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论坛's Archiver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2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21)


   皓廷要带睿华到纽西兰的前一天,我跟阿居就已经到了皓廷的云林老家等着替他送

   机,古坑果然跟皓廷所说的一样,乡土人情的味道很浓,邻居跟邻居之间的感情与

   连系都很热络。


   这天晚上,皓廷带着手电筒,拿着几瓶啤酒,说要带我跟阿居到他小时候常抓蝌蚪

   的那条小溪去走走,他说十月的溪边,晚风吹拂,会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好像不

   在人间,像在天堂那么轻惬。


   当我跟阿居都听得入神,并且开始幻想的时候,他要我们换上长裤,因为溪边的田

   里可能有蛇。


   我们到了溪边,找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啪啦啪啦的打开啤酒,边喝边聊

   天。

   这是一条安静的小溪,你看得见溪水的流动,却不太能听见水的声音,因为没有光

   害的关系,月明星稀,天空很干净。


   ‘你们都把毕业证书交出去了?’皓廷说。

   ‘是啊,前几天交的。’

   ‘会不会怕抽到金马奖呢?’皓廷又问。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抽到了还不是得去?’我很无奈的回答。


   ‘抽到就抽到,在哪当不都一样是一年十个月?’显然阿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

   不知道他会被验退。


   ‘皓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喝了口啤酒,我转头看着他。

   ‘为什么我明明知道我喜欢谁,却又一直忘不掉另一个人呢?’


   皓廷听完,看了阿居一眼,有默契似的笑了起来。


   ‘干嘛?你们两个人是怎样?这问题很好笑吗?’

   ‘其实,我们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呢。’皓廷说。

   ‘什么意思?’我不得其解。

   ‘意思就是,我们都认为你应该是个了解自己的人,但你跟艾莉之间的进度,还有

     艺君的事情,让我们得到了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

   ‘你了解你自己,但你却不了解爱情。’皓廷说,拍着我的肩膀,阿居则在旁边附

   和着。

   突然,我陷入一阵迷思。


   ‘想一想,你跟艾莉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差那么临门一脚?’

   ‘...嗯...’

   ‘再想一想,你对艺君是不是很难放得下?’

   ‘...嗯...’

   ‘所以,你是喜欢艾莉的?’

   ‘对。’

   ‘但你又对艺君不忍心,舍不得?’

   ‘是。’

   像是考前的重点整理一样,皓廷一层一层的替我解答。

   ‘这就对了,’皓廷说,他自信的笑着,‘我或许也不是个了解爱情的人,但请你

   相信,’话说到一半,他站了起来,伸了伸手,然后说出我一直以来都无法突破的

   迷思。


   ‘爱情永远只有三种情形。’

   ‘第一,你喜欢她,她喜欢你。’,‘第二,你喜欢她,她不喜欢你。’,‘第三

   ,你不喜欢她,她喜欢你。’


   ‘嗯,我懂。’我点点头。


   ‘但要有爱情的结果,永远只有第一种才可以成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只要不是相爱的,就不能叫做爱情。因为相爱这件事是何等的困难,能相爱

     又是何等的美丽,连上帝都脸红心跳啊。’


   听完,我有些不能呼吸,但皓廷没有停下来,他又再强调一次。


   ‘所以,你是喜欢艾莉的?’

   ‘对。’我回答。

   ‘但你又对艺君不忍心,舍不得?’

   ‘对。’

   ‘这确定了艺君喜欢你,对吧。’

   ‘对。’

   ‘但你可曾想过,去证实艾莉是否喜欢你呢?’


   这....我确实没去想过。


   ‘所以你跟艺君之间,符合了第三种情形,当然那是一种爱情,但那不会有爱情的

     结果。’

   ‘而我跟艾莉之间,符合了第二种情形,这也是一种爱情,所以...’

   ‘所以你该努力把它变成第一种。’阿居笑着替我接话下去。


   ‘可是...’,我还是疑惑着,‘为什么我还是放不下艺君呢?我还是很在乎她。’

   ‘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皓廷说。

   ‘善良的人?’

   ‘你在乎艾莉,是因为你喜欢她,但你在乎艺君,是因为你不忍心看她难过。’

   ‘嗯....’

   ‘所以,你对艾莉的在乎是因为爱情,而你对艺君的在乎是因为善良的人性。’


   好像,这就是我需要的答案了,我有种安心的感觉,却隐隐的感觉到那么一点痛。

   我想起艺君的网站里那么多那么多令她心碎的话语,几乎每个字都让我揪着心读到

   心崁里,我就感觉到很深很深的内疚。


   就因为这么深的内疚,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可以变成两个自己,那么我就可以让

   艾莉得到幸福,也让艺君快乐,我不需要因为喜欢人而苦恼,也不需要因为被喜欢

   而内疚。


   但是,我终究不能变成两个自己,所以终究要有一个人受伤。


   隔天,皓廷要临登机前像是老师一样的叮嘱着他的期盼:‘希望我十天后回来,可

   以看见你牵着艾莉的手,跟我们一起吃饭。’


   皓廷,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幸福的期盼。

   只是,对不起,我并没有做到。


   因为我鼓起了勇气寄了封mail给艺君,而她的回应,让我几乎失去了艾莉。


                     * 失去,或许是爱情里最可怕的字眼了。*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3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22)

   #4.确定


          我答应了Jerry的邀约,陪他一起去San Francisco参加他的首演,

          不敢相信,他竟然是个小提琴手,看他傻里傻气的。

          当初在Mr.Banson的墨西哥餐厅里遇见他的时候,

          只觉得他是个普通男孩子,感觉比不上你的特别呢。


          就快要二月了,距离决定忘了你的日子,还有三十天。

          这是我回到西雅图之后的决定,从十一月十八号那天开始计时一百天,

          我要忘了你。


          你有没有曾经想过要忘记一个人呢?

          如果有,那么我想,那个人一定是你很爱很爱,却无法相爱的吧。

          你是不是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呢?

          如果是,那么请你倒数计时,忘了我,

          因为这样,我至少可以知道,你也曾经很爱很爱我。


          子学,亲爱的你,

          这份思念只剩下三十天的保存期限了,我终于就快要放下这沉重的思念,

          可是,为什么,我却是感到难过的呢....?



                                                       By 想念咖啡的牛奶

   离开成功岭那天,还是好冷好冷。


   两天前我抽到了位在南部的部队,叫做什么四三炮指部的,因为部队会派车子来接

   我们,所以我们又在成功岭多待了两天,很无聊的两天。


   我不断的感觉我的生命在流失,我的时间在浪费。


   许多的同梯弟兄在这两天被他们所属的部队一批一批的带走,有一些抽到金门的,

   就会送到高雄的寿山基地等待往金门的船,有些抽到马祖的,就送到基隆等那鼎鼎

   大名的台马轮。


   我想,他们的感觉一定跟我一样,觉得生命在流失,时间在浪费吧。


   两天的时间,除了睡觉以外,不断的有人被带走,有些比较善感的弟兄,在连集合

   场上就哭起来了,说着他不想离开成功岭,说着他不想离开这一批同梯的弟兄。

   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你看不见未来,像是叫你蒙上眼睛走路,如果掉进坑里还得

   自己爬起来。


   因为你不明白将来的一年八个月必须在哪个环境里度过,又会遇上什么样的人,许

   多的不安全感叠叠而生,‘茫然’是你唯一的感受。


   终于,两天之后,接我们的长官到了,这时连上的弟兄所剩无几。当你拿着自己的

   行李站在连集合场上的时候,那些尚未被带走的弟兄看着你的眼神,都像在问着:

   ‘啊,你们也要走了?哪里是你们的目的地呢?’


   新兵分发,就像是拿着一桶弹珠,站在高台上往地下倒,弹珠会散落到四处,你不

   会知道那些弹珠到底跳到哪里了。


   我是其中一颗弹珠,我跳到了四三炮指部的本部连,而其他的人到底跳到哪里,我

   完全不知道。


   阿居经过爸爸的介绍,到了一家事务所,可能是因为他天生就很宝的关系,事务所

   里的人都很喜欢他,还替他在台北租了间房子,房租二分之一垫付。


   两千零四年大剌剌的到了,全世界都知道两千零三年已经过去,似乎没有一个人怀

   念两千零三,只有我。


   一天,我放假,阿居从台北飞到高雄来找我。

   ‘好恐怖,我这辈子第一次搭飞机,’他惊了魂似的拍拍心口说,‘我压根不知道

   飞机起飞跟降落的时候竟然是那样的考验人的心脏强度。’


   ‘多搭几次就习惯了。’我说。

   ‘多搭几次?那我可能要多找点工作,事务所的薪水虽然比以前打工的时候多很多

   ,但也没那么好过。’

   ‘很羡慕你不需要浪费时间在军中。’

   ‘这没什么好羡慕的,我觉得几乎生命中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喔?’

   ‘是啊,你这辈子会遇到谁,有什么遭遇,发生什么事情,又怎么度过,都好像被

   安排好的一样,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未来,所以你不知道。’


   ‘阿居,你何时变得这么宿命论了?’

   ‘我其实一直是宿命论的,只是我曾经想叛逆的抵抗而已。’

   ‘你还有到孤儿院去吗?’

   ‘废话,那可是我的宿命啊。’


   这天阿居请我到牛排馆吃饭,他说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请过我吃一顿正常的,很过意

   不去。我问他什么是正常的?又什么是不正常的?他说正经吃的是正常的,不正经

   吃的是不正常的。


   我没听懂,他却反而哈哈大笑。他就是这么个奇怪的人吧,很多答案不像答案的,

   他也都觉得那是答案。


   就在我要收假的前几个小时,我接到艾莉的电话。


   “子学,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她的声音听来彷徨。


   ‘什么事?’

   “我公司里有个摄影,他从我进公司那天开始就不断的约我,到现在我已经找不到

   理由拒绝了。”


   ‘这....’像是胸口被揍了一拳一样,我感觉到痛。

   “你教我,我该怎么跟他说?”

   ‘呵呵....’我故做镇定的,‘你就跟他说你不想去就好了啊。’

   “我知道,但是我用了千百种理由了,他就是不放弃啊。”

   ‘哪些理由你用过了?’

   “什么家里有事啦,已经跟朋友约好啦,身体不舒服啦,甚至我还用过生理痛不想

   出门呢。”


   ‘你不想跟他出去吗?’

   “当然不想啊,不然我何必苦恼这个呢?”

   ‘那就说,你男朋友在等你好了。’

   “啊...男朋友...?”

   ‘是啊,你应该没用过这个理由吧。’

   “可是....全公司都知道我没有....”

   ‘那就明白点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

   ‘这个理由最好,他识相的话也会自动放弃了,’我像是在捍卫什么的,‘告诉他

   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就不会再约你了。’


   “子学....”

   ‘干嘛?’

   “你在生气吗?”

   ‘我?哪有?我干嘛生气?’

   “有,你在生气。”

   ‘没啊,我没有在生气啊,不然你倒是说说看,我在生什么气?’

   “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你说啊。’

   “如果我跟他出去了,你会不会生气?”


   我有种呼吸道被掐住的感觉,说不出话。

   掐住我的呼吸道的,是一段回忆,发生在去年。


                            * 去年,那美丽的一天。*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4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23)

   ‘艺君:


     惊讶吗?我想你应该是惊讶的吧,因为连我都是惊讶的,我竟然有勇气写信给你

     你?


     你在西雅图好吗?我在台湾很好。


     前两个礼拜我收到了兵单,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当兵了,很多学长跟我说,冬天

     入伍比夏天入伍来得轻松一点,因为被操的时候,至少不会满身大汗,吃饭的时

     候,也至少不会闻到许多人的汗臭味。


     你知道成功岭吗?那里是我开始面对军旅生活的第一站,成功岭在台中,那可能

     又是一个你全然陌生的地方了吧。


     我想问你,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以为我们至少还会在毕业那天见个面,我没想到你竟然离开的那么快。我托了

     跟你同系的学弟帮我问问可以连络上你的方法,但在几个月前,是完全没有音讯

     的。


     直到学弟给了我你的E-mail。


     我们还是朋友吗?我想跟你说,我希望是。

     今天的西雅图还是下雨的吗?还是晴天呢?



                                                                  子学

                                                                  2003/11/14’


   信寄出去之后的隔天,那是个星期六,本来艾莉还很开心的打电话给我,邀我下午

   三点一起去看电影,但就在一点的时候她又打了通电话来。


   “子学,对不起,公司又要我到桃园的龙潭赛车场去采访,今天的电影,可能要挪

     到下次了。”

   ‘没关系的,你的工作要紧。’

   “可是我很想跟你去看电影。”

   ‘电影还有机会看啊。’

   “可是你二十号就要入伍了,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我还会放假啊。’

   “你一点都不会觉得遗憾吗?我们还没有单独去看过电影呢。”

   ‘遗憾两个字太沉重了,我只觉得可惜。’


   她似乎愣了一下,约莫过了几秒钟,

   “子学....”

   ‘嗯?’

   “我在想你。”

   话才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现在换我愣住了,拿着手机站在路边,我想那看起来一定很呆吧。

   皓廷从纽西兰回来之后,一直打电话约我跟阿居一起吃饭,他要拿礼物给我们,但

   因为阿居还在7-11帮忙,他的店长说就算帮到当兵前一天也得帮(被拗假的。),再

   加上我不常在台北,所以一直拖到了我跟阿居入伍前四天才一起吃饭。


   ‘怎么这样?’皓廷一见着我就打了我一下。

   ‘怎样?’我不太理解的问着。

   ‘你还敢问怎样?你的艾莉呢?我不是说要看着你牵着她的手一起吃饭的吗?’

   ‘阿咧,这不是说OK就OK的好吗?’

   ‘意思就是你还没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皓廷听完,看了阿居一眼,然后两个人同时摇头。

   一旁的睿华也笑了起来,在场的四个人好像只有我不了解状况一样。


   ‘告诉她,你喜欢她,告诉她,你想跟她在一起。’

   ‘哪有那么容易说啊?’我耳根有点热。

   ‘也没那么难说喔。’阿居在一旁帮腔了。

   ‘耶?!水泮居,别说的那么潇洒,你还不是没告诉水彧姑娘。’我不服气的把阿

   居也拖下水。

   ‘耶?!那你想想,彧子是别人的未婚妻耶,艾莉是别人的未婚妻吗?’


   ‘唉呀,子学,真的啦,说这两句话很难我知道,但你要想想,难是因为你过不了

   自己心里那一关,可不是因为这两句话难说,而且啊....’皓廷眼神一变,认真了

   起来,‘你要想一想,说不定艾莉早就在等你说了。’


   吃完饭,我赶上了末班飞机回高雄,阿居则继续回到7-11帮忙,他真的被那个店长

   拗假的,善良过头的关系。


   在机场等飞机的时候,艾莉打电话来。


   “子学,你要回去了吗?”

   ‘嗯,是啊。’

   “还有四天,对不对。”


   我知道她在说距离入伍的时间,我嗯了一声。


   “那,我在这四天里面排假去高雄找你,好吗?”

   ‘好啊,等你排好假之后,再打电话告诉我。’

   “嗯,我明天就跟你说。”


   ‘艾莉....’

   “嗯?”

   ‘我....’

   “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是皓廷要我跟你说的....’

   “皓廷?很久没看见他了,他要你跟我说什么?”

   ‘他要我跟你说....’

   “嗯...?”

   ‘他要我跟你说,他去纽西兰有买要给你的礼物,改天要拿给你。’


   回到高雄后的隔天,我收到了艺君的回信。

   就因为这一封回信,让我几乎失去了艾莉。


   “子学:


     我好惊讶,好几天没有收信的mailbox里,竟然躺着一封你的来信,像是久旱的沙

     漠突来一场大雨,我想念你的心终于得到了灌溉。


     回到西雅图之后,我便很少笑容了,你曾经说过你喜欢有笑容的女孩,但你知道

     吗?有些女孩要展现笑容,是需要遇见自己心愉的事,或是看见自己心愉的人的

     ,而你在太平洋的那一边,我在这里只能背着重重的思念,你要我怎么笑呢?


     你问我,我们还是不是朋友?这个问题如果是十年之后问我,我可能会说是吧,

     因为那时候我可能已经是Mrs.○○○,或是Mrs.@@@,就算我喜欢你的心可以

     维持十年,到那时我也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我也只能把你当做朋友了。


     但现在,我只能说抱歉,我还不能把你当朋友,因为我依然爱你。

     这或许就是天蝎座的特性吧,只要还有爱存在,就很难把对方当做朋友的。


     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吗?再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如果你依然是那杯咖啡,能不

     能让我当你一天的牛奶呢?


     我只需要这一天,我真的只需要这一天。


     台湾时间十一月十八号的上午九点,我会在那难忘的高雄市文化中心门口等你,

     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还是会等。


     你知道吗?

     现在西雅图是下午两点半,天气放晴了。或许上帝知道我等等就要搭上往台湾的

     飞机,也在替我高兴吧。



                                                            By 想你的艺君”

   然后,很快的,十一月十八号到了。

   艺君站在文化中心的大门口,静静的,若不是风吹拂着她的裙摆,我会以为我看见

   的,是一座天使的雕像。

                           * 这又是另一个注定吗?*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4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24)


   在赴约之前,我是拿不定主意的。

   我一直在‘该不该去?’这个问题上犹豫着,皓廷的话让我明白了我是喜欢艾莉的

   ,却从另一个方向来看,却也让我更清楚我对艺君的感情,其实是一种不忍心。


   我像是站在一个T字路口,向右转是喜欢,向左转是不忍心,这一年半以来,我从

   来没有移动过,我知道我想要向右转,但我总在意着左转后会遇见的那个人。


   一直到约定日的前一天晚上,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该不该去?’的问题继续困

   扰着我,电话响了,打来的竟然是许多年不见的那些国中好友。


   ‘子学,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电话的那一边是邱志融,他的旁边则是肉脚,江

   泓儒,周石和还有简大便的声音。


   邱志融说要去吃义大利面,约在一家咖啡馆,叫做橙色九月。他说这家咖啡馆的服

   务生都超漂亮,要我们一定得去看一看。


   我们到了之后,服务生送上Menu。

   ‘果然都是美女,邱志融不愧是台湾美食与游乐的地图。’肉脚靠到邱志融旁边,

   小声的说着。


   ‘废话,我怎么可能选一家鸟餐馆来砸了自己的招牌?’

   ‘你常来?’周石和凑上前问。

   ‘废话,不然我怎么知道服务生都很正?’

   ‘这里只有服务生正吗?’简大便说。

   ‘不不不,这里的义大利也好吃,咖啡也很棒,尤其是曼特宁。’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关于这家咖啡馆的事,一会儿说外场的那个服务生超有气质,一

   会儿说吧台的那个女孩子超正点,直到服务生已经来询问能否点餐了,他们才认真

   的看Menu。


   点完餐之后,江泓儒转头问我,

   ‘子学,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我?呵呵...’,我笑了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烦恼。’

   ‘是不是在烦要去当兵的事?’简大便问。

   ‘不是。’

   ‘哎唷,你们很笨耶,’江泓儒说,‘你看他眉心愁锁,心事写满了脸孔,一定是

   为了女孩子的事啦。’


   ‘哎呀,你怎么知道?’肉脚怀疑的问着。

   ‘开玩笑,我最近研究起了相学,还看了易经,离神的境界是越来越近了。’

   ‘是啦是啦,神啦,好神啦。’大家开始揶揄他。

   ‘没关系,我的子民们,你们不相信我是神,我可以了解,我会原谅你们的。’


   然后江泓儒又开始自许为神的自恋起来,大家都没兴趣听,转头问我。


   ‘你真的为女孩子的事情在烦恼吗?’

   ‘很不幸的,被江泓儒说中了。’我无奈的说。

   ‘你看看,你看看,还不快叫我一声神,看到神还不膜拜?’江泓儒站了起来,一

   副准备接受膜拜的表情。


   ‘闭嘴,神经病。’周石和说。


   我把艾莉跟艺君的事情大致说了一次给他们听,然后喝了一口水。


   ‘所以,明天早上九点,她会在文化中心等你?’邱志融问。

   ‘是啊。’

   ‘那你想去吗?’

   ‘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可以去,说不定你跟她之间就会有不一样的发展。’简大便像是在提

   出什么证论的说着,‘既然你已经一年半的时间不知道该向左转或是向右转,现在

   有个机会,走走看,说不定答案会浮出来。’


   ‘干嘛去?感觉像是被强奸的一样。’周石和有些不平的说着。

   ‘你扯到强奸干嘛?’肉脚说。

   ‘你们不觉得吗?写了一封信就要别人赴约,不去又让人觉得很没感情,还说不管

   子学会不会去,她都一定会等,摆明柔性强迫嘛,这不是强奸是什么?’


   ‘有那么严重吗?’简大便笑着说,他觉得周石和反应过度了。

   ‘没有吗?这根本就是柔性强迫啊。’

   ‘可是你们要想想,’邱志融摸摸鼻子,‘如果你们是那个女孩,你有那么深的心

   情,藏在心底那么久的时间,难保你们不会跟她一样提出这样的要求啊。’


   ‘我想,问题还是在子学身上。’江泓儒说。

   ‘我?’

   ‘嗯,江泓儒说得对,如果你不做出一个决定,你等于是让这个叫艺君的女孩子等

   你一天,也让那个叫艾莉的女孩子等你做出决定,而且时间无限期的往后延。’

   大概是当过交换学生的关系,简大便说话很重点。


   ‘哇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果然是神。’江泓儒说。

   ‘闭嘴,神经病。’周石和说。


   ‘别让两个女孩子都等你,子学。’简大便拍拍我的肩膀说。

   ‘嗯,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点点头。


   这时服务生送上了餐前汤还有面包,大家又讨论起橙色九月咖啡馆的美女。


   ‘听说这间店是一个网路写手开的。’拿了一块面包,邱志融说。

   ‘网路写手?谁啊?’简大便好奇的问。

   ‘好像叫什么树的....’

   ‘村上春树?’肉脚说。

   ‘村你妈个B!你这个迷路大王,连脑袋瓜也迷路了是吧?’江泓儒调侃了肉脚一

   顿,‘是藤井树啦。’

   ‘哇,你怎么知道?’

   ‘开玩笑,我可是神啊,我亲爱的子民们。’他又来了。

   ‘闭嘴,神经病。’周石和又说。

   藤井树,这好像是我跟艺君在基隆的书店里看见的名字。原来是那个小头锐面的日

   本人啊。

                  * 拜托,藤井树是台湾人,请不要再错以为了。*

              * 但重点不是他,而是明天将在文化中心门口等我的她。*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4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25)


   简大便说的对,既然不知道该向左转还是向右转,现在有机会了,我就应该走走看

   ,因为答案是要走了之后才知道的。


   她看见我的时候,是没有表情的,大概过了几秒钟吧,她咧嘴而笑,那双有点陌生

   的大眼睛也眯了起来。


   近半年不见,艺君留长了头发到肩下,丝丝欲触的浏海稍稍遮盖了她秀潋盈长的眉

   毛,如果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美丽我可能会看到发呆。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认错人了。


   ‘嗨..。’我半带笑意的打了声招呼,招呼声中有朋友疏离陌生的味道。

   “嗨,Long time no see.”她笑着说。

   ‘嗯...是啊...’我似乎在意着自己这一刻的呆傻,也笑了出来,‘Long time no

   see....’


   有些惊讶,她竟然是如此自然的。


   “我好怕你不会来。”

   ‘我也不知道我会来。’

   “我是不是造成你的困扰了?”

   ‘不不,不会,只是事出突然,我....’

   “对不起,原谅我这么任性...”

   ‘别这么说。’


   “你刚才的眼神,好像以为自己认错人似的。”

   ‘我确实有那么一下子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为什么?因为我留长了头发吗?”

   ‘不,因为你的美丽。’


   这大概是她意料之外的答案吧,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子学”,她说,“还不到半

   年的时间,你变得会说话了。”


   ‘真的吗?我不觉得。’

   “自己是不会感觉到自己的改变的。”

   ‘那,你有变吗?’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变了,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绝对没变的。”

   ‘哪一点?’

   “我依然喜欢你。”她把手背在身后,稍微歪着头跟我说。

   我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傻笑。


   “放轻松点,子学。”

   ‘喔...嗯....连我在不知所措都被你看出来了。’

   “是你的不知所措几乎写在脸上了。”

   ‘喔?有这么明显吗?’

   “我们有这么陌生吗?”


   突然间,我回答不出任何一句话。


   “笑一笑,给我一个笑容,如果你不认为我们有这么陌生的话,给我一个笑容。”

   我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地竟自然的笑了出来。


   “谢谢。”

   我摇摇头,有一种被当小朋友哄的感觉,‘不客气。’我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

   ‘嗯,我知道,生日快乐。’

   “你有带手机吗?”

   ‘有,你要用吗?’


   她摇摇头,“我想请你关机,可以吗?”她笑了一笑。

   ‘必须吗?’

   “不是必须,我是请求。”


   我有些为难,但看着她的表情和眼睛,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你知道,你今天要当我一天的咖啡,而我要当你一天的牛奶吗?”

   ‘知道,所以,关机包括在内吗?’

   “嗯。”她点点头。

   ‘这是今天的规定吗?’

   “你希望还有明天吗?”

   ‘我...’


   “我知道你会有这样为难的反应,所以,我只要求今天。”

   ‘看样子,我是你的生日礼物了。’

   “是啊,舍不得送吗?”

   ‘不是舍不得,而是....’,面对此时的挣扎,我找不出那适合的形容词。

   “笑一笑,给我一个笑容,如果你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答应我的话,给我一个笑容。”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真是....’,我摇摇头,拿她没办法的说着。

   “你笑了,子学。”

   我看着她,‘是啊,我笑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关了起来。

   她向前靠近我一步,“谢谢你,我的生日礼物。”


   她说,然后轻轻的抱住我。

                               * 我向左转了。*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5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26)


   我转头要去牵车的时候,艺君牵住了我的手,而且力道刚刚好,我可以感觉到她手

   心里的温暖与柔软,我转头看了看她,她眯着眼睛天真的笑说:

   “你的手好冰,今天可不冷呢。”

   ‘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手冰。’

   “现在的西雅图,应该只有四到六度吧。”,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如果你住在

   西雅图,你一定会冷得直发抖。”

   ‘所以还好,我并不住在西雅图,而是温暖的台湾。’

   “没关系,如果你去了西雅图,我会给你温暖的,像现在一样。”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也从她眼里看见她的暗示,但我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回

   应,只是微笑。

   坐上车之后,我递了一顶安全帽给她。


   “这是新的安全帽,对吧?”,她虽然用问句结尾,却听不出问句的感觉,像是猜

   着我一定会替她准备新的安全帽一样。


   我点点头,她又是笑了一笑,接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为我准备一顶新的安全

   帽的。”

   ‘为什么你知道?’我好奇的问。

   “因为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细心的人。”


   我真的是个细心的人吗?艺君。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我无法细心的面对你和艾莉呢?是不是细心的人其实是不擅长

   处理感情的?还是这样犹豫的性格其实是细心害的呢?

   我没有再多想,因为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心情与处境,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我上了车,发动了引擎,把车子牵下人行道。艺君上了车,我问她想去哪里。

   “我想去你的回忆。”她说。

   ‘什么?’我不明白的又问了一次。

   “你的回忆,我想去你的回忆。”


   我在后照镜里看见她坚定的表情和眼神,终于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文化中心也有我的回忆。’我指着文化中心里面说。

   “什么样的回忆呢?”


   我轻催油门,慢慢的离开,‘小时候放风筝的回忆。’


   我回想起在我们幼稚园毕业,尚未进小学那一年,水爸爸带着我跟阿居到文化中心

   放风筝,那画面还有片段非常模糊,只记得阿居的风筝飞得老高,我的风筝却永远

   在地上。

   阿居说,‘你笨嘛,谁叫你要买蝴蝶的?’,他拉着风筝走到我旁边,一副小大人

   样的说,‘你看,我买老鹰的,飞得那么高。’

   ‘蝴蝶也会飞啊。’,我辩驳着。

   ‘只有天才才可以把蝴蝶放到飞得很高。’

   ‘你骗人,会比老鹰高吗?’

   ‘当然会,我是天才呢。’

   ‘我不信,不然你放给我看。’

   阿居要我拿着他的老鹰风筝,然后他接过我的蝴蝶,整理了一下线之后,就开始往

   前跑,不一会儿,蝴蝶就在老鹰上面了。


   ‘看吧,我就说你不是天才....’,他说。

   “阿居是谁?为什么他叫做阿居?”,艺君好奇的问,她也觉得阿居很可爱。

   ‘阿居是我从幼稚园到现在最好的朋友,他叫做水泮居,这是个很特别的名字,我

   们都叫他阿居。’

   “水泮居?好特别的名字。”

   ‘是啊,他说那是天才的名字。’

   “他好像真的很天才。”艺君笑了。

   ‘嗯,他真的很天才。’


   遇上了一个红灯,我停了下来。


   “那你的幼稚园在哪里呢?”

   ‘在左营。’

   “左营?我听过这个地方。”

   ‘我们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那个地方。’


   到了左营之后,我们经过莲池潭,莲池潭里有一座龙虎塔,艺君觉得好奇,要我停

   下车去看看。

   我告诉她我跟阿居曾经在这里比赛过踢砖块,结果那个天才很顺利的踢掉一整个完

   整的砖块,而我却踢掉了一片脚指甲。


   我带着艺君慢慢的走,这里已经跟我们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凭着印象走到那家老

   板很小气,只给小片芒果干的杂货店,却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一家外送茶铺了。


   ‘这家茶铺在我们小时候是一家杂货店,老板的眼睛大的跟牛一样,看起来很凶。’

   我说。

   “呵呵呵呵...”

   ‘为什么笑呢?’

   “你说他的眼睛大的跟牛一样的时候,看起来好可爱,呵呵呵。”


   我有点不好意思,别过头去傻笑,就看见那个老板,‘就是那个老板,’,我悄悄

   的说,‘他那牛一样的眼睛已经被皱纹给盖过去了。’


   我们走出茶铺那条小道,转了几个像是熟悉,感觉又不太对的小巷,看见了我小时

   候的家。


   ‘爸爸跟妈妈在我高中的时候搬离了左营,’我转头向艺君介绍,‘所以在高中之

   前,我是住在这里的,现在已经变成家庭理发了。’

   “那阿居呢?他小时候住哪?”

   ‘隔壁,’我指着说,‘他就住在我家隔壁。’


   我的视线一转,看了一看当年阿居家的骑楼,‘小时候那个天才只要一被打,几乎

   都会从家里冲到这个骑楼来,但还是会被水妈妈抓回去。’


   “那水爸爸跟水妈妈呢?他们还住在这里吗?”

   ‘他们都过世了。’


   听到水爸爸跟水妈妈过世的事,艺君的表情沉了下来,“I am sorry.”,她说,有

   很美国人的感觉。


   ‘你果然已经像是美国人了。’我眼睛看着前方,轻轻的说。

   她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然后懂了的笑了出来,“是啊,习惯了。”,她说。


   只是,那一瞬间,我似乎听见她的眼睛在说话:


   “只是,我并不希望我是美国人啊....”


                    * 这就是生命,总有很多事情没得选择。*

                * 但就算有得选择,也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选择。*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5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27)


   回到停车的地方,艺君问我为什么要盖这龙虎塔?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告

   诉她,龙虎塔应该由龙喉入,虎口出,因为龙喉才是入口,而虎口是出口。


   ‘但很多人都从虎口入龙喉出,有避凶化吉的意思。’

   “喔?真的?”她感到有趣的问,“真的有用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塔里面有什么呢?”

   ‘里面都是图,龙塔里画的是二十四孝子图还有十殿阎王的审判罚刑图,虎塔则是

   玉皇大帝三十六宫将图还有十二贤士。’

   “二十四孝跟阎王我还知道,但是什么是三十六宫将跟十二贤士呢?”


   ‘哎呀,你想考倒我吗?’我抓抓头发。

   “我考倒你了吗?”,艺君咩咩的笑了。

   ‘差不多了。我只知道三十六宫将的其中一个是关羽,其他的我不认识。’

   “那十二贤士呢?”

   ‘这就真的考倒我了,’我尴尬的笑了笑,‘我一个都不认识。’


   ‘其实这里比较有名的是春秋阁,就是那边那两幢像塔的建筑,有一条龙盘踞在底

   下的。’我指着春秋阁说,‘那里本来只有春秋阁,没有那条龙,是后来有个传说

   ,才会把龙盖起来的。’

   “什么传说?”

   ‘春秋阁是纪念武圣关公,也就是三国时代的关羽,但传说发生在民国三十八年,

   有人在天空看见观世音菩萨骑龙下凡,并且指示信众要以她现身的形态造神像在春

   秋阁中间,所以才会有那条龙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时候都会听大人说故事啊。这条龙还造了两年呢。’

   “真的有人看见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是不太相信,但说实话,小时候听这些故事都会觉得一定是

   真的。’

   我们骑上车,往我的幼稚园前进,经过以前上娃娃车的路口时,我想起了那个饭团

   阿嬷,不知道她在天上过得好不好。


   “子学,”艺君说,本来搂住我腰的手松开了些,“你在发呆。”

   ‘喔,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一个阿嬷。’

   “阿嬷?”

   ‘嗯。’


   我没有多说什么,艺君发现我不想谈,也就没有追问。

   到了幼稚园,因为是下课时间,所以很多小朋友都在游戏。我跟艺君站在围墙外,

   我发现班级的名字变了,以前只是用大中小班来分班,现在用的却是水果名字。


   基本上幼稚园没多大的变化,除了游戏的设施不一样了之外,我想最大的变化应该

   是那些老师和看起来匀亮的娃娃车了吧。


   “子学,那个小男生好可爱。”

   她指着一个正在地上打滚的小朋友,有另外两个小男生正在欺负他。


   ‘他正在被欺负,你看不出来吗?’

   “被欺负?他们应该只是在玩吧?”

   ‘或许吧,但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我们每一节下课就玩打架游戏,这该不会是我们

   传承下来的校风吧。’

   “呵呵,你们为什么每一节下课都要打架呢?”

   ‘我们也不知道,’我用右手食指抓了抓脸颊,‘那是我跟阿居第一次打架,可能

   同学看了觉得好玩,这个风气就这样被带开了。’

   “你跟阿居小时候就这么不安份?”

   ‘其实我们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离开了幼稚园之后,我载着艺君来到我的小学。

   走进校园之后,只听见一阵阵朗读课文的声音,还有风在椰树的大叶片之间穿梭奔

   跑的窸窣声。

   在我介绍过我们学校的鱼园和鸟园之后,艺君对那两面匾额很有兴趣,还站在原地

   背了起来。


   这时驻校伯伯走了过来,问我说‘这位先生太太,你们来带孩子的吗?’,我听完

   有些难为情,转头看了看艺君。


   “不是的,伯伯。”

   ‘我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只是回来看看。’

   ‘喔喔喔,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们是学生家长呢。’

   伯伯呵呵的笑着。


   “伯伯,你觉得我们像夫妻啊?”艺君向前一步问他。

   ‘像啊,很登对啊。呵呵呵呵。’


   笑间,伯伯转头走了,艺君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走过来轻搂着我说,

   “我突然有点想听见有人叫我林太太。”

   ‘艺君,别开玩笑了。’

   “吓着你了吗?”她掩着嘴巴笑了出来。

   ‘何止吓着,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也是....”


   她渐渐收起了笑容,那表情与表情之间的转换变化,像是告诉了我许多心情。


   学校的钟声响起,小学生们背着书包冲出教室,原本只有朗读声的校园中廊,一

   下子人声吵杂,还夹杂着一些小朋友的尖叫声。


   ‘别发呆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呢?”

   ‘小学生放学,表示已经中午了,民以食为天,我是不是该带你去吃饭呢?’


   她微笑的看着我,然后牵起我的手。

   我在她手心的柔软中感觉到,刚才的她,有多么的需要我的拥抱。


   艺君,请你原谅,我的心,是不允许我拥抱你的。

   虽然你是这么的吸引人,但我真正喜欢的,是另一个她。


                      * 爱情,是极度美丽,又极度残忍的。*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5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28)


   吃过饭之后,我们来到我的国中。

   原本都还在建设的教学大楼,都早已经完工了,当年那些刚植土的榕树,现在都已

   经长高了。


   因为校警不让我们进到学校去,所以我们只能在学校外面看。

   以前篮球场只有两个,现在已经增加到了四个,司令台也换了颜色,有几个班级正

   在上下午第一节的体育课,而其中一个体育老师,刚好就是我们当年的体育老师。


   只可惜,我们只上过一堂他的课,因为当年升学体制的残毒下,体育课只是排好看

   的,最后都会被其他的老师借走,借来干嘛?不用说,当然是用来考试。


   我指着当年我们上课的教室说‘那里,二楼从右边数过来第二间,那就是我们当年

   的教室。’

   “那一栋看起来比较旧。”

   ‘嗯,因为那是最早盖的那一栋,都快十年了,也摧残的差不多了。’

   “很可惜,不能进去看看你的回忆。”

   ‘没关系,这里面的回忆其实也只有考试跟一群好同学而已。’


   我把当年的肉脚,周石和,简大便跟江泓儒的事情说给她听,她笑得捧着肚子。

   尤其是肉脚,她特别感兴趣。


   说到肉脚,我又想起他当年的另一件糗事。


   男生的成长过程中,我想大部份都玩过一种东西,叫做‘阿鲁巴’。

   那是几个男孩子把受害者抓起来,然后选定一根直立物(其实也有可能是数根。),

   像是树或是栏杆的东西,接着把他的双脚打开,再来就是比较残忍且限制级的画面

   了。

   当年我们班的男生大概有二十多个,每一个都被阿鲁巴过,包括我跟阿居在内。

   但是,肉脚却是在即将毕业的前几天才被我们想起,‘耶....肉脚好像没有被阿鲁

   巴过喔....’


   这是个会死人的记忆。


   所以,在毕业的前几天,那是扫地时间,我们几个说好一定要让这个尚未被阿鲁巴

   的处男享受一下第一次的快感。


   ‘把他弄到天窗上去好了。’邱志融说,他所谓的天窗,就是教室里最高的那一排

   窗户。


   看样子,他的第一次就要给那条窗棂了。


   正当大家都认真的打扫之际,我们几个冲向前去,一把把肉脚抓得腾空,因为周石

   和跟江泓儒很强壮,要把肉脚瘦长的身躯抬起来是轻而易举之事,没几秒钟,肉脚

   已经被架在天窗上准备行刑了。


   几声凄厉的哀号声回荡在我们的教室里,但我们的笑声比他的叫声要大上许多。

   原来邱志融当行刑手是这么狠的,我真是开了眼界。


   这时,有个同学突然喊了一声‘训导主任来了!’

   所有的同学立刻做鸟兽散,邱志融也很快的从天窗上跳下来,回到自己的打扫区域

   ,所有的一切恢复原状,只剩下肉脚一个人还卡在天窗上。


   ‘李绍铭,’训导主任走到他的下方,大声的叫着,‘你在那上面干什么?’


   只见肉脚在痛苦中回神,看了一看训导主任,又看了一看我们,然后转头对训导主

   任说....


   ‘我....’,他吞了一口口水,‘我在擦窗户啦....’


   “他还真是有义气啊。”艺君掩着正在大笑的嘴巴。

   ‘是啊,太伟大了。’

   “不过你们男生也真无聊,玩这种游戏危险又没意义。”

   ‘那就是青春啊,青春本身在意的不是有没有意义。’

   “不然是什么呢?”

   ‘是不管几十年后,只要回首青春就会让自己会心一笑的回忆。’


   “这么说,我现在正在你的青春里啰?”艺君俏皮的吐着舌头问。


   是啊,艺君,你现在就在我的青春里,不管是我带你走过的我的回忆,还是这一秒

   钟,你都在我的青春里。

   相对的,我也在你的青春里,几十年后,再回首现在,我想我们都会发现这一段青

   春不是空白,而是精彩。

   因为,现在是我的青春,也是你的青春啊。


   我们离开了我的国中母校,骑着车从左营回到高雄市区。

   我在升上高中的时候搬离了左营,也好像暂时搬离了阿居的青春。


   他跟水爸爸水妈妈还是住在左营,每天从左营骑着脚踏车到市区来上课,因为他的

   成绩比我好,顺利的上了雄中,而我则是考上附中。


   我跟艺君说,当我离开左营的时候,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生命很空,很多东西因

   为一次的搬家,就也通通都搬离你心里一样。

   国中的那一群同学四散了,阿居也跟我不同校,每天传进我耳朵里的声音不再是欢

   笑,而是粉笔在黑板上奔跑的答答声,高中的老师只给你一个目标,就是大学,而

   我们看见的未来,好像也只有大学,彷彿生命只要走完大学这一段,就要结束了一

   样。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青春走了,我每天在骑脚踏车回家的路上,常常哼着‘我的青

   春小鸟一去不回来’,尽管我的高中同学在我的耳边说笑,我都好像听不到。


              * 青春,其实一直存在,不管你活多久,你将永远青春。*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6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29)


   #5.这城市


             今天是两千零四年的二月二十七日,第一百天。

             终于,我要忘了你了。


             我回首这八个月来在这里写下的一字一句,

             每一段都有一种味道,那种味道叫做思念。


             我曾经听过一首歌,是个女孩唱的。

             她唱,‘思念并不甜,然而我却那么远。’

             是啊,思念真的不甜,反而苦涩得令人想失去味觉。

             远的并不是我,而是我深爱的子学。


             思念,真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没有任何量器可以秤出它的重量,但它却重重的压着你。


             思念啊思念....

             你是多么简单的两个字,却是令人心酸的一件事。


             你曾经思念过我吗?现在,我已经不能,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因为,我就要忘了你。


             谢谢你曾经给我幸福,谢谢你。

             如果我这么跟你说,你一定会一头雾水吧。

             但是,你不是我,所以你并不知道,

             跟你在一起的十一月十八日,就是我的幸福。


             幸福总是那么短暂,而人也总是那么粗心啊。

             总是把幸福勾在小指头上绕啊绕,等到一个不小心掉了出去,

             才仓惶的伸出双手去接。


             能接到的有几个人呢?大部份都只能捞回遗憾吧。


             我已经跟Jerry订婚了,我们就要搬到San Francisco。

             我将带着遗憾嫁给他,而我的遗憾你也不会知道吧。


             请你一定要幸福,子学,你一定要幸福。

             因为我的幸福,已经留在你的青春里了。



                                                              By  牛奶

   可能因为时差没有调整过来的关系,一整个下午,艺君都昏昏沉沉的,她要我带她

   去喝杯咖啡,她说在西雅图已经习惯了有咖啡陪伴的日子,而现在昏沉的精神更是

   需要咖啡。


   我们来到一家咖啡馆,一共有三楼。

   因为一二楼都已经客满,服务生带我们到最楼上,我点了一杯蓝山,艺君则是叫了

   拿铁。


   接近傍晚的时间,天空暗得比夏天快许多,我们坐在咖啡厅里,没有再说多少话,

   她从书报架拿了一本装潢设计的书,翻着翻着,她便开始打瞌睡了。


   我脱下衬衫替她披上,却吵醒了她。


   “子学,谢谢,你真的很贴心。”

   ‘这间咖啡馆的冷气有点冷,我是怕你着凉。’

   “嗯,谢谢,现在几点钟了?”她一边说着,视线一边寻找着时钟。

   ‘就快要六点了。’

   “喔....六点....”她明显的落寞了。


   ‘你累了,是吗?’

   “嗯....时差没有调整过来,现在应该是我在睡觉的时候了。”

   ‘肚子会饿吗?’

   她摇摇头,“不会,但我想再点一杯咖啡。”


   我招了服务生来,艺君点了一杯蓝山,并交代着服务生不需要送奶精和糖。

   我有些惊讶。


   ‘艺君,你....’

   “我只是想试试不加糖和奶精的咖啡,在西雅图,我很少这么喝。”

   ‘嗯。’

   “子学,你什么时候要入伍呢?”

   ‘很巧,’我笑了笑,‘后天。’

   “后天?”她表情惊讶。

   ‘嗯,就是后天。’

   “成功岭在台中,是吗?我没记错的话。”

   ‘嗯,听学长说,那里的新训很严格。’

   “男生真辛苦。”她稍稍的皱了眉。

   ‘其实,我们在意的不是辛苦,而是时间的浪费。’

   “嗯....两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呢。”

   ‘是啊。’我无奈的点点头,苦笑着说。


   “那我算是幸运的了?”

   这时服务生送来了她的蓝山,她向服务生说了声谢谢。


   ‘嗯?’

   “我算是幸运的了,在你入伍的前两天,当了你一天的女朋友。”

   她喝了一口蓝山,揪着表情喊好苦。


   幸运?为什么是幸运呢?艺君。

   其实你明明知道,我们也只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是不是你觉得能拥有一天也是幸运,其他的,就不需要再去强求了?


   你就是这样的吧。

   明明很需要被照顾,却在惹了一身伤之后说自己无恙,在心里不断的说服自己,这

   些伤会过去,不要太在意它。


   而我就是这样的吧。

   我知道我喜欢的是另一个她,却总是在你的眼神里看见需要我存在的向往,我其实

   想转身离开,却怎么也离不开你的愁怅。


   “子学,你在想什么呢?”

   艺君的声音把我拉回这个世界。


   ‘没,没什么。’我抿了抿嘴,对她微笑。


   她拉过我的手,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吸了一口气,笑着对我说,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你知道在哪里吗?”

   ‘嗯。洗手间在楼下。’


   她站起身,带着她的包包,转身离开座位,当她要走下楼梯的时候,却停在原地看

   了看我,我对她微微一笑,她也点了点头。


               * 在你的爱情里出现过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只是过客。*

                      * 这当中包括你的最爱,还有你自己。*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6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30)


   二十分钟过去了,艺君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

   这时服务生向我走过来,说他们到了交班时间,请我先结帐。

   ‘先生,一共是三百七十五元。’他说。


   我从口袋里拿出五佰元给他,他示意我稍等,过了五分钟之后,他拿了找零回来给

   我,还有一封信。


   ‘你是林子学先生吗?’

   ‘嗯,我是。’

   ‘刚刚有位小姐请我们交给你的。’他把信递给我,‘她把信交给我们的时候,还

   交代我们一定要在二十分钟之后才能给你。’


   我心想不对劲,站起身来,‘那她呢?’

   ‘她二十几分钟前就走了。’

   ‘走了?!’

   ‘嗯,走了,她还说,如果你想追出去的话,不要告诉你她往哪个方向走。’

   ‘啊....’

   ‘你们吵架了吗?先生。’


   我看了服务生一眼,摇摇头说没有。

   ‘她还要我们转告你说什么....嗯....啊!对了,西雅图有两百八十三个雨天。’


   我突然觉得全身无力,瘫软的坐到位子上。

   ‘先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

   ‘你要不要打手机给她啊?’

   ‘她没有手机....’

   ‘没有电话?不会吧?现在没有手机的人很少了耶....’

   ‘谢谢,请你让我静一静。’我挤出笑容的请他离开。

   ‘喔....’他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又突然回头说,‘对了,我好人当到底吧,她

   走出门口之后,向左转了。’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这真是个多话的服务生,如果我是老板,我一定会拿胶带

   把他的嘴巴封起来。


   我看着桌上的信,一度不敢去打开它,我回想起毕业前几天,也是艺君的信让我在

   B栋11楼的中庭差点掉下眼泪。


   我想着刚才艺君要服务生转告的那一句话,顿时心里像翻倒了一瓶强酸。

   ‘我会在雨中想你....’我兀自的念着。


   眼前这封信,用青蓝色的信封装着,上面写的不是‘子学启’,也不是“给你”,

   而是另外两个字....


   ‘再见’

   “嗨,子学:


     现在的我正在三万五千英呎的高空中,写着一封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交给你的信,

     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在台湾降落了,我的心情是忧喜参半的,忧的是怕见不到

     你,喜的是就快要见到你。


     为什么,我的忧和喜都是因为你呢?大概是我太想念你了吧,我猜。


     你会来吗?子学。今天的文化中心大门口,我会看见你朝我走过来吗?今天的高

     雄不会下雨,我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做过功课了。


     好,接下来,我就要跟你说一些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生,而你会不会看得懂的话了。


     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到你的幼稚园,虽然我不知道那里是哪里。

     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到你的小学,虽然我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

     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到你的中学,虽然我还是不知道那里是哪里。

     谢谢你,谢谢你带我走过有你的高雄,我想那些画面,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谢谢你,谢谢你带我走过你的回忆,我相信那一定是精彩万分的。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当你一天的女朋友,谢谢你对我如此的体贴。

     更谢谢你送给我这个不一样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

     真的谢谢....


     好了,我的谢谢说完了,虽然不知道这些谢谢能不能成立。

     但我相信,如果有机会让你带着我走一遍高雄,我会爱上这城市,这有你的城市。


     我该睡一下了,子学,因为刚刚过了换日线,我有点精神不济了。


     刚刚机长广播说,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十八日,我看着窗外,那有点亮眼的光点应

     该就是太阳了吧。


     早安,自己,早安,子学。


     对了,子学,如果这封信真有机会交给你的话,那么你正在看信的这一秒,我一

     定已经坐在往机场的计程车上了。

     我订了十八号傍晚七点十分飞往桃园的班机,然后就要搭上晚上十点二十分的华

     航回到西雅图了。


     原谅我没有当面跟你说再见,因为我知道我无法负荷那种.....离开你的难过。


                                                             想念咖啡的牛奶”


   艺君的信再一次成功的让我落泪,我看着对面座位桌上的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蓝山,

   突然好想狠狠的大哭一场。


   我走出咖啡馆,一个人漫步在高雄市的街道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时的回头望,

   好像在等待一种奇迹,艺君会出现在我的后方,然后恶作剧告诉我:


   “我跟你开玩笑的啦。”


   我叫了一部计程车,往高雄小港机场。

   当我下车的时候,正好是七点十分,我跑出机场,试图在那长长的围墙找一处可以

   看得见里面的地方。


   这时有架飞机起飞,我想,那大概就是艺君的班机吧。


   再见了,艺君。

   台湾虽然没有两百八十三个雨天,但我会想念你的。


                      * 再见了,艺君,请你一定要幸福。*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6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31)

   替国军的重要单位做事,其实你会有很多的无奈,因为许多的事情环环相扣,少了

   其中一部份,你的事情就没有办法完成。

   这些事情,我们叫它‘业务’。

   在部队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称,也有自己的业务,但因为各业务之间有相关连

   ,所以事情就变得复杂。


   我的业务叫做‘行政’,我管辖连上的经费以及所有连上弟兄的薪水(包括指挥部

   所有的长官),在我到部队之后没几天,我的师父就跑来找我,要我当他的徒弟,

   要我去接受所谓的预财训。


   预财是简称,全名叫做预算财务,顾名思义就是管钱的。但管钱并不一定就摸得到

   钱(预防贪污),很多过程都是文件作业,你很少看到钱,也就很少碰到钱。


   而师父呢,就是届临退伍的学长。因为他要退伍了,必须找一个人来接替他的业务

   ,要接替业务就必须先被送到专业学校去受训,训期依种类不同而有长有短,并不

   一定。


   从入伍到现在也已经快四个月了,慢慢的习惯了军中的生活,却不太习惯学长学弟

   的制度,听学长说以前的学长学弟制比现在更严重个几倍,甚至几十倍,许多的新

   兵在刚到部队的时候一定会被欺负,而欺负的方法很多,全看学长怎么决定而已。


   这就是我觉得人性可悲的地方,当初进来被欺负的时候,心里的感受一定是痛苦的

   ,没有人喜欢被欺负,尤其是没理由且莫名其妙的,心里一定想说‘等哪天我已经

   变成别人的学长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欺负别人。’


   但其实没什么人做得到,因为等到那天,自己已经是别人的学长了,欺负学弟这件

   事就好像变成功课一样,当初的痛苦,好像都被遗忘了。


   想到这里,我想起艺君,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遗忘了,我。

   那所谓‘一天的恋爱’,比起漫长的生命是多么的短暂,却永恒的像一辈子都忘不

   掉。


   但也就因为这‘一天的恋爱’,我几乎失去了艾莉。

   因为十一月十八号那天,她就在高雄火车站等我,而且一等,就是一整天。


   艺君走了之后,我招了计程车准备回家,在车上打开手机之后,它传出了收到简讯

   的声音。


   “子学,我在高雄火车站等你。艾莉”


   收到简讯的时间是早上九点二十六分,而我看到简讯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七分。

   我的心一阵剧痛,难过得像下一秒钟就会停止呼吸一样。


   我拨了艾莉的号码,她接了起来,但她没有“喂”,只是安静的。


   ‘你....还在吗...?’

   “你....希望我还在吗...?”她的声音有些弱软。

   ‘希望,当然希望。’

   “但....你为什么不来呢?”

   ‘对不起....’

   “我不想听到对不起,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来?”

   ‘我....’


   在计程车里,我的呼吸急遽,身体在颤抖着,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快速的奔流,但

   我几乎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你还在火车站吗?我马上去找你。’

   “我可以...拒绝吗...?”艾莉哭了。

   ‘....’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

   “你回答我...我可以拒绝吗?”

   ‘....你可以...但我不希望..’

   “既然不希望,为什么让我等了一天?”


   我的身体是颤抖的,但我的嘴巴是紧闭的。

   “是什么事情让你关机的呢?”

   ‘....’

   “子学,其实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错误的,你知道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并不是你的谁啊。”


   听完这句话的那一秒钟,我的心脏像破了一样。


   ‘天啊...艾莉,请你不要这么说。’

   “那我该怎么说呢?”

   ‘你刚刚所说的都不是错误,都不是,那就是你该说的。’

   “为什么...子学...?为什么....”

   ‘.....’

   “为什么我在接到你电话的那一刻,竟然感觉到很深很深的心痛呢....?”

   ‘对不起....艾莉...对不起....’


   “你说的马上,是多久之后的马上呢?”

   ‘我正在路上,我马上到,马上到!’

   “我可以任性吗...?子学。”

   ‘....’

   “我数到十,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就要离开了。”

   ‘别这样....’我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很厉害。


   “一....”

   ‘艾莉,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

   “二....”

   ‘今天,有个朋友从美国来,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三....”

   ‘对不起....艾莉....我不是故意的....’

   “四....”

   ‘我必须诚实的跟你说,她是个女孩子....’

   “五....”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要我当她一天的男朋友,我答应了....’

   “六....”


   她没有再继续倒数,电话那一头只剩下车子来往的声音。有好一下子,我们都没有

   再说话,而我只听见她的哭泣。


   眼看距离火车站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的眼泪很快的冲出眼睛。


   “子学....”

   ‘别走....艾莉.....别走....’

   “你知道吗....?”她原本正在哭泣的声音恢复了冷静,“那个广告看板已经换掉了。”


   我听见心碎的声音,我的,她的,清脆的。

   电话那一端仍然传来繁乱的交通声,她轻声的说了“十”之后,挂了电话,我就再

   也没有见到她。


                 * 心碎的声音,有多少人听过,有多少人能承受?*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47

B栋11楼 第二部  这城市 (32)


   两千零四年的三月,我放假,这时全国都笼罩在浓浓的选举气氛下,两组候选人无

   不卯尽全力,为求选票。


   我在想,如果爱情也可以投票的话,那么爱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曾经听过我的长辈在说我一个远亲的事情,他说那个女孩子依伦理推断应该是我

   的婶婆,事情发生当时她只有二十七岁,现在已经五十了。


   就在我出生那一年,婶婆被家人逼迫着相亲,每个礼拜都会有新的对象,但她都不

   喜欢,因为相亲的男方都会留下照片,所以到最后婶婆的父母干脆招来所有长辈,

   把那些照片拿出来一字排开,不满意的一个一个剔除,最后只剩三个,然后全家人

   投票表决。


   婶婆就真的嫁给这个‘高票当选’的人,而且已经相处了二十三年了。


   婚姻真的是爱情的一部份吗?如果是,那为什么以前的婚姻竟会如此的成立呢?婶

   婆真的爱她的先生吗?如果是不爱的,为什么当初要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交由全

   家族的人投票决定呢?


   很多事情没有答案,就算有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答案,或是合理的答案。

   就像我答应了艺君,当她一天的咖啡,却失去了我真正的咖啡一样。如果艺君跟艾

   莉之间是可以像婶婆一样被投票决定的话,那我是不是会比较快乐些呢?


   当然,这些胡思乱想都不会成立了,因为她们都已经离开了。


   二月二十九号那天,我在艺君的网站上,看见了她最后的一篇留言,留言的日期是

   二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她所谓的第一百天。


   其实在十一月十九号那晚的深夜,因为就要入伍的关系,我有些烦闷的睡不着,连

   上线之后,我在mailbox里接到艺君的信,她说她已经到了西雅图,要我原谅她的不

   告而别,并且请我一定要快去向艾莉表明,我是多么的喜欢她。


   她说她要用一百天的时间忘记我,这一百天里面,她将会慢慢的剪断自己的思念,

   因为再多一点点的思念都会令她窒息,而她不想因为我再哭泣。


   她在mail里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因为爱你,所以我老了,老了的人,是难以背负眼泪的重量的。”


   果然在一百天之后,我看见了她最后一封留言,虽然我不知道她将要嫁的Jerry是一

   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好人吧。


   她说思念是多么简单的两个字,却是令人心酸的一件事。本来每一封留言的最后都

   会署名“By 想念咖啡的牛奶”,在最后一封,只剩下“By 牛奶”了。


   是啊,艺君,思念真的很心酸,就像现在的我想念艾莉一样。


   这是三月的第一个星期六,我放假,回到家之后,接到阿居的电话。


   ‘子学,我是打电话来跟你说再见的。’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嘴里说着再见,感觉

   却是高兴的。

   ‘为什么要说再见?’

   ‘因为....’


   我刹然间恍然大悟,大叫着‘浙江?!不会吧?!真的是浙江?!’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就是浙江,你果然够聪明啊,你个小王八蛋。’

   ‘我的天,为什么?’

   ‘事务所的老板跟别人投资了一家大型商场,要我过去帮忙,就开在上海。’

   ‘终于让你盼到这一天了,阿居,你这个鸟王八蛋。’

   ‘我跟你说过,很多事都是注定的。’

   ‘你的意思是,这也是注定的。’

   ‘是啊,我是这么想的。’


   阿居说,再过两个礼拜,他就要飞到香港,然后转机到上海。

   很难相信他这家伙到上海之后会怎么样,不过阿居说他的生命力就像蟑螂一样强韧

   ,摆到哪里都能生存。


   ‘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有点不舍的问。

   ‘大概一年后吧。’

   ‘喂,你要好好活着啊。’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水泮居呢。’


   是啊,阿居,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不可思议的水泮居。


   挂了阿居的电话之后,我连上线,习惯性的到了艺君的网站里,二月二十七号那天

   的留言,真的是她最后一封留言了。


   祝你幸福,艺君,虽然你说你的幸福留在我的青春里,但我愿意用我的青春为你许

   愿,让你永远幸福。


   到了mailbox里,数十封尚未开启的信件,很多都是垃圾信件,我一封一封的删除,

   直到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寄件人ID。


   信件的标题是:“世上情爱万万千,不屑一顾枉为人。”,我心里一怔,把信打开。


   “子学,我亲爱的你: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我寄到成功岭给你的信,应该都有收到吧。


     你知道吗?其实在十一月十八号那天,我在挂了你的电话之后,一个人搭着计程

     车跑到你曾经带我去的渡船头,然后搭船到了旗津,在海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

     走,我在回忆以前你跟我坐在这片沙滩上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我在那天晚上对着星空许愿,希望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一直的走下去,永远都不

     要变。


     只是,时间慢慢的告诉我,越是想你,我就越是陷进去,我说过你是个容易被别

     然喜欢的男孩,所以我越是喜欢你,就越想听见你告诉我你也喜欢我。


     但,你是沉默的,虽然我已经两度主动牵着你的手一起散步,虽然我已经不断的

     暗示我是喜欢你的,但,你还是沉默了。


     十一月十八号生日的那个女孩,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吧!我想她一定跟我一

     样,觉得你是个容易被人喜欢的男孩,所以越是接近你,就越是无法自拔。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你会告诉我吗?

     如果我跟她一样,想在生日这一天得到‘你’这个生日礼物,你会答应吗?


     会写这封信给你,是因为我曾经听过一场演讲,那个教授在演讲的最后说了这一

     句话,‘世上情爱万万千,不屑一顾枉为人。’,也是这句话让我说服自己写这

     封信给你。


     我不希望我对爱情是不屑一顾的,我希望我是有机会就会去把握的。

     所以,终于,我还是鼓起勇气的说了。

     我喜欢你,子学,很深很深的喜欢,虽然你是沉默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现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想知道,你的沉默背后,是不是有跟我一样的答案呢?


     现在是三月五号凌晨两点,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我等你电话,好吗?如果你看得见这封信的话。


                                                         想当你亲爱的 艾莉”


   我转身,走到电话旁边,拿起话筒,拨了艾莉的号码。


   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妈妈正好从市场回来,她手里捧了一个盆栽,脸上带着笑

   意,我看着那盆栽,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妈,这是七里香,对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呢?儿子。”

   妈妈有点惊讶的看着我,我开心的笑了。


   妈妈,你不知道,在太平洋的那一方,有个女孩祝我永远幸福。

   而在太平洋的这一方,有另一个女孩,刚刚成了我的幸福。


   - END -

           * 幸福,不管是经过一番辛苦,还是轻松的得到,都是最难忘的。*

水草 发表于 2008-10-1 01:02

好像很长
不过文笔很流畅

正在看~~~~~~~~~~~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10-1 02:13

[quote]原帖由 [i]水草[/i] 于 2008-10-1 01:02 发表 [url=http://tel.xghome.net/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81036&ptid=14339][img]http://tel.xghome.net/images/common/back.gif[/img][/url]
好像很长
不过文笔很流畅

正在看~~~~~~~~~~~ [/quote]


挺长的
比较喜欢他写小时候的那些事,勾起不少回忆

我还蛮喜欢喜欢藤井树的小说
很幽默

朗飞霞 发表于 2009-7-19 07:02

:emot29:

淑育萍园 发表于 2010-4-2 12:10

噢。。。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天三顿?

12345cy 发表于 2010-4-27 01:34

-太长了,看不下去了,

页: 1 [2]

Powered by Discuz! Archiver 7.2  © 2001-2009 Comsenz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