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16
第二部分 第2章(8)
※这世界上,好人还是很多的。
故事走到现在,终于要开始进入重点了。
我还有阿居、皓廷三个人的大学生活,从住到「翠风郡B栋11楼之一号」开始,就像是一家电影院一样,每过一阵子,就上映不一样的强档院线片。
所谓强档院线片的意思,就是不管类型为何,不管剧情深浅,不管卡司强弱,不管角色由谁扮演,都肯定可以海捞一笔票房收入的电影。
这些电影当然包括了动作片、惊悚片、剧情片、悬疑片、文艺爱情片等等,而我们所在的B栋11楼,就真的像这些片子一样,每过一阵子,就上映一部,而且精彩万分,临场感十足。
先说说我们的B栋11楼吧。
门牌号码之所以会有「翠风郡B栋11楼之一号」,是因为我们的对面,也就是电梯门打开之后左转那一间,是「翠风郡B栋11楼之二号」。
那里住了三个女孩,跟我们是同校的同学,一样都要升大三。
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女孩从对面的门里走出来。
那天中午,阿居去打工,我跟皓廷正在努力地想办法,把沙发从电梯里头弄出去,因为沙发有些长,也有些肥,所以角度挺难控制,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们完全不能出去,因为我们都被沙发关在电梯里。
「你听过有人曾经被关在电梯里面,而且是因为一张沙发吗?」我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地问着皓廷。
「没有,就算有也不会讲给别人听吧。」
「对喔,这么丢脸的事情。」
「快想个办法,我们一直被关在这里也不行吧。」
话说完,电梯门关起来了,我们回到了一楼。
「子学,我突然觉得奇怪,我们刚刚怎么把沙发抬进来的?」
「耶……我忘了……」
「除非外头有一个人帮我们搬,否则我们会一直被关在这里。」
原本奢望着到一楼的时候,能麻烦按电梯的人帮我们把沙发搬开,但电梯门打开一看,外面没有人,再从电梯里镜子的倒影里看见,原来按电梯的是两个小朋友。
「小朋友,不好意思,哥哥们在搬东西,等等就好了唷,你先搭另一部好不好?」
我很稚声地对着那小朋友说,没想到他们却讨论起来了。
「你看,他们被沙发关在电梯里了。」
「笨蛋,智商很低喔……」
电梯门关上,我按了十一楼,皓廷跟我对看了一眼,我们被两个三四岁的小朋友骂智商很低,苦笑了很久。
电梯又回到十一楼,我听见一阵关门声,待电梯门打开之后,我看见住在对面的其中一位女孩,正站在电梯门口。
「呃……」
我跟皓廷都没有说话,那女孩看着我们,又看了看沙发。
「你们……要搬出来……」
她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就关上了。
我们又回到了一楼,那两个小朋友还在那里。
「你看,他们还关在里面耶。」
「喂,我妈妈说不能玩电梯喔。」
我不想说我跟皓廷当时的心情,所幸电梯门又关上了,我们又回到十一楼。
想当然尔,那位女孩还在那里,对于我们还被关在电梯里面,似乎一点都不吃惊。
「小姐,能不能……麻烦妳……」
「你们搬不出来吗?」
「不,不是,我们出不去就没办法搬。」
「要我帮忙吗?」
「是的,我们要把卡在最里面的角给抬起来,这样才能挪出一点空间让我们其中一个人出去,我们需要一个人在外面帮忙把另一个角给扶住。」
「好啊,你们搬,我帮你们扶。」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沙发跟人都平安地离开了电梯,我们终于不需要再被那两个小朋友骂智商低。
「小姐,真是谢谢妳。」
「不客气,你们刚搬来吗?」
「是啊,今天才搬进来。」
她看了看我们,然后微笑着说:「这房东人很好,你们应该见过了吧?」
「是啊,见过了,她是我见过最帅气的阿嬷,妳也是向她租房子的吗?」
「嗯……算是吧,她确实是个很帅气的阿嬷。」
我们随口聊了几句之后,她进了电梯,我们把那智商很低的沙发搬回我们的房子里,并且约好,这件丢脸的事绝对不能让阿居知道,不然一定会引来一阵狂笑。
这件丢脸的事我们隐瞒得很好。在B栋11楼住了一阵子之后,我们便时常看见住在对面的三个女孩。因为学校上课的时间相同,所以当我们正要出门上课的时候,她们也同时打开了门。
我们两户的门相距大概有五公尺,所以时常是五公尺这一端的我们,看着五公尺那一端的她们,五公尺这一端说了一句早安,五公尺那一端会响应一句早安。
两部电梯正好在五公尺的中央,有时候她们会先按了电梯,才开始穿鞋子绑鞋带,等到电梯来了,还没有绑好鞋带的人,会一拖一拐地进了电梯,再蹲下去把鞋带绑好。
进了电梯之后,她们总是按一楼,而我们总是按地下二楼。
一楼到了之后,总会有两个女孩走出电梯,并且回头对我们说声学校见。跟着我们一起到地下二楼的女孩,她自己骑机车上课,而且是一部伟士牌。
三位女孩当中,最先响应那一句早安的,叫做杨婉如,她个头小小的,头发短短的,长得很可爱,说话的声音像小孩。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16
第二部分 第2章(9)
那一个总是在按了电梯之后才开始绑鞋带的女孩,叫作苏涓妮,她是头发最长的一个,每一次她绑鞋带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看着她那一头长发随着身体前倾而一泓泓地垂下,对我来说,她的长发是不可名状的美丽。
至于那一个骑着伟士牌上课的女孩,叫作王艾莉,她也就是那天帮我们搬沙发的女孩。皓廷跟阿居都说她是三个女孩当中最漂亮的,看起来也似乎是最聪明的,对她,我不否认我跟皓廷他们一样也有着好感,但每次我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时,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在伟士牌的背影渐渐远去之后,会看见这外表的坚强,其实只是让外人习惯的一个样。
我们三个跟她们三个相处得还算不错,一个礼拜大概会有两三次机会在电梯里遇见,或是在同一时间出门上学。时间慢慢地久了,彼此的熟悉也就慢慢地多了。
因为彼此的系所有点距离的关系,所以在学校里不会很常碰面。婉如是会计系的,涓妮是企管系的,而王艾莉则在中文系。
如果我们在学校里头遇见,可以的话会一起吃午餐,不行的话也会一同走一段路。
她们知道我们是法律系篮球队,所以偶尔会来看我们练球。婉如的身边一定都会有一个护花使者,听说他是刚进学校一年级的学弟,很单纯、很乖,第一次追求女孩子,他以无比的勇气与毅力追求三年级的婉如,大家都非常钦佩。
当然啦,他还没追到,现在看来只是像只跟屁虫而已。
「学长,听说婉如住在你们隔壁!」、「学长,你知道婉如她们住处的电话吗?」、「学长,婉如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学长,她都会来看你们打球,她喜欢篮球吗?」
这是那个学弟会跑来问我们的问题,从他的问题可以看出两点:第一,他真的很单纯、很乖,第一次追求女孩子。
第二,他要追到婉如很难。
我也没有追过女孩子,所以这两点不是我归纳的,是皓廷,但我却有很深的同感。
后来婉如被一个生物系同年级的男生给追走了,听说那个男孩子从出现到追到婉如只花了四天的时间。
这个消息传到学弟耳里,自然有如晴天之霹雳,雨天之雷鸣,他怎么消沉我倒是没有深刻地了解,只听说他好几次要办理休学,嘴里嚷着要离开学校这个伤心地。
他跟婉如的故事,就像是我所说的文艺爱情片,只是这部片子感觉有点太短,自然没有受到高度重视。
真正强档的文艺爱情片,在他们之后紧接着上演。
阿居的水彧姑娘,在这时候出现了。
※阿居的水彧姑娘,在这时候出现了。
要由我来告诉你们阿居跟水彧姑娘的故事,说真的有点吃力,因为我不是阿居,而且阿居又不是非常清楚地交代所有跟水彧姑娘相处的过程,所以我只能凭自己的一些记忆,以及我在他们两人的故事中所得到的感动,尽可能一点一滴地讲给你们听。
之前我说过,没有人知道彧子的全名,所以我们只能彧子彧子地叫她。
但又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彧子本人,所以我们叫她的名字感觉也挺奇怪的。
夏天吧,我想,应该是夏天吧。
充满阳光与热情的季节,也彷佛把每一天都注满了希望。我猜测阿居跟彧子相遇的季节,就是这让人无法拒绝的夏天。
她是个年长了阿居将近三岁的女孩,而他们相遇那一年,阿居才将满二十一岁。
听阿居对她的形容,我跟皓廷时常听到流下口水来,因为即使没有听过她的声音,没有看过她的眼神与表情,在阿居的形容当中,我彷佛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如此体贴,而且又温柔娴丽的女孩。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17
第二部分 第2章(10)
「我无法不去注意她,无法不把眼光停在她的视线上,我感觉她好像随时准备好她的笑容,去迎接每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我对这一段形容词有特别的印象,因为当阿居说着这段话的时候,我正拿着彧子的照片,虽然我跟她没见过面,但就算是照片,你也可以感受到她准备好的笑容。
可以这么说吧,彧子很轻易地让阿居感受到恋爱的滋味。
阿居和彧子是在一次义工服务里相遇的,那是某个基金会为孤儿院举办的三天两夜的活动,阿居跟彧子都是自愿带队的义工辅导员,而他们相遇的第一天晚上,他正在准备书法学习的教材及模板。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阿居回头一看,是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孩。
「这是什么诗啊?」
「这是一首词,北宋李之仪的卜算子。」
「你写得好漂亮,可以教我吗?」
这是彧子跟阿居刚认识时的对话,似乎可以从这句话里面感觉到彧子当时的兴奋,以及脸上无法抵抗的笑容。
「我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笑,我闻到一阵阵她身上的香味,原本气定神闲地写着书法,那时却连心跳都控制不住。」阿居说着,右手紧揪着左胸前的衣服。「后来,我故作镇定地笑了一笑,开始告诉她书法的入门知识。」
「中国字是由象形、形声、会意、指事、假借、转注六种方式所组成的,因此在表现上就有很多种不一样的形态,但书法本身重视的是单字的运韵与成幅的气性,下笔时,一撇要有一撇的气韵,一横要有一横的阔度,一竖要有一竖的刚毅,一点要有一点顿道。」阿居定下心神,向水彧解说着。
「你对书法这么了解,怪不得你写得这么好。」
「不,这是我爸爸教我写书法的时候,每天都会告诉我的话,听着听着就背起来了,一直到现在都忘不掉。」
「那你父亲的书法一定更不得了了。」
「是啊,在我的眼中,他的书法永远是第一的。」
「真的吗?那我可以请他教我吗?」
「我相信他一定很乐意教妳,只是已经没机会了。」
「为什么?」
彧子当然不知道水爸爸早已经离开,所以当她得到阿居的答案时,脸上的笑容顿时被满满的歉意取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不不不!没关系!我不介意的,而且如果我爸爸知道有这么一个美女要请他教书法,他一定乐歪了。」阿居试图以开玩笑的方式化解彧子的歉疚。
「你叫什么名字呢?」彧子低头问着。
「我的名字不好说,我写给妳看。」他用毛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了水泮居三个字,彧子看了直呼好听,阿居告诉她这名字是水爸爸取的,彧子更是高兴。「那妳的名字呢?」
「我?我有两个名字。」
「两个名字?为什么有两个名字?」
「一个在这里用的,一个在另一个地方用的。」
「另一个地方?听起来很神秘的感觉。」
彧子把阿居的毛笔借了过去,在纸上写了「彧子」两字。
「我的家人都这么叫我,我的名字里有个彧字,你就这么叫我好了。」
「好,彧子,现在开始上书法第一课,就是写好自己的名字。」
那天晚上,时间好像为他们停止一样,阿居说,两个人聊到听见清晨的鸟叫,才赫然发现一夜没睡,而那天的活动在早上七点半就要开始了。
我其实很羡慕这样的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像是植物有了光、有了空气、有了水,就很自然地会滋长一样。阿居跟彧子就像是恋琴人遇上了天籁琴,只有恋琴人听得懂天籁琴的深深琴韵,也只有天籁琴愿意为恋琴人吹弹一曲。
那一次活动结束后,彧子亲手做了一张卡片给阿居,上面用书法字体写着:阿居:献丑了,我用这三天来所学的书法,为这一次活动留下一个难得而且完美的纪念,我第一次在卡片里用书法写字,很难看,你不要见怪唷。
我从来没有学过书法,因为我在「另一个地方」念小学,而那里的小学是不教书法的,看到这里你有没有很高兴?因为我这辈子第一个书法老师就是你,虽然你比我小,但我还是要叫你一声老师。
相信我,我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尽管水伯父的书法在你心中是永远的第一,但在我心中,你的书法才是永远的第一。
彧子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17
第二部分 第2章(11)
当时彧子要一个小朋友把这张卡片交给阿居,所以当阿居看到这张卡片的时候,彧子已经离开活动地点了。
听到这里,我都会忍不住去想象如果我是阿居,如果我是彧子。
因为我想去体会阿居心里的快乐、喜悦,那种来自一个自己深深喜欢的那个人的感觉,也想去了解当阿居知道彧子已经离开的时候有多么的遗憾。而彧子对阿居又是怎么样的情感,才会让她为阿居写下这样一张卡片,附上浓浓的温情?
只是,很可惜的,阿居没能留下彧子的联络方式,而这张唯一能纪念的卡片,阿居把它放在背包里,而背包也在那晚回台北的火车上,被小偷整包给拿走了。
「我太累了,一上了火车就睡着了,没想到我的背包却被偷了。」
当时,阿居非常生气地跑到火车站内,在公布及寻找遗失物品的公告栏上,用很大的字写下了:给所有在火车上偷东西的混蛋:今天晚上七点半,有一辆由高雄发车开往台北的莒光号,如果你在第十一车第二十三号座位偷走了一个蓝黑相间的背包,那里面所有的东西你全都拿走没关系,但我只求你把那一张写着水泮居收的卡片还给我。
如果你看到这个留言,请把卡片寄到台北……水泮居收。
期盼你还有点良心……
当然,这个方法是失败了。因为完全不知道小偷在哪里下车的,就算小偷也在台北下车好了,他也不一定会回到车站里看见这篇留言。
等了好一阵子,卡片没有出现在我们B栋11楼的信箱里,阿居那一阵子的心情非常非常地差。
直到有一天,阿居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过了约莫一分钟,我跟皓廷都被他的叫声吓着。
原来他的手机里,有一通带着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以及一封简讯。
●●● 我是彧子,好久不见。 ●●●※像必须要走完的缘分一样。
本来就不太对劲的阿居,在那通简讯之后,他就更不对劲了。
有一阵子,阿居好像迷上战斗机模型,一连几天,只要一有空闲的时间,他都在跟那架战斗机搏斗。
直到前几天,我们B栋11楼的信箱里,躺着一封信,收信人是水泮居,寄信人的名字却用英文表示。那封信很薄很薄,从邮戳上看得出来是国际快捷。
「阿居,有你的信。」
我把信递给他,他很快地接了过去,却在拆信之后,开始沉沉的默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跟皓廷好奇地问他。
「就前一阵子,我跟你借衣服、借钱,还有摩托车时的事。」
「哇铐!那你也太会藏了吧!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你恋爱的事连说都没有说。」
「我们根本没有恋爱。」阿居苦笑着说:「根本,没有恋爱。」
我跟皓廷也沉默了,拍拍他的背,以无声的支持给他最大的安慰。
他跟彧子再一次相遇的感觉,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可以感受到那一股快乐与兴奋。
虽然当时我完全不知道彧子的存在,只是猜测到,阿居这反常的举动,是为了某一个女孩子。
阿居很难得地向我借了白色衬衫,还有一条EDWIN的牛仔裤,为了让他约会更顺利,我还拿了一件绒布格子背心借他。
「你刚刚在叫什么?被鬼吓到喔?」皓廷好奇地问着。
「是啊,而且像开窍了似的,还跟我借衣服。」「没、没事,我收到一个讯息,现在有个很重要的约会,我马上就要出门去。」
「喔?女孩子吗?哇铐!水泮居恋爱了耶!」
「别乱讲,我跟她只是朋友,互相欣赏的朋友。」
听皓廷这么一说,阿居其实挺爽的。
我借了阿居一点钱,还有我的摩托车,我记得那天是星期六,下午的台北没有下雨,阳光小气的只露出那么一点点。
阿居跟彧子相约在捷运北投站的出口,因为彧子说她没有上去过阳明山。
阿居是个不太出门到处玩的人,基本上是个路痴,所以他们在北投附近迷路了好一下子才找到上山的路。
阿居说彧子带了相机,沿路东拍西拍,就是没有想到要两个人一起拍,为了这点,他在骑车的时候还懊恼了好久。
后来在游客休憩的中心吃东西时,剩下最后一张底片,彧子选了中心里那一大幅樱花照当背景。那是他们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合照。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17
第二部分 第2章(12)
他们在阳明山上待到了晚上,阿居很逊地问路人该怎么到文化大学后面赏夜景,只是他没想到周末的赏景点像是台湾最高的夜市一样,人很多,路边车子停得乱七八糟。
彧子问阿居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泡温泉?这问题让阿居吓了好大一跳,但这也不能怪他,如果一个美女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泡温泉,我也会吓一跳。
但他们真的一起去泡温泉了,只是阿居泡的是男汤,彧子泡的是女汤。
我问阿居,在那样的夏夜里泡温泉是什么感觉?他只说了一句话:「很烫。」
很晚了,周六夜里的台北像睡不着的孩子,阿居带着彧子从阳明山上下来,以时速三十左右的速度,慢慢地要回彧子的住处,不过他又不小心迷路了一会儿,来到了大安森林公园。
天知道他到底是真迷路还是假迷路?不过,迷路到大安森林公园之后还会停下来散步的迷路,这就心知肚明了。
「那次没留下妳的电话,我苦恼了很久。」走在彧子旁边,阿居摸了摸鼻子说着。
「那你苦恼的程度一定没有比我多,因为我苦恼到跑回基金会去找你的资料,才找到你的电话。」
「唉呀!我怎么没想到……」
「可见你不够苦恼。」
「苦恼的程度是这么比的吗?」
「我不知道,但是拚命一直想找到对方的程度,大概就是这么比的了。」
阿居看了看彧子,没有说话,彧子从包包里拿出名片,那是一张用书法字体写的名片,但只有「彧子」两字,却没有电话跟地址。「没见面这一阵子,我每天都在练习书法,这是我写得最好看的一张,当是最后的礼物送给你了。」
「最后的礼物?」
「明天早上,我就要离开台湾,回到另一个地方了。」
「另一个地方?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本来的家,我长大的地方。」
「为什么不告……」
「阿居,我很抱歉,很多事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说了也来不及,你一定不相信我真的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希望能早一点遇见你。」
「彧子……」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做完,你可以帮我吗?」
「可以。」
「孤儿院的汉汉,你知道吗?」
「知道。」
「我欠他一架模型战斗机,帮我做给他,好吗?」
「好。」
那天晚上,彧子自己走出了大安森林公园,叫了一辆出租车,她跟阿居的缘分,就只剩下汽车后座窗子里伸出的那只手所挥动的再见。
阿居很匆忙地回来,说他要再借我的摩托车一天,然后冲进他的房间里。过了一会儿,他又冲了出来,拿了钥匙,连再见也没说又出门了。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睡。
阿居说他在彧子的住处外面等到天亮,只是为了拿一颗石头给她,那上面有他写的「居」字,并且告诉彧子,要记得写信给他。
前几天,我们B栋11楼的信箱里,躺着一封信,收信人是水泮居,寄信人的名字却用英文表示。那封信很薄很薄,从邮戳上看得出来是国际快捷。
「寄信人Matsumoto Tamago?这是什么?」我很好奇地问阿居,但阿居没有回答。
这个Matsumoto Tamago寄给了阿居一张照片,没有任何一句留言。
在这之前,阿居已经把战斗机拿给了孤儿院的小朋友汉汉,汉汉告诉他,他等战斗机等了很久,而且还有样东西要跟阿居交换。
「那是一封信……」阿居说,这时他已经掩饰不住那深沉的感伤,眼眶红了一片,「原来彧子早就把信准备好了……」
说到这里,阿居拿出那一封信,上面只写了两句话: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
Hosino Tamago「Hosino Tamago是日本名字的罗马拼音,意思是星野玉子。」阿居轻轻地说:「而Matsumoto Tamago……却是松本玉子……」
我看见阿居的泪水滴在手背上,同时也感觉到一阵鼻酸。
第二部分第2章(13)
※你一定不相信,我真的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希望能早一点遇见你。
这是阿居在B栋11楼所上演的第一部强档院线片,女主角彧子以命运的安排作为这一部片的Ending,没有煽情的不告而别,没有激动的缠绵悱恻,没有极端的生离死别。
但就因为这一些没有,所以就更没有与生命的安排妥协的空间。
「啊,不怕相思苦,只怕妳伤痛,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啊,不怕我孤独,只怕妳寂寞,无处说离愁。」
门是关着的,好几个学校没课的早上,张学友的「秋意浓」从阿居的房门缝里,像忘了关上的水龙头一样渗出来,与透过窗棂掉在地板上的阳光形成一种强烈的情绪对比;通常这样的好天气,都会听见阿居大声喊着「多么好的天气啊!」,接着拉开窗帘,回头说道:「这真是带小朋友打球爬山的好日子!」
窗帘拉是拉开了,只是那是皓廷跟我拉的。孤儿院的小朋友也没有去爬山打球,因为他们的居哥哥在房间里唱失恋的歌。
这情况很熟悉是吧?
好像在大一上即将结束时,某位现任系篮队主力也曾经为了爱情这档事沉寂了好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靠两个好朋友一拉一拔才慢慢地从失恋的深渊里爬起来;那跌撞过后的伤因为时间慢慢地痊愈,那曾经灿烂的笑容也因为逐渐地看开而重扬迷人的唇角。
「至少我走过来了。」皓廷经不住我的亏言亏语,「请看看我迷人的阳光笑容。」
他僵硬地笑开了嘴,幸好没有流下口水,否则远远看去一定活像个白痴。
先是皓廷,再是阿居,我身边最好的朋友一个一个沦陷爱情的国度里,他们像是扣着盾甲、举着银剑、骑着战马急欲攻下城池的战士,却往往没想到爱情城堡当中不是只有温柔与美丽而已。
我听过一场演讲,那是个心理学教授主讲的,题目是「青春期的美丽与哀愁」。
演讲当中提及了所有与青少年有关的生活、情感、家庭、友谊、课业与青春期对未来的影响,尤其在情感与友谊上着墨甚甚。
那位教授说:「当你在乎对方的存在,不论是同侪好友还是异性伴侣,都像是在下一盘不能输的棋,或许你会知道你的每一个攻守都是关键,但你可能会忽略你的对手不只是对方,还有你自己。」
所以我回过头来看皓廷、看阿居,我似乎在他们的伤痛上看见爱情的陷阱,而且陷阱本身没有伤害性,因为让自己受伤的是所谓的在乎。
睿华不爱皓廷吗?当然爱,而且爱得很多。
彧子不爱阿居吗?当然爱,而且爱得很多。
而皓廷呢?阿居呢?他们不爱她们吗?当然爱,而且爱得很多。
但爱得多没有效果,因为这盘棋有对手,他们的盾甲银剑战马或许都派上了用场,但最后却输给了自己。
彧……喔,不!是玉子,玉子早在日本有婚约的事情,她选择了不对阿居坦白,是因为阿居让她看见了前所未有的美丽与期待;我似乎可以了解这样的心情,更可以去想象当玉子搭上飞机离开台湾的时候,她有多么不希望将在目的地接她的人,会是一个有权利把戒指套在她手上的人。
所以,阿居痛了,玉子也痛了。
要怪孤儿院办的活动吗?还是学了十几年的书法?要怪那首该死的卜算子吗?还是诅咒在日本的那位松本先生他家死光光?
什么都怪不得的时候,就怪命运吧,就怪天吧。
只有命运不会反驳你,只有天不会因此而生气。
怪完了之后呢?就开始反省。
反省为什么会这样?情况为什么不被控制?事情为什么这么演进?是自己做得不够多?对方配合得不够彻底?是时间点的错误导致最后的伤心?还是根本就是命?
然后又忘了自己在反省,继续怪天怪地怪命运。
「我不是在搞笑,我是在把自己的看法讲给你们听!」
我很认真地对阿居和皓廷说,但他们的眼神告诉我,我根本就是在胡诌。
好吧,随便,胡诌也好,认真也罢。我只想问,问一个几乎每个人都会想的问题,就是:「爱情既然那么多刺,又何必去碰呢?」
是啊!明知是多刺的,又去碰,碰了受伤又喊痛,痛了又说自己错,错了再忘又去碰,碰了受伤又喊痛,痛了又说自己错。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18
第三部分 第3章(1)
错了又错,一错再错。
这样的循环无聊得紧,而且戏码如出一辙,只要有对象就可以演,不需要导演编剧灯光制片,也不需要美工创意特效总监,只要记得演「错」事就好了。
难怪中国娃娃的唱片会卖嘛。「大错特错不要来,污辱我的美……」
如果说到这里你已经被我说服,那你就错了。因为那教授在即将结束演讲前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世上情爱万万千,不屑一顾枉为人。」
因为这句话,让他在散场之后被大批的听众包围,还有人请他当青少年家庭问题调解师。我数度想突围,都没办法接近他一步。
直到最后,我在停车场孤注一掷地等待他的出现,他吃力地提着一个手提包走来,那手提包沉沉的,我想大概是听众送的礼物吧。
「教授,不好意思,耽误你一分钟的时间,有个问题请教你。」我冲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着。
「请说。」
「美国诗人麦克利许说:「诗本身并非有所意指,存在就是它的意义」,那么爱呢?爱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听完,教授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一笑,回答了一个让我思考了很久的答案。
「孩子,这个手提包很重,帮我提一下。」
他把手提包递给我,我右手接过,但有些吃力,于是我用双手提着。
「教授,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呢!」
随着教授走着走着,他似乎没打算告诉我,他不停地往某辆高级轿车走去。
接着,他打开后行李箱,要我把手提包放进去。他关上了行李箱,对我笑了一笑,然后进了车子,发动了引擎,将车子倒退到我旁边。
「孩子,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
「教授,你在开玩笑吗?」
「不,我没有在开玩笑,」他推了推眼镜,「你的右手提不起手提包,左手会帮忙提。」
他说了再见,踩了油门,我看着车影渐渐离去。教授的答案我听得一头雾水,努力思考其中的意义,但许久我仍无法得到答案。
直到她的出现,我才开始有些明白,右手提不起的东西,左手会帮忙提。
※世上情爱万万千,不屑一顾枉为人。
周妤萍是我的第二个家教学生,之前我已经说过,她是个功课很好的小女生,只是她的父母亲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所以请个家教来陪她。
「不是要请女孩子吗?」
当家教中心通知我到妤萍家上课时,我其实是一头雾水的。
「周先生自己打电话来,又说要男孩子了,而且指名要你。」
「指名要我?为什么?」
「天晓得。」
「天晓得?」
就这样,我被一个天晓得的指名安排到妤萍家担任她第七任家教老师。是的,你没看错,第七任,七,Seven.妤萍的家教就换了七任,这不禁让我回想起我的第一个家教学生小蒯,他也是换了三个家教老师,第四个才是我。
「林同学,我跟你们系上的李教授是高中同学,他向我推荐,你是个很不错的家教人选,听说你还出面处理一个家教学生所遭到的暴力事件是吗?」
原来周先生指名我担任妤萍家教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少年事件处理法理论的指导老师推荐,我不知道老师到底跟周先生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钟点费比以前多了很多。
只是周先生真的很忙,他只是匆匆见我一面,向我介绍妤萍之后,又匆匆离开家。
第一次见到妤萍的时候,其实我是很紧张的。除了她是一个女孩子之外,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我没有跟女孩子单独相处很长的时间过,我很担心自己的言行失当或表现很差。
「老师你好,请问贵姓?」
她问候的声音平顺,恰到好处,好象是见新家教的经验丰富所致。
「我姓林,叫林子学,妳不需要叫我老师,叫我子学也可以。」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直接叫家教老师名字,我还是叫你林大哥吧。」
她有些勉为其难地说着,我看见她的苦笑。
「没关系,没关系。」我试着让她感觉自在些,同时也让自己自在些。
「林大哥,在你告诉我你的原则之前,我可以先说说我的原则吗?」
果然是有经验的家教学生,跟家教相处到已经有原则出现了。
「第一,我的功课不需要家教担心,也不需要父母担心,所以你不需要安排进度教我什么,我会自己念书。第二,我不需要任何期考礼物。第三,每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是我练钢琴的时间,这段时间请不要吵我。第四,我不需要任何笑话或故事来消遣念书的无聊与寂寞。以上四点,林大哥清楚了吗?」
「清楚,而且叹为观止。这些原则是妳本来就坚持的吗?」
「不是,到第三个家教老师才有的。」
「每换一个家教,妳就重新告诉他一次?」
「是的。」
「我想妳大可以用妳的计算机和打印机,」我指着她的计算机桌说:「把这四点清清楚楚地打出来,并且选择十六或十八的字体大小,印出一张美丽的家教原则,另加护褙增加其精美的程度,每换一个家教,妳就可以省些口舌之述。」
听了我说的话,她有些讶异地看着我。
「这是良心建议,不是开玩笑的,如果妳总是一开始就把自己跟家教老师的距离拉远的话,那这张家教原则可以帮妳很大的忙,距离会更远。」
她没有说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18
第三部分 第3章(2)
「妤萍吧?」我在纸上写下她的名字,「这么写对吗?」
「嗯。」
「妳先不需要感到不好意思或是不自在,我没有挖苦妳的意思。我绝对同意妳的原则,我一一说给妳听。」我拉过椅子,也示意请她坐下来。「刚刚妳爸妈已经有拿妳的成绩单给我看过了,凭良心说,要我来教妳,不如请妳来教我要好一点,我高中时成绩都不一定比妳好。」
「……」
「我也不会买任何妳所谓的期考礼物给妳,说实话,我从不知道要买给女孩子的礼物该买些什么东西,所以妳的原则让我省了很多麻烦事。」
她抿嘴笑了一笑。
「我每个星期一、三、四、五的晚上六点半来到妳家,就算都没有教妳什么,光坐两个小时也够累了,妳愿意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活动活动,我还得谢谢妳。」
她笑得更开了,我发现她的眼睛很漂亮。
「最后,请妳一定要接受我的感谢,因为笑话跟故事都是我最最最不擅长的,妳要我说笑话给妳听,还不如叫我去爬树会比较容易一点。」
「林大哥,你没有原则要告诉我吗?」
「有,在告诉妳原则之前,能不能先问妳一个问题?」
「请说。」
「为什么一定要练钢琴?」
「因为我爱钢琴,」她像变了个人似的说着:「如果不是为了不让爸妈失望,我什么都不想学,只想学钢琴。」
「为什么不告诉爸妈妳的想法?」「我说了,但爸爸说弹钢琴不能当饭吃,就算世界上著名的钢琴家千万个,也不一定会出现在我们家,更何况钢琴家是万中选一的,菁英中的菁英,所以他要我认真念书,钢琴当成是消遣兴趣,会比苦学更好。」
「妳觉得弹钢琴苦吗?」
「不会,一点都不苦。」
「好,我告诉妳我的原则,那就是妳在弹钢琴的时候,我要坐在旁边欣赏,可以吗?」
第一次跟妤萍的相处,在一个融洽的气氛下落幕,当我要离开的同时,周先生也正好回来,他看见妤萍跟在我的后面要送我出门口,很惊讶地说道:「妤萍十三岁就请家教了,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会送老师离开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表示我跟妤萍的相处很成功,但我知道在妤萍眼中,我至少跟之前六位家教老师是不一样的。
带着有些骄傲的心情,我离开了妤萍家,慢慢进入秋天的晚风,浅浅的凉。
我骑着车子,一个人在回B栋11楼的路上,突然又想起教授所说的,「右手提不起手提包,左手会帮忙提」这句话,我又开始陷入思绪当中。
在上一集的最后我说了,我遇见一个她,让我开始慢慢体会这句话的涵意,但如果你们以为让我开始体会到这涵意的女孩是妤萍的话,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妤萍只是个十五刚过,十六未满的小女孩,就算她的身高和身材都不像十五六岁的小女生,但她终究是小女生。
她家住在离妤萍家不远的地方,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在那个路口看见她。那是个卖咸酥鸡的路边摊,每天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记得我只是随意地买过一次,我就对这个路边摊印象深刻。除了东西好吃、老板待人和善、还有个漂亮的女儿,每天晚上都会帮他的忙之外,就是老板只有一只右手,他的左手只有一半。
「车祸意外撞断了我爸爸的左手,」一次我冒眛地问她,「所以我是我爸爸的左手,我可以减轻他右手的负担。」
记得上次我问教授「爱的存在意义是什么」,见到这么一个如此接近答案的实例,让我开始慢慢了解……
「因为我在你身边,所以我愿意为你分担辛苦,也因为你的存在,所以我的辛苦,也会有你为我分担。」
已故的印度诗人,第一位得到诺贝尔文学奖的东方人泰戈尔在千言诗《漂鸟集》里写过这样的一句话:「爱啊,我得以见你,因为你来时手中燃烧着的痛苦之灯,并且知道你也是有如置身天堂的快乐。」
所以我想,即使这咸酥鸡摊的老板因为失去了左手而毕生带着痛苦,但因为爱,他的女儿也同时让他感受到有如置身天堂的快乐。
不过不管我想的是不是全然正确,那都不是重点了。突然我怀疑教授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即使我对神鬼之说非常不屑,但他所说的真的让我有不知如何形容的贴切。
「世上情爱万万千,不屑一顾枉为人。」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19
第三部分 第3章(3)
※爱有时也会失败,是我们都无法将其当真理来接受的事实。
※《漂鸟集》亦如是说。
再一次碰到徐艺君,是在学校的餐厅里。距离上一次见到她,好象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我还记得她一个人靠在投币式洗衣机旁边,似乎在心烦着什么,从她的眼神中你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心事很多很多,多到像一颗化脓的青春痘,随便一挤就会爆开。
好,我知道我形容得很恶心,但很贴切不是?
我走到她的旁边,「嘿!七月天,热得要死的午后,一个人在洗衣店里洗衣服,不觉得热到发烫?」我说。
「是你啊,内裤。」青春痘被我这么一打招呼,她终于回过神了。
「我叫林子学,不叫内裤。」
「喔,我知道了,内裤。」
「妳好象在想事情,想得很入神,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心情不好吗?」
她看了我一眼,「是不怎么好。」她咬着指甲说。
「也难怪,这么热的七月天,就算妳一动也不动,皮肤依然会像崩裂的水坝一样,汗水会迫不及待地流出来,心情会好得起来才怪。」
「我不是因为气温的关系影响心情的,」她撩了一下短衣袖,「是因为一件很低级的事。」她又咬着指甲说。
低级的事?我很直觉地想到可以被归类为低级事的地方去,但越想越不可能,她应该不是个会看A片的女孩,更何况看A片不会心情不好,更不会让自己心事多得跟化脓的青春痘一样。
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是因为A片吗?青春痘……啊!」我赶紧摀住自己的嘴巴。
「什么青春痘?」她当然不得甚解。
「不,我是说,好热,好热喔。」随着我的干笑,有两滴汗水从我的颊边滑到下巴,然后像个勇敢的跳水选手一样,想都不想地就往地上砸去。
这时烘干机嘟嘟作响,想必是她的衣服烘干了。
「这么热的天气,衣服晒半天就干了,还有太阳的味道,自然的好,为什么还要烘干?」我很快地转移话题。
「太阳的味道?」她问。
「是啊,太阳的味道,我也知道这名词很奇怪,但那是我妈说的。」
「你妈说的?」
「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了,我印象很深刻。」
「你好象很听你妈的话。」
「我……」突然间,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想,太阳的味道不适合在我的衣服上出现。」她说,并且伸手提起放在地上的衣篮。
她收好了衣服转身就要离开,我再一次从她的眼神当中看见她深深的愁思。
「喂。」我叫她,她回头。「妳好象有心事,需要找人说说吗?」
明知这是在挤那颗青春痘,明知或许会弄脏自己的手,但我还是问了她,没有理由。
她只是看看我,然后浅浅地笑了一笑,那勉强牵动的嘴角,像是千百斤重一般,只能稍稍扬起那一秒。
这是几个月前,我还住在那神奇的学生公寓时遇到的徐艺君。
几个月之后,我已经住在B栋11楼,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住在神奇公寓。
学校餐厅里,她一个人坐在可以容纳十个人的位置上,很专注地盯着TVBS整点新闻,我没有仔细注意到新闻在播什么,只隐约记得我们的阿扁总统又被骂了,理由是九二一已经两年有余了,灾区重建的进度似不是尽如民意。
「嗨,青春痘。」我一时没记得改口,没想到几个月前一个临时的称呼到现在我居然还记得!「呃……我是说,嗨!徐同学。」
我有些尴尬地笑着,放下我手上的餐盘,餐盘上的鸡腿较重,我的手有些失去平衡。
「喔,是你啊,内裤,好久不见了。」
「既然妳坚持叫我内裤,那好吧,妳介意让一件内裤坐在妳旁边吗?」
「请坐啊,内裤。」
说完,她张嘴狂笑,而且持续了好一下子,附近的同学都投以「看到鬼」的眼光。
我可笑不出来,说实话。你眼看着一个人已经把内裤当作你的名字,而你却只能怪自己当初一个疏忽导致晚节不保,还笑得出来的话我佩服你。
「笑归笑,别噎着了。」
「不好意思,失态失态。」她的回答还带着笑声。
「没关系,从第一次见到妳到现在,妳一直都在失态,我已经以为这是妳的常态。」
「第一次不算,那次我喝多了。」
「没关系,我不会把妳的糗态说给别人听的。」
「糗态?」她似乎有些紧张,「什么糗态?快告诉我。」
「没事,没事。」
我有些后悔选择坐在她的旁边,我只是抱着一种好久不见的心态来找个伴一起吃饭的。
过了一会儿,我试着打破稍稍僵化的气氛。
「十一月天,微寒秋浓的午时,一个人在餐厅里吃饭,不觉得太浪费美好时光?」
「你有些笨,」她瞇着眼睛说:「管他是不是微寒,管他秋意浓或不浓,午时的餐厅里,你不吃饭还能干嘛?」
「呃……」我有些尴尬地结巴着。「妳都这么……嗯……诚实?」
「没关系,你可以说我直接还有尖锐,我不会介意的。」
「好吧,直尖小姐,很抱歉打扰妳吃饭了,我还是到别桌去吃好了。」
「直尖小姐?」
我站起身,端起我的餐盘,「直接与尖锐的简称。」我说。
起身后,我四处环顾着,在大电视机旁边找到一个位置,那是个两人座位,我回头向她微笑点头,并且快步离开。
其实,我不是不高兴,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只是我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平时还好,吃饭的时候很可能影响胃口。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19
第三部分 第3章(4)
换过位置果然不太一样,吃起饭来「双快」的感觉很好。
「双快」是阿居教我的,前一阵子,本来我还以为是筷子,后来他告诉我,「双快」是指「快乐」还有「快速」。
就在我要啃完那支鸡腿的时候,徐艺君走到我的旁边。
「林同学。」她第一次没叫我内裤,我竟然有些感动。
「嗯?」因为嘴里有鸡腿肉,我不方便开口。
「你知道什么是ZHR吗?」
ZHR?是一种重型机车的名字吗?我只是这么想,但我没回答,只是摇头。
「你想知道吗?」
我很快地吞掉最后一口鸡腿肉,「知道有什么好处吗?」我问。
「没什么好处,只是知道了。」
「那我这么问好了。」我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个问法。「我知道了这个ZHR,妳就不会那么直尖吗?」
我记得那一天是二○○一年的十一月十八日。
她说,这天是她的生日,她想找个不是很讨厌的人一起吃晚饭。我问她不讨厌我吗?她说还没到讨厌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我答应了跟她一起吃晚饭的约定,而且是我请客。
我问她为什么不找同学朋友?她说她在台北没有朋友,同学们也都跟她有距离。听她这么一说,我有那么一点了解了;虽然不常见到她,但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一个人。
「ZHR是一种平均数,叫作天顶平均数,它用在计算流星雨。」走出餐厅的时候,她认真地说着。秋末的台北正午,阳光有些吝于探出头来瞧瞧地球。「它是由云量修正系数、极限星等修正系数、辐射点的天顶距修正系数、还有时段观测流星数四项相乘,再除以观测时间,而这个观测时间,必须是有效的观测时间,也就是说,若观测时间一小时,你一共低头或离开观测点五次,那你就得减去那些时间。」
她说得很仔细,我却听得有些吃力,对于这些没有研究的东西,我一点都不了解。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不知道,只是直觉你会认真地听完,即使你没听懂,你也不会排斥去听。」
「我是真的没听懂。」
「没关系,听了就好。」她转头对我笑着说:「听了就好。」
那一瞬间,我以为是天使在对我微笑,直到校钟叮当响。
※我以为,是天使在对我微笑。
她要我留下手机号码给她以防万一,她说她常常跟别人约好,但却又被别人放鸽子,所以她坚持要我把电话给她。
我从书包里拿出笔,却找不到空白的纸,我问她有没有带纸,她说没有,我本来要把课本的扉页撕下一角来写,但她说撕法律书会倒霉,拿走被撕掉的部分会更倒霉,我问她从哪里听来的,她没告诉我。
「不然我写在桌上好了,妳要打电话给我就来这里看。」
「你有毛病吗?谁会为了打一通电话从理学院走到这里啊?」
「那,妳告诉我妳的号码,我打给妳,就会有显示号码了。」
「不要,我还不想给你电话。」
嗯?不想给我电话?不想给我电话为什么还要约我一起吃饭?
「不想给我电话的意思是?」我以为她的话中另有话意,所以我带着深深的疑惑,并且礼貌地问着。
「就是你不会有我的电话的意思。」
「妳用的是龟毛电信吗?」
「什么?什么信?」
「Nothing! Nothing!那,我写在妳的手上好了。」
「不要。」
男人跟女人在僵持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理智的一方看起来总是弱势了些。因为我是理智的,而且我没有跟女人僵持的天份,所以我明显的弱势。
最后,我跑到柜台去向欧巴桑要了一张餐巾纸,把名字跟电话抄给她。
她很满意地带着笑离开,还不忘说拜拜。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坚持不给我电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我用纸写给她我的电话,但我回想了一下,从认识她到现在,虽然没聊过几次,但她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怪怪的,所以,这应该也是她怪的一部分吧。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的角落,我回头看着已经被啃完的鸡腿,突然觉得好象没有吃饱。
我走出餐厅,些许冷风吹来,十一月天的台北有些微寒,因为三点才有课,我心想回到B栋去睡个觉,或是看点书。
我走过学校的文学院,在长廊间看见有人在排练歌舞,大概有十几个女孩。因为她们都穿著火辣,该低的胸都够低了,该叉的裙子都够叉了,所以围观的男性多过女性。
很快的,我在这一群围观的男士当中发现了亚勋和阿居,但他们没有发现我。这也难怪,要他们把眼睛拔离那一群辣妹身上绝对有技术上的困难。
这时我听见音乐声响起,一个清柔却明亮的声音从那群女孩当中传出。
「注意节拍!身体尽量伸展,别因为旁边有男生在看就放不开。」
她这话一说完,周围的男生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注意了!一、二、三、四,左边、右边,左边、右边,一、二、三、四,回到原点,再来一次!一、二、三、四、二、二、三……」
我看得入神,而且有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感觉,但是我没办法欺骗自己,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转身都像是一件艺术品,我看着她眼神中的专注,竟然有点……
原来她是住在我们对面的三个女孩之一,就是那个每天骑伟士牌上课的王艾莉。
这时亚勋发现了我,拉着阿居走到我身边。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0
第三部分 第3章(5)
「子学,听阿居说,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孩住在你们对面?」亚勋语带兴奋地问着。
「是啊,你想认识啊?」
「此女只应天上有,轻易放弃是小狗,只要是男人都想认识好吗?」
「他一直叫我帮他,但这事我帮不上忙,说漂亮是真的漂亮,但还是纯欣赏就好。」阿居拍着亚勋的胸脯说。
「我可以搬到你们的B栋11楼吗?」亚勋的口水有点要突破防守的感觉。
「还是算了吧。」我说:「这一群围观的男人当中,至少有三分之二已经被她吸走了,你还要跟别人抢吗?」
我笑着说,但心里却感到一阵空虚。
或许我就是那三分之二的其中一个吧,只是我不明白那无法形容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有点怪。
这时手机响了,显示的却是私人号码。
「喂,是我,徐艺君。」
「喔,是妳啊,妳不用上课吗?怎么现在就打来了?」
「教授临时请假,不过三点半还有课。」
「喔,那表示下午茶泡汤了。」
「下午茶?呵呵,你在约我吗?」
「没有没有,别误会。打给我有什么事?」
「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
「第一件事,今天晚上六点半,我在公馆的玫瑰唱片门口等你。」
「玫瑰唱片门口?为什么不约在校门口?」
「哎呀,玫瑰唱片门口就是了啦。」
「喔,妳高兴就好。」
「第二件事……」
「什么啊?」
「我不知道你对看辣妹跳舞有兴趣。」
嗯!?
我像是被电击一样,吓了一跳,四顾着人群,却没有发现她在哪里。
「我在你的左后上方。」
我转头往她所说的方向,看见她站在四楼,手伸向窗外向我招手。
「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上课啊,碰巧看到你。」
「我必须解释一下,我不是喜欢看辣妹跳舞,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路过而已。」
「是吗?这一小段路你花了好久的时间还没走完呢。」
「哎呀,总之我不是喜欢看辣妹跳舞啦,她们身材好归身材好,但我欣赏的不是身材好吗?」
「那你欣赏的是什么?」
「妳问这干嘛?手机很贵,而且我们一定要这样面对面,距离四楼之隔地聊天吗?」
「你先说啊,你欣赏的是什么?」
我答不出话来,因为我从没有想过我到底欣赏女孩子什么?这或许也就是我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原因吧。
我不知道该欣赏什么,就没办法进一步地喜欢她什么,既然没有办法知道喜欢她什么,怎么可能恋爱呢?
「我不知道耶……」
「不知道?」
「嗯,我不知道,没有答案可以告诉妳,顶多只能说,看见女孩子笑,我会很开心。」
「笑?」
「是啊,笑,妳刚刚要离开餐厅的时候,妳的笑就让我很开心。」
「真的吗?」
「是啦,妳到底问这些干嘛?这就是妳要说的第二件事情吗?」
「对啊,我说完了,晚上六点半见,拜拜。」
她挂了电话,在窗口向我挥挥手。
我回头,亚勋跟阿居的眼睛还黏在王艾莉身上,现场三分之二的男人的眼睛也一样。我觉得有点困,看了看时间,离三点的上课时间不到两个小时,我心想,那就到保健中心去借个床躺一下好了。
对了,说到保健中心,让我想起我在高中的时候,有一次高烧严重,老师已经通知爸妈来带我回家,要同学先送我到保健室去休息。
到了保健室之后,校护替我量了体温,那是我有生以来发烧最高温,三十九点九度。说真的,我有一种「不如归去」的感觉。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0
第三部分 第3章(6)
偏偏那天保健室的生意特别好,没有空的床位,校护要我打草席睡在地上,我轻声地说了声「谢谢,不用了」,她又说要帮我叫救护车,我也婉拒了她。然后被同学搀扶着走回教室。
我同学在扶我回教室的路上不断地抱怨着:「铺草席睡地上?哪有人这样的,是不是算准了如果你挂了就直接卷起来比较快?」
我听了笑个不停,但因为发烧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酸痛,所以我越是笑,就越觉得身体像要爆炸了一样。
事后我怀疑我同学想用笑话谋杀我。
回到教室之后,我在一阵精神混沌当中睡着,没多久就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是个很帅的帅哥,不管是功课还是体育方面都是顶尖的优秀,全校的女孩子都想跟我谈恋爱,每节下课教室的窗外就挤满了要拿情书给我的女同学。
然后隔壁同学的铅笔盒掉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我轻易地被吵醒了,很想朝他的后脑勺扁下去。
但是我没有,因为当时我如果出手打他,我会比他更痛。所以我只是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趴下,然后很快地又睡着。
阴沉的天色,傍晚时分,我骑着车子在路上奔驰,没多久开始下雨,不大不小的,我撑着骑到一座公园旁边,看见一座凉亭,我停下车,跑进凉亭躲雨。
结果不躲还好,一躲雨就更大,路上的人车渐渐变少,路灯也亮了起来,蚊子在我身边来回飞,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大快朵颐一番。
然后有个女孩子拿着伞走进凉亭,还牵着一条小黄狗。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一笑,问了我一声:「你被雨困住了?」
「是啊,早知道就不躲雨了,越躲下得越大。」
「如果我跟你说,这场雨可能要三个小时才会停,你怎么办?」
「妳姓中吗?」
「什么意思?」
「中央气象台啊。妳说三个小时就三个小时,哪那么准的?」
「那我们来赌一赌,三小时之后我再来找你,如果雨停了,我就亲你一下,如果雨还继续下着,你就要亲我的狗一下。」
「妳亲我一下?妳没说错?」
「我没说错,就是亲你一下。」
「妳真要这么赌?雨很可能停耶,妳很可能要亲我一下耶。」
「不,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你亲我的狗一下。」
后来我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反正也没什么事,赌就赌,只要不是赌钱就好,输了顶多亲条狗,除了卫生问题之外没什么损失。
然后我等了三个小时,雨也停了。我心想,她真的会服输吗?
她依约走进凉亭,这一次她没有牵狗。从她心有不甘的眼神,我知道她非常不服,但愿赌服输,我相信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然后,隔壁同学的铅笔盒又掉了……
※笔者云:白日梦做太多就是这样。
晚饭的约定,让我那天下午完全没有心上课,教授每讲一段,我的脑子里就浮现「六点半,公馆玫瑰唱片门口」一次,我低头看课本,每看一段,脑子里也浮现「六点半,公馆玫瑰唱片门口」一次。
上到第二堂的时候,我索性拿出一张小白纸,每浮现一次「六点半,公馆玫瑰唱片门口」,我就画一笔,以正字计算。结果我不画则已,一画惊人,甚至连一个眨眼、一个捏鼻、一个转头望向窗外的动作,都会让我多写几个正字。
本以为应该写不到几个正字的,所以前几个我写得很大,后来发现纸张太小,最后还翻了面。旁边的阿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纸,问我在干嘛,我回答不出来,只能望着纸上大大小小一百多个正字摇头。
那天晚上,我很准时地从天桥走过公馆,因为我饿到不行,饿到有点头晕的地步,到玫瑰唱片时,看了看表,离六点半还有五分钟,这时我发现我的袜子一黑一蓝,我赶紧到附近的袜店买了双新袜,当着店小姐的面脱了鞋换袜子,还一边「穿错了!穿错了!」地解释着。
再回到玫瑰唱片时,她已经站在那里了,穿著一件黑色的裤子,还有一件很抢眼的红白相间的毛背心。
我走到她旁边跟她打了声招呼,问她想吃什么,她摇头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我不了解她的意思,又再问了一次,她还是没说话,只是摇头,然后笑一笑。我看了一看手表上的日期,离上一个愚人节已经七个多月之远了,下一个愚人节也要五个月后,所以她应该不是在愚人,那她到底在干嘛呢?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0
第三部分 第3章(7)
「你觉得我的笑容好看吗?」她睁着她的大眼睛看着我,还一面微笑。
「妳吃饱了吗?」我不解地皱着眉头问。
「还没,你干嘛这么问?」
「我以为妳吃了什么坏东西,让妳有点不太正常。」
「拜托,我是认真的!」
「好看好看。」
「你好敷衍。」
「是真的好看啊。」
「算了,我真不该寄望一条狗的嘴巴里能吐出值钱的象牙。」她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兀自说着。
因为周围太吵,我不是很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什么?妳想吃狗肉却忘了带假牙?」
她回头打了我两下,「我是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不知该笑还是不该地解释着,我被打得有点莫名其妙。
路上,我们经过一家烧烤店、两家火锅店、三家小餐馆,还有十多个忘了卖什么的路边摊,我基于尊重女性有优先选择权的理念,又基于不让自己在等待选择结果出来之前就饿死的观念,我跟她达成了协议,前十分钟由她选择,若十分钟过后她依然不知道要吃什么,那么就由我来决定,前提是她一定要用掉十分钟。
我们从六点四十分开始,本来我还在打如意算盘,如果她真的用掉了十分钟,那么我就要选择那一家便宜又大碗的鸡肉饭,结果她在六点四十四分的时候告诉我,她突然想念起基隆庙口的营养三明治。
「我去找狗肉给妳吃。」
「不要,我又没说要吃狗肉,我要吃营养三明治。」
「妳知道那有多远吗?」
「我知道,可是我想吃营养三明治。」
「我去帮妳买三明治,但不是营养的。」
「不是营养的我不要。」
跟她讨价还价了一会儿,她坚持要基隆庙口的营养三明治。这消息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因为从公馆到基隆,骑车至少要一个半小时,搭火车也得花掉三十分钟以上,所以说,不管是骑车还是坐车,我都有饿死的危险。
但是我没办法跟现实搏斗,更没办法跟一个女孩子搏斗,所以我先到7-11买了一个红豆面包,然后走进捷运站,要到台北车站去搭车到基隆。因为捷运里不能吃东西,所以我必须忍着食物当前却无法嚼咽的痛苦,我把面包放到外套口袋里,希望可以眼不见为净。
幸好老天爷听见我肚子的叫声,祂还不希望我这么年轻就被饿死,祂知道我以后会有所作为,所以祂让我们在到了台北车站之后,马上就有班车开往基隆。
被她的选择这么一折腾,我在基隆庙口吃了两个营养三明治、一碗蟳肉油饭、还有鱿鱼羹。她到了庙口之后倒是安静了起来,我问她除了三明治之外还要不要别的?
她只是摇摇头,然后笑一笑。
因为没有交通工具的关系,我们在基隆庙口附近一直绕啊绕的,一会儿走进卖鞋的店晃晃,一会儿又到何嘉仁书局看看,有个叫藤井树的家伙一口气有三本书在畅销排行榜上,我在想,那一定又是个小头锐面的日本人吧。
「这个藤井树跟村上春树是什么关系?」我问她,但她摇摇头,说了一句不知道。
「你愿意陪我走到码头的另一边吗?」突然间,她问我。
「码头的另一边?哪里?哪个方向?多远?」
「如果用走的,大概要四五十分钟吧,但像我走路比较慢的,要一个小时。」她指着东北边的方向。
我在她的眼睛里好象看见了什么,却不了解那是什么。感觉像是一个人在对我说话,我却看不见也听不到他,只感觉有人在对我说话。
我没有多作犹豫,眼角瞄见行人倒数定时器只剩下十秒钟,我拉起她的手就跑过马路,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所说的码头的另一边。
海风一阵一阵地吹着,十一月天的基隆潮湿且阴冷,虽然没有下雨,但咸咸黏黏的海风吹得我有些难受。她走在我的前面,从她的背影看来像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她的脚步虽慢,却踩得很坚定。
远处的军舰还有船舰一艘艘整齐地排在岸边,空气里混杂着油臭味以及垃圾的熏味,远远的港面上飘着一渺渺白烟,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烟,但它的美丽却吸引了我,港边的灯火无数,白烟飘在其间,像把灯火变成在地上的星星,我想象着,如果我正在即将进港的海上,我会看见什么样的基隆呢?还是,那像星星的灯火,会让我误以为我正前往另一个银河系吗?
一阵喇叭与叫嚣声把我从冥想中拉回来,我回过神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在哪里?」
然后我在我的前方两公尺处看见她的红白相间毛背心,顿时放心了下来。
基隆车站前永远有一边排班一边赌牌的出租车司机。我记得我爸曾经这么告诉我:「基隆是那么地美丽,但却像地狱般地让人堕落。」他会这么形容基隆,是因为他在基隆当兵的关系吧。
「快到了,就在前面。」她回头这么告诉我,我发现我们已经走到一个类似港区的地方,两旁老旧的货仓上,白色的探照灯歪七扭八地照在不一样的地方,身旁偶尔会有几辆车子呼啸而过,好象大家都往同一个目的地。
「要去哪里?」我开始好奇地问。
「一个泊口,船停靠的地方。」
「妳喜欢看船停下来?」
她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终于,她所说的目的地到了,那儿围了一大群人,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虽然他们的动作都不一样,但看得出来他们都在等待。
「等等会有船靠岸吗?」
「嗯,就是你现在看见的那一艘。」
她回答的声音让我感觉到她不想说话,只想静静地等船进来。我看见一艘六七层楼高的船很缓慢地驶入泊口,上面的人都站在甲板或平廊上,这感觉像在演铁达尼号,不一样的只是这艘船是在靠岸,而铁达尼却没有靠岸那一天。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1
第三部分 第3章(8)
我很专注地在看船的停靠,那真是一艘大船。或许是这么近看船的机会不大,所以站在泊口边,我觉得上面的人好渺小,相信上面的人也觉得我们很渺小吧。船很慢地掉了头,然后慢慢慢慢地驶入泊口边,我注意到两旁有泊船限制,像停车位有规画大小一样,我想那开船的人一定是个很有经验的老手吧,他很精准地把船靠了岸。
船上下来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军人,他们身上还穿著各式的军服,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是女朋友。
「这艘船就是有名的台马轮,这些军人都是远从马祖回来的。」海风吹着她的头发。「这个码头有太多的故事,太多人在这里说再见,也太多人在这里掉眼泪,这片我们正踩着的土地上,有过太多的期待,也有过太多的分开,我曾经想过,如果这个泊口要取名字,是不是会叫作「离别」呢?」
「妳……」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吗?」她打断了我的话,却帮我把话说完。
「是啊,虽然泊船很好看,但我好奇为什么妳知道这里?又为什么会来?」
「因为我曾在这里,用了我三年的青春,等待还有送走同一个人。」
「男朋友吗?」
「嗯。」她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些感伤,「所以现在,我在这里等待我的心从马祖回来,同时要把我的悲伤,送回马祖去。」
※我想告诉妳,码头的名字不能叫离别,那会换来很多人的心碎。
我以为她会落泪,但是她没有。我以为她会继续把她的故事说完,但是她没有。
我们看着船上的人一个一个地下船,许多人不顾他人的眼光,在泊口边就拥抱了起来,还有女孩久未见男友而哭出声音的。
她只是冷静地看着这艘船,然后低下头。
「我们去那旁边坐着吧。」她拉了一下我的外套,然后往我们身后的联结车走去。
她走到联结车旁边,手扶着车后的货柜钢架,很熟练地轻轻一蹬,踩了轮子就上去了。
我想这个泊口,一定飘着她很多很多的等待吧。
我们在泊口待了一阵子,因为船上的人都下来了,所以一旁的白色探照灯关上了几盏,顿时我眼前一黑,瞳孔很明显地不适应突来的黑暗。
我们就这样坐在黑暗里,她没有说话,我也没有。
我其实很想去感受一下她当时的心情,但我没办法,因为我不曾失恋过。不过我想,那感觉一定是很沉重的,沉重到她的头一直是低低的,没有抬起来过。
我想假装我了解她的难过,但我不会演戏,而且我认为,与其去假装跟她一起难过,不如带她一起快乐。
于是我开始说笑话。
「我问妳两个问题,全对有奖品。」
「什么问题?」
「妳知道米的妈妈是谁吗?」
「米的妈妈?」
「对,就是米,我们在吃的米。」
「这笑话已经冷过了耶,而且过期很久了。」她转头看着我说:「是花,因为「花」生「米」。」
「很好,但妳一定不知道米的爸爸是谁。」
「咦?米的爸爸?」她斜着眼看我。
「对,米的爸爸。」
她歪着头皱着眉拚命地想,想到咬着指甲看着天空啃着门牙的还在想,我考倒她虽然觉得开心,但看她想这么久我好痛苦,于是我想告诉她答案。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1
第三部分 第3章(9)
「不要说!」她阻止了我,「我一定会想出来的。」
「妳不用这么认真,这只是个怪题目,用来笑一笑的,而且它完全没有思考路线,妳是不可能想得出来的。」
「不管,你别说就对了!我想不出来自然会问。」
「OK,OK,妳高兴就好。」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我跳下货柜钢架,回头想扶她下来,没想到她像练过轻功一样,先是蹬到摆在一旁的停货栈板,然后再一跃而下。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也拍了拍手上的灰,我看着她的眼睛,有一股说不出的心疼的感觉。
我知道是什么感觉,但我没办法解释。我可以知道的是,她绝对不是一开始就会这么跳上跳下的,也一定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一旁有停货栈板的。这三年来她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在这里做同一种动作。
就是等待。
我几乎可以在那一刻定义出所谓爱情里无怨的付出,但我无法接受付出之后的结果竟然是回到同一个地方等待自己的心回来,然后把自己的悲伤送走。
我好想问她,付出的时候是无怨的,那么现在呢?当她告诉我「我在这里等待我的心从马祖回来,同时要把我的悲伤,送回马祖去」时,我真的好想问她,现在的等待与送别,也都是无怨的吗?
「妳真的很……」
「什么?」
我们走在往基隆车站的路上,一阵阵寒飕的海风吹来,我觉得好冷。
我想跟她说,「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妳真的很寂寞」,但话到嘴边,我还是放弃了。
「没,没什么。」
「你要走去哪里?」
「火车站啊,妳不用回台北吗?」
「已经没有车子了。」
「什么?」我大喊了一声。
「是啊,已经没有车子了。」
「妳……妳早就知道了吗?」
「是啊。」
听完她的「是啊」,我心想完蛋了。
「为什么妳不告诉我啊?」
「你很怕啊?」
「不是怕,只是不知道我们留在基隆干嘛。」
「我们没有要留在基隆啊,我们搭出租车回去,而且一定要回台北去。」
「出租车?」我面有难色,心有苦涩地说:「出租车很贵耶。」
「我们平分,到台北车站只要八百块。」
「妳怎么知道八百块?」
「因为我是徐艺君,徐艺君不只是漂亮可爱而已,还有一张会讨价还价的嘴巴。」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她很轻松地踩着步伐往前进,我竟然也没有怀疑地跟着她。
到了较接近车站的码头边,她好象很熟悉似的走进邮局里,用提款机领了一些钱,然后又拿起手机不知道打给谁。
「等三分钟,出租车快来了。」她挂电话的时候这么跟我说。
「妳真是不可思议。」我有些吃惊地说着。
「怎么说?」
「该不会这三年来,妳连出租车司机都认识了吧?」
「那当然,因为我是徐艺君,徐艺君不只是漂亮可爱而已。」
果然不到三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我们面前,她很快地上了车,我跟着坐上后座。
时间正好十二点整,中广电台永远不会更改的报时音乐在我耳边响起。
「你想真正了解什么是ZHR吗?」她转头问我,这时司机正在等待她说出目的地。
「呃……妳该不会……要去看流星吧?」又是一阵惊讶,我不可思议地说着。
「嘿嘿,你真聪明!」她瞇着眼高兴地笑了起来。「阿茂伯,麻烦你,我们要到阳明山。」
她拿了一千五百元给司机,也就是这个阿茂伯,我顺着她的称呼往出租车行驶执照看去,司机的名字叫陈百茂,看来已经有五六十岁了。
「小君啊,好一阵子没看到妳了耶,这个男生是谁?妳换男朋友啦?」阿茂伯很熟稔地跟她打招呼。
「不是啦,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耶?啊妳男朋友咧?」
「喔,我们没有在一起了啦。」
「啊,为什么?不是好好的吗?怎么……」
后来他们聊了什么,这么久的时间之后,我也没有印象了。
但我记得那天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对于徐艺君这个女孩子,我有了另一个层面的看法,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我很仔细地把我之前遇见的她和现在的她做了比较,我有了这样的感觉。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1
第三部分 第3章(10)
「之前的徐艺君像一道题目,现在的徐艺君则是一个答案。」
不管是在神奇宿舍遇见的徐艺君,还是在洗衣坊遇见的徐艺君,甚至是学校餐厅里的徐艺君,都是一个让人摸不清的女孩。
但公布了答案的徐艺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或是捉摸不清。
「她只是寂寞、脆弱与感性。」我这么给自己答案。
半夜的高速公路似乎特别好开,我们很快到了台北,然后又往阳明山的方向。
路上我没搭上几句话,大部分都是她和阿茂伯的对话。
车子一路曲折拐弯地上了阳明山,还遇上了塞车,她说这一定是要看流星的车群,我又是一阵讶异。
后来,我们到了一个完全没有路灯的停车场。时间已经接近一点半,停车场停满了车,而且到处都是人。
「这是最难得的一次。」拉着我的衣服,她一边往停车场后方走,一边对我说。
「什么最难得的一次?」我不解地问着。
她没有回答,拉着我走进一条小径,又是一阵不可思议的感觉,我怀疑她到底来过这里几次。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借着一点月光,我可以看见我的右边是一片山草原,斜斜地向右后方铺落,草原上有一些人正躺着看天空。
「待会儿大概两点五分左右,最难得的一次狮子座流星暴就要开始了。」
她选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我站在她的旁边。
「这次的流星雨是一八六六年母体彗星的遗留物,而且已经环绕太阳四次了喔。」她的声音表情是兴奋的。
「妳为什么对流星这么了解?」
「我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她的声音渐渐趋缓。「因为我认识他那一天,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流星雨,距离今天,正好是三年又过两天。」
「唉……对不起,又让妳想起他了。」
「没关系,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在基隆泊口把我的悲伤寄回马祖去了喔。」
些微的月光照在她脸上,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的大眼睛却很清澈地闪着亮光。
「对了,想到米的爸爸是谁了没?」
「没有,我还没想到。」
「要说答案了吗?」
「好吧,你说吧。」
「答案是海。」
「海?为什么是海?」
「因为「海」上「花」,「花」生「米」啊。」
大概过了两秒钟,她开始笑也不像笑,气也不像气地皱着眉,骂了我一声无聊。
然后,一阵惊叫声从离我们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她极为兴奋地指着天空,我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当我要说可惜的时候,一颗带着蓝色尾巴的流星从天的左边跑到天的右边,我连尖叫都来不及,一种兴奋难以言喻。
接着,我感觉我的心跳随着流星一颗一颗地出现而失去控制,我想试图镇定我的情绪,却很难掩饰住心中的兴奋。
然后,一个很深很深的拥抱从我的背后环住我,然后一颗一颗很烫很烫的眼泪渐渐地把我的衣服湿透。
「对不起……但是我需要哭……」她很用力地哭着,很用力地说着。
我想试图镇定我的情绪,一种莫名的感觉与心疼……难以言喻。
※对不起,但是我需要哭。
那是徐艺君第一次抱我,但却不是最后一次。
虽然我是正人君子,但我还是必须诚实地承认,被拥抱的感觉是很好的,尤其对象是漂亮可爱的女孩。
那天回到B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拿出钥匙,打开门,手机突然响起,因为声音大,我怕吵醒了阿居跟皓廷,我赶紧接起,是徐艺君打的。
「你到了吗?」
「嗯,刚在开门妳就打来了,吓了我一大跳。」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安全……」
「噢,不用担心,我很安全地到家了。」
「嗯……子学,我想跟你说……」
「说什么?」
「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想跟你说谢谢,陪了我一整个晚上,虽然这是我这辈子哭得最惨的生日,却也是感觉最温馨的。」
「喔,不用谢,我才要谢谢妳带我去看流星呢!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比较难以启齿……我不好意思说……」
「不好意思?不用不好意思,有话直说。」
当我说完有话直说四个字时,一个想法很快速地闪过,心脏在那一秒钟突然多跳了两下。
虽然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嗯……我……」
「呃……如果不好说就别说了,没关系。」
「不是,我只是想说,虽然我们是从阳明山搭公车回家的,但从基隆到阳明山的出租车钱,你还是要还我。」
我傻愣了两秒钟。
她像是诡计得逞了一样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站在原地傻了几秒,不过还好她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下一秒钟后我竟然觉得轻松。
我把这件事情说给阿居跟皓廷听,他们的反应非常两极,阿居说我快要恋爱了,我像个怕鬼的人听鬼故事一样的,摀着耳朵不听,结果他在当天晚上用毛笔写了一首诗,说可以送给徐艺君当作定情诗:●●● 我是翩翩美少男,妳是翩翩美少女,两人都是翩翩美,坠入爱河两欢喜。 ●●●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1
第三部分 第3章(11)
「你确定这首诗,要我拿去送她?」
「是啊,你不想送吗?没关系,留着也好,你看,写得多好,最耐看的羲之正楷,配上简洁有力
又白话易懂的内容,送礼自用两相宜啊。」
「你说诗名是什么?」
「诗名叫作〈翩翩〉,怎么样?很文学吧?」
说完,他陶醉在自己的文学梦里,口中喊着翩翩,然后摇摆着肩膀,学着古人吟着这首〈翩翩〉
。
他可能是心情好吧,但我觉得他真的生病了。
我还记得阿居曾经说过他非常后悔念了法律系,因为他向往的是中文系的气质美女,但看了这首
诗之后,我真是替他庆幸还好他不是中文系的。
皓廷跟阿居则完全相反,他说撇开我跟徐艺君两个人的个性不说,基本上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
,都是正常,而在心里产生的一切感觉,都是错觉。
他说错觉可以让你很快地知道你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因为你开始了解,并且会做出一种动作,就是比较。
你会开始以她为某一个程度的标准,然后开始自订出一个所谓喜欢的标准。例如「如果她再高个
三公分就好了」、「如果她说话可以更温柔一点就好了」、「如果她脾气不要这么怪就好了」等
等。
我当然知道所谓的错觉是什么,因为我对徐艺君也有错觉。
但在皓廷告诉我这是错觉之前,我以为这是心动的感觉。
在学校餐厅里,我在她的笑容当中,初次感觉到一种美丽的悸动,我第一次发现一个女孩的笑容
可以这么深,像一口井一样,你知道那里面是水,但你还是会去窥探一下。
这是第一个心动的感觉。
在基隆泊口边,我在她俐落地跳下货柜钢架的动作中,初次了解到,原来等待是爱情里的一部分
,虽然跳跃是她在等待中的其中一个动作,但其实这个动作告诉了我,她用跳跃来习惯等待当中
的寂寞。
这是第二个心动的感觉。
在阳明山上,我在她深深的拥抱中,深深感觉到她累积了许多的难过与悲伤,终于在那一刻得到
了解放,我猜想如果那时她还没有哭,那么她一定会忘了什么是爱,或是扭曲了爱的定义吧!
这是第三个心动的感觉。
我知道爱情不是在玩集数游戏,不可能集满三个心动的感觉就送你恋爱一次。
但我必须诚实,那天晚上,基于以上三个心动的感觉,我一度以为那是一种喜欢,一种男女之间
的喜欢。
皓廷不愧是有恋爱经验的人,不管是爱人还是被爱他都经历过,所以他所说的很快就说服了我。
只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都不断地提醒我。
「林子学啊林子学,爱情的幅员像一座冰山一样巨大辽阔,白色的冰让爱情看似透明,但其实你
往脚踩的地方仔细一看,这是一块看不透的冰,而你所站之地,只是冰山一角啊。」
※你所站之地,永远只是冰山的一角,※你或许可以了解冰山,但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冰山。
这是我们学校的刑法试题。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2
第三部分 第3章(12)
■「一天,甲开车撞到乙,乙因为患有血友病而血流不止,于是去找号称神医的丙寻求神秘药方,但丙其实只是个密医,他建议乙喝猪血补血,并让伤口自然愈合。乙先是听信了丙的建议,但猪血喝了,仍是血流不止,迫不得已去找正牌医师丁,不料丁只是一个医术差劲的庸医,未能查出乙患有血友病,因此随便在伤口上抹了药水便令乙回家休息,次日乙不幸死亡,试问,甲的行为与乙的死亡有无因果关系?」(五十分)题目看到最后,要你回答有无因果关系,所以这题目考的是因果关系理论。
而因果关系的判断则分成两个部分,一是「结果原因」,二是「结果归责」。
「结果原因」在判断行为人之行为对构成要件结果有没有「原因力」,在责任刑法下,唯一可以被接受的理论是条件理论。
而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确立了「原因」不代表就会被「归责」,虽然事出有「因」,但因出「多端」。
但这个问题只是问你有没有因果关系,并不需要其它的答案,所以在作答上,应该是不甚困难的。
但如果你只是写一个「有」或「没有」,那你就是在找死。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的解法,也没有标准的看法,更没有标准的做法,也就没有标准的答案。
为什么会没有标准答案?因为这不是在问甲犯了什么罪?丙与丁又犯了什么罪?在错综复杂的题目关系中,你只能假设甲试图为车祸负责,或是乙曾要求甲负责,而甲却逃离现场。
不同的假设会得到不同的条件与原因,答案也就有好多个。
而第二题非常逗趣,题目是这样的。
■「因冬天天气寒冷,甲要求房东在房间里装设了电暖炉,一天晚上,甲打开暖炉取暖,并缓缓睡去,不料电暖炉因老旧而电线走火,因为甲是个法律系学生,桌上床上地上的刑法共笔很多,火势遇纸一发不可收拾。不多久,甲被浓烟呛醒,本想立刻救火,却想起房东平时做人失败,便悄悄离开房间。不过,当离开房间后又想起房里还有一些刚分手女友所留下的美好回忆物品,心中一阵不忍,便躲到一旁大喊失火,所幸邻居帮忙扑火,才没有酿成大灾。自始至终,甲只是在一旁又惊又恐地发抖而已,试问某甲的行为在刑法上该给予何种评价?」(五十分)
看完题目,我笑了好一下子,下意识在答案纸上写了「鳖三」和「俗辣」,后来清醒了之后,才发现我的答案有可能让我重修,而且刑法中没有出现过「鳖三」和「俗辣」这样的名词。
我很想把我的解答写出来,但我现在在说故事,不是考试,而且我想如果我再继续写下去,就有人要转台了。
接下来的故事,是从考完这堂试开始,B栋11楼开始变得不一样。
考完试后,已经接近傍晚,其实时间只是下午五点多,但台北已经暗了下来,远处还打了几个闷雷,气象报告果然显少有准的时候,前一天晚上才说各地是晴到多云的好天气。
我从教室出来,手里抱着共笔和书,脑袋里还在想着甲是「鳖三」、「俗辣」,肚子却传来一阵叫声,这咕噜声大得有点夸张,还好阿居和皓廷没有跟我一起走,不然我很担心他们会说,「哇铐,打雷了!」
我往餐厅的方向走,在经过文学院的时候,我听见熟悉的音乐声。
走近一看,只有一个人在随着音乐舞动,虽然日光灯稍嫌昏暗,但还是看得出来那是王艾莉。
因为她跳得很专心,我没想打扰她,只在一旁看她摆动着窈窕的身躯,音乐越来越快,她就跳得越快,她扎起的马尾不时左右飘摆着,现在是寒冷的十二月天,但她的脸上与额头上尽是淋漓的汗水。
突然音乐停止,她的动作也停止,不过那姿势是尴尬的。
她坐在地上,双脚是张开的,双手放在……呃……嗯……我想这形容是可以跳过去的,这不是重点,只是读者少了一点福利。
她看见了我,站了起来,向我笑了笑。
我愣了一会儿,赶紧放下书和共笔,很用力地给她拍拍手以表示我的鼓励与欣赏。
「Nice!Very nice!」
「Thanks.」她走到旁边拿起毛巾擦汗。
「怎么今天只有妳一个人在跳?」
「因为大部分的人都回家了,没有人愿意在即将下雨的天气里练舞,那是一种折磨。」
老天爷好象在赞同她的话一样,她才刚说完,就打了一记小雷。
「既然没有人愿意,妳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我只是想运动运动,对了,你怎么在这里?阿居皓廷呢?」
「阿居去打工,皓廷去打球。」
「那你呢?你要打什么?」
「我?我不是已经在跟妳打屁了吗?」
她咯咯地笑出声,还摇摇头,好象在说我像个孩子一样。
「我只是开玩笑,我其实是要去餐厅吃饭,路过这里,看见妳一个人在练舞,所以停下来想打声招呼,但看妳练得非常认真,所以我没有打扰,不过妳刚刚的结束动作非常精彩,可以再做一次吗?」
做人必须先懂得为自己谋福利。
她听完,歪着头笑了一笑,「你不太正经。」然后把毛巾披在肩上。
「不,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姿势结束舞蹈呢?」
她又是一笑,然后走到我面前,「因为这首舞曲歌词最后一段的意思是:「这么深夜的PUB啊,你留着是为什么?你的眼睛是小偷,在我身上寻找寻找。就别再拖延了,夜越深我越寂寞,就别再矜持了,拥有我拥有我」。」
我听完有点呆住,她又继续跟着说:「既然要诱惑别人拥有我,是不是就要摆出撩人的姿势呢?」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不过,这是日本音乐吗?」
「是的。」
「妳会日文啊?」
「不会。」
「那妳为什么知道意思呢?」
「因为我有同学可以问。」
突然间,我发觉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2
第三部分 第3章(13)
天开始下起雨来,虽然雨势不是很大,但伴着寒冬的冷风,这真是煎熬。
「妳的折磨来了。」
「没关系,我不怕这种折磨。」她转头蹲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妳要淋雨回家?」
「嗯,我不喜欢穿雨衣,我会在到家之前就闷死。」
「我要去第二餐厅吃饭,妳要不要一起去?吃完说不定雨就停了。」
「不用了,我还不饿,谢谢。」
「喔,好吧。」
我没有再留她,她收好东西,回头对我笑了一笑,说了声再见,就往雨中跑去。
到了餐厅,我很快地夹了几道菜,选了个靠近电视的位置就吃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艾莉一身湿地站在我旁边,我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妳突然饿了吗?」
「不是,我的伟士牌发不动了,你可以载我回去吗?」
※我可以不只载一次吗?
试题部分借自台大法律系刑法试题。感谢台大法律系91级同学提供。
「当然可以,不过,我才刚吃两口饭……」
「我可以等你。」
「一起吃好吗?」
「为什么?」
「因为……被别人等着吃饱饭很奇怪,尤其是一个全身淋得湿答答的女孩子。」
她往后站了一步,额头上的头发不断地滴水。
「不用了,我不想吃,我在外面的走廊上等你好了。」
「喔,好,我尽量吃快点。」
「不用不用,」她笑着,「你慢慢吃,我不赶时间。」
说完,她转头就走,衣服上的水不停滴下来,经过的人不免都会多看她两眼,然后再看我两眼。我大概可以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因为刚刚的画面像极了一对吵架的情侣。
重点是这个男生还不理这个全身湿透且转头就走的女孩,自顾自的吃自己的饭。
这个误会恐怕怎么解释也没有人会相信,我赶紧低下头又扒了几口饭。
「哇铐,外面好冷,呼呼呼!」
「是啊,我的手都快没感觉了。」
两个男生端着餐盘经过我旁边,发着抖地说着。
我想起她淋湿了一身,又站在外面等我,一定冷到不行。我也顾不得肚子还没饱,收拾了一下,顺便替她带了个便当。
出餐厅时,看见一旁的贩卖机有热的咖啡,我看了看口袋里的零钱,只有五十块的硬币,这旧型的机器不认识五十元硬币。这时正好有个男生投了二十元买了一瓶咖啡。
「我可不可以跟你买?」我递出五十元硬币给他,指着他手上的热咖啡。
「跟我买?为什么?」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因为我没有零钱,而我没有时间再去换了,就当作这瓶咖啡五十块吧,不用找我了,没关系。」
他接过五十块,还非常怀疑地看了一看硬币,「你确定?」他问。
「那不是假硬币,我只是赶时间,不想再去换钱。」
拿了热咖啡,我赶紧跑到另一边的走廊,我看见她环抱着腿坐在阶梯上。
「一定很冷吧。」我说。
她似乎吓了一跳,回头看着我,「还好,我还有一件防水风衣在背包里。」
说完,她站了起来,背起了背包。
「先把热咖啡喝了吧!」我把咖啡递给她,「现在是冬天,妳又淋得一身湿,就算妳身体很强壮好了,小小的感冒病毒就够妳躺好几天了。」
「噢!谢谢你!」她接过咖啡,笑了起来。
「快喝吧,」我笑了笑,「看妳全身湿成这样,我都替妳觉得冷。」
「你要不要?分你一点。」
「不用了,我的衣服没湿,我不冷。」
「其实我是个不太怕冷的人,但我很怕热。」
「所以,妳常这样淋雨回家,冬天的时候?」
「嗯,也不是常常,因为冬天比较少下雨嘛,我是因为厌恶穿雨衣的关系才会喜欢淋雨,而且淋雨的时候我心情会特别好唷。」
她俏皮地笑了一笑,我则是有点雾水之懵。
「为什么淋雨心情会好?」
「不知道怎么说耶,反正我喜欢淋雨就是了。」
这时,像是天空在为地上的人们拍照一样,雷电闪了一闪,过了几秒,雷声大作。
「现在妳确定又要淋雨回家吗?」我指了指天,我以为她会怕雷声。
「不然呢?你还有别的方法吗?」
「当然有,路上小黄那么多,而且我们也可以搭捷运啊。」
「我全身都湿了,出租车不会载的,而且捷运搭到站,离我们家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耶。」
「不然这样好了,」我灵机一动,「我们猜拳,赢的人说话。」
我做出猜拳的手势,她看了看我的拳头,又看了看下着雨的天。
「好,猜拳,但输的人说话。」
「输的人说话?为什么?」
「因为几乎没有人会想输,所有猜拳的人都想赢啊,所以输变得比较难。」
我思考了一下,没多想什么就答应了,反正输赢各是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不是我输就是她输。
结果很不幸的,我赢了,而且我跟她拗了三把,三把都是我赢。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很擅长猜拳输人,不过从她很高兴的表情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淋雨,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2
第四部分 第4章(1)
走到了停车场,我从置物箱里拿出一件保暖的外套要给她,她说不要,她只要穿自己的风衣,我又拿出雨衣要给她,她还是不要,说会闷死。
「那这样好了,雨衣我穿,妳要躲在里面。」
「不要,那会闷死得更快。」
「无论如何,妳就是不穿雨衣就对了?」
「对。」
「好吧,那我陪妳好了。」
「不用啊,你把雨衣穿著啊。」
「不是,其实还好妳坚持不穿雨衣,」我把雨衣展开,让她看看上面的叉已经开到了腋下,至少有一百二十公分,「这雨衣已经历史悠久了,这叉从只有五公分到现在已经开到这样了,让妳穿这样的雨衣很不好意思,但我也只有这一件雨衣。」
「那还真是谢谢你刚刚猛推荐这件雨衣给我喔。」她看着叉,苦笑着说,表情似乎在说这叉实在开得有点夸张。
「我不知道我有机会在雨天载女孩子,更不知道叉也是会长高的。」
她笑咧了嘴,用手摀着鼻口之间,这时我发现她的眼睛真的很大,连笑的时候都瞇不起来的感觉。离开学校不到五分钟,我已经淋得一身湿了,在冬天骑机车淋雨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同,除非你曾亲身经历,否则你不会了解所谓的不同到底在哪里。
但是我得承认,我用不同两个字,只是为了在女孩面前保留一点形象,毕竟在女孩子面前说脏话是非常不礼貌的。
一阵阵寒风刺穿湿透的衣服,你的手从指尖到臂上完全失去知觉,胸口像放了一块冰一样,每过一秒都会有即将冻伤的感觉,牛仔裤早就已经湿得彻底,就别说更里面那一件了,根本像是把「很重要的地方」冰在冰箱里一样。
还好我戴着全罩式安全帽,所以我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你在发抖。」她说,双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可不可以……拜托妳一件……事……」没办法克制发抖,我颤着嘴唇说。
「什么事?」
「我们……下次……猜赢的说话……好不好……」
「对不起,如果你感冒发烧了,我再陪你去看医生?」
「别……乌鸦了……好吗……」
我们很安全地回到了B栋,我一直以为我会冻死在半路。
在电梯前,我颤抖着手,从背包里拿出买给她的便当,「不管饿不饿,吃一点总是好的吧。」我说。
「你真的很细心耶。」她专注地看着我。
「这没什么,是朋友都想得到,快点回家洗澡吧,我快要冷死了。」
「嗯,谢谢你。」
然后,我们各自转过身,她开她的B栋11楼之二号的门,我开我的B栋11楼之一号的门。
「子学。」在关门前,她叫住我。
「什么事?」
「谢谢你载我回来,又买了晚餐给我,明天早上八点来按电铃,我做早餐给你吃。」
「不用了吧。」
「我就知道你会说不用了,没关系,我们猜拳,赢的说话。」
「赢的说话?妳确定?」
「确定。」
然后,我又连输三把,我又拗了三把,还是输,算了算,我连输了六把。我真觉得她可以去参加猜拳比赛,如果有这样的比赛的话。
隔天,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六,八点不到,我家门铃先响了。
门一开,原来是涓妮。
「艾莉发烧了,我背她不动,你可以带她去看医生吗?」涓妮说。
我很想笑,但我忍住了。一个说喜欢淋雨而且说如果我感冒发烧要陪我去看医生的人,现在正靠在我的背上让我载着去看医生。
※我发誓,我再也不跟她猜拳了。
疯狂山猪 发表于 2008-9-30 15:23
第四部分 第4章(2)
那天晚上,我正在BBS上浏览咖啡板,突然有人丢来一个水球,因为我平时都把喇叭声音开得很大的关系,所以接到水球时的一声「咚!」,把我吓了好大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摔到门边去。
dancewithyou:还没睡啊?
刚接到讯号的时候,我有些疑惑,因为这个ID很熟悉,但却不在我的好友名单里,我不知道这是谁。
tzushitlin:还没,还没,正在看一些文章。
dancewithyou:你一定被我吓一跳吧!
tzushitlin:是啊,差点摔成重伤。
dancewithyou:喂!你可千万别真的摔伤了,那我可会内疚到死。
tzushitlin:不会啦,哥哥有练过落剑式,要倒下那一瞬间只要稍微施点力就会再站起来了。
dancewithyou:哈哈哈哈哈哈,还落剑式咧。
tzushitlin:是啊,我可是华山派嫡系,令狐冲的第十九代师弟,马桶不冲。
dancewithyou:你够了,而且你冷了……
我也觉得够了,而且已经掰不下去了,明明是我不认识的人,我还跟他掰得很高兴。不过网络上常发生这样的事,明明不认识,却可以掰很久。
这样的事阿居常做,而且不但在网络上,连现实生活中也发生过好几次。因为次数太多,而且过程扑朔迷离,所以我就不浪费时间细说了,要听叫阿居说给你们听。
dancewithyou:你知道我是谁吗?
tzushitlin:我们终于进入重点了,不知阁下是哪一派的侠士(或侠女)?而且我们认识吗?
dancewithyou:当然认识啊,不然我找你干嘛?想知道我的名字是吗?你得先过我三招才行。
tzushitlin:三招?哪三招?放马过来吧。
dancewithyou:我也不知道,我武侠小说看得太少。
tzushitlin:……那你干嘛还跟我演下去?
dancewithyou:喂!是你在演耶,我辛苦配合你,你竟敢怪我?看我流星蝴蝶剑!
看到这句,我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tzushitlin:……你确定要继续吗?
dancewithyou:呃……嗯……算了,今儿个暂且饶了你!
tzushitlin:多谢大侠不杀之恩,敢问大侠贵姓大名?我们真的认识啊?
dancewithyou:等等,我先问你,为什么你的ID里有shit?
tzushitlin: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我同学帮我注册的。
我想起这个ID是阿居帮我注册的,他问我要什么样的ID,我说随便,可以用就好,结果他依我名字的发音直取。因为我当时正在忙其它的事情,也没有特别注意,他注册结束了之后,还把昵称设定成「我帅到天花板去了」。
tzushitlin:这事说来话长,就不要说了吧。
dancewithyou:喔?好吧,那就算了。
tzushitlin: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你确定我们认识?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dancewithyou:我没有认错人,我们真的认识。
tzushitlin:好吧,那就当认识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dancewithyou:我要跟你说谢谢。
tzushitlin:为什么?
dancewithyou:我去换另一个ID,你就可以知道我是谁了。
过了几分钟,他的……喔,不,是她的另一个ID丢我水球。
elisawong:知道我是谁了吗?
tzushitlin :咦?房东阿嬷?妳怎么……会突然找我聊天?
elisawong:拜托,我不是房东阿嬷啦﹗ tzushitlin :不然妳是谁?
elisawong:请看看我的ID怎么念好吗?
tzushitlin :伊莉沙翁?
elisawong:唉……我是艾莉……
tzushitlin :艾莉?是妳喔?妳怎么会用房东阿嬷的ID?
elisawong:拜托,请你稍微拿出法律系学生的逻辑头脑好吗?你的房东就是我的阿嬷,她都是用我这个ID上网的,所以我才会再申请了另一个ID. tzushitlin :喔,原来如此,妳怎么不早说啊?
elisawong:现在不是说了?
tzushitlin :现在叫作早吗?
elisawong:那我明天早上八点再跟你说一次,够早了吧。
tzushitlin :艾莉,妳冷了……
elisawong:呵呵,我幽默吗?
tzushitlin :刚刚的流星蝴蝶剑比较幽默。
elisawong:那,我漂亮吗?
tzushitlin :哈哈哈哈哈哈,妳好幽默。
她过了好久都没有再丢水球过来,我心想她该不会是生气了吧。