弹就麻木了。而一双手，就更别说了，全是裂的口子，没有一天不是红肿的，茶却自得其乐，每天都开心而灿烂着。 《生育》 这期间，茶为了平衡因为失去原本美好的学业而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为了逃避母亲的叹息和不甘心，茶没有多想，把自己嫁给了丈夫，只因为丈夫很认真地说：“将来，别的女人有的，我都会让你有。” 茶刚一结婚，公公就检查出了肺癌晚期，于是，丈夫更加投入在鱼店，挣的钱全部用在给父亲化疗上。那是冬天，茶一个人，上班，吃饭，生炉子，封火，洗衣服，睡觉，独自完成一个怀孕的过程。 孩子孕育到满6个月的时候，公公没有能够坚持等到唯一一个孙子的来临，还是永远地走了。 孩子出生的那天，正好是清明节，阵痛的那夜，茶在医院寂寂的走廊里，捧着肚子，因想念慈祥的公公而哭泣，公公是那个大家庭里，唯一一个接受她肯定她爱护她的人。 孩子出生了，居然是儿子，丈夫家五个兄弟姐妹唯一的儿子。 婆婆来医院看茶，用手指头直点茶的脑门“要是你再早生几个月，你爸爸看到孙子，兴许还死不了呢！这会倒是有了孙子了，可是也晚了！”茶无语，泪水悄悄地无声地流到头发里，她好委屈却又无从抗拒。 这个时候，茶怕丈夫卖鱼时间久了，将来得个关节炎什么的，愣是要求丈夫回到单位上班，丈夫图舒适，就到了单位的民警队，上常夜班。 记忆最深刻的是有天晚上，下大雨，小房给漏了，满屋子都是水，茶一个人，用脸盆，簸箕，往屋外舀水，忙活了一夜，孩子也哭了一夜。 《炼摊儿》 97年，夏天，茶很想找点事情做，就跟好朋友一起，到夜市炼摊儿，卖衣服。 她们不舍得做汽车，就挤火车，在北京，不舍得打车，就是走路，连瓶水都舍不得买来喝。在动物园，在大红门，讨价还价，唇枪舌剑，批发上衣服，两个人伙吃一个盒饭，然后赶下午的火车，再回来，再紧接着上夜市。 那个时候，茶和朋友都没有经验，干了四个月，没有挣到钱，只是留下一大堆衣服，干脆就把衣服和炼摊的架子都送了人，只留下那些自己特制的价格标签做为纪念，从此死了卖衣服挣钱的念头。 当时丈夫还说，“管它呢，就当是玩了，俩傻子没赔钱已经很不错了。” 《卖彩票》 回想起来，卖彩票这件事情，是茶到今天仍然引以为傲的。 97年底，茶的一个在北京的朋友，从北京民政局揽到一个项目，就是人工售彩票，福利彩票，体育彩票，都有。每到元旦、春节、五一、十一，这几个特定的节日，北京的彩票市场就开始了。茶每次去北京一天，中间五天，回家一天，一共一周时间，居然可以挣到1000元。每卖出一张彩票提成3分钱，卖出一整本提3元。压上身份证，如果丢了彩票或者收了假币，都要自己赔偿。 在熙熙攘攘的彩票销售站，茶跟周围各色各地的人一起，站在平台里面，面带着如一的微笑，见到有人过来就赶紧招呼，为了每一个三分钱，说太多讨好与祝福的语言。最严重的一次，是五一，天气热，喝不上水，茶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嗓子完全失音，干张嘴没声音，比画着坚持到天黑清场，交清了彩票销售额，走回10元钱住一晚的地下室，喝了整晚的凉水，第二天，嗓子居然就好了，坚持到回家，捏着兜里的钱，丝毫不觉得苦，反而很幸福。 后来，到了99年，也有些经验了，茶开始带队去北京卖奖券。每队15人，每人提成100元，就是1500元到手。茶清楚得记得，自己胸前别着一个第*组组长的小牌子，胳臂上戴一红袖箍，满场奔走张罗的样子。有一次，茶居然一个人，从很远的场外的餐车上，愣是把15个人的30个盒饭一口气抱回现场，实在是能干至极。 在卖奖券的三年里，真是乐趣多多，记忆犹新。 有一个元旦，茶正好身体不方便。还是坚持去了。一整天，不能喝水，不能上厕所，到了晚上10点，点完现金，茶站起身，身边的朋友赶紧提醒她，快去厕所吧！她跑到厕所，差点晕倒，血，早已经浸透了秋裤，毛裤，牛仔裤，幸好穿的是咖啡色的裤子，看不明显。小心翼翼回到旅馆，茶把所有的裤子烤干，不敢全洗，就那么浆着，一直坚持到第七天，回到家，那所有的脏衣服一股脑扔掉，感觉是那么前所未有的畅快。 还有一次，茶站在平台里，不知怎么着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个奇妙的想法。她找来一张硬纸牌，在上面写上“整本券销售点”，然后悄悄立在平台外面，她周围的人看不到，但是，买彩票的人却都能看到，不一会功夫，来茶这里买整本券的人居然多到要排队，三元，三元，三元，茶不断地签字领彩票，不断的卖出去，到了晚上一数，居然一个下午，挣了1200元！ 再一次，茶领去的队伍里，有一位姓祁的大哥，不小心收了两张百元假币，又没自己检查出来，交款的时候，被银行的人给扣下了，要盖章没收。眼看着祁哥都要急哭了，茶冲进收款处，去求人家不要没收假币，被人家大声呵斥，眼看着那章就盖下去了，钱就真废了，茶把手压在假币上，忽然大声哭起来“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就当行行好，张家口很穷的，他的下岗工资只有100元，这是他两个月的家用啊！”银行的人无动于衷，祁哥在一边说算了算了吧，茶不甘心，她趴在收款台上不起来“我给你们跪下行不？！我们出来一天，到现在还饿着肚子，我们卖一张奖券三分钱！200元啊！你们要不给我，我就真跪下了啊！！！行行好吧！我们不在北京用这个钱，我们回张家口想办法还不行啊？！”银行的人也许是烦了，也许是看她可怜，终于抬手，把两张假币扔到柜台外面的地上。茶捡起来，千恩万谢，把钱交到祁哥手里，擦干眼泪，笑了，“走，我们去吃肉！” 1999年12月31日夜晚，茶跟同伴一行15人举着小国旗，步行到天安门广场去，随着新世纪的钟声敲响，茶的心里，是满满的洋溢的感动，生活是多么好，在首都北京迎接了一个新纪元的到来，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 过了2000年，彩票销售由人工转成电脑。这条卖彩票的捷径就完全走到了尽头，再也不能去体会用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在北京买床罩买台布，买家用物品，给孩子买外贸衣服，给丈夫买睡衣，给家里买美丽的盘子碗，然后幸福地背回家的乐趣。是为一憾。 《卖盒饭》 2000年的夏天，茶在单位上大夜班，每两天轮一个，白天全在家，闲不住的她跑到市场去，观察了两天，发现卖盒饭本小利大，是个好生意。于是，茶从朋友家借来闲置的三轮车，买回了廉价的塑料桶，锅碗瓢勺，一次性餐盒、筷子，在小房里生起了炉子，又找来大姑姐帮忙，紧锣密鼓卖开了盒饭。 茶不会骑三轮车。第一天晚上，她等到半夜，街上没人了，一个人把车推到马路上，开始学着骑。三轮车跟其他车好象不一样，她一上去，车就往一边倒，怎么也走不了直线，茶偏不信这个邪，一次次拐弯，一次次重来，终于，三个小时，搞定那个破三轮车。 茶跟大姑姐每天晚上去菜市场买处理的，包堆的剩菜，回来摘了拣了洗了，跟新鲜菜一样。用量最大的土豆丝，要头天晚上锸出来，泡在水里，熟的制品，比如丸子鸡腿之类的，要赶大早去市场买回来，生肉是爸爸抽空去沙岭子给批发回来的。 而最难过的关，是卖盒饭那个单位的门卫。开始时，怎么都不让进，茶都要急哭了，眼看一车菜就要砸在手里，茶狠狠心，跑小卖铺买来几盒烟，好话说了一箩筐，终于求得门卫同意进厂，但只能是这一次，下不为例。没想到生意出奇的好，简直是意外的惊喜。回来的路上，茶不甘心就此罢手，愣是想出个好办法。她悄悄找到门卫的组长，跟人家商量，每天中午来，每天给每个门卫准备好最好的盒饭，大家各让一步，遇到检查的时候就临时歇业。没想到，那组长居然痛快的答应了。 于是，从6月到9月，茶早上5点下夜班回家，在小巷里，先醒一会儿，然后开始生炉子，切肉，炖肉，蒸米饭，把需要的菜焯熟，这时大姑姐来了，一起干，茶掌勺，左边是炉子，右边是煤气罐，手忙脚乱，汗水湿透脊背，赶在11点之前把所有的饭菜准备好，把给门卫的饭菜盛出来，然后出发，赶到那个单位里面的车间门口，等人家11点半下班出来买饭。遇到不讲理的人，白吃饭不给钱的，也只能算了，还得赔上笑脸。 茶原本是一个很爱面子的女人，可是卖上盒饭以后，她的脸每天都烤得通红，根本就擦不上沾不住护肤油，蓬头垢面就出门了；她的一双脚一个夏天晒成纯黑色，只有两条鞋带的地方，是肉色；她的一双手，今天切了中指，胡乱裹上创可贴，明天又划了食指，中指就成了好指头了，天天轮着伤天天轮着裹，还乐在其中，干的兴致勃勃。 后来，到了10月，有了搬新楼房的消息，再加上丈夫也不支持，天天怪茶把家里搞得好象菜市场一样，苍蝇满家乱飞，茶算了算，不到四个月，居然挣了9000元，够买新楼房的地下室了，也该收手的时候了。 2000年9月底的一天，茶做了很多很多好菜，请来整条巷子的十几户人家，一起大吃了一顿，算是因为卖盒饭造成的脏乱差给邻居们一个道歉，顺便做一个小小的邻里情谊的告别。 那一天，茶喝了酒，哭得很厉害，她原本就是个重感情，爱哭的女人，一想到在这条小巷里度过的五年充实、快乐、美好的时光，一想到要从此离开可爱可亲可敬的邻居们，住到鸽子窝一样的楼房去，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茶的心里，说不出为什么，居然是莫名的惶恐和迷惘。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的初次回忆的青春” 2005.7.19 汤 中篇《覆水》 在茶想来，凡是看此帖的真正的成年人，大都能够理解，十年前的恋爱与婚姻，根本没有现今社会这样复杂的功利性，就是看对方人好，穷没关系，自己的日子，两个人一起奋斗，一起去创造美好的明天。如此简单。 可，是谁说过，相爱容易相守难？又，是谁说过，苦日子好过，好日子难熬？ 常用一波三折这个词来形容心情，其实，生活、婚姻又何尝不是一波三折呢？ 《搬家》 2000年，大约是夏季开始的时候，茶一家搬进了新楼房。 那时候，丈夫在单位的工作很有起色，正是最费精力最辛苦的阶段，天天确实比较忙。他一个忙字，就放下了搬家的一切事宜，茶义不容辞地担起重担。 还记得每天上街买东西，找各方面的专业人士来家里安装什么的，茶象个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人，高速强力运转着。甚至于茶几、橱柜之类的东西，舍不得花钱雇人，都是茶自己搬到五楼的。 那时候，家里根本没有存款，想起来真是有勇气，只有1000元的保证金，居然就敢买楼房。是妈妈，茶那伟大无私的妈妈，以她每月400元的退休金，愣是给他们凑足了2万做底子，其余的5万，因为丈夫拉不下脸来去借钱，居然都是茶一个人借回来的，跟同学，跟朋友，跟同事，跟邻居，跟亲戚，80平米的福利房，在大家的帮助下，终于成了茶跟丈夫的私有财产。 彻底住进新楼房的那一晚，一家三口吃了面条，洗了澡，换上新的睡衣，坐在沙发上，心情都无比畅快。不是吗？新的世纪，新的楼房，新的生活，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充满希望。 《不战而胜》 是谁说过，当你跟快乐在街上嬉戏时，痛苦就坐在你床边等你？！ 在茶还沉浸在新房的喜悦和借款的压力里不知所以的时候，忽然就有许多人来告诉茶一些关于丈夫有了外遇的事情。 一开始，茶是真的不相信，因为丈夫从骨子里就是个冷漠消极的人，完全不解风情，很“独”。茶还一直跟朋友夸口，别说丈夫去找别的女人，就是有女人主动找他，他也不会上钩，他就不是那种玩爱情玩感觉的人。 记得谈恋爱的时候，有感于茶是那么爱哭，还问过丈夫“会不会有什么时候，你能为我哭啊？”丈夫很奇怪，决绝地说“等我为你哭？等你死那天差不多。”于是，茶就死了让丈夫陪她一起浪漫的心思，个性不同，正好互补。大概所有的男人，都是务实冷静的吧。 直到有一天，丈夫骑摩托车带着那个女人，他车间里面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从茶眼前掠过，茶才电话丈夫“今晚请你下班直接回家来”。 吃过饭，两个人，分坐沙发的两端，开始一场类似朋友之间的谈话。 “你是不是跟田在一起？”“是。但是我们什么都没干，就是吃饭，看电影。”“你喜欢她？还是爱她？”“怎么会爱呢？也不喜欢，只是不讨厌。”“她那样的女人，还不如我呢。如果你要找，找个有素质的，比我强的，值得的，我输也输个死心，就她那样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你的钱和地位，会找你吗？”“我没找她，是她天天跟我谈心，她招的我。”“那，现在让你离开她，你能做到不？”“能。我也感觉她挺腻味的。”“好吧。我给你时间，你离她远远的，她不配你。” 两周过后，第二次谈话。 “我知道你还没有跟田分开。为什么？你说实话。”“她天天找我，我没办法。”“你确定你不喜欢她，是她招你，是吗？”“是的”“好，我去办。我还信不来这个女人呢。” 第二天，茶去丈夫的办公室，巧了，田就在丈夫的桌子边****着，茶笑，说“找你有点事”。到了外面，茶站定，盯着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久，田低了头，呢喃地说“对不起”。茶才说“算了。我宁愿当你和我丈夫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从今天起，如果你再在他面前粘缠，你别怪我做事心狠。我有能耐让你有班不能上，有家不能回，我跟我丈夫是不会离婚的，你想一想，你们继续下去，一无所有的，是你！”田不语，但是有泪滴到地上。茶心软了，拍拍田的肩，“我也不想为难你，都是女人，我给你面子，你自己好自为之。” 又过了半个月，一天，茶做饭，丈夫忽然在背后说“那件事情。我谢谢你。”茶没有回头“不用说谢。那也是我的事。她根本不配你。” 事后，反思这件事情，茶能确定三点。其一，茶受的教育和茶对人性的了解，让茶习惯了用理智高尚的姿态解决问题；其二，田无论哪方面，都不如茶，茶知道这是场胜负毫无悬念的斗争；其三，那个时候，丈夫还买茶的帐。这才是问题能够解决的关键。 《丈夫的“老婆”是同学》 2001年，又是一个夏天来临，茶在老家的奶奶，去世了。 茶奔丧一周，回来，伤心疲惫，丈夫不在家，茶到卫生间洗澡。 那么明显地，卫生间的墙角，一只肉色丝袜，一条红线串珠子的脚链，茶看了又看，以为见了鬼，那分明不是自己的东西啊？！ 直到见到丈夫的面，茶好象才隐约想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茶把脚链递到丈夫眼前，“这是什么？”“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你告诉我，是谁的？”“不知道”“你好好说话！”“不知道” 茶于是不再问，找了个小塑料袋子把丝袜和脚链收起来，象用一条棉被捂住正要燃烧的火势。 这件事情的结尾是这样的：两年之后，茶的一个特别要好的女朋友，告诉茶，原来出现在茶家里的东西的主人，是“红”，茶初中的同学，儿时的玩伴。红因为生活所迫，改名叫“敏”，做了小姐，在歌厅认识了茶的丈夫，于是互称“老公”、“老婆”，相见恨晚，水深火热。在茶不在家的时候，“老公”带“老婆”回家，在茶的床上，红认出了床头柜上的照片里，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居然是茶。正巧那时候，茶的丈夫又有了新欢，于是红没有再纠缠，退出了茶与丈夫的世界。 没想到了然这件事情的真相，会是在两年之后，而两年中，茶的日子已经翻了好几个跟头过来，所以，茶根本不生气。也没有去找红。 有天，丈夫在家，茶把那个塑料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丈夫面前，冷静到淡然“我知道这是谁的了。可没想到居然是红。我的初中同学。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丈夫说“我不认识什么红。”“那，敏呢，敏你总该记得吧？你的老婆。”丈夫脸上，有着瞬间的愕然，然后，用一句话给了茶一个交代“那就是个游戏。”茶深吸一口气，转身，把那两件东西仍出了窗外。 事过境迁，茶不想往自己的心里撒盐，她怕疼。 《21天/3辆汽车》 2001年夏末，茶一生之中，最难过的日子，也是她生命的分水岭。 就是在茶冷静的忍让和坚强的等待里，丈夫离家，离茶，越来越远。 9月，连续的21天，丈夫不好好回家，就算是偶尔回来，也是在午夜，酒醉不醒的状态，回家来栽倒就睡，根本不跟茶说话，完全无视茶的存在。 整整21天，茶6点半下班，回到家，不吃饭，不看电视，一杯一杯喝茶。看着窗外的天慢慢变黑，茶连灯都不开，窝在沙发里，回忆跟丈夫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那么不容易走到今天，为什么会这样？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丈夫为什么不回家来？他天天玩，玩什么？她每天都在等丈夫回家来，回家来问问丈夫究竟怎么了？可是，茶愣是等不到清清楚楚问丈夫一句话的机会。 那段日子，茶好象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似的，不断地不断地哭，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有两次，妈妈来看茶，看到茶一个人黑着灯象傻子一样，连饭都不吃，也不说话，妈妈没办法，就去找茶的好朋友来陪茶。 好朋友把茶的头拥在自己怀里，让茶哭，好朋友想不通茶为什么不去找他，不去闹事，这样苦自己，是不是要等死？茶说不出话来，她不是闹事的人，那么小就嫁给丈夫，现在日子好过了，她不能让周围的人们看笑话啊！只要丈夫是个人，他玩够了，总是会回家来的吧？好朋友骂茶傻，“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跟他过不下去的！问他要不要家了？不要就跟他离婚！” 21天，21个夜晚，茶苦苦等待丈夫回头，等待丈夫给她一个解释。 很多时候，茶的思维都已经不是正常状态了，她经常站在窗前，想象着，换上白色的衣服，化了淡妆，从五楼的窗子跳下去，会摔成什么样子？ 一个深夜，门开了，丈夫回来，****在门上脱鞋，茶从窗口走过来，双膝一软，直直地在丈夫脚边跪了下去。“**，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给你跪下，我求你，回家来！如果你心安理得，受得起我这一跪，我就天天给你跪，跪到你回家来为止！”丈夫紫红着脸，喘着酒气，拉茶“你疯了？！干什么？你不要吓我啊！”茶不起来，她要等丈夫一句话，但是，但是，但是，丈夫摔开她，径自去卧室睡觉，留下茶一个人跪在地上，对着门，无知无觉，象一面不可动摇的旗。 第21天，茶的整个人已经接近崩溃。理智与疯癫，已经模糊了界限。 那个晚上，下过雨，天很凉，茶头疼欲裂，死的念头在脑子里澎湃不息。茶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小睡裙，飘飘忽忽下了楼，来到楼房对面的马路上，坐在地上，看月亮。不知过了多久，新楼房的窗子，一扇一扇都黑了灯，路上的汽车越来越少，一直在茶背后转来转去的戴红袖箍的老头也不知去向。茶的手脚慢慢地麻木了，打一个冷颤，茶的脑子有着瞬间的清醒。“再数三辆汽车！如果再数三辆汽车，丈夫还不回来，我就走到马路中间去，哪辆车撞到我，那我的生命就交给哪辆车了。等天亮了，丈夫看到我，死在血泊中，很惨的样子，他会不会哭，会不会内疚啊？”想着，想着，难道真的是命不该绝，还是冥冥中老天有眼，第三辆汽车，真的是第三辆汽车，在茶眼前停下来，真的是丈夫，从车上下来，晃晃悠悠往里走，茶站起来，远远跟在他身后，象个小鬼。 茶看着丈夫上了楼，看着家里的灯亮了，又灭了，丈夫一定睡觉了。茶站着，夜越来越冷，越来越深，就在晕倒之前，茶抬头，用力喊出丈夫的名字。 居然，丈夫居然听到了茶的呼唤！ 茶不记得是怎样被丈夫弄上楼的，她只记得当她醒来的时候，有两个躺在进门口地上的人。一个是因为晕，一个是因为醉。 茶爬起来，扶着墙，栽到小床上去睡觉，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做了个狠心的女人，因为她居然没有把丈夫扶到床上去。 《一念之间》 日子在茶越来越沉默的安静里，不冷不热的过着，就到了2002年的夏天。 丈夫依然不回家，但是，茶不再理直气壮地自虐，好朋友带她去打麻将，一年的时间里，茶在麻将桌上消磨了大部分的业余时间。 一日，丈夫轻描淡写地跟茶商量“我认识一个女孩，在歌厅上班，但不是小姐，只有17岁，她很有气质，也很有素质。我跟她说了你，说你很开通，她想到咱家来，认你做个姐姐。你看行不？”茶看着丈夫，却看到“红”浓妆艳抹的样子在脑子里飘过。“不行。我老大，她老二啊？生活不是演戏。不要让我看到她。” 说来很是尴尬，茶因为身体不适应，一直没有带节育环。在夫妻生活几乎少到零的情况下，居然一次，就怀了孕。买药出来，懊恼万分的茶第一次感觉到做女人的无奈。她悠悠地请求丈夫这几天尽量回家来陪陪她。丈夫答应了。 可是，又是三天，丈夫没有回来。熬到该吃药的那个晚上，过了12点，丈夫依然没有消息。电话拨过去，已关机。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摇头苦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茶离开家，到了不远的干妹妹家里，去身体避难。 在茶一边上班，一边吃药呕吐，最后肚子疼了一下午，把孩子打下来的5天里，丈夫没有打过一个电话，他没有问茶，肚子疼不疼？孩子打掉没？住在哪里？有没有钱花？ 第5天的晚上，干妹妹怕茶憋出病来，就带她出去散步。居然，居然那么凑巧，丈夫骑着摩托车带着那个17岁的小姐，小姐搂着丈夫的腰，从茶身边呼啸而过。茶给丈夫打电话，仍然关机。气不过之下，茶把电话打给年迈的婆婆。婆婆没等茶把话说完，就开始数落茶“你少给我打电话。我这么大岁数了，自己都快死了，还管你们呢？爱过不过，别跟我说！” 第二天早上，茶给丈夫发了个消息，只一句“你是要我死？还是要我活？”丈夫来找茶“你什么意思？”茶已经不会哭，尽量平静“我要见见那个小姐”“不行。你见了她要打她怎么办？”茶在心里冷笑“那我去找你妈妈！”“你敢！”丈夫丝毫不让步。茶抬头看天，天是黑色的。 茶打车赶到婆婆家，一边上楼，一边给自己勇气，她心里数着数1，2，3，推开门，一鼓作气冲进厨房，把桌子上的暖瓶、菜板、杯子、刚熬好的菜，一股脑胡噜到地上。丈夫跟了进来，婆婆靠在冰箱上，开始哭“你们这伙窝囊废，让她来抄我的家，给我打她，给我打死她！”丈夫的二哥，一个社会上混的人，还有他的姐姐，一起冲过来，打茶。眼看他二哥举着椅子就要拍到茶头上的瞬间，丈夫终于挡在茶的身前“不怪她！今天是我错了。你们不要打她！”然后，丈夫拉着茶，打车回茶的妈妈家。丈夫的二哥在后面紧跟着，也来了。 丈夫的二哥摆出他的社会气，用手指着茶的爸爸的鼻子“我告诉你！你闺女去抄了我妈家，把我妈气得不行了！你现在去给我妈赔礼道歉去！”茶的父亲，一个老实了一辈子的人，唯唯诺诺直跟老二说对不起，说都是自己闺女不好，茶怎么能够让爸爸低头！她站在爸爸眼前，声泪俱下“爸爸！我没错！我没错！不是您闺女的错！您不要给他家人低头！”爸爸不听，还在给老二解释，茶一口气出不来，奔到厨房，拿出菜刀，横在脖子上，冲身后的妈妈大喊“妈妈！您不要让我爸爸给他家人低头！我没有错！如果我爸爸低了这个头！我宁愿死！”爸爸不知所以地抢我手里的菜刀“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去抄人家呀？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是你错你就认，你就是这么倔！”茶气急，生生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爸爸啊！您怎么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我不管，今天您要是给他低头，我就死给您看！”混乱中，妈妈抢下了菜刀，妹妹和儿子哭成一团，茶看着老二的手指还在指着爸爸，她好无奈！晕吧！晕吧！晕了就不用面对了。茶拉过儿子的手“儿子，可惜妈妈没有兄弟！！！你去！你去给妈妈把你二大爷轰出去，这是妈****家，妈妈不要他来撒野！”再回头，茶看一眼妹妹，说声“我不行了！”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恍然迷离中，茶听到妈****声音，感觉到妈****手，在掐自己的人中。茶睁开眼，心梗得生疼，张着嘴大口喘气。妈妈把手心里的药，几粒速效救心丸捧到茶面前，茶伸手，可是手颤抖得抓不住那些药丸。妈妈把药灌进茶的嘴里。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茶都随身带着一瓶速效救心丸。 《隐忍》 那天下午，等茶好了一些，丈夫说是要好好谈谈，把茶带回了家。 “今天你抄了我妈家，我哥和我姐是不能原谅你了。你不是说过要跟我离婚吗？现在咱们谈条件吧。” “好。离就离吧。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见见那个小姐，让我看清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我失去家庭。” 丈夫冷笑“不可能，我是不会让你见她的。”说完，径自去卫生间洗手。 茶追过去，去抢丈夫腰里的手机，她想找出那个小姐的号码。 丈夫忽然就翻了脸，他一回手，掐住茶的脖子，推茶到卫生间的墙角，把茶的头狠狠撞向墙壁。一，二，三，茶感觉自己又要晕了，她不想死，她伸手去抓丈夫的脸，丈夫忽然好象个力大无比的巨人，一个背跨，茶就倒在地中央，头、两肘、两膝着地，保持着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的姿势。丈夫反拧着茶的右手，把膝盖压在茶的背上，一字一顿地说“我让你狂！让你倔！今天你敢再动一下，我让你死在这儿！” 茶僵持着，咬着牙根，她想爬起来去拿刀子，她不敢砍丈夫，她做不出来，那么砍自己好了，死好了，死给丈夫看，成全他好了！茶紧紧闭眼，把泪挤掉，再睁开，却忽然看到黑紫的血，象两条蜿蜒的蛇，顺着自己的腿往下流，流到地上已经一滩。“女人！我再要强，又怎么样？我只是个女人！为什么？我能怎么样？罢了罢了罢了，我不过是个女人！软弱的女人！”茶被自己的血吓到了，流着血无能为力，只因为身为女人！茶终于不再用力，瘫软在水和血里。 等到妈妈带着干妹妹和儿子赶来，大概25分钟时间里，丈夫就坐在卫生间正对的椅子上，看着委顿在地的茶，茶不知道，丈夫的心里，装着什么？ 妈妈求丈夫把茶抱到床上，茶的身体已经僵了，几乎不会动。 妈妈和干妹妹一人一条胳膊，给茶按摩，小小的儿子抱着茶的腿，不断地叫着“妈妈、妈妈”。一口气顺过来，茶终于痛哭失声。哭着哭着，茶感觉左半边脸不对劲了，皮肤发紧，眼睛嘴巴都往一块抽搐，茶大喊“妈妈！我的脸！”妈妈慌了，跑出去，把开水浇在毛巾上，猛地按在茶的脸上，烫得茶倒吸凉气。许久，拿开毛巾，脸才停止了抽搐。 妈妈开始说话的时候，丈夫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茶的妈妈是一位最坚强的女性，她从不轻易流泪。茶知道，妈****话，是说给自己的女儿，也是说给女婿的。“茶！你们两口子的事情，妈不参合，你们自己解决。妈知道你苦。妈也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可以****，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你，但是，你想死之前，想想妈，妈30多岁才生你，你在妈心里有多重，你自己知道！如果你死了，不是你一条命。你，你妈，你爸，你儿子，四条命，都活不了了！”茶闭着眼睛，她看不到妈**表情，但是能听出妈**咬牙“从今天起，妈给你带孩子，你怎么能觉得高兴，就怎么玩去吧。妈就一个条件：你不许死！”说完，妈妈牵着儿子的手，带着干妹妹，决然离开。 茶在家躺了两天，不吃不喝，只是哭。 第三天，是农历八月十五。早上，丈夫起床，平静地跟茶说“我去我妈家过十五。你在家写协议吧。我想通了，房子无条件留给你。我还有能力买房子，你没能力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苦，家里现在没钱，只能给你房子了。儿子我是带不了，就让你妈给带吧，我给钱。” 门关上的一瞬间，茶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天昏地暗。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间，怎么一步一步退让，却成了这样的结局？她错了吗？ 哭到中午，眼泪彻底干了。茶强迫自己爬起来，洗了澡，沏了茶，坐在沙发里，开始用自己的心灵去面对、思考、解决问题。 晚上丈夫回来了，问茶“写好协议了吗？”“没。”“为什么不写？”“难受，写不了。”“那就缓两天吧。” 睡觉的时候，茶和丈夫各占床的一边，丈夫在不断地翻身，茶知道，丈夫也同样拿不定主意，究竟给这份婚姻一个怎样的结果。终于，茶深深地吸气，再吸气，千难万难，开口说话“我说一句话，行不？”“行。说吧。”“咱们还好好过。行不？！”丈夫一下子没了声音，静静的空气，旷野般沉寂。仿佛过了千年万年，丈夫忽然开口“我没想到你肯低头。真的，一点都没想到。你那么倔。唉！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好好过吧。” 双方都不再说话。等到丈夫响起均匀的鼾声，茶的思维又飘了，飘到了好几十年以后的垂暮。希望，能有那么一天能有那么一刻，丈夫主动来握住茶的手，认认真真跟茶说一句“这一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真有那么一刻，茶，也就认了。 2005.7.31 汤 下篇《底线》 任谁都有理由相信：人类所有的斗争中，拼到最后，就是拼人格和智慧------包括男人与女人的争斗。 《只有今天没有明天》 这是个诱惑无处不在的世界，而伤害，总是随时随地，无孔不入。 是一个周日的早上，丈夫难得休息，茶赶忙起床，煮了方便面一起吃。电视里正在演一期关于《七剑》的花絮节目，介绍到拍摄地新疆的时候，茶随口说“我今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去西藏、甘肃、新疆这三个地方。”丈夫冷冷地反问茶“那家呢？你是不是没家？”茶说“有啊，我把家里的事情干好之外，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实现今生的梦想。”茶问丈夫“你的梦想是什么？”丈夫的口气更冷“我没有梦想了，我的梦想死了。”再问，丈夫说“我的梦想就是老婆天天呆在家里，天天把家收拾得一尘不染，孩子特别听话，我回家吃上可口的饭菜。”茶轻笑“好啊，那你天天回家吗？！”丈夫不抬头“算了，我就是说说。”茶再笑“说话可以，要讲良心行不？”丈夫不答。 电视里，正在唱着永远的“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忽然，茶的意识就飞了，如果在古代，茶一定要做一名男儿，仗剑四方，快意恩仇，可是，那也只是梦想。如果可以选择，如果能有来生，茶还是要做个女人，跟今生一样的女人，只是，希望可以有个人，来爱她、懂她、肯定她。就最好了。 茶去电脑前写字，丈夫忽然拿着拖把进来擦地，茶很意外，忙站起来，丈夫恼着脸，说“别动了！烦！”茶尴尬地站着，她宁愿他不在家，宁愿他不干活，也不想看他的脸色，被他数落。他再皱眉，说“少点这破香！”一脚把茶立在墙角的小香炉踢到床底下。 窝在椅子里，泪水不争气地流，茶双手紧紧捂着脸，泪从指缝滑落。茶的日子，只有今天没有明天。这样的日子，错误的根源在哪里？她怕他，怕他在家，她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好才合适。她穿衣服，他说“真难看，你就没有衣服可穿了吗？”；她打电话，他说“你跟别人说话比跟我温柔多了啊？”；她跟他商量孩子学习的事，他说“别跟我说，麻烦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茶不知道自己做人怎么了？她怎样做女人，丈夫才会满意？ 长久以来，茶用一种名叫意志的东西武装着自己的精神。她不想做个慌乱失败的怨妇，她知道，怨妇不是因为付出太少，而是因为付出太多，却没能感动丈夫的心。她也不想做个世俗粗陋的泼妇，她不想给爸爸妈妈丢脸，她要让自己做个美好的女人。她更不想在两个人仅有的相处时光里，充满指责、伤害、误会、矛盾和无理取闹，那样的相处，实在不是她本意。 茶很苦恼，她自问从不贪心，却也不愿意爱的赤贫如此啊！ 《代价》 “过来昨日疑前世，睡起今朝觉再生”。 毋庸置疑，茶是个虚荣的女子，但好在她的虚荣她一力承担。而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承担，是要付出代价的。 五年了，茶不敢面对自己的变化。好好的一个女子，那么热情、那么善良、那么隐忍，却终还是被生活和婚姻改变了模样。 一度，茶的状态非常糟糕。她经常在进入睡眠之前出现幻觉。脑子里好象有一个类似孙悟空金箍棒那样的东西，呈三维形态变幻。先是愈来愈细愈小，小到比针尖还小，小到脑子发紧，然后忽然慢慢变大，一直大到要撑破脑子冲出去似的，那种恐惧和难受非笔墨所能形容。每次受不了，茶都会赶紧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看屋顶，看看窗帘，看看衣柜，直到脑子默认了熟悉的家的样子，才能继续睡觉。 还有一些时候，丈夫不回家的夜晚，茶一个人睡觉，没来由的，总感觉门口有人的影子飘过，便会有瞬间的心慌心跳心悸，那样的时候，茶都会自己给自己心理暗示：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神，都是自己吓自己，没事，睡觉，睡着就好了。然后，调整好心跳的频率，就可以安心入睡了。 还有，每次哭起来的时候，茶的手都会麻木，甚至会痉挛在一起，松不开。茶很怕，她不想自己有事，不想瘫痪掉，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笑话。所以，经过一次次的自我调整，茶已经锻炼得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每当委屈了撑不住了，茶都不敢哭，更不敢歇斯底里。她会强迫自己去听震耳欲聋的音乐，还会跑到马路上去看人，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不幸福的又不是她一个，不是吗？别人能过去，她茶就能过去。 其实茶知道，有个词叫做“宁折不弯”。可是，如果真的折端了，就连弯曲的机会也没有了。这，是生活教给茶的一个真理。 再说，这世上谁又能把你付出的痛，注射到你为他痛的人身上？ 也许，这一个屋檐下的这两个人，天生都是刺猬，是豪猪，是海胆，虽然彼此都很冷，却张着刺，残忍地将对方扎得遍体鳞伤。茶很痛，但因为在乎他，她忍住泪，选择了不哭。 《饮鸩止渴》 那是在两年前的初夏，正是茶最飘忽最迷茫的阶段，整个人充满了焦灼、叛逆而又颓废的气息。 是命中注定吧？一个男孩子适时出现，慷慨地给了茶一段叫做爱情的时光。 他是那么年轻，那么美好，那么挺拔，那么干净，时时刻刻陪在茶的身边，分享她全部的喜怒哀乐，带给茶完全不同的，飞扬的生活。隐去了时间空间，隐去了年龄距离，隐去了现实条件，茶在男孩的爱里，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是谁，快乐让茶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迷失。 一年之后，现实的潮水愈来愈澎湃，几乎要淹没了两个人坚守的海市蜃楼。男孩跟茶要婚姻，茶却真的给不起。她放不下丈夫和孩子，她跟丈夫拥有共同度过的十年日子，而她跟男孩之间，却隔着十年岁月的距离，她真的没有勇气去跟时间赛跑。 在一生的唯一一次机会面前，茶给自己做了一个心理测试：如果，茶、丈夫、男孩，同时掉到海里，只有一个人能够生还，那么，茶一定是要丈夫活下去的，绝对没有第二个选择！这个测试的答案，也成了茶生活的答案。 迷梦般的狂欢已经过去。茶用最决绝最没有退路的方式，离开了最爱的人。 回到正常状态的生活和工作中,茶却怎么都走不出那美得天花乱坠的往事。百般无助的茶，在朋友的善意引导下，一头扎进了网络的沙里，从此变成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 对那个孩子，茶是永远不会也不肯忘记的。是他给了茶生命中最美好的形影不离的395天。茶热爱并珍存那段日子，也感激给了她那段生命历史的人。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茶希望他能够拥有最好的爱情和婚姻生活，能够过得比茶幸福比茶好。 《忘不了忘不了》 幸福，是对生活状态的一种满意程度，而满与不满，就在一念之间。 毕竟，十年的岁月跟丈夫一起走过，总还是有着幸福快乐的回忆做为安慰。 还记得住平房的日子里，茶上佳的厨艺让丈夫每天下班都归心似箭。那时候丈夫经常跟邻居吹嘘“我家茶就是我的闹钟、我的厨师、我的洗衣机、我的钟点工、我的管家婆。” 在最开始闹矛盾的时候，丈夫也曾认真的给茶低过头“你知道我什么活都不会干。”；“我知道这么多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其实真的离不开你。”每到那个时候，茶都会心软到看丈夫象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 而每次跟丈夫谈起人生的时候，谈到婚姻应该有的模样，丈夫每次都会说“其实每个家庭都是一样的；别人家也不见得就过得比咱们好；我们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从结婚那天起，丈夫跟茶就一直盖一条被子。有一个冬天，很冷的深夜，丈夫感冒着，半梦半醒间忽然问茶“等到了80岁，你还会搂着我睡吗？”茶当即就落下泪来。现在想起，那句话，是丈夫这辈子跟茶说过的最有感情色彩的一句话了。 就是在05年情人节的第二天，夜不归宿的丈夫回来了，讪讪地站在茶身后。茶不回头，也不说话。丈夫递过来一个小盒子“我知道我最近很过分。今天特意给你买了这个东西。你看看，喜欢不？”茶依然不动，眼睛也不抬，丈夫把手搭在茶肩上“我欠你的，以后慢慢补偿给你。” 戴上那枚钻戒的时候，茶宁愿相信，丈夫还是有心有感觉的，终有一天，他会温柔的拥她入怀，一如当年她答应他的求婚时，他眼里那年少纯真的光彩。 《感恩的心》 很多时候，茶感觉自己就象个矛盾综合体。又叛逆，又传统；又坚强，又软弱；又理想，又现实。她怀着不可救药的灰暗心理却十二分地热爱生活；她跟许多的人做朋友却根本不曾完全接受谁；她身上，同时具备倔强的斗争精神和温润的妥协情怀。茶自己都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长久的身体和心灵的疏离，茶对丈夫的感情，已经变得相当微妙。她敬他如父，依他如兄，疼他如子。无论如何，她都还是以他为荣的。毕竟，在事业上，丈夫是完全凭自己的能力拥有今天的出人投地；在朋友圈，丈夫仁义、公正、大方，没有什么人敢轻视他。他们之间，就算是爱情散了，还有共同的生活可以依偎。 经过了那样的一场爱情，茶心里充满了罪恶感。她好象是赢得了虚无的尊严，同时却失去了铭心的在乎。她好象是对了，又好象是错着。 痛定思痛，婚姻的瓶子装不了爱情，所谓的幸福，所谓的【佐岸[url]www.zr4.cn[/url]】、爱欲，都不过是转眼而过的神话。茶所有的失望乃至绝望，也许只是来自于内心深处太过完美的渴望以及奢望吧？ 是不是茶的倔强、任性、固执，也伤害了丈夫那男子汉的自尊？是不是茶过分的包容、退让、理智，却反而助长了丈夫花天酒地的气焰？茶选择了一些独处的夜晚，静静地和以前的自己坐在一道，静静地想问题。 在这世上，丈夫这个最亲密的称呼，只属于那一个人，虽然，那个人很懒惰很消极很冷漠；在这世上，也只有那一个人，是她孩子的爸爸，是她父母的半个儿子，他是唯一的；在这世上，洋洋50亿人口，还是只有他，跟她一起度过最长久最隐密的时光。她如何能够不包容他？不善待他？？不珍惜他？？？ 有一种美丽，叫创伤。有一种女人知道，珍珠是沙粒侵入的创伤孕育出来的。她会说“我爱我生命里的一切。我是我自己的珍珠。” 完 05.8.11 汤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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